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经年初遇,鸢儿

叶轻歌浑身一僵,目光里纷繁杂乱涌出那年暮春的午后。

彼时苏陌尘刚大捷而归,父皇龙心大悦承诺要给他赐婚。她乔装出宫去找他,问他是不是要娶别人。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幽深,只淡淡道:“公主不该私自出宫,皇上和皇后娘娘若知晓,定会十分担忧…”

“苏陌尘。”她高声打断他,“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娶其他女人?”

他敛眉沉默,她双拳紧握,等着他的答案。

半晌,他看向外面。

“来人,送公主回宫。”

她凄惨一笑,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吗?还是他不愿对她‘交代?’

“不用。”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丞相既然如此厌烦本宫,本宫走就是,不劳烦你多费心。”

她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推开等在门外的婢女,直接出了府。当时又气又恨又难过又痛心,压根儿没注意到其他,一头便撞在一个人怀里,惯性的退后两步,皱眉微怒道:“你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

他尚且还没有为莫名其妙被人撞了还挨骂而愤怒,就被那一双带着怒意的眸子击中。

那是一双很美丽的眼睛,黑白分明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灿烂得像星星。眼角斜飞又自然的流露出高贵和妩媚,眸光流转的时候如有桃花纷然落下,惊艳了时光岁月,惊艳了他的眼。

他呆着不动,怔怔的看着这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漂亮得出奇的少女。

隐约有人在她身后不远处呼喊什么,她察觉了,想拨开他逃离。然而他却下意识的挡着她,她怒,眼看乔装的婢女要追上来了,她此刻心情不好不想回宫,便不由分说的拽着他的手就开始跑。

他莫名其妙的被她拉着,很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挣脱她,就这样被她拉着穿梭在人群中乱跑,也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跑累了,终于停了下来。松开他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息,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站在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繁华的街道,来到一个僻静却风景怡然的地方。他明明记得他们没出城,而城内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不远处高山林立,云雾重重,有枝头穿插茁壮成长。衬着天边一抹碧霞,白云悠然,偶然有鸟儿飞过,发出清脆的鸣叫。这一番场景,竟是让人格外的心情舒畅。

她坐在地上,不说话。

他回过头去看着她,见她低着头,贝齿咬着唇,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你…”他试探的问:“你不开心?”

她瞥他一眼,面无表情。

“我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皱眉道:“你不是大燕人,你是谁?”

他有些讶异,“你怎么看出我不是大燕的人?”

“你长得不像。”

他忍不住笑了,“那大燕的人该长什么模样呢,你说说?”

她抿着唇,不回答,又转过头去,双手抱着膝盖,闷闷道:“你走吧,别烦我。”

他扬眉,“小丫头,刚才可是你莫名其妙把我拉来这里的,怎么,现在追兵走了,你过河拆桥了?”他觉得这女孩儿挺有趣,之前的郁闷也一扫而空,揶揄道:“你都说了,我不是大燕的人,对上庸可不了解,会迷路的。”

她没心情理会他,也或者压根儿没听他的话,只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神情落寞而忧伤。

半天不见她说话,他歪过头去,见到她的表情,心口莫名的一紧,小心翼翼的问:“哎,你怎么了?”

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心口像堵着一块大石,无法喘息。这个时候,有人关切的问,你怎么了?她便忍不住想要倾诉,“我喜欢的人要娶别的女人了。”

他睁大眼睛,忽然大笑起来。

她皱眉,斥道:“你笑什么?”

他笑够了,清了清声,夸张道:“就你?我看你顶多不超过十岁,这么小的年纪,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他说完后又忍不住开始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却不知道,他无意间的一句话,正戳中了她的伤疤。

她立即横眉冷竖的站起来,冷冰冰道:“不许笑。”

刹那间浑身散发出的威严让他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收敛。

“嗯?”

