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门被推开,又被关上。
房间里起了风,窗帘被卷开了一个角,一只脚“倏”的缩了上去。
“啪!”
灯被打开,帘缝里透进了一道光线,耳中传来“咣当”的响动,李定安的眼睛往前凑了凑。
汤玲甩了高跟鞋。
还有一个男人,皮肤稍有些黑,估计是中马混血,与女保镖所说的特征基本相符:汤玲的情人兼保镖。
他挂好皮包,微微一顿,又抽了抽鼻子:“香水味好像变淡了?”
说着话,还左右瞅了瞅。
你属狗的吗?
李定安眼皮微垂,脚跟蹬着窗台,慢慢的勾下了腰。
“喝了那么多的酒,应该是嗅觉变迟顿了。”汤玲坐进了沙发里,“门缝里的头发还在,肯定没人进来……先打电话!”
“哦……”脚步停顿,保镖拿出了手机。
“查叔,我是阿财……老黑和小雯一直没消息,麻烦你问一下……谢谢查叔!”
“他说马上联系!”
“嗯……”汤玲点点头,舒展了一下优美的腰肢,“帮我按一下!”
“好!”保镖走过来,轻轻的捏着汤玲的肩,随即,一只手伸进了领子里:“要不要帮你放洗澡水?”
“别急,先等电话!”
“行!”
保镖继续捏肩,汤玲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又点开邮箱。
“老二还没发消息?”
“瓷器厂搞不定,二姐肯定不会给伱剩下的配方!”
“对……她现在应该笑疯了: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不觉得……挖了一年,就一堆瓶瓶罐罐?”
“整整一百亩,纪应龙才挖了几亩?”
汤玲冷笑一声,“便宜老二了!”
可能是喝的有点多,翻了一阵,她合上电脑,又闭上眼睛,保镖的手法越发轻柔。
李定安却皱起了眉头:挖一堆瓶瓶罐罐还不满足?
都不需要多,就青瓷虎子那样的,一件就是上千万,十件就上亿了。
果然,瓷器厂还有更值钱的东西……
思忖间,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保镖接通:“查叔……什么,联系不到?阿均和阿贵也不接?信号呢?都在江景酒店……”
“老黑小雯的手机打不通,阿均和阿贵的没人接……但定位没有动,都还在江景酒店……”
保镖的脸变了一下,“大姐,这?”
汤玲没有回应,眼眶一缩,四周挤满了细密的纹路。
许久,她又叹了一口气:“出事了!”
如果还没有行动,老黑和小雯肯定会接电话,如果失手,不可能全部都不接。
除非全死了……
“应该是警察……他们被抓了!”
“怎么可能?”
“暂时不确定,但肯定是出事了!”
汤玲“腾”的站了起来,走向卫生间:“赶快……该收拾的收拾一下,如果是警察,很快就会到!”
“好!”
保镖连忙点头,转身走向卧室。
脚都抬了起来,他又猝然一顿,慢慢的转过头,盯着窗台的方向。
窗帘下方的位置,沾着一道灰。
再往下看,地毯上有一个浅浅的脚印……
瞳孔一缩,脚跟重重的跺向地板,地面微微晃动,保镖跃向半空,纵身扑来。
袖子一甩,变戏法似的,手里就多了一件闪着光的东西。
这么快?
“刺啦……”窗帘被豁成了两半,保镖用力一掀,后面空空如也。
斜刺里,一道人影跳下窗台,保镖反手又是一刀。
李定安飞速后退,跳到了沙发背后,保镖再追,手里的刀兜头刺来。
李定安再退,顺手抓起了茶几上的台灯,往前猛砸。
“嗤”,刀刺进了灯罩,手也穿了进来,保镖冲势不减,两个人重重的撞在了一起,几乎是脸贴脸。
台灯飞速一绞,保镖的手臂和破灯罩缠在了一起。李定安用力一掰,举起半截灯杆,直直的戳向保镖的眼睛。
铁艺的钢管,不太粗,也不细,与大拇指的直径相仿,捅进眼眶刚刚好……
保镖急闪,躲开灯杆,用力抽着手,却发现比铁焊的还要牢。
他又用力的往前顶,但面前好像是一堵墙,纹丝不动。
汤玲冲出了卫生间,直愣愣的看着,好久才认出来:“是你?”
