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有清香月有阴.
玉梓寿显然比他的兄长来的幸运,先前因着一种好友起哄将他拖进了新房,他才能得机会与心上人亲近亲近, 多年来所希冀的终于得以实现。
无论是这夜还是这人, 都是无比美好。
耳鬓厮磨, 低声细语, 花瑶的丫鬟早珠早就悄悄掩门退了出去, 只留下一室旖旎。
大红花烛整整燃了一夜,白头到老,携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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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已过, 前院的祝酒声渐渐消散,想来宾客们也都一一离去, 少有的几位喝醉的人都被自家仆人接了回府, 而此时本该归来的新郎还未归, 饶是卫清泠也都都等的不耐烦了些,打发了芳草出去探探情况。
一炷香的时间, 芳草去而复返,却是带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太子喝醉了竟是在前院发酒疯,一国储君竟然做出如此丢脸的事儿,实在是让人咋舌。玉梓鹤当时与太子同桌饮酒,这般情况可大可小, 但身为御林军统领的他自然是逃不掉的, 只能立即吩咐下去令众人瞒住此事, 并亲自送太子会宫。
回宫一趟自然是要耽误些时辰, 只是这洞房花烛夜却是要被耽搁些了。
卫清泠听玉梓鹤没事先是松了口气, 可随即一想自己在这儿独守空闺不由又在心里暗骂,好一个酒囊饭饱的太子, 何时不醉,偏偏在如此重要的时辰醉酒,坏我好事。
玉梓鹤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卫清泠也就把盖头揭下,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鹅蛋脸来。可又一时发愁,自己的夫君也不知何时能回,新婚之夜自己自然是不能先睡的,可是一人在此偏又无聊,若是在边关,定是要在院子里舞上一剑才好。
正愁闷之时,敲门声响了起来,竟是玉梓嫣亲自上门,显然她又是偷摸着来的。
哪儿有小姑子在大哥新婚之夜时跑到新房来的,不过这却正对卫清泠的胃口,她就喜欢反其道而行的女子。
“大嫂。我是梓嫣。”玉梓嫣先是探了探头,一时被房中喜庆的颜色晃花了眼睛,心想不知自己成亲那日是否也是这番情形。
卫清泠一喜好奇玉梓嫣这时来找自己的缘由,便起身转出屏风将还在探头的玉梓嫣一把拉了进来,这一拉差点儿把毫无准备的玉梓嫣摔倒在地。
待定过神来,芳草搬来凳子,玉梓嫣坐下后这才感叹,“大嫂,你力气可真大。”
要是一般女子听了指定生气,但卫清泠听了却只会得意。
“我从小习武,这不算什么。”
想起那日在云山寺的情形,玉梓嫣涌起丝丝羡慕来,卫清泠不由诧异她竟会露出这副模样来。
“怎的小姑你还有些羡慕?”
玉梓嫣叹了叹气,“大嫂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出门遇着歹人,那时候可才知手无缚鸡之力实在可怜。”
不过玉梓嫣从不是伤春悲秋之人,也就是说说,随即眼里又是一派清明,卫清泠最喜欢的就是这般真性情的人,否则也不会看上玉梓鹤。
对这个头次相见的小姑,卫清泠生出几分好感来,不由调笑道:“我听我爹提过,那位乔大人恰好那时救了你,所以成就了你们一段姻缘,对不对?”卫清泠狡黠一笑,“所以我说你这是因祸得福,若是你自己能够保全自己,哪儿来的英雄救美?又哪儿来的美满姻缘?”
也是,有得必有失,不正是因为上次的遭遇才让自己和乔诩互许心意的么,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看着玉梓嫣眼里的笑意,卫清泠知她对自己的婚事极其满意,看来什么时候得跟这位风头正盛的乔大人过上几招才好。
玉梓嫣还不知面前的大嫂存了这般心思,却听卫清泠问:“不过,这个时辰小姑到我房里是有何事?”
“这个嘛...”玉梓嫣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笑着解释,“大哥送太子回宫,一时半会儿也回来不了,做小妹的还没见过嫂子,就想着先来瞧瞧咯。”
说着玉梓嫣都觉得害臊,但又总不能说是自己觉得大嫂一个人独守空闺难免寂寞便来陪着说说话吧。
可卫清泠哪里不知玉梓嫣的小心思,不过她也不会戳破,心里对这个小姑子的越发的喜欢,看来玉府的人一个比一个有意思,嫁过来是真嫁对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子,不想话题竟是扯到了太子身上,出乎意料的这对姑嫂对太子的评价如出一辙,虽然私下议论储君乃是大罪,但是如今只有两人,倒也不是太顾及。
忽然卫清泠谈起一桩秘事,玉梓嫣倒是吃了一惊。
“那如今孙良娣如何?”玉梓嫣没想到前些日子太子妃怀孕一月才刚刚告知窦皇后,三日后便被人落了胎,而且查出幕后指使之人竟是孙凤文。
“自然是被贬为庶人,因着这事太子也被官家训斥了一番。”卫清泠对这些事一直都是听听就算了,后宫女人之间的招数她向来不屑一顾,谈起这件事也是因着今日太子醉酒一事牵扯出来的。
不曾想今日太子醉酒背后还有这么一番故事,不仅失了骨肉还被宠爱的女人给算计,怪不得今日会喝的烂醉,只是孙凤文出事儿了,可瞧着孙瑞文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见玉梓嫣神色不对,卫清泠不由问:“怎么?这个孙良娣你认识?”