她咬牙切齿,叉腰道:“十岁怎么了?十岁就不能谈情说爱了?我就是喜欢他,你能奈我若何?”她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委屈,眼眶有些红,把眼前这个讨厌的少年当做发泄的对象。

“你跟他们一样,都当我是小孩子,你们都只当我是一时戏言…”她说着说着,声音便低弱了下去,重新蹲下来,面色凄然而痛苦,丝毫没有属于这个年龄的童真纯粹。

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道:“哎,你别哭啊,我又没欺负你…”

“你就是欺负我。”

心中所有愤怒委屈不甘找到了宣泄口,她不管不顾的冲着他大吼了声。

他愣住,她却又别过了脸,不说话。

夕阳渐渐西斜,天边霞彩慢慢淡去,远处青山白云下巍巍树林渐渐清晰而茂密,黑压压的分不清枝干。

下沉的落日斜斜刺过来,将那蹲在地上的小小人儿的影子拉得很长。也,很寂寞。

不知为何,他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想了想,试探的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别哭了。大不了…大不了我向你道歉就是了,我错了好不好?”

含着金汤匙出生,从来没对任何人低过头的世子,对眼前这个才刚遇见甚至还不认识的女孩儿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小心翼翼的安慰说着歉疚的话。

而他自己,却仿佛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有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见面前的小女孩儿伤心,他也跟着紧张慌乱起来。他不擅长安慰人,结结巴巴词不达意道:“要不然,不然你打我吧,你打我出气,别哭了好不好?我求你了,别哭…”

她突然抬起头来,瞪着他。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他不妨她突然抬头,惊得后退,双手向后撑在地面上,愣愣的看着她虽然不悦却没有丝毫泪痕的脸。

夕阳彻底下沉,最后一丝光芒打下,逆着光,她容颜模糊而深邃,眼神漆黑看不见底,下巴精致而坚毅,有一种桀骜不驯的美。

他望着她,忽然傻傻的笑了起来。

“没哭就好,没哭就好…”

她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哼了声,又重新坐了回去,神情却是好了不少。

“喂,你刚才又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漫不经心的,有烦恼?”

或许是彼此年龄相近有共同语言,也或许是看在刚才这少年好心的安慰她的份儿上,再加上她现在还不想回宫,在这里和他聊聊天也不错。

她问得漫不经心,刚坐起来的他却脸色不大好,扭扭捏捏的说道:“我父亲来信,让我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

这次换她愣住了,“娶妻?你?”

他落寞的点点头,嗯了声,捡起一块石子往远处扔去。

她却忽然大笑起来,“哎呦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她一边笑一边指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才几岁,就娶妻了?呵呵…”

他被她笑得一愣一愣的,忽然道:“你不伤心了?”

她笑声一止,慢慢的寂静了下来,撇开头去,学他的样子,捡起一块小石头往不远处扔去。

“这世界真小,我就在街上随便抓个人,居然都能与我同病相怜。”

“那怎么能一样?”他不服气的反驳。

“怎么不一样?”她理直气壮的解释,“你不是说你父亲让你娶你不喜欢的女人吗?那也就是说你以后再也不能娶你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妻了。我喜欢的人要娶别人,也就不能娶我了。综上所述,你娶不到你喜欢的人,我也不能嫁我喜欢的人。你看,我们不是同病相怜是什么?”

他被她绕得顺着她的思路走,茫然迷糊道:“好像…是这个道理哦。”

“对啊。”

她叹息一声,又讥嘲道:“不过这个时代的封建制度向来对男人特别优待。你虽然不能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为妻,却还可以纳她为妾。”她说着又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扔了出去,语气有比黄昏后的风声更凉,“这世上的男子,大多如是。”

她突然恨恨道:“我讨厌那些该死的世俗礼教,讨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讨厌…”

她咬咬唇,又坐下来,声音低了下去,并几分鲜见的脆弱。

“讨厌…这么小的自己。”

他又是一怔,心里莫名的有些酸,却不知为何。

“你说的那个人,他是谁?”

