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论起大越首辅的勤勉程度,那么数百年来,恐怕也只有开国之时的那位首辅能与徐恩茂相提并论了,至于曹仪,这位贵公子出身的大越首辅那是怎么也排不上号的。但勤勉并不等于便有效率,徐恩茂在这一方,远不能与开国时的那位首辅相比,便是与曹仪,也有着极大的差距,但这并不是代表徐恩茂并没有能力。开国之时,大越也如现在一般,内部叛乱四起,一片糜乱,外在蒙族叩关,但正因为大越刚刚建立,内部十分团结,这与现在是不能相比的,当时的大越首辅每一项政令都能得到十分彻底的贯彻,而现在,徐恩茂却是内外交困,最为关键的是,在上京,有一个能量远超他的大越前任首辅曹仪,有了这样一位人物在其中作梗,徐恩茂举步维艰?”“?。
今日如同往时一般,彻夜未眠,工作一夜,直到东方泛出一丝鱼肚白,徐恩茂才从他工作的偏殿之中走出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借助外面的冷风,使自己疲惫的神经稍微振奋了一些。
“大人!”偏殿门口的侍卫谦卑地弯腰行礼。
“嗯!”徐恩茂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应答,站在门口,伸拳踢腿活动了一翻,转身准备回去,走了一步,突然又停了下来,看着门口的侍卫,脸上露出讶色。
“你们是谁,昨天好像不是你们在当值啊?”他问道,自己工作的地方,侍卫是固定的几人。自己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天天见着。却也是看熟了那几张面孔。
“首辅大人,我们是昨天晚上调防的。”侍卫弯腰行礼,态度谦恭,挑不出一点失礼的地方。
“昨晚调防?”徐恩茂心中一跳,宫内侍卫调防,自己这个首辅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里隐隐觉得出了什么事。
“你们是那一部的?”
“首辅大人,职下是丰台大营曾宣将军属下。昨夜奉命调防。”
“你说什么?丰台大营曾宣,原来驻防宫中的黄成喜将军呢?”徐恩茂惊问道。
“首辅大人,职下不知道。”侍卫微笑道。
徐恩茂一颗心脏咚咚地跳了起来,再也没有看两人一眼,急步走回殿中,直到扶住大案,这才感到阵阵昏眩袭来,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负责宫廷防卫的黄成喜是皇帝陛下在潜邸时的老人,正因为如此,才被委以重任。防守宫掖,但现在。悄无声息的,他居然被调防了,自己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而曾宣,他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是那号人物,是谁下的命令调防的?
两手用力拍了拍脸郏,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徐恩茂走出大殿。
“大人!”两位侍卫彬彬有礼。“你要去哪里,职下随行保护!”
“我准备去内宫,那里面你们是进不去的,就呆在这里护卫吧,殿里有很多重要文件,我不在的时候,不准许任何人进去。”徐恩茂尽量使自己若无其事,此时,他要抢先进宫,找到太后娘娘。如果当真出了什么事,此时,能力挽狂澜的也只有太后娘娘了。
“是!”两名侍卫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挺胸受命。徐恩茂舒了一口气,他最怕的就是此时自己已被软禁,不能自如行动,那就惨了。
转身,昂首挺胸,向着后宫大步而去。但还没有踏出角门,徐恩茂就站住了,因为他的眼前,来了一批人,打头一人,正是此前不久他刚刚拜访过大越前首辅曹仪。
“徐公!”曹仪微笑着抱拳行礼。
看到曹仪,徐恩茂终于恍然大悟,此时在京城,有这个能力策反黄成喜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面若冠玉,脸带微笑,似乎永远智珠在握的大越前首辅曹仪曹大人了。
“曹公意欲何为?”徐恩茂收住了脚步,双手背的身后,从台阶之上俯视着正珊珊而来的曹仪,厉声喝问道。不必再多说什么,曹仪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但他能旁若无人的踏进皇宫,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更何况,此时在他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看曹仪身旁那名身着四品宣威将军服饰的老将,应当就是侍卫嘴里的曾宣了。
曹仪仰天长笑,大步走近,虽然他是抬头仰视着徐恩茂,但是眼中却尽是怜悯的色彩,“徐公,大越需要尽快结束这场内乱,大越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大越经济需要时间恢复,大越需要足够的时间来疗伤,所以,大越的有识之士都必须作出一个重要的选择,是大爷,还是四爷?对你而言,很不幸,大部人选择了四爷。”
“这是谋逆!”徐恩茂须发皆张,“这是叛乱,曹仪,你想遗臭万年,为青史所辱么?”
