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笙赶去的途中, 大长老追了上来。
大长老稳住鹿灵的伤势后,就把三长老留下,让他处理云之巅的局面。
白笙和大长老同行, 根据二长老的路线消息, 很快与他们汇合。
一行人止步于一片青湖前。
青湖位于连绵不绝的群山之间, 地势高, 此地荒凉, 植被皆为草甸,远远望去,山巅之上银装素裹。
这片湖水宽广静谧, 宛如一面青蓝色铜镜放在地上,映出湛蓝的天和洁白的云。站在这里, 仿佛离天空更近了一般, 空气稀薄,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据说,那个黑衣人跳进湖中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由于此地诡异, 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开始相互间猜疑。
穆旦迟疑道:“青云长老,你千方百计的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不是还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青云不屑道,“真是可笑!若不是这颗灵丹的力量非同小可, 危及到整个修真界, 我才不会叫上你们大老远的追来。”
容阁主抱臂, 揣测道:“说不定你们就是一伙的。”
青云冷笑:“你们都跟来了, 这才想起来猜忌我?”她拉下脸, 望着这片湖解释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一直以来剖妖丹的幕后指使者,事情关乎我们妖族的存亡, 我怎能放任不管?”
众人半信半疑,犹豫不决。
“那灵丹的威力,想必各位前辈都体验过。”官悦衡劝说道,“况且乔宫主也自刎谢罪,现在不是拌嘴的时候,我们现在是站在一条线上的蚂蚱,此刻必须团结一心。”
尽管乔轩的命不足以抵过数位修士的性命,但如今的局面,大长老还是能拎得清轻重。他道:“走吧。”
说完,他首当其冲的跳入青湖中。随后,剩下的人相继跳入湖中。
如果说湖面上的景色美如画,那湖下的场景则是有过之无不及。
湖下没有水,抬头望去,湖水是飘在上空。湖下仿佛是另一片天地,犹如世外桃源。隔着水层,阳光洒下,照耀着这与世隔绝的神秘世界。
小桥流水,虫鸣鸟啼,雾气氤氲,恍如仙境。
众人好奇的向前走,越过一座山脉,一座宫殿赫然出现眼前,远远看去,宫殿巍峨高大,气势恢宏。
但当他们走到宫殿前,却发现此处荒凉无比,杂草丛生,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蛇虫鼠蚁遍布。宫墙被破坏,偶见残骸,又像是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斗争。
继续往里走,四周依旧破败不堪。如果黑衣人将此地作为秘密之所,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走了很久,他们进了一间看似还有人的痕迹的屋子。里面很空,除了中间的丹炉和周围的桌椅,其他什么都没有。
白笙走近丹炉,发现桌椅和丹炉上都没有积灰尘,而且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倒是有很多脚印。只不过,白笙已经辨别不出特殊的脚印,因为他们一群人走来走去,早就乱了足迹。
他打开丹炉鼎后,众人也围了过来。
丹炉内壁和底部都沾满了黑色的渣滓,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人,仔细一探便知里面是炼化过的妖丹残渣。
很明显,所有被剖来的妖丹都被拿到此处炼制。但是到底是谁做的就不清楚了。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时,一直跟在后面的官悦衡,向他们解释起关于常竹的事,众人大跌眼镜。从此,白笙的罪名也被洗脱,虽然他已经不在乎了。
官悦衡理性的分析道:“这期间,常竹一直利用江十里和扶风城培养黑衣人收集妖丹,后来,这些知情人士都已被杀,可这些妖丹在哪里,我们并不知情。”
