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神坛。分别对应四种不同的月相。
而此时,四座神坛都已经重新从地底钻出,其神坛顶部被月光所点亮,整个四方神社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月光。
在这月光之下,怨灵、荒邪之物犹如蜡油一般痛苦地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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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让北川寺与‘四方辉夜’前进的道路被清理干净了。
他们向着位于东方的下弦月神坛走去。
这期间,‘四方辉夜’也没忘记说明理由:“正如你所见的那样,第一座朔月神坛在极西的方向,那么第五座朔月神坛也就对应着在极东的方向,它隐藏在下弦月神坛背后角落,因此也不被族人所知。这同样与月相运动的规律有关。”
“大概还有多久。”北川寺声音不变地问道。
“快了。从这里走过去只需要十五分钟。”‘四方辉夜’简单地回应一句。
十五分钟么...?
北川寺沉吟一声,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左手边平静的月幽湖,不多言语,跟在了四方辉夜身后。
不多时,一座耸立而起的神坛就出现在北川寺与四方辉夜的面前。
这座神坛的顶部已经被点亮,柔和的白光向四周发散。
神坛底部还留有下弦月的月印。
“这就是下弦月神坛,继续往后面走就能看见第五座神坛了。”
‘四方辉夜’解释一句,头也不回地继续深入。
而北川寺也是步步紧跟,基本上维持着四方辉夜走几步,他就走几步的节奏。
如果仔细看过去的话,会发现北川寺不仅是步数与四方辉夜一样,几乎是‘四方辉夜’上一秒踩过的地方,北川寺下一秒就会跟着踩过。
啧——
‘四方辉夜’咂了咂嘴。
背后的这个青年到底要多精明啊?
她本来还想借着四方家设置在神坛附近的机关将北川寺坑害致死,结果对方死死地跟在自己身后,只有她踩过的,确认安全的地方,北川寺才会动脚踩上去。
‘四方辉夜’深吸一口气,懒得在这些地方继续花费心思了。
她还要留着一些精力,去抢夺不死之药。
在她如此想法之中,两人总算来到了第五座神坛的入口。
与前面那四座露天神坛不同,这座神坛位于山体溶洞之中。
手电筒的竖状光照射进去根本就看不见底。
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
“这里就是四方家世代隐藏着的第五座神坛...”‘四方辉夜’目光深邃。
她已经连续在不死之药面前倒下两次了。
第一次是作为四方辉夜倒下。
第二次夺取四方望月的身体,再度尝试,结果还是失败。
这一次是第三次。
已经拿到月望镜、月晦镜...怎么想都不可能失败了。
四方家倾尽全族之力。
留守数百年的不死秘药...
‘四方辉夜’身体颤动。
她压住自己声音中的激动,尽量保持心境平和说道:“走吧。”
四方辉夜踏入山体溶洞之中,北川寺也步步紧跟。
这山体溶洞内部出乎意料的大。
不知从何处呼啸而来的阴风从脸上刮来,就像是刀子一样锋利。
北川寺手里面捏着手电,观察着四周。
山洞里面是有尸体存在的。
但与其说是尸体,不如用遗骸来形容更为贴切。
破布麻衣,森森白骨的遗骸,以各种悲惨的形式横躺在地面上。
他们都是被古老的不知名机关所坑杀至此的。
“腰斩、毒气、木锥贯穿、弓箭...世界上总是有对不死之法感兴趣的人,为此,他们也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四方辉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还是那句话。
人的贪念是无穷无止的。
他们愿意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不老不死’付出自己的性命。
那怕能够达成不老不死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在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的。”前方的四方辉夜停下脚步,侧过脸看向北川寺:“甚至于北川法师...要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放弃它吗?”