玉梓嫣摇了摇头,“见过两面,不熟,但她大哥是我二哥的好友。”
卫清泠以为她是在为孙府担忧,劝道:“你也莫要担心,官家也不至于为了个女子便迁怒孙大人一家,只是那位孙良娣自作自受,苦头以后是吃定了的。”
玉梓嫣也不解释,摇了摇头表示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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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哀婉凄凉,明明是大好的洞房花烛夜,此时身为新郎官儿的玉梓鹤却在皇宫之中,马车里躺着的是一国太子。
玉梓鹤打马在前,回头看了眼马车,身上显目的红色提醒着他今日乃是他的大婚之喜,也不知娘子是否等得急了。
入了月华门就是皇宫内院,他身为男子不便再入,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也能早些回府见见娘子,反正都已经入了这皇宫,还能出什么事儿?
守门的将领看清来人,立即行礼道:“属下参见玉统领。”
玉梓鹤翻身下马,其余的门将都看了过来,人人都知今日乃是玉梓鹤的大婚之日,不想这深更半夜的,新郎官儿还穿着喜服呢,却是出现在此。
“玉统领,怎么这时候来了?”说话正是刚才行礼那人,他看了马车一眼认出那是宫中的马车,只是不知是哪位贵人,原本想讨杯酒喝,此时也不得不将想说的话压了下来,而问:“不知车内是...”
总不好说太子在自己府上喝多了,于是玉梓鹤道:“太子殿下适才在我府上喝了几杯酒后头风忽作,这不正打算送太子回宫请御医瞧瞧。”
车内浓烈的酒气隔着车帘都能闻到,不过该说的不该说的,彼此都明白。
门将吩咐人开了门,玉梓鹤知自己不便入内,便吩咐太子随行太监仔细照顾着,自己则是打马准备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府。
再说那随行的小太监驾着马车往东宫里去,车内则已传来稳稳的呼吸声,太子已然睡着。
行到一处拐角,那小太监忽然眼睛一花直接掉到车下,动弹不得,如果有人上去查看便会发现他只是熟睡过去。
一个作太监模样打扮的人随即出现,他手脚利落的迅速的将那小太监藏在马车内,自己也进得车内。
马车里一下多了两个人显得格外拥挤,然太子殿下依旧睡的香甜。那人冷笑一声,从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拿出一粒药丸使劲儿让睡梦中的太子殿下服下,然后抱起他飞身出马车,迅捷的身影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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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梓嫣和卫清泠姑嫂两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已是亥时,本来两人还在担心玉梓鹤为了去了这么长时辰,却听前院小厮来报说是今日玉梓鹤留宿宫中不回府了。
两人一听皆是震惊,哪有新郎官新婚当日抛下妻子离开的,饶是卫清泠是个性情中人但也不免失望心痛。
玉梓嫣心中疑惑,又念着卫清泠是新嫁不便出门,于是自己请缨去了沈氏的屋里问问情况,也好让卫清泠放心。她知道玉藩此时一定在沈氏房里,而且玉梓鹤今夜不回府一事儿,可大可小,但玉藩一定知道缘由。
不曾想玉梓嫣刚到,就见玉藩穿戴整齐的正走出来,两人恰好在月洞门碰上。
“爹,你这是要去哪儿?”玉梓嫣心里隐隐担心,玉藩明显是要出门的模样,可是什么事儿需要连夜出门,想到还在宫中的玉梓鹤,玉梓嫣脱口问道:“难道是大哥他出事儿了?”
“不是你大哥。”玉藩深深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去告诉你大嫂,让她别多心,爹要立即进宫一趟。”
玉梓嫣回了玉梓鹤的院子向卫清泠转述情况之后,卫清泠想了想就算她们着急也没用,便让玉梓嫣回去了,自己则是和衣躺了一宿。
再醒来则是次日清早,房里没有丝毫变化,看来玉梓鹤果然一夜未归,一夜未归的还有玉藩,以及诸多大臣。
因为就在这一夜,太子被废,丽妃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