现在看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头绪,所谓的常竹只是一枚棋子,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到现在才出现。
忽然间,一个不详的念头闪现过大家的脑海:这个幕后黑手似乎在计划什么不为人知的惊天大阴谋。
时间紧迫,众人兵分几路前去寻找黑衣人的踪迹。
白笙和大长老一起走进一间屋子,里面没有别人,但这间屋子却很干净。
陈设简洁,墙上挂了一幅美人图,纸已泛黄,笔墨淡去,但能隐约看清画中人:高雅恬静,气质不凡,身着薄纱羽衣,很是眼熟。可惜胸前的焰纹被污渍遮去一部分,破坏了整体构图的美观。
数人寻遍了所有的房屋,没有知道黑衣人的线索,所以最后都在殿后的荷花池前集合。
荷花池,池水是死水,植物枯死,周遭飘荡着一股难闻的恶臭。荷花池很大,众人绕着蜿蜒曲折的池塘边缘走过去,闻久了那池水的味道,不禁让人眩晕作呕。
走到荷花池尽头,众人却难以前进。前方看似平淡如常景,但他们面前却有一个结界屏障,拦住他们的去路。
轻轻触碰结界屏障,便有一层白色的薄膜状结界若隐若现,且结界内的景象也开始产生波动。这也就意味着,他们看到的里面的东西都是假的。
一致猜想,黑衣人应该就藏在结界内。他们齐心协力施法尝试破开结界。
结界内,黑衣人站在圆形的透明青石地上。石面宽阔平坦,刻有错综复杂的纹路,凹陷的纹路流畅曲折且相互联通,好似远古的神秘符文。
凹陷的符文细窄且深,其中是正在流动的乳白色液体,而且液体流过的地方都均匀的附着在里面,布满每个角落。
黑衣人站在中心位置,正好石面中心处有一个圆形凹印,能与符文纹路连接,且大小正好可以放下一颗灵丹。液体也正是由此处用法术诱导引出,液体的实际源头已经被隐藏。
更让人震惊的是,青石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影,就如鬼魂般在下面游荡,森然恐怖。
黑衣人感知有人在破坏结界,垂下眉睫,却不管不顾。他手里捻着那颗抢来的灵丹,轻轻拭去上面的血渍,等待着符文被液体填满。
已经过半了,快了。而此时,结界也被破。
就在结界破碎的瞬间,众人的体内灵力紊乱,肆意破坏各自的五脏六腑,元气大伤,捂胸吐瘀血,单腿跪地,很难站立。
“怎么回事?”容阁主浑身难受,望着黑衣人抱怨道,“该死!你居然耍这种下流的手段!”
黑衣人不语,继续等待。
“是池水恶臭的味道,里面有毒,破碎结界后会被自己的灵力反伤。”大长老摇晃着站起来,又跪了下去。
黑衣人勾起嘴角,像是在赞叹大长老的睿智,又像是在嘲讽大长老的后知后觉。
“贼人!你做尽坏事,丧心病狂罪无可恕!”青云痛骂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尽管陆续有人对黑衣人进行辱骂,但黑衣人依旧是从容不迫的站在那里。
大长老看着阵法,大概看出了门路,悄声对白笙说道:“想办法阻止液体流动。”
白笙望着即将流到尽头的液体,快速施术,试图冻结液体。怎料被液体反弹,完全无效,反倒是自身得到了成倍的反伤。
不能用灵力就无法阻止液体的流动,白笙愁眉不展。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黑衣人手中的灵丹,有了想法。
大长老拦下白笙接下来的动作,向他挪过去,解释道:“白笙,盘坐,我替你把毒逼出去。”
这是二保一的办法,事到临头,这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大长老暗地里催动灵力,让自身承受数倍的伤害来解除白笙体内的毒。另外的几个人也相继开始互相排毒。
白笙本想拒绝,却被大长老插了话:“别动,你体内的灵丹是五长老的,是我亲自把白长老的妖丹和她的灵丹融合而成的。灵力强悍,且有木属性特有的极强的治愈能力,请好好珍惜。”
自从晚歌失踪,白笙使用蹩脚的冰系法术起,云之巅的长老们就已经瞧出了端倪。
可晚歌没了灵丹,她又会在哪里呢?
晚歌两次死而复生都是靠着这颗灵丹,如果她失去灵丹,她又会怎样?像前世那般羸弱不堪?
三次……已经三次了。
晚歌为了救白笙,第一次受伤,第二次丧命,第三次……会怎样?
她还……活着吗?
