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辰良一介书生,哪里承受的住这样的暴力对待,而且他原本在春耕祭上已经被季旷踹过,内伤未愈。加上夏侯忱这一下,那更是雪上加霜,连站起来都显得有些困难,孟辰良身后跟着他的书僮,晋有,是一直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关系非同寻常,小时做书僮,长大了自然就是身边的谋士,孟辰良这一路走来,晋有是看在眼里的,对孟辰良的纠结,痛苦,挣扎,都感同身受。
晋有上前扶住孟辰良,对着孟辰良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在做无谓的事情了。
眼前站着的是夏国的皇帝,而夏侯忱身后蓄势待发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晋有完全有理由相信,若是孟辰良再纠缠下去,夏侯忱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
孟辰良哪能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妥,但是他怎么可能放手,季昭华原本就是他的妻子,是深爱着他的妻子。当年的事情,他不过是被林轻舞那个贱人转了空子,如果不是林轻舞,季昭华最多也就是被休弃下堂,就算是吃些苦,他最后还是会将她接回来的。
并且,哪里有经过一次纷争就彻底分手的婚姻呢?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只要给他机会,他可以弥补,可以虔诚的认错的。
对于孟辰良的固执,晋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季昭华堂堂国公府贵女,跟了孟辰良这么一个穷书生,所有人都是羡慕的,而孟辰良有了定国公这个岳父,更是平步青云。但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孟辰良成了季家一家人行刑的监斩官,而季昭华也被林轻舞迫害至此。
现在再来寻求原谅,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能将季昭华的家人还给她么?能消除她曾经受到的伤害么?晋有是孟辰良家破时,唯一留在孟辰良身边的家生子,当年家破人亡的场面犹在眼前,同心而论,那样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忘怀,所以后来孟辰良对季昭华如此的恶劣,晋有也只是看着,仇恨早已经在他们心里生了根,去除不掉。
“她是我们仇人的女儿,你这样又是何必。”晋有说,当初那么做虽然残忍了些,但是到底是为了报仇,无可厚非,就算是现在季昭华身在高位又如何,仇敌就是仇敌,不会因为你的地位而发生改变。
孟辰良气的一把推开晋有,匍伏着往夏侯忱身边爬,嘴里说着:“求求您了,陛下,让我见见她。当年我们之间夫妻感情浓厚,她不会就这么放弃我的,不会的。”
心底里,孟辰良很清楚,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季昭华,什么感情什么过往,他不是不后悔,但是这些悔意跟性命比起来,哪里有性命重要。
季昭华现在回来了,季旷也回来了。今日季旷的眼神孟辰良看到分明,若不是在典礼上人数众多,必须考虑影响,怕是在典礼上季旷就已经杀了他的。
季昭华深得夏侯忱的宠爱,夏侯忱为了季昭华出气,也必须得弄死他。
孟辰良知道,他现在的救兵只有季昭华,只有季昭华还念着旧情,他才
能存活下来,要不然夏侯忱加上季旷,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而周易之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的,哪里还有闲工夫来保护他呢。
说他卑鄙也好,说他无耻也罢,孟辰良幼时家人遭难,一路从最肮脏,卑微,甚至是低贱的地方,奋斗到今天,他不愿意死,真的不愿意死啊。
很显然,夏侯忱对孟辰良的心思看的比晋有更透彻,没什么看不透的,每一个从社会底层爬上来的人都是这样的,具有扭曲的心理。希望全天下人都对他抱有亏欠,又不喜欢别人怜悯他,又强烈的将所有比自己高贵的人都拉下马的报复心,而在事后要负责任的事后,又是如此的懦弱,卑贱。
不是夏侯忱看不起穷苦人,穷苦人也分很多种,如孟辰良这种,一路爬上来,不择手段,钻营市侩的,夏侯忱是真的看不上。
男人看男人,通常比女人看男人透彻些,女人容易被外表,谈吐,这些迷惑。尤其是季昭华这样从小到大就没有接触过这种男人的女孩子来说,尤其容易沦陷。
夏侯忱低头俯视着痛哭流涕的孟辰良,勾起唇角,“你以为当年你父亲的案子是定国公定得罪,朕来告诉你,像这种全家满族倾覆的案子,都是要皇帝御批的。你做了这么多年丞相,难道不知道?”
