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朝廷不就是要税吗?我们交!

张居正总是这么的富有耐心,这是让徐阶最为遗憾的地方,如果张居正能够冒进一些,徐阶或者说南衙缙绅,就不会这么的为难。

但是张居正就是这么的步步为营。

“张居正为何首先把矛头对准了顾氏?”徐阶颇为感慨的说道:“因为顾氏控制着整个南衙的粮道,这意味着南衙地面,想要利用粮价挑起穷民苦力影从权豪,基本成了不可能的事儿。”

“斗而不破,只要握住了粮道,江南地面,就乱不起来,斗而不破的局面就能维持。”

“你知道那些个穷民苦力的,他们饿肚子的时候,就会变得凶神恶煞,仿佛这天底下就没有拦得住他们的人;只要能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会变得温顺;若是再给件衣服,他们就会感恩戴德;若是再给双鞋,他们就会死心塌地,跪在地上叫我们大善人。”

徐阶发现张居正比过去要难缠的多,这一切都是那矛盾说搞出来的鬼,以前张居正已经足够厉害了,但现在张居正和他们这些缙绅、朝士之间,拉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变得更加厉害的张居正,确实非常的难以对付。

抓粮道,就是抓到了矛盾最为突出的地方,就是抓住了百姓的肚子。

徐璠面色一喜,赶忙说道:“那为什么不是我们,给穷民苦力、佃户佣奴、游坠匪寇们一口吃的,一件衣服,和一双鞋呢?而是让朝廷来做这个大善人!朝廷笼络了人心,我们笼络什么?”

徐阶嗤笑一声说道:“白花花的银子给了穷人,那不是造孽是什么?人心能当银子花吗?就像你说的那样,等到民乱四起时候,顶多付出一点点的米,就能将民乱礼送出境,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折腾去。”

“等到朝廷平叛之后,就可以侵占田亩了。”

徐璠呆愣住了,只能说缙绅有自己的行事标准和风格。

“父亲,朝廷让把甲胄、弓弩的等全部交还朝廷,我们交不交?”徐璠向前走了一步的问道。

“交,怎么能不交,我们华亭徐氏要交,南衙地面的缙绅都要交,而后是浙江、福建、两广地区,这件事就是张居正的阳谋。”徐阶靠在交椅上,手指极快的搓动着,思索着对策。

“甲胄强弩,不是重点啊。”徐阶伸出手说道:“百副甲,千张弩,看家护院能行,能打天下吗?”

徐璠想了想说道:“成祖文皇帝?”

成祖文皇帝朱棣,起兵的时候,只有不到十五副甲胄,八百人,连一千张弩都没有,不照样打下了天下吗?

这不是现成的例子吗?还是大明朝的。

“你就气我吧!气我吧!非要把我气死才行!”徐阶拍桌而起,愤怒无比的指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伱气死我算了!”

“成祖文皇帝那是个特例,特例!有史以来,你见过哪个藩王打进京城做皇帝的?哪个?你再举出一个来啊!”

“气死我了!”

“父亲,消消气,消消气。”徐璠赶忙给徐阶倒了杯茶,笑着说道:“您接着说。”

徐阶得亏是身体好,否则这个岁数被儿子这么顶撞,早就撅过去了,他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刚才说到哪了?啊,对,甲胄强弩,不是重点,那点甲胄和强弩,只能看家护院,根本造不了反。”

“张居正,毒就毒在分化这件事上。”徐阶眉头紧蹙的说道:“麻绳单从细处断,张居正现在厉害了。”

“南衙地面的缙绅,也不是铁板一块,同荣辱共进退,而是处处充满了矛盾,而且每一家都不一样,比如咱们松江府的三大家,顾氏、徐氏、沈氏,其实是乐意用田换船引,南下西洋的,因为松江市舶司离我们更近。”

“但是有些地方缙绅是不乐意的。”

“现在朝廷要各家把甲胄和强弩上交,就是在确定名单。”

徐璠低声问道:“什么名单?”