白笙思绪万千,愁容满面。
他们搞出小动作,黑衣人也有察觉,因此趁机施术将他们打断,大长老等人立刻遭到反噬。
“噗”的一声,血溅三尺,大长老全身微微抽搐,粗喘着气,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中途被打断,余毒未排净,按大长老的伤势也不能再进行。
“大长老。”白笙欲扶起他,大长老把他推开,示意他去阻止黑衣人。白笙一咬牙,拳头紧攥。
此时,液体已经填满所有符文纹路,眼看黑衣人就要俯身将灵丹放入符文的中心凹槽,白笙灵机一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幻化冰凌趁其不备将灵丹打偏掉落。
紧接着,白笙快步向前,长歌应声而出,束缚住黑衣人欲拾起灵丹的手臂,猛地往后拽。
黑衣人趔趄了几步,立马站稳步子拉住长歌,欲与白笙正面僵持。
凛冽风霜,血光迸溅,两人僵持不下,那颗灵丹被抢来抢去,终是落到地面。
白笙体内余毒未清,每次使用灵力都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反伤。然而这黑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使用灵器,一直赤手空拳的和白笙打斗。但对于他的一招一势,白笙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趁着两人不分高下的争斗,青云悄声爬过去,欲捡走离他们不远的地面上的灵丹。
灵丹到手,青云还没能高兴多久,一把突如其来的折扇打在青云的手腕上,灵丹滑落在地。
还没等青云反应过来,那个黑衣人重伤白笙,快速拾起灵丹瞬移至中心处,将灵丹放进凹槽。那把折扇绕了一圈,终是回到黑衣人的手上。
来不及阻止,还是让黑衣人得逞了。但这一切做完后,并没有什么神奇的效果,仿佛都是虚惊一场。
再看一眼黑衣人,却是泰然自若的扇着扇子,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只是还没有结束而已。
不对!那把扇子!
白笙心中蓦地一震,想必大长老和二长老也认出来了,那把折扇与叶弦思的灵器毫无二致。
“四长老,都这个时候,还需要掩藏身份吗?”白笙很肯定。从她的招式,最后到她的灵器,白笙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低声议论。
黑衣人冷笑一声,戏谑道:“哦,对了,的确不该掩藏了。”说着,她揭下面罩,褪去一身黑衣,露出本就媚骨天成的傲人模样。
果真是她!
又是云之巅的人,青云冷哼:“看看,你们看看这些恶毒的人,这云之巅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叶弦思是云之巅的人,加上青云的讽刺,众人皆认为这就是云之巅的阴谋,开始内讧。
“怎么?”叶弦思漫不经心的走过来,用折扇抬起青云的下巴,质问,“你以为你们妖族就不恶毒?”
说罢,叶弦思重重的甩开她的脸,怕脏了折扇,又不屑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胡说!到底谁恶毒?你设计陷害几大宗门,害我妖族儿女,剖丹割舌。你敢不承认是你做的?”
青云怒吼,目眦尽裂,“我看你一直蛰伏云之巅,是想把人家当你的保护伞吧。”
“是又如何?”这话听的大长老不禁心寒,叶弦思又睥睨道,“本来我的计划好好的,可惜被你们打乱了。
兰皋是多好的一株苗子啊,却因你们背叛了我,完成了你们的大计,可你们却因为她是半妖就让她做祭品。
你说,到底是谁残忍?”
青云羞愧,立刻转移话题道:“说到底,她不都是你的棋子?还有常竹,都是你的棋子。让兰皋为妖族奉献,那是她的荣幸!”
叶弦思忍俊不禁,嘲笑青云所谓的“义正言辞”。她笑道:“你是如何昧着良心说出这些话的?你的心不痛吗?”忽然,她收起笑脸,嗤之以鼻道:“我忘了,你没有良心。”
“你!”青云的脸气得青一块紫一块。
“杜恒有求于我,我告诉他提高修为的办法,但他居然第一个就用他的妻子青岚做实验,还抛妻弃子。
我救了青岚,圆了她见女儿的梦,然后兰皋也有求于我,让我杀了杜恒。
不久,连常竹也有求于我,也是让我杀了杜恒。
唉,这些恩恩怨怨我不懂,但既然有求于我,那自然要帮我做事。
妖丹都是他们剖的,也是他们集齐的,我从未亲自动过手。我只是在帮助他们完成各自的夙愿后,坐享其成罢了。”
叶弦思将所有的事情细细道来,只是一想到妖族从中破坏,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瞥向青云,呵斥道:“江十里和扶风城,以及牵扯到铭水阁的恩怨是他们内部的事情。但是,你们妖族诬陷云之巅,欲设计屠杀各大宗门,莫非你还想抵赖不成?”
