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晓嵩说:“我不懂茶,这都是刘总送的,说人过了三十,喝茶可以预防高血脂。你随便找来泡吧。对了,刘总还送我一套功夫茶具,在吧台下面放着,你也一并拿出来吧。”
管宁宁就蹲下身子,找到那套功夫茶具,在一个纸箱子里装着。便拿了去厨房刷洗,回来就将茶具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又去把茶壶、杯具一类都拿过来摆上。
干着这些的时候,管宁宁就对戴晓嵩说:“还是喝花茶吧?刚吃了肉馅饺子,去去油腻。”
想想就又说一句:“刘总倒是很关心你的,什么都为你预备了。”
戴晓嵩笑笑说:“刘总对下属没得说。我来的时候,是冲着张总过来的。现在,倒是因为刘总,不愿意就这么走了。”
管宁宁泡上茶,坐在戴晓嵩一侧的沙发上说:“是啊。像我这样的,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刘总知道我离婚了,都过意不去,把我给提上来。其实,正经说的话,我离婚跟公司没关系,刘总这样提拔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他好。”
戴晓嵩说:“你不要过于小瞧自己了,其实你工作能力很不错的,过来以后帮了我很大的忙。刘总用人也是很谨慎,你没有能力他不会提拔你。”
管宁宁就自嘲说:“我有啥能力啊,在公关部眼看就要混不下去了,连新来的学生都敢欺负我。”
戴晓嵩就认真说:“你不要因为你在公关部的表现就看轻自己。毕竟人人都不是刘总,都能像他一样可以慧眼识人。你在公关部表现不好,不一定就说明你没有工作能力。有时候,领导也是有偏见的。刘总提拔你,也不见得就是完全因为你为公司离婚这件事。你如果不适合助理这个工作,他绝对不会把你调到我这里来。”
管宁宁就笑,然后说:“我一个小兵,没想到刘总也能注意到我,这算是我因祸得福,霉运走过了,好运来了吧?”
戴晓嵩说:“调你过来的时候,刘总专门找我谈话,没有说因为你为公司离婚才提拔你,而是对我说,你胆大心细,是个好苗子,让我好好培养你,将来对我帮助很大。你过来了,咱们磨合这些天,我觉得,刘总对你的评价,还是恰如其分的。”
管宁宁就说:“咱们刘总从年轻的时候在国企就是传奇,自己干事业还是传奇。甭管怎么说,我心里感激他!”
戴晓嵩就笑了说:“刘总现在也不老,和我一般大。”
管宁宁就连忙说:“对,一点也不老。”
这一夜,两个人聊的很投机。除了张静,戴晓嵩从来没有跟其他女人聊这么多,而且无所顾忌,无话不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管宁宁不得不站起来告辞。戴晓嵩好像有些意犹未尽,也没有表示要管宁宁留下来。
临走的时候,管宁宁问戴晓嵩:“过年真的不回去啊?”
戴晓嵩说:“回去干什么啊?我兄弟姐妹不少,家里很热闹,不缺我一个。”
管宁宁就劝他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咱们做儿女的,得体谅父母的心情啊。”
戴晓嵩说:“等过了年,有空的时候请假回去吧。这大过年的,我不想给爸妈添堵。原来我是跟爸妈说好,今年要带女朋友回去的。现在,回去怎么说?还是算了吧。”
管宁宁想想就说:“要不这样。我呢,和你情况也差不多。过年家里都热闹,就我这个该在婆家的人反而要在娘家,大家看着我也别扭。”就问戴晓嵩,“网上不是有租女朋友回家过年的吗?我给你冒充一次女朋友,帮着你糊弄你爸妈怎么样?”就说,“你就权当我这女朋友是租的,不过我不跟你要钱,免费的。我在你们家吃喝,也不交钱,你看行不行?”
戴晓嵩看着管宁宁,半天问:“这个,合适吗?”
管宁宁说:“反正我现在属于多余的人,没什么合适不合适,我不在乎。你要觉得不合适,那就算我没说。”
戴晓嵩说:“你容我想想,成吗?”
两天以后,管宁宁给张静发来一条信息:他答应了。
张静看着信息,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来。
但是,她没有给管宁宁回。
到张静这个年纪,想找一个伴侣,就不在乎男方帅不帅了。她要的是一个能够看透她,比她更加强大,当她彷徨的时候,就像一堵墙一般站立在她身后,让她放心地依靠着的男人。
显然,戴晓嵩不是这样一个男人,他永远无法看到这个强势女人身后的软弱,就永远无法理解她。
而这样的男人,在张静心里,只有刘万程。
可是,刘万程这大小老婆,自己就够麻烦的了,她可不想掺和进去。她只想和他保持一种比姐弟再亲密一些的关系,在她无助的时候,脆弱的时候,可以有人诉诉衷肠,可以有一个肩头让她依靠。
至于夫妻间的事,女人的寂寞,现在这个社会,只要你有钱,哪里解决不了?