“这世上最大的英雄。”她不暇思索脱口而出,眼神染上几分迷茫和复杂的情感。

他心口酸味更重,有些不甘道:“这天下诸国,各路王侯君主,英雄不计其数,你怎能断定他是第一?”

她听出了他的不甘心,颇为骄傲的扬起下巴。

“他就是最厉害的,谁都比不上他。”

他轻哼一声,“那你说,她是谁?”

心中想着,改日定要去挑战那个人,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英雄。

“他是…”她刚要说出苏陌尘的名字,忽然一顿,眼珠子一转,“奇怪,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他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你和我什么关系?本…”她咬着舌尖,把那个‘宫’字给咽了下去,改口道:“本姑娘的私事,要你管。”

他怔怔的看着她短时间内变化多端的脸,第一次发现一个人脸上还能有那么多的表情。

他所知道的那些贵族之女,要么端庄贤淑要么优雅高贵要么清冷自持要么嚣张跋扈。而眼前这少女,看起来不羁世俗,偶尔任性偶尔无理取闹,看起来似乎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然而她骨子里的高贵和骄傲都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无形显露。

看似洒脱却不经意间流露出机敏和狡黠。看似没心没肺,实则心思细腻聪明过人。

这少女,怎么看怎么不简单。

他兀自想着,她却已经站了起来,拍拍裙子上沾染的草灰,掉头就走。

他反应过来,立即起身追过去。

“哎,你怎么走了?”

“天都要黑了,不走难道还在这儿过夜不成…”

懒散的声音一顿,有奇怪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空气中。

他追上来,听见那声音,又见她面色微微迥然,恍然大悟。

“你饿了?”

她瞥他一眼,“你不饿?”

他本来不觉得饿,但经她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饿了,不要意思的笑了笑。

“饿。”

她呵呵的轻笑,又拉过他的手。

“走,我带你去好吃的。”

他低头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很暖也很小,像一团软绵绵的白云。他握在手心里都担心稍微用力把她的手捏碎,心里却有淡淡的温暖在弥漫。

像之前那次一样,他毫不犹豫的跟着她离去,任她带他去他所不知道的未知地点,和她一起分享她口中的美食。

馄饨。

吃完馄饨以后,她又带他去了护城河边。

正好那天是上阳节。

街上行人如织,天空星子衬托着银月圆盘,夜色宁静而美好。

护城河周围早已站满了人,那些常年呆在深闺中的女子也难得出门,面纱下一张张脸娇艳美丽,更甚那山上开满的粉彩翠绿,姹紫嫣红。

她拉着他挤过人群,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蹲在地上,看河面上花灯点点,烛火幽幽,倒影在水面上,似空中闪烁的星子。

“这些花灯是干什么用的?”

北齐应该也有这样的节日,只是他常在军中,不甚清楚这些。

她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个莲花型的花灯,点燃,然后又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什么。他凑过头去看,她却已经将那字条折叠好放入花灯中,然后轻轻拖于湖面飘走。

“你写了什么?”

他歪过头来询问,却见她双手合十似乎在许愿,不由得好笑。

“你居然也会信这个?”

她已经许完了愿,闻言目光暗了暗。

“不信。”

“那你这是干嘛?”

她坐在草地上,看着满天星空,月色明朗皎洁,心情也跟着一松。

“你知道吗?其实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总是喜欢自欺欺人自作自受。”她叹息一声,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那盏花灯越飘越远,目光里荡漾出如水的笑意,胜过着满天的星空缭乱,盖过这夜的秀丽幽静。

她回过头来,静静而向往的微笑。

“我不信鬼神,但我相信,心诚则灵。”

他被她脸上柔和绝美的笑容击中,一时之间竟有些痴然。

“哎,你要不要也点一盏灯?”她的声音响起,清脆而甜美,“你不是不喜欢你爹给你安排的那一门婚事么?不如就许个愿。嗯,就让老天保佑你早日找到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

“生命中的另一半?”

