原来身有内功之人,受伤后全身经脉封闭,《九阴真经》中所载疗伤之法,是旁人以内力助伤者以内息通行全身周天各穴。
但周芷若适才受创之时,并未有内力护体,受伤之重更甚当初被欧阳锋蛤蟆功所伤的郭靖,也就无法如郭靖伤后在牛家村密室中,由黄蓉相助运息通穴疗伤。
这种情况反如当初被裘千仞铁掌功击伤的黄蓉一般,经脉破碎封闭,只能让绝顶高手纯以外力助她气透周身穴道。
这二者其理相似,只不过一者引动自力自疗,一者则全以外力他疗。
但以外力他疗之法,考教的不光是功力,还有功法,当初一灯大师身兼先天功与一阳指两大神功,方能让黄蓉起死回生,但这也让他元气大伤,玄功尽失。
卓凌风所学虽多,但这两种神功却并未得传,故而无能为力。
张无忌武学精深,医术通神,周芷若的症状,他自然清楚这是要纯靠外力施救。
他与卓凌风力虽够,然而这疗伤之事还得对症下药。
只因这疗伤法门容不得半分差迟,否则救人不成反害人,尤其受伤之人本就虚弱不堪,所以救人之难,比与绝顶高手大战几天几夜还要耗费心力。
倘若不得其法,输送真气救人不成,反而是让周芷若痛苦不堪。张无忌适才真气送不进去,就在于此。
张无忌极力思索脑海中医经所载,想要找出能够相救的办法,然而苦思之下,也是无计可施,很是沮丧。
卓凌风的声音,让周芷若茫然止住了泪,直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对卓凌风了解得这么少,他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性格。
原来他不是等着赵敏首肯,而是自己实在无能为力,所以既不推卸责任,也不说好听话挽回自己在万众之前的形象,只是会如实陈述事实。
周芷若举起左手,指着惊愕而悲哀的张无忌,苦笑道:“你还跟当年一样,哭什么?
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当年我娘亲去时,我还不怎么记事,我爹在我面前被蒙古兵杀死,你是知道的,我不也过来了!
所谓死亡,不过是一次较长的睡眠罢了,又有何惧?”
张无忌听了这话,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顺着腮边直泻而下。
赵敏目光流转,看看卓凌风,又瞧瞧周芷若,见她形容憔悴,长长吸一口气,忽地近前,向周芷若一福,幽幽道:“周姐姐蕙质兰心,达观生死,武功高妙,小妹自愧不如。
今日之战,看似是我胜了一招,但凭心而论,公平相争,我的确敌不过你!”
人人均露古怪神色,大为惊疑,望着二人,便是卓凌风也微微蹙眉,觉的不可思议,心道:“敏妹那是何等骄傲,又与她夙来不睦,怎会自承不如对方?”
周芷若盯着赵敏那张脸,心底升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感觉,颤声说道:“你是见我要死了,所以让我死的安心?”
赵敏不答,一抹新月似的笑意浮上嘴角,
卓凌风也瞬间恍然。
赵敏听自己救不了周芷若性命,这才自承不如对方,就是好满足她的心愿,这就是道家讲的舍己从人,与人方便!
闪念间,忽听司徒千钟幽幽一叹道:“圣人云,女人与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但今日观卓夫人此举,当真豪气不让须眉!”
说罢看看卓凌风,又瞧瞧张无忌,长笑一声,笑声未完,卓凌风已向他一挥手,将司徒千钟笑声打断。
众人忽听得数响琴箫和鸣之声,悠悠传来,划破谷中沉寂,
卓凌风与张无忌心中均是一喜,卓凌风是知晓这女子一到,周芷若之伤就一定有救了。
而张无忌则是因为他与卓凌风都是无计可施,那么这人或许能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办法。
只听得瑶琴铮铮铮连响三下,众人一呆,转眼望去,四名白衣少女翩然进谷。
她们手中各抱一具短琴,跟着箫声抑扬,四名黑衣少女手执长箫,走进谷来。
黑白相间,八名少女分占八个方位,琴箫齐奏,音韵柔雅。
一个身披淡黄轻纱的美女在乐声中缓步进场,正是当日上武当山与卓凌风、张无忌等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家后人,黄衫女郎。
卓凌风连忙跃下高台,奔将过去,来到黄衫女身旁,深施一礼,道:“世姐,您可算到了!小弟下手失了轻重,伤了峨眉弟子,还请世姐援手相助!”