“嗨……”
李定安竟然抽空打了声招呼。
保镖怒吼:“大姐……拿枪……”
有枪?
李定安悚然一惊,膝盖上抬,顶到了保镖的小腹。
他“熬”的闷哼一声,“噔噔噔”的倒退了三四步。
又听“嗖”的一声,保镖猛然扭过头:台灯底座像只飞盘,直直的飞向卫生间,汤玲才刚刚转过身。
“砰!”
“啪唧!”
“咣啷啷啷啷……”
钢制的底座,准准的拍到了汤玲的后脑,她一头就栽到了地上,底座掉下来,还在地上转了几个圈。
别说,声音挺脆……
“大姐……大姐?”
汤玲却一动都不动。
保镖目眦欲裂:完了……
根本就打不过……哪怕自己有刀,对方赤手空拳,哪怕自己的搏斗经验甩他八条街,但依旧打不过。
力气太大了,任何技巧都等于零,撞他身上,就像撞上了大象。
保镖咬住了牙,手一抛,刀飞向了李定安的脸。
李定安轻轻一摆头,再一定神,保镖竟然又冲了过来。
不是……你有刀的时候都不行,何况空着两只手?
正狐疑着,保镖竟然硬生生的拐了弯,往卧室冲去。
记得刚才汤玲让他收拾东西,他就准备去卧室……
你大爷,还有枪?
不对,这样的人物,没枪防身才叫奇怪……
脑海里思绪纷飞,但动作一点都不慢。“嗖嗖嗖”,灯头……灯杆……还是灯杆……
就两根钢管,却能甩出飞镖的气势,保镖不敢不躲。
脚下不由一顿,又偏了两下头,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阴影:李定安跳上沙发,又往上一跳,像只猴子一样扑了过来。
“咚”
膝盖重重的顶在了保镖的鼻梁。
右勾拳、右勾拳、上摆拳……
保镖根本来不及反应,仿佛有上百辆车从脸上碾过,脑子里“嗡嗡嗡嗡嗡”……
“砰……”又一肘,保镖仰头就倒……
李定安甩了甩手,又蹲了下来:“知不知道刚才那招叫什么?”
嘴里喷着血沫,他竟然真的回答了一下:“非西……”
“啥……哦,飞膝?回答错误,咱们这叫飞龙骑脸……咚……”
又是一拳,保镖下意识的松开手,一枚钢针似的东西掉了出来。
“不讲武德,搞偷袭……”
李定安嘟嘟囔囔,扯下保镖的腰带,三下五除二,捆了个四马倒攒。
再往旁边看,汤玲依旧趴的板板正正,神情很安详。
搞定,确实不难。
当然,以有心算无心,还是猝然偷袭,当然不难,但如果这两个人都带着枪,鹿死谁手真不一定。
所以,感谢政府…… 脑子里想着一堆有的没的,他又走到了卫生间。
警察应该快来了,得赶快弄醒……
……
“呲……”
一股水柱喷到了脸上,汤玲打了个激灵。
她睁开眼睛,发现手腕脚腕勒的生疼,用力一挣,疼上加疼。
不远的地方,阿财被倒捆着四肢,背对着她,不知道怎么样,但头下面好大的一滩血。
李定安施施然的坐在对面。
“你为什么没死?老黑呢……不,你是谁?”
“你不知道?”
汤玲一脸迷茫。
李定安明白了:她是真不知道!
“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派人杀我?”
“我没有……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警察,不需要证据!”
李定安悠然一叹,“你猜一猜,我为什么知道你住在这里,还追了过来?再猜一猜,老黑、阿雯、阿贵、阿均现在在哪?”
汤玲咬着牙。
“不信?”
李定安拿出手机,“自己看!”
屏幕点开,播放着一段无声的视频:满地的血、四把枪……
老黑软的像一滩泥,软软的靠在门后,嘴里、鼻子里还在不停的流血。
阿贵趴在旁边,后背被烧焦了一块,摆明是中了枪,同样在流血。
阿均在窗边,不知死活,阿雯半伏在餐车上,手被匕首洞穿,血扯着线的往下滴。
旁边坐着一个壮汉,呲着牙咧着嘴,轻轻的拨动了一下刀柄。
阿雯猛的一抖,冷汗一颗一颗的从额头滚落,眼泪簌簌样的往下掉。
嘴张的好大,却没有声音。
仿佛感同身受,汤玲止不住的一抖:他敢杀人,还这么狠?