过年放假,戴晓嵩果然就偷偷领着管宁宁回家了。管宁宁还给戴晓嵩家里的亲戚们买了许多的礼物,大包袱小提溜的一大堆。好在戴晓嵩有车,要不然能把管宁宁给累死。
戴晓嵩这种甩手掌柜的,估计不会帮她拿东西。可管宁宁就是喜欢戴晓嵩这样的,实诚,老实,听话。不干活就不干活,男人会挣钱就行。女人天生就是干活的,多干点活也不会累死,心里舒坦就行。
过年的时候,刘万程带着徐洁也回家了。他的家在西北山区,先坐飞机,再做出租,最后还要扛着给父母弟妹以及孩子们的东西,走几里山路,才能到父母住着的村子里。
徐洁和管宁宁恰恰相反,她碰上了一个拿女人当自己性命的男人,唯恐累着女人,竟然能够想到在城里买根扁担,一个人挑着那些东西走山路,让徐洁空手在一边跟着。
徐洁也知道,刘万程对她太好了。所以,只要刘万程在她身边,她什么都不忍心和他计较,就是明明知道高秀菊已经进入了她的生活,守着刘万程,她也不愿意提。
可是,只要刘万程不在身边,她心里的那些委屈就会涌上来,恨不得立马就和他摊牌。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到底要想干什么?和刘万程离婚,在她聪明的智慧又占领了她的脑瓜的时候,那是只有傻子才肯干的事情!
周边都是光秃秃的荒山,茅草疯长,只留了一条勉强可以过马车的黄土道路在中间。刘万程挑着扁担,就和徐洁在这样的黄土路上走着。远处是更高的大山,将他们走着的这个小山坳包围着。
徐洁就跟刘万程嘟囔:“一直也要不上孩子,回去又得挨你爸妈嘟囔。他们话说快了,我一句也听不懂。”
刘万程说:“听不懂更好,不用生气。你不用担心,有我对付他们呢。”想想就问,“你姐怎么也没有孩子呢?是不是你的毛病啊?”
徐洁就生气说:“你胡说!我都去医院查了,根本就没毛病。我姐不要是他们两口子故意不要,不是等你那个小商品城吗?我姐要是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还怎么为你卖命啊?”
刘万程就分辩说:“怎么是为我卖命呢?你是董事长,他们是执行懂事,还是公司管理高层,是为你和他们自己卖命呢!”
徐洁就撅嘴说:“你要再这么说,董事长我不当了,回去就把所有股份都转到你名下!”
刘万程就笑:“开玩笑呢,你干吗呀,说的跟真的似的?咱们是一家人,股份在你那里我才安心是不是?这年头,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世事难料。我不是法人代表,有些事情就可以以个人的名义去做,不会牵连到公司。万一出什么事,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呸呸呸!”徐洁连着吐唾沫,埋怨说,“大过年的,你说点人话好不好?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刘万程就说:“好,说人话。你记着丫头,只要你和公司好好的,咱们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就算进去,也有办法出来。”
徐洁说:“好啦,别胡说八道,越说越来劲!这个我都知道啦。”接着就说,“反正你也不许违法,咱们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许你扔下我!”
这句话说出来,恐怕要因为高秀菊和刘万程离婚的念头,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刘万程就不说话了,往前走着,就发现徐洁有点跟不上,只好把扁担放到地上,等着她跟上来。
看徐洁走到面前,就说她:“让你去健身房健身,就是不听话!我挑着东西,你空手走还跟不上!就这熊样,你还打算生孩子呢?”
徐洁喘着气说:“你怎么知道我不去呀?你是男人,当然力气大啦。”
刘万程说:“你去个屁!我都问教练了,你这个月一共去了三天,连器械都没做完就跑了。”
徐洁就嘿嘿地笑。
刘万程就训她说:“过了年不许早下班,我去锻炼的时候,你必须跟着!”
正说着话,就见山梁上出现了人影,那人影看见他们,挥着手喊:“哥,哥!”
刘万程也看见对方了,对徐洁说:“万辉来了。”
徐洁就冲那人影挥手。
那人影趟起一溜黄土奔跑着下坡,身后的塬上,就又冒出一个军绿色的影子。
这边,刘万程就冒出一句土语:“额大来咧!”
他就放下扁担等着,直到弟弟跑到身边才问:“你几时来的?”
刘万辉穿一身西装,脚上却穿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听哥问他就说:“额昨天回来的。大说,今年是咱们最后一次在塬上过年咧,明年这里要弄风景区,老窑不让住咧!”
刘万程就叹一声说:“这么个荒沟沟,弄啥子风景区嘛,谁来嘛?”
两人讲的都是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