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峰原本很有些猥琐的脸上绽开了沟壑纵横的笑容,他伸出了有些干枯的手臂,在马上伸手和方云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方云晖有些感动,是啊,生存固然是最重要的,但无论在哪里做人,还是要有追求,才有生存下去的意义!
罗峰和方云晖都不曾想到的是,他们今天在草原战场上约定的誓言,在不久的短短两年之后,促成了在华州大陆战争史上,一件影响意义非常深远的大事。
原朝廷亲卫军兵团长毛伟权在王者之矛军团走马上任!实话说,老罗峰走得有点落寞的感觉。这个原本在方云晖印象当中叱咤边陲、成名数十载、甚至连京师里的老百姓们都耳熟能详的督帅,并非像人们想象中那样风光。据说,京师兵部里只给他委任了一个高级军事顾问的闲职,享受元帅待遇——当然了,真正的军衔还是督帅,帝国里在四百年前的合围之战后,就没有封过元帅了。
前后两任兵团长在朝廷任命的北方督战监军方云晖大人的主持下进行了军务交接。老罗峰走的时候,方云晖只是客套了几句,甚至没有去送他,在经历了那个夜谈之后,方云晖知道,他和老罗峰之间,这些虚礼已经不重要了。
毛伟权对方云晖这个少年监军的方公爷,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不仅替方云晖带来了忠武侯爷的亲笔家书和很多家里吃穿用度的东西,甚至于暗地里向方云晖表示,如果愿意,他可以帮忙调来几千紫荆花的戍卫军来北方的战场练练兵。
如果这种示好的情况发生在几天之前,方云晖难保不动心,毕竟有力的经济支撑和强军保障,才是最为可以依赖的对象。不过现在,方云晖笑着拒绝了,我从小生在京师,又长在东南,说是个监军,我过了年也才二十二岁,怎么个监军法?说白了,不如开开眼界,来北方游山玩水驰骋草原雪山来的痛快呢!
于是,紫荆花方公爷当真开始游山玩水了。他整天捧着个地图在研究——不过不是军事地图,如果研究北方战场的话,只研究附近方圆五百里的范围,就已经算是超幅了。方云晖看的是狄蒙帝国的地图!他有点被怀疑为变态地研究狄蒙更为北方的地图,看来他是真的有兴趣去那里看雪山了?
更为让毛伟权感到惊讶的是,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在世人口中传说精明强干的紫荆花公爵,跟王者之矛军各级将领之间的关系没有丝毫的进益,倒是跟他带来的两个准媳妇的关系突飞猛进。程素华和赵霖儿两个小妮子倒是得其所哉,她俩一个专门陪方云晖搞法术试验,另外一个更离谱,天天跟“老公”一起研究狄蒙文化。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法术试验的效果是那个小城堡内外天天弄得鸡飞狗跳,而程素华甚至开始教方云晖开始用狄蒙文字写诗歌了?
“还就是个纨绔子弟啊,也许在自己封地上的时候,受到南岭军和海城的威胁,用聪明和急智还弄出点事业心来,现在来到北方,没了根基,也就没什么可以折腾的了。”有一次,毛伟权麾下的一名将领这么跟毛伟权评价说。
这名部将乃是毛伟权从朝廷亲卫军里面带到王者之矛军里面来的。毛伟权出任王者之矛军的统帅,看来非常地下了一番功夫,他精挑细选之后又从兵部那里走通了关系,带来了三名提督、一名都督。除了一名提督是某有钱有势的贵族托关系让儿子跟毛伟权出来混资历谋晋升之外,另外三人确是勇武多智的将才。
不过毛伟权对于那名亲信对方云晖的评价并不置可否。一个公子哥,去南洋可能是闹着玩,可狮鹫山那一战,打南岭军,是实打实的战绩!不过虽然弄不清楚方云晖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毛伟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还是放心了,至少方云晖不会跟自己较劲闹事。这就行了,毛伟权并没有忘记,这个少年方公爷,在十八岁的时候就监军南洋水师,虎鲨身岛大战的前几天,就极为精准地向京师预报了周龙彪的失利。六万海军的全军覆没,使得一代霸主从此转折走向了衰落,并最终灭亡。天知道这里面监兵部云晖有没有捣什么鬼,毛伟权可不想成为周龙彪第二。
“我计划去狄蒙的北方一趟!”说这话的时候,方云晖按住了极为吃惊的毛伟权的肩膀,“你先坐下听我说。我从小看书的时候,对狄蒙北方冰原的景色已经向往已久了,这是于私。于公呢,我深入体察了解狄蒙那帮蛮子的内情,或许对以后帝国的战事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但是方公爷,那个,你不仅是我王者之矛军及北方几省守备部队的监军,同时我也有责任替你父亲保证你在北方前线的安全”毛伟权一个劲的摇头,显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方云晖的建议。
