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歧山是后脚来的,刚来就听见御使夫人的话,不免有些不快,怎么事事都扯到御使府头上去了,还嫌御使府近来的笑话不够多吗?
“皇家圣物为了避免遭人偷窃,都是放在指定盒子的。倘若圣物离开了盒子,受其感性的磁盘就会发生偏转。这是训空大师设来的法子,一直颇为好用。”云初衡开口解释着,他的目光一直打在晏清潭身上,却明显是不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展苍莫缓缓上前一步遮住他的目光,看看云初衡又看看晏清潭,“训空大师倒是有趣之人。”
“正是因为掌管磁盘的丫鬟刚才发现偏转,这才进来禀报我,我这时才发现,偏转的方向,正是向着偏厅。”
嬷嬷带着丫鬟找了整个屋子,最终才谨慎地将晏清潭堆放在盘托里的月白色衣服翻出来找,早知道,老夫人今日为了这件衣服,可是不高兴了好久,她们自然不想触她逆鳞。
却听“啪嗒”一声,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打那件衣服里滚了出来。
众人吃了一惊,打眼望去,那是一颗由各色古玉串联雕刻的节穗,刀锋圆润,有很精致。要知道这百节穗,其中一块玉石雕刻不好可就前功尽弃了,可现在块块华美,实在是不可多得。
既然百节穗从晏家大小姐的衣服里掉了出来,这是不是就说明,百节穗正是她偷窃的呢?
瞬时议论声此起彼伏起来,诸多名门闺秀都在指责晏清潭,不外乎是说她打小有娘生没娘养,浪迹了这么多年才归家,果然是礼义廉耻全忘光了。
陈樱这才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下百节穗是找到了,陈家不会因此蒙罪了。”
这分明是确定了百节穗就是晏清潭拿走的,将军府不会因此蒙罪,御使府大小姐偷盗,这罪责有怎么算呢?
陈筹年少勇猛,此刻他正隐着怒气,上前捡起百节穗,道,“晏小姐,你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晏清潭丝毫不慌张,她摊开手,“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云初夏望着她,满腹狐疑。百节穗不可能是晏清潭偷的,她怎么会任由别人冤枉呢?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伊儿却惊讶地叫了一声,快步跑到晏清潭身侧,道,“小姐,那不过是几块用特殊法子晕染的普通石头,怎么就成了百节穗?”
云初蕊正得意,听她这话不由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回八公主,前几天奴婢上街去,见着这石头实在好看,想着小姐喜欢新奇东西,就买了回去,统共不过几钱铜币啊!”伊儿大声道。
晏清潭轻笑一声,从陈筹手中拿过“百节穗”,径直往地下猛地一扔,“没想到不过几钱的玩意,居然就成了染玥国的圣物?”
陈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百节穗”在坚硬的地上“啪”的一声碎开了,不由大吃一惊,“你……”
“雕刻的再精致也不过是石头,改变了外貌不过让它变得脆弱了而已。”
众人听着清朗的声音,立马朝展苍莫看去。
展苍莫却不再开口了,他只看着晏清潭,似笑非笑,这一举多得的营生,怕是只有晏清潭才想的出来。
晏清潭没想到展苍莫会开口说话,为免别人把他扯进去,他不是应该远远避着吗?她不是一直被当做一个靶子,用来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么?
欧阳香雅不但擅长作画,对玉器更是有一定研究。她宫殿里的玉器摆满了几只箱子还不算完,此番到染玥国更是购玉成瘾,这就可见她有多么喜欢玉器了。
她遥遥看了几眼,这时又凑上前去,趁那边唇枪舌剑地大说特说,仔仔细细把地上的碎渣打量一遍,忽而很肯定地说,“这不是百节穗。”
“不是百节穗?”云初衡不解地看着她,亲自走上前去查验,虽然不敢置信,但仍是说,“这的确不是百节穗。”
云初蕊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差错,连忙问道,“四哥你说什么?这不正是百节穗吗?”
“百节穗是由五色玉石雕刻而成,顾名思义,在玉身有百十道麦穗状花纹,麦穗是丰收的象征,故而百节穗有国泰民安的美意,可是这上面,哪里是什么麦穗?”