“对啊。”

她笑得灿烂而迷醉,“我娘说,每个人生下来只是半个圆,而老天爷在创造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为这个人创造出另一半。在茫茫人海中,只要找到那个人,结为连理,两个半圆便成了一个整体的圆。意味着圆满,和幸运。”

“等你找到了你的另一半,把她带回去,你父亲就不会逼迫你娶其他的女人了。”她眨眨眼,说:“天下间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幸福的,你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相信你父母不会反对的,更不会再逼你娶你不喜欢的女人了。”

她满面笑容,盈盈如水,目光写满了这世间所有颜色,却道不尽一分一毫。

他望着她,心情忽然有些雀跃和莫名的冲动。从未有过的心悸和微微羞赧在心里泛滥成灾,几乎将他淹没。

“好。”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她笑得眉眼弯弯,像是变戏法似的变出另一盏花灯。

“呐,给你。”

他执笔认真的写,忽然歪头问她。

“你是哪家闺秀,叫什么名字?”

她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眨眨眼,“相逢即是有缘,你都说了,茫茫世界,咱们位于一南一北两国,走在大街上都能相遇,还如此同病相怜。还一起吃混沌,一起放花灯,总该算朋友吧?既然是朋友,就该坦诚相待。嗯,至少应该报上自己的名字,你说是吧?”

她想想也对,便大大方方道:“我是燕…”

该死。

她再次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她想着只能临时用个化名了。他却已经在催促,“你姓燕?燕什么?”

“什么燕?我说的是鸢,鸢儿。”她眸光一转,瞥向对岸火红的鸢尾,计上心头,如是说道:“我叫鸢儿,纸鸢的鸢,鸢尾的鸢,挺清楚了吗?”

“可是…”他小声嘀咕,“我明明听见你说你叫燕…”

她双眼一瞪,强势道:“你听错了。”

他哦了声,又问:“那你姓什么?”

姓什么?

她姓秦,当然,不能这样告诉他。

燕宸,宸…陈、鸢。

对,就叫陈鸢。

“我姓陈,叫陈鸢。”

嗯,陈鸢总比陈燕好听。自己的封号倒过来,读音虽不同,但也接近。

这样,不算说谎吧?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他垂眸,喃喃咀嚼着她的名字。

“陈鸢?鸢…鸢儿?”

“对。”她很是坚定道:“我就叫鸢儿。”

他眸光熠熠,闪烁如星辰。

“嗯,我记住了。”

她不太习惯他有些灼热的目光,偏过头看向河面越来越多的花灯,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坦荡道:“我叫容昭,是…”

“什么?”

她却一惊而起,脸色阴霾。

“你就是容昭?那个名扬天下的少年战神?去年率大军南下趁火打劫攻打我大燕的容昭?和苏陌尘打成平手使两国不得不签订友好盟约的容昭?”

他被她的反应弄得一愣,虽然他承认自己很有名,但她的表情实在看不出半点欣喜或者激动。然而在她迫人的视线下,他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是啊,我是容昭。”

她上前一步,目光凌厉而愤怒。

“你居然就是容昭。”她上上下下打量他,胸中怒火烧得也越来越旺。她早该猜到的,北齐人,又有如此姿容,且言行举止矜贵优雅,行走间步履如风,内功深不可测。看起来年龄也差不多十二三岁。

能够上以上条件的,如今又在大燕的北齐人,除了容昭还能是谁?

容昭被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恨意刺得心口一疼,忙伸手去拉她。

“鸢儿,你怎么…”

“别叫我鸢儿。”她一把推开他,恨恨道:“我真是瞎了眼睛才和你做朋友。”

说完她转身就走。

容昭尚且不知道她为何反应如此之大,立即去追她。

“鸢儿,你别走,我…”

“放手。”她一把甩开他,看他的目光憎恨而厌恶。

容昭怔怔的看着她,眼里有着受伤。

“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眼中漫出浓浓讥嘲,“做错了什么?北齐攻打大燕你是主帅,你杀我大燕将士无数,边境境况惨淡,经济萧条,百姓苦不堪言。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造成的。到了现在,你居然有脸问我你做错了什么?”