“这些我们妖族敢作敢当,但是,如若不是你在从中挑起,我们是不会这么做,都是你逼我们的!”
青云怒吼,愤懑不已。
“那我呢?是谁逼得我呢?”叶弦思问,脸上渐渐浮现出绝望和无奈。她怒火中烧的指遍所有人,叱责道:“是你,是你们!是你们亲自把我们推向虎口!”
“看见了吗?这些都是我的族人。”叶弦思指着青石下飘荡的魂魄。然而除了瞥见叶弦思锁骨上的火焰刺青而迟疑的青云,众人皆一头雾水。
她对着青云气急败坏道:“你看到了吧,我想你应该记得,当年妖魔大战,妖族落败,魔族猖獗。是谁?是谁第一个站出来阻止魔族的?”
“是我们!一支驻守人间的神羽族,一支古老的种族!”叶弦思情绪激动,眼眶里荡漾着泪水,眼尾通红。
随后,她气愤地指着那群人,质问道:“你们这群人只会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魔族将我们赶尽杀绝。只有最后危及你们的利益时,你们才会插手。
但是,几百年后,你们还会记得我们吗?你们不记得!不记得我们曾经保护过你们!
试问,同在这一片天地,为何大战时必须是我们首当其冲?就因为我们是神族后裔,所以我们就应该站在前面,你们就应该躲在我们身后?”
的确,这件事,后人们从来都不会记得,因为他们只记得妖魔大战时,人族最后插足其中,平息了所有的战争。
他们敬仰那群人族英雄,也深深的记住了他们,却不记得有神羽族。因为无人传承,也无人在意,一代又一代后,这些记忆都被人抹灭。
“怎么?是不是会有一点点的愧疚?”叶弦思将望向众人的目光收回,然后看着青云。许久,她嫌恶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活该多管闲事?”
青云低头,像是心虚的看向他处不作回应。
叶弦思揪起青云的衣领,盯着她飘忽不定的目光。随后,叶弦思佯做无所谓的样子,解释道:“如果说人族只是袖手旁观,那么妖族则是趁火打劫!”
说罢,叶弦思神色严肃,把青云摔在地上。青云狼狈的趴在地上,想唾骂,却欲言又止。
“魔族攻城,我姐姐为了救我,将昏迷的我暗中送出城,等到我清醒后便找了回来。”叶弦思叹了口气,胸中多了一份沉稳,可能事情过去几百年,再愤怒也无法挽回。
她继续说:“我回来的时候,所有族人无一人生还。最可恨的是……”
她看着青云,目光犀利,恨不得将她撕碎。她道:“残留的妖族竟觊觎我们神羽族的灵丹,他们都已经死了,还残忍的剖开他们的胸膛,剜出灵丹为己所用……”
青云无言以对,因为她记得小时候,她的父母为了让她和青岚快速恢复并提高修为,带她们来到此处。
她亲眼看见她们的父母剖来灵丹,那些惨死的神羽族族人,锁骨上的焰火刺青格外刺眼。
良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感。
叶弦思轻叹,走到符文中心,施法燃起灵体,以自身为引,催动符文启动。
“四长老,你这是做什么!”白笙焦灼道。
叶弦思的身体开始虚化,灵力注入符文中的灵丹,符文中液体快速染上由灵丹中溢出的怨念之气。
须臾,她嫣然回眸:“神羽族死后,魂魄不能步入轮回。现在,我要借妖丹和怨念之气,送他们入轮回。”
“她是想牺牲自己,魂飞魄散,换得他们能再生。”大长老望着逐渐消失在淡红色火焰中叶弦思,深深叹了口气。
“白笙。”叶弦思望向他,悄声向他传达了一句话,然后便消失在符文之上。
白笙忽而愣住,心急如焚。
符文亮起刺眼的红光,很快,青石皲裂,下方的魂魄才裂缝中窜出来,迅速飘出青湖,消失在湛蓝的天空中。
唯有一丝魂魄停留在叶弦思殒没的地方,久久不肯离开。那丝魂魄的轮廓就如晚歌的外形一般,直到阵法碎裂,液体干涸,灵丹化成齑粉,魂魄才离去。
刹那间,地动山摇,宫殿倒塌,上方的青湖水倾盆而下,淹没这片世外桃源。
众人相互扶持,匆忙逃离此地。
青湖,水位明显下降,水色浑浊,翻涌不断,搅碎了巍峨的雪山,映不出蓝天白云。
大长老望着青湖怅然若失。