“抄家名单。”徐阶面色凝重的说道:“你看,本来就不稳定的缙绅们,张居正直接来了个中心开花,立刻就把这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肯交出甲胄和强弩的,一派是不肯交出的。”

“然后张居正带着这一派肯交出的,打击那一小撮不肯交出的。”

“再之后呢,张居正手里的工具很多,他还能再次分化缙绅们,比如这还田换船引,一派肯换的,一派不肯换的,然后张居正继续带着这派肯换的,打击那一小撮不肯换的。”

“如此循环往复,一点一点的来,把这件事,不知不觉之中就办完了,这张居正真的该死,把这矛盾玩得炉火纯青!”

徐璠似乎颇为惊讶的问道:“张居正这么厉害?”

“那是,你不看是谁教出来的学生。”徐阶还是略微有些得意的说道,张居正无论如何,都无法否定一个基本事实,张居正是他徐阶的学生。

徐璠立刻说道:“嘉靖三十二年,张居正写了一封长信,和父亲分道扬镳,父亲还生气的大骂他是个叛徒,这看起来,也不像是父亲学生的样子,这止姑息之弊,就是从父亲开始的啊。”

“赶紧走吧,骆千户已经等很久了。”徐阶好悬一口气儿没倒过来,眼不见心不烦,他立刻挥手,让徐璠赶紧滚蛋!

滚!滚!滚!

徐璠再次跪下,磕了个头说道:“父亲知道张居正厉害,而且还知道张居正比过去更厉害,而且还知道,现在张居正有陛下的支持,他身后站着的是大明皇帝,是皇权的支持,会比厉害更厉害还要厉害。”

“小皇帝甚至都不肯让张四维回朝,给张居正掣肘。”

“父亲,不要再行那螳臂挡车之举了,挡不住的,我们老老实实的赚钱,我们徐家还能稳当,儿孙自有儿孙福,没了儿孙,哪来的千秋万代永世不移呢?”

“孩儿,走了,父亲多保重。”

徐璠再磕了一个头,才站起身来,一步步的离开了书房,跟着骆秉良离开了徐家老宅。

徐阶在老宅里坐了很久,他儿子的官身被削了,徐家也被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徐阶的眼神,明灭不定。

而骆秉良把徐璠送上了流放的路上,包括了徐璠的妻儿等一共十几口人,这么多的犯人,骆秉良给了两个百户,和五十个南兵随行。

之所以这么多人随行,不是怕徐璠跑了,哪怕让徐璠自己去蓟州,他也能去,也不会跑,之所以是这么多人随行,是骆秉良怕路上有人对徐璠下手。

让徐璠身败名裂,并不是追击的结局,很多案犯都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骆秉良送走了徐璠,立刻奔着昆山而去,这里一条大鱼已经落网,现在到了吃鱼的时候,如何将鱼打晕、剥鳞、开膛破肚,骆秉良有自己的办法。

到了昆山县衙,骆秉良首先提审了顾绍芳,原应天巡抚顾章志的亲儿子,万历元年举人,万历二年要去考进士的顾绍芳被关在了昆山衙门,由缇骑看管。

骆秉良并没有动刑,而是让顾绍芳坐下,朝廷还没有剥夺顾绍芳的功名,对举人用刑,不合规矩。

骆秉良颇为温和的说道:“现在昆山有南兵一千五百人,由副总兵陈璘亲自坐镇,倭寇闹起来的时候,你还小,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千五百的南兵,若是打倭寇的话,大约能打一万五千余。”

“去年,俞帅指挥,一日连克十八寨,那金牛塘的独眼阿六,号称二郎真君转世,寨号啸天,聚啸了四千余众,筑大寨架枪船,威风无二,五百南兵,一日将其荡平,连寨子都给他烧了。”

“还需要我再详细与你说明,咱们大明南兵的战力吗?”