她冷笑,“亏我还以为你好歹算个正人君子,却没想到如此敢做不敢当,你就是个雪上加霜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被她骂得怔住,终于意识过来。

他是北齐人,她是大燕人。

就在前不久,他还在边境攻打大燕。

他们…是敌对的。

不。

他心慌意乱,见她又要走,急急的解释。

“鸢儿,你听我说。那…那都是我皇伯伯的意思,我身为臣子,不可不遵。况且…况且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你,所以…”

她唇边讥嘲之色更甚,“如果你那时候认识我,就不攻打大燕了吗?如果你认识我,就能够为了我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朋友违抗你皇伯伯的圣旨吗?”

他再次哑口无言。

彼时年少轻狂,不懂何为承诺,不懂何为情爱。只有一颗懵懂而青涩的心,在那时那般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给她最坚定的答案。

因为那个时候,他亦茫然。

身为亲王世子,自幼从军,军人的天性铁骨铮铮,心中只有忠义二字。

更何况两国对立,各有利益。这时候无论是趁火打劫也好,雪上加霜也罢。总归于本国有利的事,身为北齐臣子,自该为之。

在那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错的。

然而此刻面对她质问而愤怒的目光,他忽然就有些无地自容和羞愧。

她怎么就偏偏是大燕的人呢?

而他,为何偏偏就是北齐的将军呢?

从参军到开始建立功勋到成为天下人所共知的少年战神,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忠义’之心产生了排斥和怀疑。

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个什么该死的‘战神’之名。

为什么,这次攻打大燕的是他呢?

可若不是他,不就没办法遇见她了?

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

有些对立,也是不可避免。

例如,他和她。

他苦笑,眼神里光彩慢慢暗淡成一片死灰。

见他无言以对,她冷哼转身。

“鸢儿。”

他拉着她的手,没什么底气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解释,我也没办法解释。我只能说,政治博弈,国之利益,就必不可少的会发生战争。我不知道在那之前认识你后我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举兵南下,但我可以对你保证,无论任何时候,无论我是谁,无论你是谁,无论家国天下,我都不会伤你分毫…”

她冷笑着甩开他的手,径自离去。

“鸢儿。”

他声音有些急切和微微喑哑,眼神里甚至带几分祈求。

“就算我是北齐的将军,就算我派兵攻打大燕,就算我杀了大燕的将士,就算这场战争给大燕带来不小的创伤。可那也应该是朝臣该操心的事,与你何干?难道就因为这些政治上的纷争,你便要当我是陌路人了吗?”

“与我何干?”

她脸色冷如冰霜,“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身为大燕子民,难道不该和边关的将士同仇敌忾,难道不该对外来入侵深恶痛绝?容昭,你居然问我这与我何干?”

她声音陡然拔高,“那我且问你,若有一天有强敌侵占北齐。若你北齐一不懂军事政治的老弱妇孺对此漠不关心,你可会觉得那是理所当然?你不会为人心凉薄而感到悲哀?不会为你和你手下那些浴血奋战保家卫国的战士而不平?”

他哑口无言。

她也沉默,而后低低道:“你说得对,政治博弈,国之利益,本就无可厚非。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你和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若她只是大燕的一个普通百姓便罢,大不了就是一颗平常心。

但她是大燕的公主,是大燕无数臣民心目中的信仰。她怎能与侵犯大燕的仇人为伍?即便此时两国已经达成一致同盟协议。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各有计较。

同样,国与国之间的尊严,也同样不可丢弃。

她再不犹豫的离去,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警告道:“不许调查我,不许跟踪我,否则——”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独留他一个人孤独的站在原地,迎着冷风,心也一寸寸泛冷。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根本没时间,容昭真的没调查她,自然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当晚宫宴之上,看着一袭宫装娉婷而来的她,他才会震惊得无以复加。