卓凌风见识广博,若说周芷若还有人能救,那当今世上除了黄衫女,再无第二人了。
张三丰也不行!
面对张无忌的玄冥寒毒他就无计可施,但倘若换了古墓传人,这伤就很好治了。毕竟欧阳锋的逆转经脉与寒玉床相辅相成之下,天下就没有治不好的伤。
阳刚内力可以直接导引寒玉床化去,阴柔内力可以用逆转经脉之法化为阳刚之气,再以寒玉床化去。
但前来与会之人在江湖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头脸身份,武林中大事也多半通晓。对于这个黄衫女子却不认识,而且能值得卓凌风此等出身之人叫一声“世姐!”,那可极不容易。
毕竟与全真教、丐帮有世交的,除了峨眉派,他们还想不出第二家来!
一时间,人人惊异。
黄衫女伸手扶起卓凌风,妙目一转,目光落在张无忌身上,见他怔怔的瞧着自己,满是希冀与期盼。
再看周芷若双眼闭合,胸口不跳,容色凝寂无神,就如死了一般,
黄衫女心往下沉,皱了皱眉,忽而嫣然一笑道:“看起来我晚到一步,错过了一场好戏。”
她上峰来时如此声势,人又美貌飘逸,人人的目光都在瞧她,这两句话更是清清楚楚的送到了各人耳中。
群雄一凛之下,不由心想:“这女子修为了得还则罢了,但周芷若死在顷刻,她还如此打趣,当真是胆大包天!”
而武当诸侠与丐帮众长老、以及峨眉派贝锦仪等人都想:“她传承不凡,或许真有起死回生之法!”
黄衫女上武当山时,武当诸侠虽都没见过,但后来自然听说杨过孙女现身之事。
众人但觉眼前黄影一闪,那女子恍若御风而行,数丈距离一掠而过,径直登上高台。
众人心头一凛,这等轻身功夫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少人已情不自禁地喝出彩来。
黄衫女迈开步子,缓缓上前,手指搭在周芷若腕脉上,眉头微蹙,一手从袖里取了一只玉瓶,倾出一粒黄丸,金黄浑圆,便如蛋黄。
张无忌乃是医道大家,心知此药贵重,急忙塞入周芷若嘴里。
很快,周芷若鼻间渐有呼吸,但却细如游丝,若有若无。
张无忌大大松一口气,说道:“多谢杨姐姐。”
黄衫女摇头苦笑:“你无须谢我,这粒丹丸乃我先人所留,不过暂延她七日生机,你若是想让她活,就将人交给我!”
张无忌有如万丈高峰一脚踏空,身心俱是一沉。
卓凌风却知黄衫女如何救人,心想终南山路程不近,这丸药虽可续得七日性命,但必须全力赶路,毫不耽搁,方能及时到达。
只听黄衫女续道:“周姑娘五脏受损,经脉破碎,需以外力导引。若是昔日一灯大师尚在,他老人家精通一阳指神功,有起死回生之能。
如今恐怕没有这等人物了。
好在周姑娘内功所积颇厚,这药服后保得七日平安,到我所居之所,利用寒玉床……”
张无忌迟疑道:“寒玉床?”
卓凌风一拍手,笑着道:“是啊,这寒玉床有起沉疴,疗绝症之效,再有世姐相助,周姑娘性命无忧矣!”
黄衫女微微一笑,道:“你打伤了人,重阳祖师备了寒玉床,让周姑娘回复安康,功罪也足以相抵了。”
卓凌风脸上不由一尬,心道:“你那墓室也是重阳祖师建的呢!”
周芷若颤声道:“杨姐姐,你……你说寒玉床真能治我的伤?”
她虽有心寻死,但在鬼门关徘徊,死活进不去,这死志也就消了不少,竟有绝处逢生之喜。
黄衫女点头道:“当年我祖师受伤,重阳祖师说这寒玉能起沉疴,疗绝症,为他远赴极北之地,耗费数百人力,这才制成寒玉床,自然必有道理。
再说先祖母昔日也曾受了不治之伤,也是靠着寒玉床才能治好重伤!
你为降龙掌力所伤,这是阳刚内力,只消通入寒玉床,就能以阴寒之气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