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庭若怒,则天下皆噤声。
龙庭门,雄踞荆州,声望震天,在整个武林都享有盛名。
龙庭们门主沈慕飞,成立五年以来,外面的人却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他坐镇龙庭门之内,号令天下,执掌武林风云变化。
王婷坐在茶寮里,听着来往行人对龙庭门的评价,但笑不语。那传说中无比神秘的沈慕飞,她恰好见过。
前日夜里,她进过沈慕飞的书房,偷一样东西。
当时书房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一盏残灯,明明灭灭。没有人发现她,只有沈慕飞的贴身护卫木仲,听到声响后追了进来,挥剑直刺。
王婷持剑格挡,使了个巧劲,压下了木仲的剑,直往他胸口而去!在她的剑即将没入木仲胸口时,沈慕飞出现了。那男子一招隔空打穴,在三尺外就将她的剑击开了。
握剑的手被剑身传来的剧烈震动震得发颤,虎口甚至已经开裂。轻描淡写地一击,却蕴含了无上的内力。
王婷稳住颤抖的手,压低声音:“阁下好功夫,不知尊姓大名?”
那男子不过弱冠年纪,一袭长衫,分外儒雅,闻言轻轻浅浅地一笑:“在下,沈慕飞。”
王婷愣了一下,原来号令天下的龙庭门门主沈慕飞,居然如此年轻。然而只是她分心的刹那,沈慕飞的剑已平削过来,目的很明显是想切开她脸上那惨白如死的面具。
真气下行,足尖点地,迅速后退,王婷如春燕般轻巧地掠过了他的剑。然,剑虽是未碰到面具,但剑尖处吐出的凌厉剑气利刃般在面具的左脸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细小的血珠洒在惨白的面具上,诡异似妖。
脸颊上清晰地传来轻微的钝疼,王婷并未理会,只握紧了手中剑,她若是再有一丝一毫的轻忽,下次伤的就不只是脸了。
沈慕飞:“说,你夜探龙庭门,有何企图?”
“寻一样东西罢了。”王婷的声音被面具挡着,不太真切,“鄙人听闻,门主手里有颗极其漂亮的珠子,心下十分向往。”
“哦?”
沈慕飞唇角一勾,声音未落,人影一晃,手里的剑已经破空而来,势如破竹!
王婷眼神微寒,剑气横扫,拖过一旁的屏风狠狠撞上了沈慕飞的剑。屏风瞬间被一分为二,剑的来势去丝毫不减!王婷长剑一挑,被对方的剑气震得凌空而起,退到了后窗之上。
书桌上的宣纸被剑气波及,漫天飞舞。王婷透过纸张的空隙,看见沈慕飞冰冷的眼神。
她摸着身后的窗棂,跳窗逃离,情知再打下去已经没必要,没有找到想要的,还惹上一个大麻烦,这一趟来的实在不值。
沈慕飞竟未追赶,只是,那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诡秘的笑意。
他薄唇微启:“你,逃不了的。”
然而那一夜并未像沈慕飞所言,王婷顺利地逃离了龙庭门,她抬手摸了一下脸上已经并不存在的伤口,淡淡地笑了笑。
放下茶钱,她漫步离开。
王婷并未发现,身后五尺之外,有蜜蜂嗡嗡作响。
沈慕飞说她逃不了,定然是逃不了的。
京城一品楼。
位于京城繁华地带,是如今晋王朝京城最热闹的客栈。一品楼规模宏大,楼宇不凡,服务甚是周到,客如云来,又被人誉为天下一品楼。
王婷因着和一品楼楼主有些渊源,乔装打扮后在此当起了跑堂,不过并不做杂活,只悄悄地混在人群里,探听些许消息,为无聊的日子增添些许趣味。
将近午时,正是一品楼最热闹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不停悠悠哉哉地在大堂里晃悠,顺便听着各类食客口中繁杂的消息。
掌柜地突然叫住她:“王婷姑娘!”
王婷不明所以地跟着掌柜走到后厨:“掌柜唤我,所为何事?”
掌柜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方才来了两个客人,远远就指着你,说让你给他们上菜,还放下了一百两银子。就在天字一号雅间里。有些来者不善。”
王婷疑惑:“什么样的人?”