“不用了,不用了。”顾绍芳连连摆手,他知道南兵凶悍,可是俞大猷在南衙一日分兵连拔十八寨,还是小刀拉大腚,给南衙的缙绅们开了大眼,唤醒了他们记忆深处,被倭寇支配的恐惧。

倭寇已经很凶悍了,但是这些个南兵,比倭寇还要凶悍十倍不止。

骆秉良颇为确切的说道:“所以,你不要奢求有人会搭救于你,有人会帮衬于你,你父亲已经被拿到了京师徐行提问。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其实你不答也没关系,我自会查清楚,朝廷也是要你的态度,看看你们家,还有没有一点点的恭顺之心。”

“藏银何处?”

顾绍芳眼神有些闪躲,连忙摇头说道:“家中七十八万两银子,都被缇骑给起获了!”

“不说实话,算了。”骆秉良一听顾绍芳说话,似乎也懒得再问了。

要不说这顾绍芳也是倒霉,他是新科举人,按照大明的科举制度,他第一次进京考进士,是朝廷给路费参加科举,本来顾绍芳都要进京去参加春闱了,结果他爹就出事了。

要是已经入了京,顾绍芳这要参考的身份,还能躲过这次的牢狱之灾。

骆秉良笑着说道:“你不说,你爹也会说,你娘也会说,你家里的佣奴也会说,当我北镇抚司衙门是什么良善之地吗?当初那大才子解缙,大冬天扔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桶水倒上去,什么都交代了。”

“还有这土刑,你知道怎么弄吗?把人的头发刮干净,然后把人抹一遍蜂蜜,把人埋进土里,土里的虫子咬人疼还痒,关键是这个痒啊,还没法挠。”

“要是还不说,就从头皮刮开,把蜂蜜灌进去,那蚂蚁在皮下面爬来爬去,啧啧。”

骆秉良就是吓唬顾绍芳,北镇抚司的土刑也就是抹一遍蜂蜜埋土里,就露个头,把头皮撬开,蜂蜜也灌不进去,蚂蚁也爬不进去,他就是吓唬人罢了。

但凡是杀过一只鸡,就知道骆秉良说的根本不现实。

但是顾绍芳大小就一直在读书,君子远庖厨,顾绍芳真的没杀过鸡,一股尿的腥骚味儿传来,骆秉良知道,顾绍芳已经被吓坏了。

这就是打鱼头,把这个关键人物的脑袋敲的晕乎乎的,然后再开始剥掉鳞片。

骆秉良的神情变得贪婪,面色变得凶狠的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除了这七十八万两,这是要给朝廷的,这藏银在哪儿,缇骑弟兄们南下一趟肯定要捞点油水的,老实交代,还能优待你们一二,否则让我查出来,给你全家都过一遍土刑!”

顾绍芳一听这个,就打了个激灵立刻说道:“还有十一万两的藏银,在我姑丈陈川实的猪圈里,他都不知道,是姑丈砌猪圈之前,父亲埋下去的!”

骆秉良这是骗,这藏在猪圈下面的十一万两银子,骆秉良会一起做账,送回朝廷,就是陆炳做缇帅,锦衣卫凶焰滔天的时候,缇骑们办案,也不会拿不该拿的银子,缇骑本就和皇帝隔着一道宫墙,屈于东厂之下,再拿银子,只会更加式微。

骆秉良的儿子骆思恭可是圣眷在隆,天底下谁敢抽小皇帝,抽的一道又一道的淤青?

大明帝师张居正都不敢举起戒尺抽小皇帝!

骆思恭不仅敢,而且小皇帝习武这一年以来,骆思恭几乎每天都在做!