众人体内的毒再过不久将会自然散去,可白笙不能再等了。他要去一个地方,去那里找一个人。
他御剑奔赴叶弦思所说的地点,丝毫不敢停歇。
叶弦思说,晚歌在环玉潭,让白笙去那里等她。虽然她并没说要等多久……
环玉潭风平浪静,一如往昔。
白笙的眼底全是失落,却不敢失落。
他会等,一天,一年,十年,或者一辈子,都会等。他已经错过了一辈子,不想再错过一辈子了。
尽管是重新开启的一世,大部分人都难逃前世的结局。
不管白笙做出了什么样的改变,结局都无法更改。
后来,他回了烟溪,将兰皋下葬,和前世的地点一模一样。他把那幅兰皋心心念念的画也一同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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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修真界相安无事,海晏河清。
官悦衡和穆旦分别撑起江十里和扶风城。铭水阁也恢复如初,只是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小老头。
大长老担任云之巅掌门一职,三长老前去青峰岭看管。白笙恢复云之巅弟子的身份,暂替晚歌看守净守结界。
修真界还多了一位游走世间,锄强扶弱的女仙君,她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蜀绣香囊,受尽人们的爱戴。
鹿灵留在了云之巅,在她的求情下,明吉也回到了二长老门下,从扫地工做起。
银雪没有回漫晴雪山,而是留在了烟溪,现在还能在短时间内幻化出人形。每天叽叽喳喳的跟在白笙的身后,像只粘人的小麻雀。
这些年来,像是脑中有什么在故意破坏记忆星云,白笙总是在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
迄今为止,他快忘记了南浔的样子,还有兰皋的模样,甚至是晚歌。只要是他刻意去记的事和人,都在慢慢被淡忘。
他常常拿起笔,记下脑中剩下的记忆:那块绣着绯华的手帕,那套白玉发冠,那朵双生花……
他画下他们的模样,他们的一颦一蹙,神态动作。他害怕,到时候把他们都忘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
某日,白笙照常每日傍晚前去环玉潭等晚歌,他带上了画,他害怕他不能认出她。
环玉潭清风徐徐,荡起层层涟漪,一轮圆月高挂蓝黑色的天空。
白笙站在山丘上,望着潭水发呆。他在回忆,回忆这里曾经发生过一间美好的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呢?他已经忘了。
不久,潭水之上慢慢飘散开点点火光,越来越多,如漫天星辰,浩瀚无垠。
须臾,水上有一叶扁舟慢慢向山丘靠近。
仔细一看,船上站着一个人。她提着灯,一袭红衣,衣袖随风飘起。
白笙陡然一震,望着那个人心跳加速,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可能就是她。
可直到小船临近,白笙对比画中人,才发现认错了,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认错人了。
“白笙。”
这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晚歌站在那里,全身湿透。
白笙猛地回头,手中的画在不经意间滑落。他愣了一下,心中喜悦溢出,却又像个不会表达的孩子。
他跑过去,将晚歌抱紧,温暖她冰冷的身躯。
五年光景虽短,却又一次一次的要了他的命。
他一直在等她,只为再次把她捧在手心。
终于,他等到了。
这一次,他再也不想把晚歌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