“两个男子,都不过弱冠之年,衣着不凡。”掌柜的摊开手中的银票,有些担心的看向她,“要不别去了,你趁早离开。老板让我照顾着你,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掌柜的只管把钱收起来,有钱怎能不赚?且安心,这世上能动得了我王婷的,屈指可数。”
王婷轻轻一笑,端起酒壶和方才便径自上楼而去。心里却在思忖,到底会是什么人。
到了天字一号雅间前,王婷小心翼翼地贴在门上听了听,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王婷推开房门,屋子里很安静,与楼下的喧闹截然相反。
她走到桌前,将酒壶放到桌上,响亮地吆喝一声:“客人,您的酒!”
窗前,那男子背她而立,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手中折扇频频摇动。从旁不远处,站着一个手握长剑的青衣男子。她认得,因为前天夜里他险些命丧她手啊!
她看向窗前的男子,诧异之色溢于言表:“沈、慕、飞!”
“姑娘记性不错。”沈慕飞嘴角含笑,转身,直直看向王婷,眼中有嘲讽的意味,“才一天不见,姑娘竟转了业啊,可让我好找。”
王婷已然镇定下来:“龙庭门果然厉害。”
沈慕飞折扇啪地合起来,挑眉看她:“姑娘坦然承认,倒让在下意外了。让在下意外的不止姑娘的坦诚,做了贼不藏起来,反而到这人来人往的一品楼里抛头露面,姑娘是心大还是本事大?”
“沈门主都已找上门,我若是还装糊涂,倒显得不识相了。”
“姑娘是个聪明人,却为何做那些个见不得光的蠢事!”沈慕飞冷冷道,“那天晚上,我的剑上涂了一种药粉,只要我的剑气能扫到你,药粉便会立刻附着到你身上。而这世上有一种名为化赤的蜂类,专职追寻这种药粉。”
“化赤蜂?原来是叫这名字啊。”王婷的手伸进粗布麻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些东西瘫在手心,抬眼看向沈慕飞,嘴角一勾,“就是这些?”
她的手有些黯淡但仍洁白,掌心躺着数只蜂儿。浅黄的身子蜷缩着,殷红的翅膀干瘪黯淡,显然已死去多时。沈慕飞眉峰微蹙,看着那女子手掌倾侧,将那些小小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一直在旁不动声色的木仲抬手握住剑柄,紧紧盯住王婷。
“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东西来追踪,龙庭门也忒无人才。”王婷嘴边的笑意含了几分讥诮,“不过还是有值得夸奖之处,数量很多,没有被我全部抓住。”
木仲断喝,长剑出鞘:“小小女子,如此口出狂言!”
沈慕飞沉着脸摆手,制止了木仲。
木仲低头,归剑入鞘,退到沈慕飞身后。
雅间里一时间落针可闻,静了几个呼吸后,王婷看了一眼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吃食,浅浅一笑:“若无其他的事,小人便退下了,沈门主慢用。”
转身欲走,那男子却突然叫住了她:“站住!”
王婷止步,缓缓转身,抬眼看他。
沈慕飞缓步到她面前,眸光深沉。眼前这女子,并非生的倾国倾城之貌,却十分惹人心痒。
沈慕飞看她半晌,忽地嘴角扬起,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话语轻薄,极尽调戏之意:“姑娘生的如此国色天姿,秀色可餐,委居于此,实在是可惜了呀。”
王婷却无半点羞怯之色,垂目低笑了两声,才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沈门主器宇轩昂,绝非轻薄放肆之人。为了逼我出手,做出这登徒子的架势,又是何必呢,平白辱没了你这一身的浩然正气。”
“哦?”沈慕飞却没有停下的意思,越发靠近她,呼吸已经喷到了她的耳畔,“可是本门主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见了女色,照样也会动心。尤其是像姑娘这般,才貌双全、武艺非凡的女子。”
王婷依旧不恼不羞,脚步轻抬,只一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残影闪过,王婷已经到了雅间外,只有声音留在风里:“小女子就不奉陪了。”
沈慕飞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好俊的轻功。
话不投机,沈慕飞没有讨到半点好处,甚至连王婷的身份也没有问出来,最后还被那女子抽空溜走了。
沈慕飞回到龙庭门,就让木仲去彻查王婷的身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她的名字。
有了王婷的面相和姓名,查起来就容易得多。没多久,写有王婷身份的薄纸就摆在了沈慕飞的案头,却只有寥寥数字:神兵山庄庄主长女,王婷。
沈慕飞的指尖停在“神兵山庄”四个字上,喃喃自语:“天下兵器总行,神兵山庄,王庄主居然有个这样的女儿。不错,也算个人物。”
沈慕飞起身,在身后的书架上翻出木盒打开,取出里面一封泛黄陈旧的信,端详了半晌,忽地勾唇一笑。
王姑娘,咱们的缘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