北川寺沉默不语。
他所做的只是将手电筒关掉,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景物。
湖水。
幽邃的湖水。
这些湖水是来自月幽湖的湖水。
北川寺能感受到其中浓郁的黄泉之气。
而漂浮在这月幽湖水之上的,便是层层叠叠而起的五层同心圆神坛。
“这就是...第五座神坛。”
通往祭坛最顶点的阶梯竖立着石灯笼。
灯火座之中正闪着白色的光晕。
从山顶大洞处倾斜下来无穷无尽的月华。
这些月华都被神坛最顶点石座上的晶莹剔透之物所吸收了。
这晶莹剔透之物上下沉浮,白色的光晕之中带着蓬勃生机。
“那就是不死之药。”‘四方辉夜’抬起头,语气之中满是痴迷狂热。
但在一边的北川寺却没有因她话中的不死之药而莽撞行事,他将目光向下移去。
神坛阶梯之上有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穿着白色和服,头上戴着半月形发饰的女性尸体。
她的面色白皙,身形纤细,看上去就好像刚刚死去一样。
那应该就是四方望月的尸体。
由于四方辉夜占据身体取药失败后,就留在了这里。
四方辉夜侧头看了一眼北川寺,发现对方并没有轻举妄动后,只能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她想要借助神坛四周布置的强大结界让北川寺元气大伤的想法落空了。
但那样也没关系。
四方辉夜将胸前悬挂着的圆镜捧起:
“这座神坛四周布置着强大的结界,唯有将月晦镜与月望镜合二为一作为钥匙才能解除...当年我仅靠月晦镜这一面灵具,强行登上第五层阶梯,距离不死之药只有一步之遥...但到最后的时候还是失败了。我的灵体被结界严重损伤,最终重新回到月晦镜之中,才勉强苟延残喘下去。”
可现如今不同了。
‘四方辉夜’将圆镜以一种特殊的手法翻弄两次,随后白皙的手指拉扯出浓郁的月华,向着祭坛顶点射去。
就犹如钥匙插入匙孔一般,从半空中传出清脆可闻的响声。
咔擦!
整座结界轰然消失。
下一刻,从四方辉夜的身体之中突然窜出一道灰色的游魂。
而她的目标,毫无例外地就是悬浮于半空中的不死之药。
对方这一次不止是抛弃了肉体,就连悬浮在半空中的月晦镜与月望镜组合的圆镜都不管不顾了。
只要能获得不死之药!
她就什么都不愿去思考!
北川寺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兼定对准半空中疾飞而去的游魂射去!
但是——
空中的游魂不管不顾,硬生生吃下了兼定一击,闷哼一声,继续向着不死之药飞去。
她约莫有三分之一的灵体被北川寺的兼定切割落下,但与此同时,她也来到了不死之药的旁边。
狂乱的笑声再度从神坛的上方传出。
北川寺一手扶住倒下的四方辉夜,抬头向上望去。
晶莹剔透的不死之药已经被对方捏入手中。
“北川法师...”本体四方辉夜苏醒了,她看着扶住自己的北川寺,白皙的脸上满是歉意:“为什么为了我这种人...把不死之药拱手相让...”
她的身体被另外一个四方辉夜掌控的时候,她也是能知道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说实话,在听见北川寺愿意将不死之药交给另一个辉夜的时候,她就已经止不住心中的情绪了。
为了自己这种犹若蜉蝣一样的存在...北川寺竟然愿意做出如此牺牲。
她想伸手去摸一摸北川寺的脸,却被他面无表情地闪过。
在她的注视下,北川寺还是那副皱眉表情,还是那句熟悉的话。
“我有女朋友了。”
听着北川寺这句话,四方辉夜先是一愣。
随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这个人到底还在说些什么啊...?他到底在意什么东西啊?
对不死之药毫不在意,却愿意对自己伸手相助。
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视而不见,还能认认真真地说出‘我有女朋友了’这种话来...
真不知道他是缺少危机感还是别的什么...
四方辉夜忍不住想着。
但...这样说不定也已经够了。
她轻轻地抚摸着头发之上的奈良鹿发卡。
能与如此在意自己的人死在一起,说不定也是上天见她实在太可怜,给她的最后一点安慰。
“先说明一句,我没打算死在这里。”北川寺突然开口了。
听了这话,四方辉夜愣了愣。
在这种情况之下,北川寺还有破局的方法吗?
虽然不知道不死之药具体的作用,但那可是四方家世代相传下来的秘药,它的作用必然十分惊人。
现在已经是必死之局了,为何北川寺还一副沉着的模样?