或许在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她对他的恨从何而来。

回到驿馆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到她用满含恨意的目光看着他,想到她那般决绝的离开,他的心便一阵阵的痛。

将那张还没随着花灯燃烧的纸展开。

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尚且未完。

吾愿娶…

那后面,本该是她的名字。

只是,她走了。

他提笔画下了她的肖像,携带入宫。酒过三巡,皇后看出他闷闷不乐,便出声询问。

“昭世子看起来心情不好,可是我大燕照顾不周?”

他一愣,随即摇头。

“皇后娘娘言重,容昭并无不适。”

“那世子为何郁郁不快?”皇后笑得和善,“不妨说出来,兴许本宫和皇上还能帮上忙。”

“这…”

他有些犹豫,脑海里回荡着她绝美的笑颜,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但她…

想了想,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起身走到正中央。

“陛下,娘娘,容昭确有一事相求,但望陛下和娘娘相助。”

“哦?”这次开口的是景帝,他儒雅俊逸的面容上不露痕迹,问道:“世子请说。”

“我…我想请求陛下和娘娘帮容昭寻找一个人。”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说出这番话,紧张有之,更多的却是期待。

景帝和皇后对视一眼,而后皇后不动声色的问:“世子想找何人,是男是女,年龄几何?家住何处?”

他急忙说道:“她姓陈,叫陈鸢,今年十岁,应该是出自大燕贵族…”

“应该?”

皇后讶异的打断他的话,“昭世子竟与这名为陈鸢的女子不熟悉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我…我今天才认识她…所以…”

皇后更是讶异,隐约察觉了什么,斟酌的说道:“在我大燕,陈姓官员倒是不少,但陈氏并非世族簪缨门阀。依照世子的说法,这女子来历出身定然不俗,单单只有一个名字和年龄,只怕难以找出来。”

他急中生智,从袖口里掏出画卷,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

“就是她。”

画卷一展开,满座皆惊。

燕宸公主自小养在宫中,外臣其实很少有人见过她的容貌,但有那么几个也足以。再加之上方帝后面色惊异,就算他们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也察觉了这件事只怕非同寻常。

皇后理了理情绪,笑着问:“本宫有个问题,不知道当不当问?”

容昭虽然发现了帝后的异样,此时却也没时间多想,便道:“我想娶她为妻。”

此话一出,更是石破天惊。景帝几乎立即就沉下了脸,断然否决道:“不行。”

容昭一怔,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因为本宫已经有未婚夫了。”

清冷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如遭雷击,猛然回头。

百米之外,宫装罗裙的少女旖旎而来,双手交叠在腹部,微抬起头,姿态优雅而高贵。

她缓缓踏上白玉阶梯,从廊下走出。

宫闱深阙,琳琅金玉,不若她容色绝俗,笑容浅淡,似霜染寒梅。

美得惊心动魄而透骨心寒。

他看她笑容明媚,行止端庄,语气温和而凌厉,带着骨子里尊贵的傲气和从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宣布她的情之归属。

他恍然大悟,原来她口中那个独一无二的英雄,便是苏陌尘。

眼角微微酸涩,胸中一刹那涌现沉重的悲哀几乎将他湮灭。

怪不得…

怪不得她对他的排斥和敌意那么明显。不完全因为他是北齐派来攻打大燕的将军,只怕更因为,他曾和苏陌尘为敌。

原来,那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那么重么?