骆秉良之所以这么骗,是基于丰富的办案技巧,为朝廷办事,那是办差,但是为自己捞银子,那必然是手段尽出,捞出多少油水,都是自己的,自然用心。

一个是办差,一个是给自己捞钱。

顾绍芳一听骆秉良给自己捞银子,二话不说,就交待了一笔钱的去处。

骆秉良点头说道:“今天中午,给顾家人好吃好喝,摆席,二两标准,配一壶酒,若是没找出银子来…”

“呵呵。”

骆秉良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吓得这举人顾绍芳一个哆嗦。

顾绍芳被带走,张诚走了进来,看着骆秉良,上下打量之后,张诚颇有感触的说道:“一万银子给兄弟们买酒喝,咱家当没看见。”

骆秉良则摇头说道:“一分不会少,都会进京,你们宦官在月港抽分的时候,怎么没想留一点银子呢?”

张诚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你怎么知道咱家没留银子?”

“你不敢,你拿了不该拿的,老祖宗能把你皮剥了扔井里去。”骆秉良直乐呵的说道。

张诚沉默了一下说道:“那若是咱家和张进、罗拱辰等一众分账呢?”

骆秉良笑容更甚说道:“张进回去就会把银子交给老祖宗,然后把你的皮剥了,扔井里去,没差的。”

“骆千户真的是油盐不进!”张诚也是笑了。

若是骆秉良拿了这一万两银子,这趟差事的功劳,就立刻会被抵消,这对宫里的宦官而言,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消息了。

骆秉良看着张诚说道:“行了,张大珰,咱们俩就别在这里打马虎眼了,都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乾清宫太监和司礼监掌印太监在争老祖宗的位置,镇抚司和东厂也在争这侦缉事权,说穿了咱们都在争圣眷。”

“缇帅可是要在我和赵梦祐中间选一个举荐为缇帅,赵梦祐儿子也在宫里陪练,而且赵梦祐还是武进士,他更有优势。”

“权重要还是钱重要?都是千年的狐狸,勾心斗角没有任何意义,办好陛下交待的差事,才重要。”

在围绕着帝制进行制度设计的大明,权重要,还是钱重要,这根本就不是问题,权最重要。

“千户以为,这顾绍芳,吐干净了没?”张诚不再打机锋,大家都是办差的老狐狸,加起来,八百个心眼,而且都读陛下的矛盾说,没必要继续白话,有胆子就贪墨,只要不怕元辅和皇帝的责罚,就大胆的拿。

骆秉良嗤笑一声说道:“没有,这才是去了一层鱼鳞,还没有开膛破肚。”

“去了一层鱼鳞,这是怎么个说辞?”张诚大感惊讶的问道。

“陆缇帅传下来的法子,我不能轻易告诉你。”骆秉良敝帚自珍,不肯分享陆炳陆缇帅当年的吃鱼法,其实很简单,鱼身上有一层油,滑不留手,去了鱼鳞就不那么滑手了,就能拿得住。

更明确地说,就是在办案的时候,打晕了对方之后,坑蒙拐骗、想方设法的让对方交待一些问题。

这就有了进一步突破的可能,下一步就是开膛破肚。

陆炳当年能坐稳缇帅的位置,而且还能踩着东厂,让宦官给他磕头,那可不仅仅是陆炳和世宗肃皇帝私交甚笃,这办差自然也是一把好手。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十一万两金花银被起获,这也是一笔赃款。

骆秉良开始了开膛破肚,拿着着最新起获的赃款,贪得无厌骆秉良,开始进一步的追击,分别具体提审了若干人,在没有动用大刑的前提下,又挖了九万两银子出来。

到了这一步,张诚以为已经是骆秉良的极限了,结果骆秉良好好的让张诚大开眼界,让张诚知道,什么叫做吃干抹净。

“动刑。”骆秉良看着重新被提溜回来的顾绍芳,对着缇骑说道。

“我是举人,你不能对我动刑!”顾绍芳立刻就慌了!他最大的底气,就是自己是举人,可以免刑,骆秉良都收了他的银子,居然还要动刑!