曹仪冷笑:“大爷皇位如何得来,你我皆一清二楚,徐公,说这话,你不觉得好笑么?我想,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不是我曹某,而是大爷与你徐公吧!”
徐恩茂脸红耳赤,看着曹仪,“不要以为你掌握了宫廷,就拥有了上京,你不会得逞得!”
曹仪微笑着道:“曹某既然动手,自然万无一失。”
刚刚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后,已是传来急骤的脚步声,苟平弯着腰,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跟着的也是一队太监,只不过这些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这些太监一路奔来,将食盒在地上一字排开,摆在徐恩茂面前,又躬身退开。
苟平走到曹仪面前,低声道:“曹公,按照您的吩咐,那些该消失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曹仪微笑点头,“辛苦了!”掉过脸,看着徐恩茂,“徐公,你不打开看看么?”
徐恩茂死死地盯着曹仪,半晌,弯腰,揭开一个食盒的盖子,霎时之间,脸庞变得苍白无比,手上一软,食盒盖子当的一声跌落在地上,食盒之中,一个人头须以皆张,显得愤怒,惊愕,那是兵部侍郎黄朴的人头。徐恩茂的眼神从十数个食盒之上一一掠过,看到了黄朴的人头,其它的不用看,他也能猜到是什么。两腿发软,徐恩茂一屁股坐在地上。
曹仪笑对苟平道:“苟平,徐公累了,你扶徐公进殿休养吧,不要慢待于他,更不得苛待于他!”
“是!”苟平的腰弯得更深了。
“徐公,我知道你是要去见太后,就不麻烦了,曹某代你去见!”曹仪挥挥袍袖,将绝望的曾宣抛在了身后。
看着曹仪一行人渐行渐远,苟平佝偻着的腰渐渐伸直,挥挥手,两名太监站起身来,扶起曾宣,进了偏殿。
“徐大人,您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看着瘫倒在椅子上宛如一瘫烂泥的徐恩茂,苟平叹息道:“您大概还不知道,四爷早就得到了卫州的效忠,皇帝陛下出上京,入卫州,每前进一步,就是向着阎王殿迈近了一步,而曹公已经控制了上京,自今日始,就不会再有一粒粮食发往前线,不会有一柄刀箭再出上京,陛下已是前有实力雄厚的大军,后有天下第一雄关上京,进退不得,败亡无日了!”
徐恩茂愤怒地看着苟平,不停地喘着粗气,却是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陛下冷落暗房,如果不是你徐大人一直刻意打压我们暗房,使得暗房在外地的网络损失殆尽,被杀得杀,收买的收买,四爷与程群勾结我们怎么会探听不到,薛将军不会击败,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了!薛大人兵败通州,一切便已注定,再也无力回天,卫州,潞州等地相继暗中投靠了四爷,大爷已经输了!”
“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徐恩茂看着苟平,眼中怒火熊熊,“苟平,你们这些竖阉,以为投靠了曹仪就会有好下场么,嘿嘿,别忘了,当年是谁千里追杀李逍,将他逼得九死一生,等到李逍进京之日,就是你们暗房彻底灭亡的时刻。”
苟平微微一笑,在偏殿里走了几转,“所以啊,我们暗房不会坐以待毙!”转头看着身后的一排太监,“你们去吧!按照先前的安排,全数消失,直到接到我的命令。”
“遵命,总管!”跟随着苟平而来的一排太监迅速转身,消失在偏殿门口。
“没有人是傻瓜!”苟平看着徐恩茂。
徐恩茂盯着苟平看了半晌,忽地大笑起来,“曹仪以为一切尽在他手,却不想还有你这么一个变数,苟平,我倒是小瞧了你,你为什么不走,你还想做什么?”
“不是苟平我有什么能耐,而是苟敬老总管临死之前的安排!”苟平笑道:“徐大人,我留下来,自然是要取一样东西。”
徐恩茂微微变色,“你想要什么东西?”
“曹大人以为那样东西在太后那里,但我却知道,陛下出京之时,将那样东西交给了你。我留下来,自然是要得到那件东西,将其带走。将来我暗房能不能重生,全都指望着这东西能卖一个好价钱呢!”
徐恩曾看着苟平,“你想卖给谁?”
“总不会是四爷!”苟平笑道。“正如徐大人你所说,四爷是必欲灭我等而甘心的,我自然不会自投罗网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如今天下之大,能容你们的似乎也只有一个去处,好,好极了,苟平,东西我给你,但我求你一件事。”
“徐大人请说!”
“拿了东西,你走的时候,给我一刀,要痛痛快快的那一种!”
苟平看着徐恩茂平晌,点点头,“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