燕宸,陈…鸢。

呵呵,原来如此。

今年记忆涌上心头,似绵绵密密的线,缠绕成线球,滚滚而下。

叶轻歌喉咙有些堵塞,九年前,或许她还小,少不更事,无意间却如此重伤了他。以至于今时今日,他记得的,依旧只是从苏府跑出来撞到他拉着她离开的鸢儿。

记忆冲散了时光,两人都有些怔怔的,谁都没说话,都忘记了此时此地身处的位置,直到一声低而急切的呼唤传来,打破了沉凝的死寂。

“小心——”

容昭骤然双目如电,一把推开叶轻歌,同时衣袖一震,只听得女子闷哼倒地,与此同时铿然一声,匕首被震出虎口,脱落在地。

是容莹。

她刚才趁容昭和叶轻歌失神,便将袖中藏好的匕首逃出来,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意欲偷袭。

叶轻歌被推开后退倒在画扇伸过来的手臂上,此时抬头望过去,微微蹙眉,抿唇不语。

容昭神情冷淡看着已经气若游丝却眼露彻骨恨意的容莹,问随后走进来的晏大夫道:“她还有没有救?”

晏大夫只看了一眼,便摇头。

“毒入骨髓,无力回天。”

叶轻歌看了他一眼,眼神幽深难测。

卢老夫人和卢国公都没有说话,其他人同样闭口不言。

容昭哼了声,“死不知悔改。”

容莹躺在地上,睁着浑浊的眼睛,依旧宛如毒蛇般盯着叶轻歌。

都是这个贱人,三年前她怎么不去死?她的命怎么那么大?

叶轻歌走上前,容昭轻喝一声。

“你嫌活得太久了?”

叶轻歌不回头,蹲了下来。

容昭气结,“你…”

话一出口,他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理由责怪。想起方才他意乱情迷将她当做了鸢儿,心头便涌上复杂的情绪。自责,懊悔,羞愤,以及…深入骨髓的寂寞和空虚。

鸢儿。

她已经不在了,早已随着那场大火湮灭。

容昭,你怎么可以把其他女人当做她?

简直不可饶恕。

他转身,低哑道:“花若,待会儿将她带回宫去。”

花若恭敬道:“是。”

容昭走了出去,却没离开。抬头看着空中残缺的月色,想起那晚月明星空,花灯斑点,美人眷如花。

时光如水,洗过记忆里那些片段却一日比一日清晰,一日比一日刻骨铭心。

岁月的齿轮一点点将回忆刻满,又一寸寸远去。

为何,心口上的伤疤却在日益的溃烂成殇?

疼痛,不期而至。

他闭了闭眼,霜白的月色打下来,他脸色也是一抹惨淡的雪白。

……

屋内,叶轻歌蹲下来,看着披头散发眼神鬼魅骇人的容莹。

“表姐便如此恨我么?”

容莹说不出话来,却用尽浑身上下最后一口气在瞪视着她,仿佛要将她戳破几个血洞出来。

叶轻歌眼睫低垂,轻声道:“若没有上一辈的恩怨,表姐可还恨我?”

容莹眼底浮现浅淡的迷茫,随即又被更甚的恨意覆盖。那恨意中,有着不为人知的嫉妒。

是的,她嫉妒叶轻歌。

本为同宗,外祖母却偏宠叶轻歌。

她是天之骄女,叶轻歌是无依无靠的望门寡,却偏偏生得那样一张魅惑众生的容颜,生生盖过了她,将她所有的自信骄傲都打落谷底。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母妃召叶轻歌入宫,父皇下朝后过来,正巧看见。当时便怔住,眼神遥远而怀念。然后将小小的叶轻歌抱在怀里,满目慈爱怜惜,仿佛在看另一个人。

父皇子女不多,女儿更少。即便是身为长公主的她,在公主中算是最得宠的,却也从没得到父皇如此温柔慈爱的眼神。

她如何不恨?