骆秉良说道:“我们可是缇骑,缇骑办案,你一个举人,还不能给你动刑?想什么美事。”

“先来个火刑吧,把铜鼎抬上来,把咱们的顾举人塞进去。”

“火…火…火…刑?”顾绍芳吓蒙了,他呆滞的问道。

骆秉良颇为贴心的说道:“把你扔进铜鼎内,用油填满,然后盖上盖锁死,就露个脑袋在外面,然后开始烧柴,你什么时候交待,什么时候把人捞出来,也叫下油锅,顾举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没有了,咱们就开始了。”

“千户,千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交待,我都交待啊!”顾绍芳已经吓蒙了,这特么的什么五毒之刑,缇骑都是一群什么人间修罗,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招数?

骆秉良仍然非常温和的说道:“我想知道咱们南衙地面各家甲弩数量,不知道顾举人,能不能提供点线索?不需要太明确,我就想知道,这甲哪里打的,弩哪里做的,顺便知道下,咱们南衙各家各户,到底有多少甲弩。”

顾绍芳犹豫了,他不是立刻大声争辩说自己的不知道,求骆秉良饶命,而是犹豫了。

这一犹豫,让骆秉良大喜过望,他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把铜鼎抬上来!”

“我说,我说!我说!”顾绍芳立刻选择了投降,他没办法不投降,不投降就要下油锅了。

很快缇骑们就掌握了重要的线索,这瓜蔓法,这可不是陆缇帅的法子,是永乐年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法子。

锦衣卫在外廷做事,办案两百多年,和徐氏、沈氏、顾氏,一样源远流长,缇骑累积了相当丰富的刑事经验,对付一个顾绍芳,那真的是三根指头捏田螺,手拿把攥。

骆秉良得到了重要的线索,立刻就开始派人瓜蔓。

张诚叹为观止的说道:“骆千户,果然厉害。”

“不如我儿子厉害啊,他敢打陛下!我都快把这逆子的腿打断了,这逆子还是只听陛下的话,跟我要害他一样。”骆秉良说起自己的儿子骆思恭,那就是头疼无比。

得亏缇帅怕对练真的砍伤,给所有人都带了护具,否则骆思恭真的把小皇帝打的断子绝孙,骆家就是祖宗十八代,都不够砍的。

但是带着护具打巧了,那也要疼好几天。

“那铜鼎何在?”张诚问起了那个铜鼎,下油锅的招数,他也想瞧个稀罕。

“若是顾绍芳问出来,我还不奇怪,张大珰这么问,我多少有些不明白了。”骆秉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诚。

张诚一想,立刻了然了,颇有感触的说道:“骆千户教训的是,还是得读书啊,顾绍芳他就不读书,他就不懂。”

“确实,读书少,就办不了差,顾绍芳他读书少,才被我骗了。”骆秉良颇为赞同的说道。

根本没有铜鼎,也没有下油锅,甚至连五毒之刑,都是北镇抚司对外打造的人设,正经的五毒之刑,没那么可怕,也没那么的恐怖,这火刑连烙铁都没有一块。

因为矛盾存在于万物之间,所以冲和与平衡,也存在于万物之间。

北镇抚司衙门在六部衙门对面,一旦缇骑们对有功名在身和官身的文官用刑,那就会被言官给口诛笔伐,言官甚至能把皇帝逼的极为被动,缇骑们办案,也要维持在一个度的范围内。

纪纲当年把解缙扔到冰天雪地里,一桶水给冻死了,纪纲后来也是死罪难逃,有矛盾就有斗争,有斗争就会循环向前,这是矛盾说最主要的观点,也是目前的现状。

北镇抚司一般不会轻易动刑,但也够用了,顾绍芳不交代,缇骑们也能把案子办妥帖,要是没这份能力,怎么对得起缇骑这两百年的威风?

很快,一份各家各户藏甲胄强弩数目的清单,就被送到了应天府。

应天巡抚宋阳山,再次张榜公告,要求各家各户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朝廷已经切实的掌握了他们手中甲胄强弩的数量,抱有侥幸心理,顾氏就是下场!

