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至珩的声音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而每一个人听到后的表情都不同。
先是顾镇川,看着那并肩而立的两道红色身影,眼底闪了些泪光,满脸的欣慰,他相信,自己的女儿到了王府一定会过的幸福!
再是顾兴和与王翠芝,前者一脸愧疚与悔恨,后者则恐惧之下藏了一抹嫉妒。
而叶庸,则是气的牙痒痒,不能软禁顾袅袅,那他折腾个屁,顾家这些废物软禁起来有屁用,不仅没用还要他分精力找人看守!
可若说就这样放掉,他又不甘心,辛辛苦苦安排那么久,总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吧,总得给他留下几滴水!
最后是顾袅袅,当听到‘她是本王的妻子’这句话时,她的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那些被她抹杀压制的东西隐隐沸腾,似乎又想跳出来耀武扬威。可她怎能让‘它’出来,前面那么多次的伤心失落,她如何都不会让自己走入那样的境地。
冗长的寂静之后,叶庸开了口。
“既然顾家大小姐已经是王爷的侧妃里,那本王便也无权关押,那就暂时将顾家所有涉事之人关起来,待本王查明真相再论。”
“好。”叶至珩爽快答应。
叶庸看他一眼,抬手一挥,带着自己的人大步离去。
等震荡的脚步声远去,顾袅袅绷直的脊背松软几分,紧接着就觉得腿肚子一阵阵的发软。
叶至珩看了顾镇川一眼,恭敬的点点头,说道:“这段时间岳父好好在家里休养身体,要不了多久禁令一定会解除。”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顾镇川肯定不信,可是从自己这位高权重的女婿嘴里说出来,他就无比的相信,也因为今日有这女婿在场,顾镇川才没有被如此大的刺激击垮。
“小民明白,魏王还是快快带袅袅回去,这时候怕是已经晚了吉时了!”
叶至珩勾了勾唇角,看着身边的人说道:“任何时刻都是吉时。”却将前面那半句‘只要是顾袅袅’隐了去。
顾袅袅竖着耳朵,等两人说话的空隙立刻开口:
“爹爹还请放心,女儿一定想办法洗清冤屈,这些日子还要委屈您一些,不得自由,不过很快就会好的!”
“好好好,爹放心,爹不委屈,是你委屈了!”顾镇川快速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渍。
听见声音里微微的哽咽,和衣裳摩擦的窸窣声,顾袅袅立刻像想出了父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中一苦,咬了咬嘴唇,对叶至珩说道:
“王爷,我们走吧。”
“好。”叶至珩应一声,松了紧握的手,牵起了一直被顾袅袅抱在怀里的红绸。
感觉到手背一凉,顾袅袅下意识的垂眼朝下看了一眼,就看到一只大手从身前划过,手上的红绸被抽走,紧接着下垂的红绸横在了身前。
她嘴角勾了勾,跟着红绸的牵引,抬脚往前走去……
“大妹妹!”
忽然一声急呼,是顾兴和的声音。
顾袅袅脚一顿,定住了身子。
“……对不起,哥哥错了!”
片刻的沉默后,是顾兴和充满内疚的声音。
顾袅袅眼眶一热,不再停留一分,抬脚大步往前走去。
此刻的前院,幽王的忽然到来,新郎新娘的随之离开,让现场热闹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那些参加婚礼的宾客们,此时都是一脸八卦样,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议论:
“你们说顾家真是那谋逆的罪人吗?”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听说那魏王爷仗着战功便开始无视皇权,现在发生这档子事情,谁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哎呀,你们少说两句,别有心人听了去,咱们贫民老百姓,沾不得这些!”