“你看着吧。”北川寺抬起头看向半空中。
在那里,另一个四方辉夜已经将不死之药完全吞服入自己灵体之中。
她能感受到。
常年灵体中的暗伤被不死之药安抚修复,甚至于刚才被北川寺切落的灵体都逐渐在恢复。
蓬勃的力量一瞬涌入,让她完全脱胎换骨。
她注视着抱住四方辉夜的北川寺,咧开嘴笑道:“北川!看来这一次是我赢了!接下来不管你有什么阴谋,都已经没用了!”
北川寺没有理会她所说的话语,只是从背包之中取出几卷以结绳捆束的古旧文书,自顾自地说道:
“实际上我在调查四方家过往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让我非常在意的东西。作为月之巫女的你,应该听说过‘晦时堂’这个地方吧。”
“晦时堂?”空中的四方辉夜愣住了。
她有些错愕地指向北川寺,语气之中止不住诧异:“你是说...你去了有四方之灵守护的晦时堂?”
“不错。”北川寺点头应道。
空中的四方辉夜听了这句话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怎么可能!四方之灵...那可是世代守护着晦时堂的人柱灵体,常年都被四方族人以血祭食...就连当年的我都不可能将它解决...你怎么可能突破它...呃。”
她想到了。
北川寺可是连获得月晦镜、月望镜的自己都能痛揍的人,一个四方之灵确实是完全挡不住他的。
但那样又如何?
她现在已经吞下不死之药,北川寺已经拿她完全没有办法了。
正当她如此思考着的时候,下面的北川寺若有所思地开口了:“差不多到时间了。”
“什么差不多到时...唔——”
半空中的四方辉夜面色大变。
惨叫在下一刻也随之传出!
她原本灰蒙蒙的游魂灵体之上俨然染上了乌黑的怨念!
这突然的变故让躺在北川寺怀中的四方辉夜都愣住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灵体表面如水泡一样蠕动着,半空中的‘四方辉夜’艰难地看向北川寺:“你...对我做了什么?”
“并不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北川寺摇头:“而是你所服用的不死之药本来就是有缺陷的次品。”
他摊开一卷手记文书,目光扫视而去:
‘不死之药。此为四方家世代所追求之物,由皎洁的月华汇集起无穷生机,再经由月幽湖水让其沾染上黄泉之气。’
‘这样一来,不死之药的性质也就更加偏向于隐世了。’
‘先人认为,唯有以黄泉之息与月华搭配至平衡,不死之药才能让灵体、肉身真正蜕变,成为真正不死的存在...月宫蓬莱之人。’
‘但我们失败了。不死之药与黄泉之气沾染确实能维持平衡,但我们却漏算了一点。那就是隐藏于月幽湖中...黄泉传递过来的怨念。正如前面所说,黄泉之气能够改变不死之药的性质,而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叠加的怨念也同样能够改变不死之药。’
‘四方家压制黄泉多年,就是为了获得不死之药,眼下出现如此失误,倘若被一些族民知道,四方神社、四方家的威信将会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因此必须隐瞒不死之药为残次品这一信息。’
‘不死之药仍未完成,不可擅动。需以结界封印,族人守护。直到找到解决办法,不然不可擅动。’
‘灵具月望镜作为打开结界的钥匙,有充足把握方可打开结界。’
‘切记,只有四方族长方可查阅文书内容,其余得知文书内容之人,应全部除以腰斩之刑罚。’
是的。
“从一开始,设置结界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保护不死之药,而是为了压制其中的怨念。”
北川寺合上文书,看着半空中已经趋近狂乱的恐怖怨灵,语气平缓:
“只不过由于上一任家主死于晦月时的灾厄之中,并没有将这条信息传递出去,所以目前的四方家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是的。一切的过错都源于半空中的四方辉夜放弃她作为月之巫女的使命,导致晦月时降临,家主身死。
而现在,她也吃到了当年的苦果。
打从一开始北川寺就知道这一切。
他从头到尾也就只是看着对方自己挖坑,自己往里面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