大明的甲胄,以《纪效新书》中为例,主要以棉甲为例,棉甲也分为三六九等,最下等的就是用布缝棉如夹袄,仅仅上半身棉甲就七斤重,见雨不重、霉鬒不烂,鸟铳不能大伤。

纪效新书所载的缉甲,就是这种价格低廉,能防箭矢和铅子的棉甲。

中等的棉甲,则是扎甲外披绵甲,盔外戴大厚棉帽。

而重甲,则是棉铁复合甲,也被叫做布面铁甲,两层棉布包裹铁甲片缝好后,内外再用铜钉(甲泡)固定好,这才是重甲。

这种重甲,是朝廷严格禁止的,只要能查出顾氏的来源,进而查清楚南衙地面的甲胄数量。

根据缇骑的稽查,甲胄流出主要有两种。

第一种是朝廷的军器监流出,这些甲胄都是朝廷的甲胄,只不过通过各种方式流了出去,比如火龙烧仓,比如五鬼搬运;第二种就是私自制造,这一类的作坊比较难找,但有了顾绍芳提供的线索,就简单了。

徐阶终于来到了南衙,递了拜帖,要见宋阳山,宋阳山在自家私宅,见了徐阶。

“好久不见,徐太师风采依旧。”宋阳山先行了个礼,见过了徐阶。

宋阳山宋仪望,和徐阶是师出同门,都是王阳明弟子聂豹的亲传弟子,两个人是同门师兄弟。

“师弟生分了。”徐阶看着宋阳山,面色五味成杂,他本以为宋阳山做应天巡抚,能姑容他徐家一番,结果宋阳山可倒好,一点情面都不讲。

就徐阶收到的消息而言,若非张居正反复写信给宋阳山,让他不要吹求过急,隆庆六年,宋阳山就要追查侵占和还田事,大有拿他这个师兄开刀的架势。

“无论你我私交如何甚笃,私下如何称呼与我,既然是为了公事而来,请称呼巡抚吧,坐。”宋阳山却没接师弟这个话茬,而是申明了规则。

工作的时候,称职务。

徐阶颇为恳切的说道:“师弟,你这是,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张居正一条道走到黑吗?张居正若是倒了呢,你到时候必然身败名裂,你清醒一点。”

“他连自己都护不住,能护得住你?我知道,是元辅下了令,你不得不从,我也不能让你难做。”

“张居正要什么,他不就是要银子吗?或者是那七万顷田的税赋吗?我可以说服南衙地面的缙绅,这七万顷的税赋,可以纳。”

宋阳山一听就不乐意了,摇头说道:“布缕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自古有之。”

“徐太师,南衙、浙江、福建、两广的倭患是缙绅平定的吗?若是,那朝廷所为不合道义,可明明就是朝廷费劲了心思,把倭患平定,还了天下太平,怎么听太师的意思,这正赋不该纳?”

“现在还是让交还甲弩,不交就抄家,我手里可使用有份清单,徐氏可有甲三十余副,弩三百张,我以为徐太师是来交甲弩的。”

宋阳山的话有些不客气了,朝廷养兵不需要赋税?

缙绅只管自扫门前雪,还要趁机喝人血,这天下好不容易在朝廷主持之下,才恢复了几分元气,就还田这点事,死活不肯,百般计较。

朝廷没赋税,怎么安天下,兵凶战危,天下皆受其害。

“宋阳山,你别忘了,当年胡宗宪的事儿!”

“张居正现在给胡宗宪正名,给谥号,现在收拾我,明天他就收拾你,他连我这个老师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把你这个师叔放在眼里?他要治贿政姑息之弊,从我开始,下一个就是你!”徐阶见商量不通,语气立刻就变了,说起了往事。

宋阳山在嘉靖四十一年弹劾了胡宗宪,胡宗宪下了台。

胡宗宪当嘉靖四十四年再次被下狱,是因为一封胡宗宪亲笔手书,假传圣旨。

而这封伪造的圣旨,正是宋阳山做的伪证。

徐阶看宋阳山面色大变,知道宋阳山开始纠结。

徐阶的表情从凶狠,变为了温和,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现在张居正、汪道昆、沈一贯,看你主持查处侵占事得力,倚仗于你,你做完了,他们立刻就会给你算旧账!”