“你……你到底是谁?”
“没必要纠缠这个问题,也没必要拖延时间,因为没人报警,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你……”
李定安往后靠了靠,神态很悠闲,“我的要求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放你一马……”
“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都这样?阿雯这样,阿财也这样,都说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不是什么都说了?”
“阿财说什么了?”
“就聊了会天:比如你们捞沉船、拼海淘瓷、林子良的仿古技术……以及来丰城寻宝、朱权、八大山人……嗯,聊的挺多……”
霎时,汤玲的脸白的像一张纸:“我杀了他?”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我不会说,你杀了我……”
“别动不动就杀杀杀……放心,我对什么沉船、海淘瓷、寻宝等等等等统统没兴趣。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
“还有什么必要?”
“谁说的?”
站在汤玲的角度确实没必要:他能追到这里、又逼问过阿财,该知道的肯定早知道了。
问题是,警察不知道……
李定安站了起来,左右瞅了一圈。他先是把沙发拉了过来:“没餐车,你将就一下……”
“你……你要干嘛?”
“你看到了,就阿雯那样……放心,不会死,就是有点疼……当然,你要什么都不愿意说,最后肯定得死……很疼很疼的那种死法……”
像杀猪一样,尖叫声能刺破耳膜:“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放心,肯定比你死的晚……”
李定安把汤玲提了起来,横放在沙发上,又瞅了瞅保镖身边的刀。
“我说……我说……”
尖叫变成了哀求,“我要瓷器厂,但你不放手,只能杀了你……”
李定安长吁了一口气:看,别管方法老不老套,管用就行。
有这句话,今天就没算白来。
“你和纪应龙什么关系?”
汤玲狐疑了一下:“这应该是警察问的问题?”
“你当我是警察就行……赶快说,但凡有一句和阿财说的对不上……呵呵!”
李定安扯着绳子,像是要把汤玲的手解开。
她打了个激灵:怎么可能是警察?
警察不会把阿雯钉在餐车上,那样的折磨她……
“之前的合作对象!”
“你让他挖宝对吧?”
汤玲咬住了牙。
“好,不问这个……他以前挖出的那些古董呢?”
“卖到了国外!”
“谁卖的?”
“啊啊……我说……是我……就混在防古瓷当中……是我亲自安排,阿财具体经手……”
“阿雯说没办法查到你,仔细说说!”
“任何与暴力有关的我都不会亲手安排……先交待阿财,阿财联系查叔,查叔再具体安排。”
“老黑呢?”
“他和阿雯都是缅甸雇佣军,通过正规公司雇佣……”
“武器呢,通过走私船运到福州……哦,应该是福清……那里也有你们的基地对吧?”
汤玲又咬住了牙。
这是他临时猜的,看来是猜对了,汤玲也肯定不会说,也没时间问。
但没关系。
福清就那么大,还有驻地部队,只要动真格查,用不了几天。
包括刚刚问的这些问题,肯定当不了证据,但当线索总没问题吧?
转着念头,正准备再问点什么,李定安猝然一顿。
“沙沙……”
“沙沙……”
声音很轻,也很模糊,像是风吹过树叶。
再仔细听,有脚步声,也有粗糙的作训服磨擦的声响。
终于来了?
他轻轻一叹:“最后一个问题,老二叫什么……嗯,我说的是她在国内用的身份!”
“你为什么问她……”
“说!”
一声冷喝,李定安又去扯绳子,汤玲急得喊了起来:“唐加敏、唐加敏……”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房门被什么东西撞开。
“别动……”
“趴下……”
“双手抱头……”
李定安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来的真及时?”
申学虎脸一黑,随即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都活着,包括保镖,伤的也应该不是很重。
他示意了一下,让警察放下枪,又冷着脸走了过来:“枪呢?”
“什么枪?”
李定安一脸茫然,“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个屁……女保镖亲口说的,你走的时候带走了手枪。
嗯,你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