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文杰站在宏科公司的招牌下，手里捏着宏科公司的欠款合同，望着宏科公司的金字招牌嘿嘿直笑。
讨债是个技术活儿。这个道理早在项文杰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不过那时讨的债比较小儿科，王二麻子欠的烤红薯，狗剩子欠的玻璃珠，二蛋欠的五毛钱小钢蹦儿等等，多年讨债经验积累下来，项文杰渐渐总结出一个道理。
这就跟带兵打仗的道理一样，无非“进退软硬”四字而已。敌人硬。你就得软言软语，这个时候你就是孙子。敌人软，你就得硬声硬气，这个时候你是大爷。
杨白劳为什么卖喜儿？因为他软了。关二爷为什么死活不还荆州？因为他硬了。
讨债与被讨债，双方搏的就是个气势，谁的气势压过对方，谁就赢了。毕竟摸爬滚打好几年，项文杰颇得讨债精髓，更何况他现在代表的是青帮的公司，东海市乃至于华夏都是有名的黑社会。此时的他更是有了充足的底气。
——杜静柔实在有些大意了，她忘了告诉项文杰，这笔债是正当生意范围的债，只能用正当的手段去催讨。她一直把黑和白分得很清楚，很少越界。
而项文杰，心里早已把杜静柔说的这家公司定性为黑社会团伙组织，身为光荣的社团组织一员，讨债讨得太斯文未免折了青帮的赫赫威名。
于是项文杰决定用不怎么斯文的法子解决这个难题。项文杰本来也不是太斯文的人。进了宏科公司。项文杰没理会前台小姐的拦阻，径自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项文杰不由一呆。办公室内，一位秃了顶的中年人正被六个大男人围着，六个男人手里都拿着一份合同，吵吵嚷嚷要那位秃顶男还钱，办公室喧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项文杰站在门口瞧了半天，突然噗嗤一笑，乐得咧开了嘴。
“这他妈简直就是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呀……”
宏科公司办公室内一片嘈杂，大家都这么忙，项文杰自然不想上去再凑热闹，于是双手环臂，一脸戏谑的笑容，看着办公室里几个人扯皮。等到那位中年秃顶男开口说话的时候。项文杰便很快意识到，今天的债恐怕不是那么好讨的。
原因很简单，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秃顶男很明显属于不愁的那种人。果然跟杜静柔说的差不多，这家公司的财务的确是出了问题。但是讨要的款项其实并不多。大多都是多则十万少则几万块。
双手奋力在讨债人群中挥了一圈，就跟杀出了长坂坡重围的赵子?似的，秃顶男涨红了脸，嘶声大叫道：“没钱！说什么也没钱！你们看我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搬走，反正我是拿不出钱来！……你们愿意去法院起诉我，我还求之不得呢！正好有地方吃饭了！”
听听，这多么的有气势！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派头，讨债的众人一呆，接着群情越发愤怒，揪着扯着，乱成一片。
项文杰皱起了眉，这秃子是块滚刀肉呀……操！别人的钱，你给不给我不管，但是我婆娘的钱你必须给我啊！要不然苏婉清就得跟杜静柔滚床单了！
项文杰很清楚，讨债这种事儿，凭的是一股气势，可现在看来，秃子的气势很是不弱，丝毫没有欠债的是孙子的觉悟，说起话来底气比他妈债主还足，项文杰盘算了半天，如果光跟他比气势的话，自己很有可能拼不过他。
冷眼旁观了一会儿，项文杰转身便离开了。他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难度，必须要动用一下道具。道具很简单，一桶红油漆，一把刷子而已。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项文杰手里拎着一桶红油漆和一把刷子再次来到宏科公司。既然不能跟这块滚刀肉比气势，那就比比手段吧。
毕竟哥们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工作，不过在电视上倒是经常看。多少也不会走样的，毕竟电视也是艺术高于生活，但是也来源于生活！岛鸟纵巴。
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宏科公司几乎没有人了，估计员工们被那些催债的人影响了上班的情绪，一个个都提前下了班。
项文杰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幸好，办公室里那位中年秃顶男还没走，正在收拾东西，如果项文杰晚来一会儿就见不着人了。
六个讨债的人也不见人影，看来他们被滚刀肉的无赖手段打发走了。看见项文杰走进来，秃顶男一楞，接着神色有些戒备：“你是什么人？你找谁？”
项文杰左右环视，笑道：“宏科的老板在吗？”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项文杰笑得很和善：“是这样的，我是来要那笔五百万的欠款的……”
秃顶男脸色一变：“……你也是来催债的？告诉你，我没钱，一分钱都拿不出！别的公司还欠我一屁股债呢，我找谁说理去？没钱！杀了我也没钱！……你要是有本事，你就把我欠的钱给要回来。到时候我欠你的钱，一分不少的都给你！你看怎么样？”
项文杰笑道：“您放心，我今天来不是找你要钱的，只是奉命来办一下例行手续……”
跟老子来这套，
秃子不解的问道：“办手续？什么手续？”
项文杰不慌不忙道：“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催收欠款一般会走一套固定的程序，今天我来这里，是程序的第一步，今天绝不找您要钱，您放心。”
秃顶男一脸疑惑：“讨债还有程序？什么程序？……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要什么自己搬走，我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你尽管拿就是了！”
