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景虎以为自己一生都会奉献给毗沙门天神,永不娶妻生子。可到头来,历史上多出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梁小樱,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也会装模作样地用侧室的名义将他心爱的女人留在身边,将来或许还会成为她孩子的父亲。梁小樱却明白,她又改变了历史,因为有她的存在,乖巧的氏秀并没有得到景虎最多的疼爱,也没改名,反倒是仙桃院身边的喜平次郎经常来找她,吵着嚷着要小樱姐姐生个漂亮的小小姐,将来好给他做媳妇儿,这个名“喜平次”的小男孩就是后来的景胜。
“怎么我的事……连喜平次也知道?你到底跟多少人说过啊?”在内庭院落里坐着闲聊时,梁小樱为内庭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感到惊讶。
“就我姐姐跟喜平次,只要他们都喜欢你不就行了?”景虎嘴角泛动着笑容,每次这样和她坐在一起的时候,他似乎都显得心情特别的好,连一直以来的神经质都少了很多。
“景虎,你真的没有再想过打仗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本来信奉毗沙门天,就是为正义而战,如今武田信玄都已经不在了,我挑起战争还有何意义?况且,从前那么多年的战斗,向来都不是我情愿,也不是我主动掀起的。除非将军有令,命令我这个关东管领去肃清那些邪恶者,否则,我是不会出兵的,战争苦的是谁?还不是百姓。”
景虎轻轻地叹了口气,抬头仰望远方的天空,忽而又低下头来看看梁小樱,也许能把她留在身边,已经是他的一种幸福。
“小樱,有些话,其实我一直很想对你说。”
“啊?”梁小樱脸上还在充愣,心中却仿佛已猜到他要说什么。
“如果……今后的日子住在越后,可以让你放下对武田信玄的感情,你是不是可以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做我真正的……”他欲言又止,咬住了嘴唇。
梁小樱早猜到了他的心思,可一时半会儿,她的确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景虎好像说出这话时,也十分为难,一定是在心底犹豫挣扎了很久,才怯生生地说出口。
“景虎,你给我时间好吗?”
“只要你愿意考虑,多久我都能等着你的答复,我只是怕苦了你。”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双手,纯美得不带任何杂质的目光,像个孩子,可说出的话,又往往比谁都更成熟,不能不令她惭愧和感动。
“我明白,你说要我给你时间,是因为还没有人来禀报我,说发现了武田信玄的尸体。而你之所以又给我那个机会,是因为你觉得曾经欺瞒过我一些事,对我心存愧疚。其实,你住在我的春日山城,大可不必在乎那些,你也不必对我笑脸相迎,心里却仍然卸不下一层防御,我认识的小樱,永远都是从前那个天真、热情、聪明可爱的你,不是吗?”
“景虎……”
梁小樱翻过手来,覆在他的双手上,眼中含泪。
“为什么你一定要说会等我的那种话?你有没有想过,我和晴信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现在我更是怀了他的骨肉,我真能放得下他吗?即使你当初因为我没有接受阿雪的感情,但自从乃美死后,你直到如今也可以有很多选择,你不是神,你也是个人,你可以为我破戒,却为什么又不能接纳除了我之外的女人,要委屈自己呢?你越是那样说,我越是觉得我犯了滔天大罪,简直该下十八层地狱了……”
“要下地狱,也是破戒的我下地狱,绝不会是你。”
景虎炯炯的眼神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不必用委屈或是不公平之类的言辞来让我死心,没错,我从前总以为自己是神明的化身,但直到我发现自己也是个普通男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变成‘人’了。也许我的确是在欺骗自己,认为可以让你最终向我交出你的心,可我更希望你能对我的心意假装点头,我是个男人,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受到伤害,我只是想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而已。行了,小樱,你不用再和我说出你所谓的什么真心,那样才是伤害我,甚至会伤了我这个男人的尊严。我情愿抱持着希望,直到你肯真正为我笑、为我流泪那一刻。”
“景虎,不,其实你真的不用……”
她还想用自己的理由说服他,但景虎已经起身而走,她很想追上去,偏偏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掉。回头,她却看见玄关那边站着一个小男孩,睁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愣愣地望着她。
“小樱姐姐,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喜平次跑上前来,掏出手绢踮起脚尖给她擦眼泪。这一擦,倒弄得她真的快哭出来。
“刚才……你和父亲大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父亲,也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不,我想一定是我不乖,我不该说让你生个小妹妹给我做夫人……你骂我,骂我好不好,你别不要父亲……”
“没有,喜平次,姐姐怎么会生你爹和你的气呢?你乖,到仙桃院夫人那里去,你不是每天都要去给你娘请安的吗?”
梁小樱强忍住泪水,好容易哄着孩子去了仙桃院那里,可喜平次这一出现,抱住她的腿央求似的举动,彻底瓦解了她的心。到底怎么回事?历史上有这样特殊的记载吗?显然没有,但事实却是,童年时便失去了父亲的喜平次把作为养父的景虎当成亲爹,对景虎的敬爱远远超乎了想想,而这孩子的母亲仙桃院尽管还健在,他却已经把她当半个娘了。就凭着孩子对她的这份依恋,她还能说个“不”字吗?她可从来没希望过给一个本就有童年阴影的孩子留下更多一重的童年阴影。
她抬眼望着毗沙门堂,她知道景虎就把自己关在里面,或许,她的确该试图给景虎一个机会,虽然不完全是如他所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