因为江忆薇,母妃和皇后之位擦肩而过。

因为江忆薇,母妃如今也只能做个太妃而不是太后。

因为江忆薇,母妃努力了一辈子也得不到父皇的爱。

因为叶轻歌,父皇对她宠爱日益减少。

因为叶轻歌,她引以为傲的美貌变得一文不值。

因为叶轻歌,外祖母眼里从不曾有她。

她们母女,生来就是与她和母妃作对的。

如今,如今她腹中的胎儿也…

她眼中泪水连连,恨意彻骨充血。

她说不出话,血红的眼睛却诡异得瘆人。

叶轻歌慢慢的站了起来,她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拉住了叶轻歌的裙摆一角。

画扇立即走上来,叶轻歌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容莹用尽全身的力量,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费力,却字字如森冷的刀锋,划破这夜的凄冷森然。

“你、会…遭到…报…应的…孩子…叶轻歌…”她忽然诡异的笑起来,眼神里闪烁着不正常的红色,一如她满手的鲜血,染红了叶轻歌的裙摆。

那些血,正是她腹中流失的孩子,仿佛还有温度,昭示着几个时辰前还安然呆在母体中茁壮成长的胎儿。此刻因为那些不为人知的爱恨和阴谋,化为了一滩血水,无声而悲愤的控诉着幕后凶手。

那染血的手指,像勾魂的使者,一寸寸浸满叶轻歌的瞳孔。她蓦然双手紧握成拳,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

“叶轻歌。”

容莹忽然撕心裂肺的大喊,“我诅咒你——”

她睁大眼睛,一口气吊在喉咙口,再也没有吐出来。

她死了!

屋子里响起女子的惊叫声,渗人而阴冷。

叶轻歌浑身一软,画扇及时的接住她。

“小姐。”

叶轻歌蓦然转身,“回去。”

“是。”

她扶着有些气虚的叶轻歌走了出去,容昭回头看向她。眼前的少女满脸疲惫和苍白,又似那一夜心痛之症发作一般,一眼看去便心惊而疼痛。

他走过去,“你怎么了?”

叶轻歌现在不想面对他,“没事。”

容昭眯了眯眼,“你又犯病了?”

他看向出来的晏大夫,“你给她看…”

“不必。”

叶轻歌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沙哑,神色也开始慢慢恢复冷静。然后挣脱开画扇,回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今夜出了这样的事儿,侯爷想必又要深夜进宫…”

容昭皱眉,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画扇一惊,赶紧追上去。

“侯爷,您要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姐。”

容昭走得很快,几下就走到了门口,然后将叶轻歌塞到马车中,自己也跳了进去,对紧追而来的画扇吩咐道:“赶车,去望月楼。”

画扇一怔。

容昭已经放下了车帘,同时掩住了叶轻歌的表情。

画扇试探的唤了声,“小姐?”

叶轻歌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出来,“走吧。”

“是。”

画扇跳上车辕,赶车而去。

车内,容昭眯眼看着正襟危坐的叶轻歌,嘲讽道:“你这丫鬟对你倒是衷心。”

叶轻歌不置一词。

容昭自讨没趣,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不语。

叶轻歌倒是有些讶异,笑道:“我以为侯爷应该有话要问。”

容昭瞥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凑近她,“叶轻歌。”他道:“你听着,这些话我只说一遍。我知道你以前受了不少委屈,你要报仇要算计他人我不会插手。包括今夜,我不会问前因后果,也不会去调查。有些事在我容忍范围内,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果跨越了我的底线,那么——”

他目光陡然凌厉如刀,“我亦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叶轻歌笑了,眼波衡媚波光荡漾,扫出万千梨花纷飞,魅惑十足。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侯爷如今对小女子的包庇和纵容?”

容昭哼一声,向后退开,淡淡道:“凡事适可而止,朝堂的事不是你能管的。安于本分,本侯保你性命无忧,一生富贵。”

叶轻歌笑容微敛分毫,忽然道:“侯爷难道甘心永远这样为人掣肘而不反抗?”

------题外话------

注:上庸(大燕首都)。

上阳节:这里为架空节日。原本是想写上元节,但上元节乃正月十五,而按照文中剧情发展应该是二月中下旬,与之不符,所以就架空了个节日。考实党包含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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