在最后这句话中,周围的人齐齐闭了嘴,可嘴是闭上了,心里却直痒痒,更是踮起脚穿越人群往哪大厅里瞧,想看看那被吓瘫在地上的顾家夫人现在如何了。
视线穿过一个个脑袋看机大厅,就见被红绸围绕的厅里挤满了人,在人群中间自动的围成一道圈,庄六娘就在里头,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地上,由丫鬟们搀扶着。
“娘,您莫要担心,有魏王爷在,没人能污蔑咱们家的清白。”顾兴顺蹲在庄六娘身边,故作镇定的安慰着。
“是啊伯母,方才我去后院看了一眼,魏王已经将局势稳住了,您顺顺气儿,别着了那坏人的道。”李绮华挨着顾兴顺蹲着,着急的看着脸色煞白的庄六娘。
听到李绮华的话,庄六娘梗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终于顺了下去,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手脚也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宾客,眼底闪过一丝怒色。
“娘,咱们先起来,喝点热水。”
见庄六娘脸色好些了,顾兴顺连忙伸手和丫鬟一起将庄六娘扶了起来,李绮华立刻倒了一杯水递了上来。
庄六娘接过茶杯缓缓喝了茶水,又缓了缓气,终于手没有那么抖了。
方才幽王忽然带兵闯入,叶至珩和顾袅袅相继离开之后府里就彻底乱了,庄六娘努力保持镇定维持宾客间的秩序,可还是被宾客们私下的离谱猜测和那些难听的话语气到了,又见几人迟迟不来,一口气上不来就倒在了地上。
人没有晕倒,只是全身屋里呼吸困难。好在有顾兴顺和李绮华在旁边守着,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才让庄六娘那口气顺了下去。
“兴顺,娘不要紧了,你将这些人安顿好,别让你姐姐的婚礼变成了笑话,绮华,这外面乱,你帮着照看照看,现在我身边能管事的只有你们两个。”
庄六娘心中还是惦记着顾家的脸面,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事情没有爆发之前,她都要顾家体体面面的,绝对不能乱。
顾兴顺和李绮华齐齐点头,一人言语有礼的将人往庭院请,一人吩咐丫鬟上了茶点之类的小吃食,那堵在大厅门口的人就慢慢被疏通了。
只是,不懂事的人还是特别多。
“唉……你说这顾府是不是造了什么孽呀,先前家里死了那么多孩子,好不容易大小姐做了魏王爷的侧妃,竟然就出了这档子事情。”
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靠着厅门,手拿着瓜子,一边磕一边和旁边的人议论。
旁边的女人听了就应和道:“我看是,顾家生意做的这么大,这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呢,还是咱们小老百姓干净,虽然没有多富贵,但好歹用的是干净钱。”
“所以说啊,这人不能做亏心事,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来报应惩罚的!”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议论的热火朝天,声音不大,但也绝对不小,庄六娘又不聋,自然是听得见的。
冬姑看着自家夫人青白交加的脸色,气的眼冒金星,冲到那几个多嘴的妇人面前怒斥道:“就会说三道四,有着时间还不如回家给孙子洗尿片去!”
几人正说的兴起,被她这一骂心中不由有些慌,但一看到这府里的情况,脸色顿时强硬起来,态度是无比的轻蔑。
那嗑瓜子的老妈子朝着厅里‘呸’一声吐掉嘴里的瓜子皮,眼睛翻上了天,“还以为是从前的顾家呢,没看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没准下一刻就不如我们了!”
另外几个一边附和一边嘲笑。
看到这种情形,冬姑差点被气晕过去,仔细瞧了瞧,发现这几个女人根本就不是顾家请来的客人,那就是来蹭吃的穷酸鬼。
穷人去大户人家曾喜酒喝是很常见的事情,有些小气会客气的将人请出去,那像顾镇川这种慷慨的人,则是不管谁来,一率管饱,是以,现在在顾府里的人,有一小半是来蹭吃的。
“蹭吃蹭喝还嚼舌根,真是不要脸!”憋了半晌,冬姑才憋出这么一句。
“切,顾家从前是乡里小民,在这大京都哪里有什么亲戚,我们这些人要是不来,那你家小姐的红事可就像白事一样冷清了。”
这句话可就过分了。
庄六娘拍案而起,震的茶杯‘哐当’想,然而还没说出一句话,便腿一软,瘫坐回了太师椅上。
冬姑心中一惊,立刻上前去照看,而那几个婆子则更加肆意的嘲讽起来。
“一个个都是有孙子的人了,来这里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热闹也看了,还要说那戳刀子的话,你们不为你们下辈子积德,也要为你们那小孙子积点德,要当心遭报应。”
在满耳的嘲讽声中,一个苍老威严的声音从帘后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撩开珠帘,顾老夫人杵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
老人家将方才的一幕瞧了个清楚,心底怒火翻滚,但好歹年岁活的久,遇事冷静,这含讽带咒的一番话,顿时就叫那几个老妈子禁了声,几个女人互看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娘……”看到忽然出现的顾老夫人,庄六娘轻唤一声,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好孩子,不哭,这些人都是不要脸的,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当。”顾老夫人走到儿媳妇身边,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庄六娘瞬间留下泪来,窝在胸口的气瞬间就顺了。
这时,叶庸领着士兵走过来,仰着头大步离开了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