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公子若是区区,那江湖间恐怕没谁敢称自己厉害了。”凤饮似是意有所指道,“今日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说完他飞快地伸手探向长歌的脉,长歌伸手欲挡,却见凤饮突然改变了方向,一手挡住了长歌伸出来的手,一手在长歌脉搏上微微一探,便将手收了回来,皱眉道:“你这是……中毒?”
长歌见没有挡住凤饮,索性也不遮不掩了,他斜倚在车壁上,似笑非笑道:“凤饮公子不愧是毒仙,当真是医术精湛,只是不知凤饮公子可否替我解此毒呢?”
凤饮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他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抱歉,这种毒,我闻所未闻,并不知解法。”
长歌眉间并无失望之色浮上来,相反他还很坦然自若道:“凤饮公子也不必妄自菲薄,这种毒是有人专门为我研制的,世间也许就只此一种,难寻解毒之法。”
凤饮并不回答,他重新拿起了书,眼睛盯着书上的字,却再也没有看进去半个字。
长歌撑着头倚在车窗上,阳光穿过浓密的枝叶落在他的眼睛里,支离破碎的光,衬得他的眸色愈发的浅淡,有种令人心悸的寂然。
而长歌的脑海里则在想着昨日南宇搞告诉他的事,唇角不由得微微勾了起来。
也不知道现在朝廷上是怎样的沸反盈天。
而这时的朝堂之上,确如长歌所料那般,平静的表面下是暗流涌动,只需投入一颗石子,便可激起一大片涟漪。
这颗石子,如今就由萧宏景亲手投了下去:“众位爱卿,若是无法可说,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萧宏景说的此事,就是之前他当着朝堂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要立谢贵妃为后,以合阴阳。
别说他人,就连是自诩自己是皇帝心腹的韩敏兴,都不明白皇上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之前皇帝对付起谢华来,可是毫不手软,如今把谢家连根拔起,却又单单对谢贵妃宽和,这是为何?
对谢贵妃而言,皇帝可是她的灭门仇人,把这样一个女人留在身边不说,还大加恩宠,难道皇帝就不怕终有一日谢贵妃会报复吗?
这女人狠起来可是让人防不胜防啊,皇帝这是昏了头吗?
难道皇帝是真的喜欢那谢贵妃,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不网开一面,放过她的家人呢?
百官的心里在一瞬间转过上百个念头,互相之间也是使着眼色,最后督察院左都御史严本献出列道:“皇上,我大周的皇后,是大周的脸面,行母仪天下之责,这母族不说家世显赫,至少也要身家清白。这谢贵妃之父谢华犯下重罪,天下皆知,谢贵妃的品行难免也会受到世人质疑,如何担得起大周国母之位,还望皇上慎重考量,从世家贵女中择一清白女子为后。”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纷纷有大臣站出来附和严本献的话。
这时新任的内阁首辅,皇帝的宠臣彭洲也跳了出来,大声道:“皇上,臣认为严御史说得有理,这谢贵妃德行有亏,家风不谨,实在不配为我大周国母,还望皇上甚思之。”
彭州可没有严本献那么高风亮节,说实话,倘若不是关系到自己的利益,这皇后之位哪怕交给一个舞女来坐,他也不会说半句反对之语,相反还会想法设法地跟着皇帝的脚步走。
只是如今,这皇后之位,他彭家也想要。
如今他已是内阁首辅了,今生是无法再更近一步了,这若是几年前,彭洲想都不敢想,但等到真的被皇帝推到了这个位置,他又开始得陇望蜀起来。
只能说人心如沟壑,永远都填不平。
家族因彭洲的荣升而一步登天,至少一代的富贵荣华是跑不了的,但彭家人并不满足,他们还想要惠及更多的子孙后代,让彭氏彻底跻身勋贵之列。
只是彭家家族里出众的子弟并不多,只靠仕途只怕前景并不会那么明亮。
若是不走仕途,那要依靠什么才能一步登天呢?
彭氏族人想了想,在彭家幕僚的建议下,将目光投向了皇帝的后宫。
他们家没有才能出众的子弟,但却有貌美如花享有贤惠盛名的彭家女。
若彭氏女能登上后位,那彭家便是大周的外戚,彭氏女再为皇帝生下个皇子,那也是妥妥的太子,等皇帝百年宾天之后,太子登上了皇位,那他们彭家便是太子的母族,大周第一勋贵,荣华富贵几代都享之不尽。
所以彭洲这些天刚从彭家物色了几个才貌双全的女孩子,暗中培养着,谁知皇帝这儿却突然丢下了立谢贵妃为后的旨意!