“咱们师兄弟师出同门,何必同门相残?不如就和朝廷商量一二,朝廷要税,我们交不就是了吗?”

宋阳山面露挣扎,他攥紧了拳头,看着徐阶,若是徐阶拿出了那本伪造的圣旨,那胡宗宪的案子就不是冤案了,就是一起典型的迫害。

到时候,宋阳山安有命在?

伪造圣旨和冤死胡宗宪,他宋阳山也有份儿!

“你别想了,这案子,张居正护不住你的,就是天下言官,也能把你吃了,你早就没有回头路了,现在做什么忠臣良臣呢?”徐阶再劝,语气更加温和的说道:“朝廷就是要税,我们给,别折腾了。”

求月票,嗷呜!!!今天晚上可能会有,可能没有,我努力有。

第435章 欺你老迈无力第353章 不是思维简单,而是这样做效率最高第289章 你问朕是什么人?朕的名字不可探闻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学附加卷第466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第457章 人性本恶的鸿沟第九十章 惩罚性关税第五章 皇帝的信牌第344章 谁输谁赢不重要,打的好看就行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气的大明使者第405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怀,德威兼用感心摄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付蛮夷,要用他们能听得懂的方式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453章 白银,就是百姓们的血汗钱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第415章 万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广缙绅无不怀念殷部堂第二百七十五章 戌时三刻夜袭敌营第347章 我家皇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第454章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第346章 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第501章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第455章 私掠许可证推荐一本书:《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辅可怕,还是陛下可怕?这是一个问题第471章 蒸汽机是要吃人的第477章 太残忍了!第456章 借还是不借,这是一个问题第42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第467章 大明突破困局的唯一契机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尝不是一种夫目前犯?第379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经不起这样扎第465章 三角贸易的形成第324章 朕有一事,失信于天下请假条第461章 官厂团造法,必然失败!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当下,何不贪欢?第二百五十章 犯贱的倭寇第435章 欺你老迈无力第三章 皇帝学武,不务正业第八十章 贪天之功,异代同愤第509章 狼真的来了,而且来势汹汹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隶宣言第五十三章 养寇自重,弛防徇敌第二百七十四章 倭寇必须死第二十五章 国覆,万民为种奴之祸第二百零五章 复古派中的古墓派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体国侯于赵第370章 两宋男儿戴簪花,人妖物怪齐卸甲第432章 对北虏的全新玩法第499章 知耻,谓有羞恶知荣辱之心第503章 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第一百零八章 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第一百四十章 大明,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第二百五十八章 名义上的家人,变成真正的家人第527章 百业农为先,农兴则百业兴第446章 氪金战士VS血肉之躯第492章 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无能为力第一百五十章 朕有三十三个步营,权豪有几个?第388章 朕亲自手刃徐阶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缚二鸡之力的书生第一十一章 幕后指使之人浮出水面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都觉得邪恶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学附加卷第一百零三章 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极殿公审三逆臣第446章 氪金战士VS血肉之躯第330章 震惊!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币了!第296章 朕当初欠考虑了第二十二章 元辅,朕有疑惑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第453章 白银,就是百姓们的血汗钱第346章 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第二百六十五章 西山老祖的无上真经第502章 不解风情朱翊钧第一百零六章 凭空造牌小皇帝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练度拉满的里挑外撅第322章 他们那里不适合种地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开口就是九斤火炮的威力第一百九十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撤退转进其疾如风第一百八十六章 许愿池里的王八都摇头第二十七章 划破黑暗的一道光第305章 因人成事休定论,时运相逆人离群第484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会第397章 俺答汗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第529章 不想当国王的院长不是好船长第九十章 惩罚性关税第491章 坑了他张居正,张居正还要说谢谢第305章 因人成事休定论,时运相逆人离群第468章 升平一号蒸汽机请假条第三十八章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让朕跪着当皇帝?没门!第320章 为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缝缝补补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尝不是一种夫目前犯?第512章 皇家理工学院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乱第423章 若再有战祸边衅,朕必永清草原大漠