打蛇打七寸,夏侯忱开始享受折磨孟辰良的过程。
孟辰良的哭声戛然而止,他如今当然是知道的了。
“当初周易之是不是告诉你,定国公强势,这件事是定国公一手操办的,皇家根本就没有参与。”夏侯忱笑起来,帝王心计啊,为了能让孟辰良死心塌地的跟着皇帝将自己亲岳父一家拉下马,周易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是你父亲一案,当初可是周国先帝在朝的时候,那时候现在的周易之还只是个孩子,而定国公还不是托孤大臣定国公,你认为定国公能做的了多少主。”
夏侯忱抬眼看向愣在一侧的晋有,一字一顿的说:“所以说,你们所谓的报仇不过是为自己找到的借口,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报仇。”
报什么仇呢,案子是皇帝定的,定国公不过是个执行官,并且这个执行官还是网开一面了,要不然孟辰良活不到如今,当年就被弄死了。别说什么漏网之鱼,凭孟辰良那时候一个孩子,能有什么手段,逃的过定国公的眼睛。
“当年定国公救了你的命,后来甚至还将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你,而你呢?”夏侯忱冷冷的笑,残酷的说:“所谓恩将仇报,孟辰良,你可谓是其中的典范。别再说什么季昭华是你的妻子之类的话,你都不怕半夜被季家的冤魂上来活活掐死。”
夏侯忱转过身来,懒得在看孟辰良的表情,想要权利,想要爬上更高的地方,那就明说,别冠上什么报仇的话,真的报仇,就该在季家人死了之后退隐朝堂,那才是只为报仇而来,不求其他的。
现在跑来说这些,简直有辱斯文。
转念一
想,是不是他现在杀了孟辰良,季昭华也就没有了留在他身边的必要了,反正仇已经报了,季昭华跟孟辰良可不一样,她才不稀罕什么功名利禄的东西。
不得不说,碰上什么都不想要的人,比遇上孟辰良这种什么都想要的人,要为难的多。
“挑了他的手筋,惊扰圣驾,这已经是最低限度的惩罚。”夏侯忱最终没有杀孟辰良。
但是作为文人,需要日日握笔的人,挑了手筋可谓是致命的,孟辰良从夏侯忱的话中醒过神来,想要求情下话都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他的救星,季昭华抱着映雪来了。
夏侯忱刚才跟季昭华发过脾气,这时候正是卖力表现,讨欢心的时候。急忙上前,接过她怀里的孩子,“你来这里做什么?雪儿现在重了,你让奶娘抱着,看酸了手。”
对于夏侯忱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处事方法,季昭华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他发脾气也好,示好也罢,她还是要活她的人生,还是要做她该做的事情。
“要报仇,我总要亲眼看着的。”季昭华冷淡的说。
对于孟辰良,她已经连最后一点的怜悯都没有了,当初爱他,现在想来简直就像是一场梦一样的,为了什么,早已经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他绝情的样子,下令‘斩立决’的样子。
季昭华也是奇怪,美好的东西早已经随着时光远去了,但是那些痛彻心扉,却牢牢的把持在她的心里。
孟辰良看到季昭华简直就有些控制不住,他极力想重现当年自己风流倜傥的样子,想站起来,想不要如现在这般卑微,那时候季昭华总是追在他的屁股后面,而他对季昭华则是爱搭不利的。
现在想来,那段岁月也许是他此生最志得意满的时刻。
孟辰良爬了几次都没有爬起来,不过嘴里却没有闲着,“昭华你忘了吗?当年我高中状元,你就在悦宾楼的包间里,就是那时候你我一见钟情的啊。”
哪里是你我,根本就是季昭华一个人。
季昭华不想听他说这些,每一句都在提醒她,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季昭华问。
夏侯忱不能说自己的私心,只是说:“先挑了手筋吧,让他这么死,太便宜他了。”
季昭华想了想,是不能彻底的要了孟辰良的命,为什么不能?死是多么痛快的事情,季昭华才不想让他那么通过的过。
“把嗓子也弄哑,我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正合了夏侯忱的意思,哪个男人也不会喜欢这还有个前夫天天告诉他,曾经季昭华跟孟辰良的恩爱场面。
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人完成,在行刑之前,他们抱着映雪出来。
怕吓着孩子。
刚出来不久,就又有人来了,这一次倒是稀客,阿齐格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