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瑶,来,你执白棋先走……”
这一声温吞柔美的话语正是出自此时坐在对面的佟妃娘娘,佟妃全名佟佳清霁,是侍卫大臣佟国维的千金,也是孝康章太后嫡亲的侄女,身世显贵,可见一斑。
天有些微热,佟妃只着了一身月白色的轻薄宫装,绣有一团团的祥云勾着银丝线,手指环着一个奶羊脂玉的扳指,轻轻的磨呢着,浅笑挂在嘴边。
卿瑶从棋子盒里挑了一枚白色的棋子,入手一片冰凉,利落的放在了棋盘上。
现在是快到晌午时分,这位佟主子闲来无事便要她陪着一起下棋。自从那天听闻了佟妃忽的晕倒在浣衣局,皇上来瞧她时,嗔怪心疼一番后,将协理后宫的一部分权利又转给了僖妃,要她这段时间好好将养,此时佟妃也到落得清闲。
佟妃对于这事倒也不在乎,自从闲下来,她就不再常常走访东西各宫,常常是用过早膳就开始绣绣花样子要么看看书或者就是要她陪着一起下下棋打发时间。
伺候了这些天,卿瑶觉得红珠的话说的丝毫不差,佟妃是个温柔的主子,从不体罚下人。许是因为身子不是太好,对于犯了错的宫女只是罚罚月钱,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这样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人,卿瑶觉得皇上就不应该把凤印交给她,可是如今皇后仙逝,除了这佟妃位分最高,似乎又没人能担当此任。
而佟妃对她更是好的出其,自从她来了之后,佟妃便要她一心的照顾,似乎连以前的贴身丫头红珠都疏远了些。过于特殊的对待,还惹得其他宫人对她颇有微词。
从她的观察来看,佟妃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与那荣嫔不同,佟妃更加的聪慧明理,常常是眼观一切,话不用讲明就知晓了八分。因为算是陪伴在康熙身边最久的妃子之一又是康熙的表姐,她根本不用变着法子的想着怎样让皇上到永寿宫来,也不是太上心,久而久之,反倒是那皇上总是会想着来看她。
“娘娘好棋艺,奴婢和娘娘和棋吧。”卿瑶笑着出声提醒佟妃道。
佟妃几分微嗔:“你也不知道让让我,真宠的你无法无天了是吧。不过,这诺大的紫禁城,也就你一个丫头敢跟我和棋的,也就你有这个本事。”
知道佟妃在说笑,卿瑶打趣道:“是娘娘说要卿瑶使出全身的本领,现在又来怪罪卿瑶。”
“好了,偏生你这个嘴又是如此厉害,一分亏都不吃。”佟妃调笑道,缓了缓继续说:“有一段时间没有练过棋了,皇上向来爱与本宫切磋棋艺,若不是你这丫头,下次万岁爷来的时候本宫就要出了糗去。”
“娘娘又在谦虚了,不是您让着,我怎能和您和棋。”
话这么说,卿瑶心里却十分清楚,佟妃的棋艺精湛简直超乎她的想象,试问后宫女子能和雄才大略的康熙棋盘上博弈三千能是什么等闲之辈?若不是她来湖洲这些年,无聊的紧,文人墨客对弈千万,棋盘上一沟一壑早已烂熟于心,能和佟妃和棋简直是妄想。
起身收拾着棋盘,卿瑶瞧着也到了晌午,于是便对佟妃道:“主子,传膳吧,想来您也饿了。”
佟妃有几分撒娇道:“不急嘛,先别收拾了。本宫这儿将忆江南谱成了琴曲,江南情怀,风景旧曾谙,想必你最是了解了。来,给本宫和个声,没准啊下次在老祖宗的寿宴上,还能献个丑给皇上娱乐呢。”
卿瑶放下手中的活儿,望着心血来潮软声细语的佟主子,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这段时间,她都有点错觉,佟妃有些关于关注她这个丫头而不是上着心在皇上那里。
石桌那里红珠摆上了佟妃的古琴,椅子上扑上了厚厚的软垫。佟妃款款落坐,卿瑶瞧着她,回忆起佟妃的琴艺,她也是个在古琴上颇有造诣的女子。虽然从小在莳花院跟师傅学了不少,可是听了佟妃一曲高山流水,她还是得承认,这个不全是满族血统的女子有着满族姑娘没有的细腻情怀。
遐想着,手里不知不觉被佟妃塞上了一张纸。低头一看,居然是那首赵师侠的忆江南。
还没回过神来,一曲悠扬的琴音就传了来,婉
转动人,清雅高洁。她在莳花院时闲来无事也曾谱过这首词,熟悉于心,张口就唱道:天共水,水远与天连。天净水平寒月漾,水光月色两相兼。月映水中天。人与景,人景古难全。景若佳时心自快,心远乐处景应妍。休与俗人言。
佟妃手底下飞快地流转,眼神却盯着心无旁骛的卿瑶。因为陪着皇上南下回来,知晓他特别喜欢这首词。所以就细心钻研谱成了曲,已经好多年了,还记得十一年的年宴上,那时候依旧谈笑风生的赫舍里宁儿与她共同和了这首曲子。一后一妃,传为佳话。她抚琴,赫舍里宁儿和声,哄得座上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惊艳万分。可是,那琴声终是不如人声,那眼神里透出的光芒折向的并不是她。
一曲完毕,佟妃腾出手来鼓掌道:“怎么本宫觉得,让你来伺候有些大材小用了呢?”
卿瑶忙摆着手:“娘娘说哪儿的话,只不过凑巧我曾经也非常喜欢这首词,闲来无事乱唱的。倒是您的琴艺,行云流水,您看那枝头的鸟儿都被引了来,似是要为您喝彩呢。”
佟妃笑着刚要说话,一抹朱红色宫装急急的闪了过来,凑在佟妃耳边道:“主子,皇上来了,宫门口呢。”
佟妃以往总是平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期身站起望向站在一边的卿瑶,说道:“卿瑶,我记得我那儿还有个没绣完的荷包,你手巧,帮着我绣吧,这里有红珠就够了。”
她明白佟妃的意思,不敢多言,只说一句:“好的,主子,我再为您采些菩提子花,晚上您洗个药浴,消除疲劳最有效了。”
见佟妃点着头目光却隐隐约约飘向了宫门处,卿瑶不再言语,转身就离开了。一双不沾尘染的靴子踏进永寿宫的大院子,明黄色便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似是要腾起,飞向广阔的蓝天。
“皇上驾……”李德全照例扯着嗓子准备连声通报,却被康熙一个手势卡住。
有几丝不悦,声音低沉:“不是跟你知会过嘛,朕来清霁这儿哪里还用的着通报,真是越发蠢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