第435章 欺你老迈无力第353章 不是思维简单,而是这样做效率最高第289章 你问朕是什么人?朕的名字不可探闻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学附加卷第466章 违背祖宗的决定第457章 人性本恶的鸿沟第九十章 惩罚性关税第五章 皇帝的信牌第344章 谁输谁赢不重要,打的好看就行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气的大明使者第405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怀,德威兼用感心摄第一百七十二章 对付蛮夷,要用他们能听得懂的方式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453章 白银,就是百姓们的血汗钱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第415章 万历朝特色王化道路第一百七十八章 两广缙绅无不怀念殷部堂第二百七十五章 戌时三刻夜袭敌营第347章 我家皇爷爷让我给你带句话第454章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第346章 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第501章 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第455章 私掠许可证推荐一本书:《哥哥我要招安大宋》第二百一十六章 元辅可怕,还是陛下可怕?这是一个问题第471章 蒸汽机是要吃人的第477章 太残忍了!第456章 借还是不借,这是一个问题第428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第467章 大明突破困局的唯一契机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尝不是一种夫目前犯?第379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经不起这样扎第465章 三角贸易的形成第324章 朕有一事,失信于天下请假条第461章 官厂团造法,必然失败!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当下,何不贪欢?第二百五十章 犯贱的倭寇第435章 欺你老迈无力第三章 皇帝学武,不务正业第八十章 贪天之功,异代同愤第509章 狼真的来了,而且来势汹汹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隶宣言第五十三章 养寇自重,弛防徇敌第二百七十四章 倭寇必须死第二十五章 国覆,万民为种奴之祸第二百零五章 复古派中的古墓派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体国侯于赵第370章 两宋男儿戴簪花,人妖物怪齐卸甲第432章 对北虏的全新玩法第499章 知耻,谓有羞恶知荣辱之心第503章 买不尽的松江布,收不尽的魏塘纱第一百零八章 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第一百四十章 大明,被命运扼住了喉咙第二百五十八章 名义上的家人,变成真正的家人第527章 百业农为先,农兴则百业兴第446章 氪金战士VS血肉之躯第492章 不是臣工不努力,是真的无能为力第一百五十章 朕有三十三个步营,权豪有几个?第388章 朕亲自手刃徐阶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缚二鸡之力的书生第一十一章 幕后指使之人浮出水面第四十四章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一个恶贯满盈的恶人,都觉得邪恶第二百二十三章 朕的算学附加卷第一百零三章 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极殿公审三逆臣第446章 氪金战士VS血肉之躯第330章 震惊!大明皇帝居然爆金币了!第296章 朕当初欠考虑了第二十二章 元辅,朕有疑惑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第453章 白银,就是百姓们的血汗钱第346章 去奢崇俭,诚乃救时要务第二百六十五章 西山老祖的无上真经第502章 不解风情朱翊钧第一百零六章 凭空造牌小皇帝第二百六十一章 熟练度拉满的里挑外撅第322章 他们那里不适合种地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开口就是九斤火炮的威力第一百九十章 友军有难不动如山,撤退转进其疾如风第一百八十六章 许愿池里的王八都摇头第二十七章 划破黑暗的一道光第305章 因人成事休定论,时运相逆人离群第484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会第397章 俺答汗是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第529章 不想当国王的院长不是好船长第九十章 惩罚性关税第491章 坑了他张居正,张居正还要说谢谢第305章 因人成事休定论,时运相逆人离群第468章 升平一号蒸汽机请假条第三十八章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第一百二十一章 想让朕跪着当皇帝?没门!第320章 为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缝缝补补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尝不是一种夫目前犯?第512章 皇家理工学院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乱第423章 若再有战祸边衅,朕必永清草原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