云初夏端详着碎裂的“百节穗”,它虽然下部较细致的地方碎裂,上部还是大体完好,可以清楚看到上面的花纹,虽然很接近,但是明显不是原本百节穗上的麦穗图案。
云初衡点点头,“看来我们是冤枉晏小姐了。”
“但是,磁盘为何会无缘无故指向这边?”陈樱拿出磁盘来,面上满是不解,难不成训空大师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众人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云初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难道百节穗在晏小姐身上?”
晏清潭但笑不语,看着这群人的表情无异于看一群猴子。他们耍得越欢,她就越是开心。
御使夫人心头的不安逐渐加大。按理说百节穗应该在晏清潭换下来的衣服里找到。管家是男人,晏清潭是不可能与他独处一室,必定要出来,这么一来屋子里头就有人可以窜进来做这一切。而且百节穗不是在后来的衣袖内,自然也就跟她没有什么嫌疑。那套月白色衣服是她选的不假,可她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过。
现在百节穗在换下来的衣服里找到了不假,可是居然不是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展苍莫难得露出不悦的表情,冷冷道,“八公主这么说是什么还是,难不成要当着众人的面搜身么?清潭可是我枫舞山庄的人,怕是不好随意任你们搜吧?”
“初蕊是不知,晏小姐居然是枫舞山庄的人,少主,就不要怪罪了。”
云初蕊浑身像结了一层冰渣子似得,展苍莫固然不能惹,可也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调跟她说话,况且她一直属意他,更是不能受得了这种委屈,当即眼圈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晏清潭也很不悦,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管了?是,要不是他明里暗里帮着她,她不可能还活的好好的。但是他这么毫无顾忌公布她的身份,真正是百害而无一利。
晏歧山松口气,原来枫舞山庄还认这门亲事,而且看少主现在这样子,竟好像对晏清潭动了情?好歹没有得罪到他们,他还是静观其变地好。
“少主说什么?”云初夏看着展苍莫,表情莫名。
“怎么?我与清潭小时候早有婚约,难道六皇子不知道?”展苍莫这回话别扭十足,居然好像带了炫耀的成分。
晏清潭心里一松,好歹他没暴露这几年她的去处,要不然不定被谁抓住把柄,要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戴觅童逼着自己不去看云初夏,柔声道,“那,百节穗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这么一句话把奇怪的氛围又拉回了正常,是啊,百节穗难不成真在晏清潭身上?
这时居然有两个大汉压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大汉道,“禀老爷和各位主子,我们发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欲从后门逃走,特地把他抓了回来。”
御使夫人大吃一惊,这……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御使府的管家么?
管家立刻拜倒在地,“是小的,一时财迷心窍,不关御使府的事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吏部尚书先前一直立在后面,这群妇人心里想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么一个两朝元老,却是护女心切,所以他一直没管。此时觉得事情不妙,管家后面那句话,不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两个大汉从他怀里掏出两个袋子,毕恭毕敬递给四皇子。
云初衡吩咐人打开袋子,五彩的百节穗和通体碧玉的令牌陡然呈在了众人眼前。众人都眼里都跃动着不敢置信的光芒,大为震惊!
陈樱指着袋子上的东西,期期艾艾道,“这……这是……”
云初夏一摸身上,玉煌令已是不在了。他警惕地看着管家,满腹狐疑,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偷盗玉煌令?
“怪不得磁盘会转了……”云初衡嘀咕一声,对晏清潭问道,“刚才管家可是来过偏厅?”
晏清潭点点头,“他确实是方才受了御使夫人的命令,来给我送一套头面的。”
说到这里众人都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染玥国两大圣物,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管家全部盗窃了去?更何况玉煌令在六皇子身上,他能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欧阳香雅暗自唏嘘,原来玉煌令真在染玥国。
管家却阴冷一笑,唯唯诺诺的表情再也不见,猛然站起身来,抽出一把精良的短匕首,向着云初夏就攻了过去!
原来管家之所以不逃,真正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刺杀六皇子?
云初衡立马挡在他的前头,用手臂堪堪挡过了一招。管家却方向一变,中途又去攻击晏清潭。
伊儿正提高警惕预备反击,管家却“嗷”地一声,猛然扑在地上,他的腹中,居然湍湍冒出鲜血来。
足壁长的宝剑握在展苍莫手上,居然连血都没染上去。
他不知什么时候移到晏清潭前头,不由分说地护着她。
晏清潭却眸色一敛,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