方云晖笑了笑,松开了他的肩膀,在大营里面来回走了两步,猛地回转过头来说:“监军这个事情也就算了,我在与不在,于北方军务没有任何影响。至于定期向京师兵部的报告,你看着帮我写就行了,就按每次的惯例那样。安全问题么我的实力,毛伟权叔叔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谈及个人实力的问题,毛伟权倒是笑了起来:“方公爷,我从不少人那里听说,你是帝国法术组织的什么特聘顾问,而且法术水准也到了高级。还有,听说跟南岭军打对战的时候,你也带头冲锋来着,武斗气也应该有了一定的水准,但是这深入敌后的事情据我所知,狄蒙人那头,法术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法术师都叫做‘祭司’,方法也以炼器和诅咒类为主,你如果在那里用法术的话,是很容易被人家认出来的”
方云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毛将军,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武技不够,如果去了狄蒙之后遇到什么麻烦应付不来,出了什么事情还要为我担上看管不周的责任。可我去,一不是有什么公干,二不是深入敌后搞什么军事动作,应该没什么人注意到我。至于你所为我担心安全的事情,我看将军是多虑了。”
毛伟权听到此话,剑眉一轩:“哦?我多虑了?看来你对自己的武技颇有些自信那。”
方云晖朗声大笑,走到军帐正中,顺手抽出架子上的一柄铁枪,倒提在手中,枪尖拄地,说:“将军,如果信不过方云晖的话,便请派几位属下来去外面空地上试试方云晖,咱们来个教场演武,若是有人胜得过方云晖手中铁枪,我北行之举便就此作罢了吧。”
他这番豪言壮语一出口,帐上帐下的众将都是大感奇怪。紫荆花公爵在法术界颇有些名望,这大家都知道,狮鹫山苦战铁枪将周虎猛,也算是一战成名。可就单凭一柄铁枪,夸口说自己在王者之矛军中打遍全军无敌手,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毛伟权双手一击掌,高声道:“好!就按监军大人说的办,你若果真武技高超,我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就凭你去北方玩耍一阵子便是了。不过,你要是输了,回家可别跟方坤老将军说我这当叔叔的管你管得太紧那!”
帐上帐下立着的众武将,莫不是好事之人,见主帅和监军大人说什么“教场演武”,都是大声叫好,一股脑都涌了出去,早有下将吩咐士兵摆开场子,毛伟权一把椅子居中稳坐,几乎全军都统制以上的军官都围了来瞧热闹。独孤寒身为副帅,坐在毛伟权的旁边暗暗好奇。刚才他未发一言,他是知道方云晖的本事的,当年京师郊外遇刺的时候他就知道。可是这武技不是法术,王者之矛军中高手如云,一出手绝对瞒不过众人的眼睛去,难道这个方云晖,近年来武技也突飞猛进了吗?
方云晖伸手脱去了外面罩着的战袍,露出内衬的一身细铠锁甲,仍旧是随手倒提着长枪,往场中一站,面露微笑地问:“不知道哪位将军先下场来指教?”
大军之中的战将,无虑百数之多,可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的。说到真下场,人家可是公爵监军,你打赢了他他去不成北方游玩,不是纯粹给自己找麻烦吗?要是打输了,脸面上总归无光,何况还不知道主帅乐不乐意。方云晖连问了三四遍,始终无一人下场。
毛伟权见眼前有些冷场,冷笑一声发话说:“怎么?平日里见你们一个个好勇斗狠的,都夸说自己武技高强,这时候监军大人要考较考较你们的功夫,倒没一个人肯冒头的吗?”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文人武者正常的心理状态。毛伟权话音未落,便有人受不得激,从中站出一人,大声地喊:“你们都不出头,我就先来挨两下监军大人的枪杆子吧!”
大家听了这声,抬头望去,只见一将排众而出,往场子中心一站,比方云晖高了几乎有两个头,铁塔一样,却是第二师团的副师团长卢照翼。他这一出场,不少人脸上露出笑容,大声鼓掌,心想,这头阵让这莽夫来打,的确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这卢照翼,在王者之矛军当中称得上是一员虎将,身长力大,冲锋时候向来奋勇当先,战功累累。如果论到战功,早就该是个正师团长了,不过却是脾气暴躁的一勇之夫,如果评个有勇无谋奖的话,这家伙绝对是第一人选。因此,老罗峰也好,毛伟权也好,都不敢让他独当一面地带领一个师团。这时候看见是他,毛伟权也是暗暗点头,他虽然执掌王者之矛军的时间不长,却刻意地对众将的特长脾气、战绩前科,都做了深入了解,这卢照翼,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
卢照翼纯粹是个莽夫,看方云晖只是微笑点头,也不再客气,随手一摆,倒提在身后的狼牙大棒,夹杂着一阵劲风,照着方云晖当头砸下。他手中这狼牙棒,是上阵用惯了的兵器,大周的兵器种类并不算多,一般上阵不是用长矛,便是用重剑,长刀马刀用得都很少,偶尔也有用双手剑或者一剑一盾的。像用到狼牙棒的,一般都是勇力过人,狼牙棒挥舞起来,不仅重、杀伤力大,而且上面尖刺还对其他兵器有克制作用,缺点就是这玩意轻了就没用,重了,哪是一般人舞得动的?也就卢照翼这种莽夫,狼牙棒比常人用的,重了一倍还不止。圈子外面围观的人,见卢照翼说打就打,狼牙棒声威极为猛恶,当真是留情不动手,动手不留情,一齐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