项文杰很有耐心的解释：“第一呢，就是先找到欠债公司和该公司法人代表的家庭住址，确认它，记录下来。”
秃顶男脸色有些不对了：“家庭住址？”他心里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对方说话虽然是客客气气的。可他心里有些慌乱，这小子不是善类啊！
“对，咱们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所以，我们公司不但要找到和尚，还要准确的找到和尚庙，上天总是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您说对吧？”项文杰朝秃顶男?牙一笑。
秃顶男眼皮一跳：“第二步程序呢？”
“第二嘛，很简单……”项文杰敲了敲手上拎着的红油漆，笑道：“放心，第二步也不会给您带来任何身体上的伤害，更不会猴急的找您要钱，只是在你公司和家门口刷几句标语而已……您知道的，标语是咱们社会主义华夏的特色，平凡如你我者，亦无法免俗，对吧？”
“你打算刷什么标语？”
项文杰笑得有些歉意：“标语的内容可能不太礼貌，这个还请您多理解，毕竟我们红虎公司五百万块钱没收回，心里多少有点失落和幽怨的，我们只是在墙上写几句骂你的话，实在已经称得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了……”
秃顶男的眼睛跟死鱼一样，结结巴巴的说道：“……先查地址，再刷红油漆，这不是黑社会的作风吗？第三步你们该不会派打手来打我吧？你们公司是正规的大公司，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行径来呢？”
项文杰睁大了眼：“我操，你没搞错吧？你居然跟我说这个，你是不是外地人吧？来东海做生意没多久？……我发现你很有魄力嘛！连东海市的盘子都没踩明白，你就敢欠我们公司的钱？”
“你怎么知道？”秃顶男人眼神有些恍惚的说道：“我的确才来不久，去年的时候刚来的！”
“东海本地人都知道，我们公司其实就是以前的青帮啊，青帮知道不知道？那是不折不扣的黑社会，用这种法子催债实在很正常……你他娘的跟我说我们做出这种行径,我觉得你很幼稚啊！”
秃顶男脸色终于有些发白了：“……黑社会？真的假的？”
项文杰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同情：“赖帐还可以理解，不过赖帐的对象你好象找错了，乡下人买柿子都知道挑软的捏，你难道不知这个道理？你一上来，就敢找我们青帮的麻烦！你让我说你老哥什么好呢？”
秃顶男油光发亮的头顶开始冒汗：“……”
项文杰仍旧不温不火的解释：“不过你刚刚说的第三步有点不准确，现在要钱不要命的人太多了，光是打他一顿，已经解决不了问题，毕竟时代不同了，大家都是出来求财的，所以能不动手，我们尽量不会动手……”
“这位兄弟有话好说，我这不是……不是不知道嘛！”秃顶男面色稍缓。
怎奈何知项文杰紧接着道：“……一旦动手，我们都是直接挑断手筋脚筋，我们老板说了，不把人搞残废，很难起到威慑效果，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其实谁都不想这样，人性天生有善良的一面，连鸡都有爱国的，黑社会当然也有崇尚和平的……”
秃顶男头顶的汗越冒越多，强自挤出几声冷笑道：“吓我是吧？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真不是被吓大的……”
项文杰无所谓的一耸肩：“你随便，我想你在东海这几年，也认识一些地头蛇吧？……你可以问问嘛！”
秃顶男神色越发惊疑不定，站在办公室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走出了办公室，拿着手机给宁海的熟人打电话，好好打听一下。到底项文杰是不是拉大旗做虎皮。
项文杰嘴角一勾，没理会秃顶男，径自拎着油漆桶，在办公室选了一块好地方，然后开始在墙壁上用刷子蘸着油漆写大字。
雪白的墙壁顿时被项文杰涂得一塌糊涂，红白相间的颜色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压力，不过项文杰特意乱七八糟写得跟狗爪刨过似的，看起来越发触目惊心，很有几分冤魂索命的味道，拍恐怖片的绝好背景素材。
项文杰刷大字正刷得欢快的时候，秃顶男抹着脑门的汗，一脸苍白的进来了，从他惊恐惶然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已经相信了项文杰的话，这次的债主果然不是好惹的。
进了办公室，见项文杰正在刷墙，秃顶男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似的尖叫起来：“别写了！我给钱！给钱！”说着便大步冲过来，将项文杰手上的刷子。
“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吗？”项文杰挥一挥衣袖，离开了宏科公司，没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一张支票。
秃顶男站在公司门口朝项文杰挥手相送，跟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送乾隆皇帝似的，那叫一个幽怨凄绝，泪眼婆娑……
项文杰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转身离开的那一刹，他脸上甚至露出赞赏的笑容，当然，赞赏是给自己的。
正与邪，是与非，好与坏，这些概念在项文杰的心里很模糊，他做事只求达到最终他想要的结果，至于做这件事的过程中用什么手段，他完全不在乎，阴险也好，狠辣也好，都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方法，什么法子花的时间最短最有效，他就用什么法子，百无禁忌。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典型的混蛋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