谢贵妃若是为后,那他彭家的女孩子入宫就必须屈居人下,做皇帝的妃嫔,生下的孩子也失去了天然的太子优势,只能是皇子,这未来登基的风险可是大的多了。
所以彭洲说什么都想要皇帝改变想法。
只是萧宏景现在就像是刻意要跟众大臣对着干似的,闻反对之言也不生气,也只是笑意融融道:“可依朕看来,谢贵妃的德行绝对担当得起这皇后之位,要知道,不是世家女都有那种大义灭亲的勇气!”
“这……”严本献和右御史对视了一眼,道,“敢问皇上,此话何意?”
“众位大臣不是一直都奇怪朕为何突然对谢丞相和阁臣出手,还能悉知他们的罪名吗?这可都是贵妃之功,是贵妃向朕告发其父之过,朕才能顺藤摸瓜地将不轨之人一网打尽!”说到最后,萧宏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众位大臣身体一抖,原本抬起的头又重新埋了下去。
之前那些难解的问题,如今可算是一清二楚了,难怪皇帝独独放过了谢贵妃,还要立她为后,原来是谢贵妃早就倒向了皇帝,为皇帝做事!
这谢贵妃心肠真是狠毒啊,无论是为了什么,对自己的生养父母下手,那份自断后路的决绝,纵然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也自愧
不如啊!
想必这皇后之位,也是皇帝许诺给谢贵妃事成之后的报酬吧!
萧宏景看着低下官员变个不停地脸色,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知道民间现在流传着他刻薄寡恩的名声,如今将丞相和阁臣之事的源头推到谢蓉蓉身上,想必民间对他的议论之声会小很多。
毕竟比起皇帝的残暴不仁,还是贵妃的大义灭亲更有看头,不是吗?
更何况,如今他的确应该给谢蓉蓉一点甜头了,毕竟他还需要贵妃去对付她那个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逍遥王呢!
等到所有事了,他再为谢丞相他们翻案,把罪名一并推到谢蓉蓉身上,到时候,他依旧是那个人前光鲜亮丽的皇帝,而谢蓉蓉就得带着她的罪孽一起被世人唾骂。
就像那宋高宗和秦侩,明明秦侩只是进谗言的小人,而宋高宗才是害死英雄岳飞的罪魁祸首,可世人唾骂的对象,往往都是秦侩,宋高宗也只得了一个受奸人蒙蔽的名声,秦侩的石像跪在岳飞墓前忏悔,宋高宗依旧在帝陵里长眠。
萧宏景勾起一丝微笑,人心如此,他又怎么能不利用一番呢?毕竟,他可是要向唐宗宋主那样,做名垂千古的皇帝,这一点瑕疵总是掩不了玉石的光彩的。
“诸位爱卿,你们认为还有那家的小姐能够像谢贵妃这样,为朕,为我大周做到这个地步的?若有,朕倒是可以考虑改变立贵妃为后的主意。”萧宏景手指在龙椅上轻敲,好整以暇又意有所指地问道。
众位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没有开口。
“既然诸位大臣都没有说话,那此事就这么定了,礼部尚书何在?”萧宏景道。
礼部尚书出列道:“臣在。”
“皇后的册封大典就交给爱卿去办了,爱卿定要好生操办,若皇后满意,朕重重有赏!”萧宏景道。
“臣遵旨!”
陈伯安低头掩下满目的震惊,原来谢丞相入狱与谢贵妃有莫大的关系!难怪日防夜防,却没能防得了家贼!
而此时,站在大殿之后的韩敏兴眼中却有一丝恍然之色。
谢华停灵在山间一户农户家里,不过那户农家实则是长歌手下的人,对长歌忠心耿耿,将谢华的丧事操持得很是隆重,当然对外打的幌子是家中老父离世。
谢兰儿一下马车,看见这满屋的白幡,一下子忍不住就哭出了声来,她不顾石心儿的阻拦,飞奔进屋,原地只余一声凄厉的呼喊:“爹!”
顾芊芊站在屋外沉默不语,长歌站在她身边看着,突然长叹了一声,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将谢夫人的尸骨匆匆下葬,让她此时和谢丞相和棺而葬,一起被子女送最后一程也好啊!”
顾芊芊闻言看了长歌一眼,道:“想不到,你也懂这些感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长歌却突然不依不饶起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自然也明白这些。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