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镇川来看过之后就出门了,家里出了白事那也不能把饭碗丢下,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和庄六娘说了些话,顾袅袅扶着顾老夫人出来,祖孙俩在小厅坐了,顾袅袅给老夫人倒了杯热茶,在老夫人身边坐了。
只听老夫人一声长叹。
“这都是报应啊……”
这已经是顾袅袅第二次从祖母嘴里听到这句话了,她皱了皱眉,低声问道:“祖母为何这么说?”
顾老夫人轻轻放下茶杯,幽幽看向远处,又是一声长叹。
“都是你祖母的报应啊,可这报应却没有落到我这个老婆子身上,竟落到了我那孙子身上……呜呜……”说着,竟‘呜呜’哭泣起来。
“祖母,您说什么呢,有些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二哥来世一定会找个更好的人家的,您不要将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看着祖母的样子,她心中很难受,觉得老人家是想多了,也更加坚定了她一定要查清事情真相的想法。
却听祖母慢慢说起了往事。
“你曾祖父是个土匪,后来抢了你曾祖母才有了你祖母的,他不仅强抢民女还杀了许多人,祖母始终相信报应有轮回的,你爹和你娘成亲两年没动静,纳妾虽说生了儿子,但终归不是嫡子,这些都无所谓了,可现在,老天竟连庶子都不放过,生生收了他的性命……”
苍老的眼里满是愤恨,到底是恨老天的无情还是恨上一辈的作孽深重呢。
顾袅袅心中难受到了极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祖母活了这许多年,知道的道理肯定比她多,她能说出来的道理恐怕对老人家也没多少作用。
她抱着老人颤抖的肩膀,无声的陪伴着。
好一会儿,老人终于平静下来。
服侍顾老夫人躺下之后,顾袅袅去了顾兴贵的屋子。
顾兴贵虽然死了,但伺候他的小厮还在他的屋子里,一时间也没有人给他安排事情。
顾袅袅去的时候小厮正靠在院门口发呆,以前热闹的院子此时安静无声,静的可怕。
“其他人呢?”见只有他一人,顾袅袅忍不住问道。
小厮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身见是大小姐,急忙行礼回道:“都在屋里。”
少爷都没了,这屋里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所以下人都回屋睡觉了。
“你怎么不进去?”顾袅袅问他。
小厮支支吾吾却不敢说,顾袅袅一下就明白了,这小厮是害怕,少爷的贴身小厮都是在少爷屋里打地铺,或者是在外室打地铺的,小厮现在不敢进屋。
顾袅袅就问道:“二少爷出事之前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小厮摇头。
“少爷什么时候把蛇带进府里的?难道不知道那是毒蛇吗?你为什么不阻止?”
小厮一脸委屈于惶恐,一下就跪了下去。
“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少爷玩起来总是甩掉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那蛇是什么时候抓进来的,晚上的时候小的是看着少爷睡下才来出去的,这中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啊。”
见小厮吓的不轻,顾袅袅面色缓了缓,让他起来,转身走了。
按照小厮的说法的话,顾兴贵绝对没有和蛇搏斗过,那么蛇是怎么死的?他又是怎么被咬的?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像缠成一坨的绣线。
“小姐,您怎么了?”秋菊一直跟在身边,见她眉头紧皱貌似十分痛苦的样子,担心的问道。
“你说,二哥有没有可能是被人杀死的?”她忽然停住脚步,紧紧看着秋菊。
秋菊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看出什么了吗?”
“是也不是。”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既然不确定,那小姐可不能乱说,这事情非同小可!”秋菊也不傻,叮嘱一句又立刻表忠心,“您要是想知道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奴婢一定想尽办法去打听出来。”
顾袅袅还真有件事情想知道,她想再看看顾兴贵的尸体。
她要知道,顾兴贵到底是不是被毒蛇咬死的,如果小厮没有听到动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蛇是在顾兴贵不知情的情况下咬的,可是蛇一咬两个深深的洞,是个活人就会有感觉,除非……他当时已经不是活人,或者是昏迷了。
如果是昏迷后被咬,那就一定有麻药之类的药物,或者是重击造成昏迷的外伤。
如果是死后被咬,那就有真正的致死原因。
师父给的药书上不仅记载了各种毒药,还清楚记录了各种毒药身亡的人的症状。
她只要去看看顾兴贵的尸体,只要让她认真检查一遍尸体,那么事情便可以揭开一半。
只是想要查看顾兴贵的尸体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顾兴贵虽然没有办葬礼,但顾兴和三兄弟还是会轮流去他坟前守三天,为他守坟的。
有那三兄弟在,她想要接近就很困难了。
现在已经是夏天,天气慢慢炎热起来,要是拖的久了尸体完全腐烂,那恐怕就真的查不出什么了。
所以,她一定要想个办法。
昨晚是顾兴和守的夜,那今晚就是顾兴帆。
顾袅袅在屋里左思右想半晌,最后也只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用mi药将顾兴帆迷晕。
可是,就算迷晕了顾兴帆,想要将地底下的顾兴和挖出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和秋菊两个弱女子,绝对办不到。
事情有些头大,明明一去就能查明的真相,却偏偏不能去。
左思来右想去,她决定上外头出钱找人帮忙。
做好决定之后,她直接去了正房,庄六娘还在休息。
顾袅袅和顾老夫人借口说铺子里有些事情,就带着秋菊出门了。
找人挖坟这种事情,一般人肯定是不会干的,也没那胆子干,再来,顾袅袅也不敢让一般人干,要是事情泄露出去就会很麻烦,毕竟事情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样还不能确定。
有胆子又嘴严的,也只有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镖师了。
镖局可不只是做做运货的事情,在金钱足够的情况下,卸胳膊取性命宁德事情也做,做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诚信嘴严,一旦收了雇主的银子,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将事情办好,且事后不会向外人吐露半分。
京都只有一家镖局,叫威远镖局。
店很大,收拾的很整齐,侧面是一个半人高的柜台,柜台后面坐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正认认真真的拨着算盘。前面有两张圆桌,配有四张圆凳。
其中一张圆桌上已经坐了两人,一个在认真询问,一个在耐心解答。
顾袅袅还是第一次进镖局,一进去就有个魁梧的汉子笑着迎上来,身上是浓浓的江湖气,让她一下想起了鲁德。
“两位姑娘请坐。”汉子引着顾袅袅在空着的圆桌边坐下,又热情的给她和秋菊一人倒了一杯茶,“姑娘是有何事要办呢?”
顾袅袅没有心思喝茶,将茶杯放了,小声问道:“我想在你们店里雇两个可靠胆大的镖师,雇一天,价格好说。”
大汉看了看她的表情,站起身来,指着里间门说道:“不如去里面谈谈?”
“好。”顾袅袅点头起身,跟在大汉身边往屋里走。
等她和秋菊进门,大汉将屋门关了,沉声问道:“姑娘是要杀人还是越货?”
顾袅袅摇头说道:“都不是,我要挖坟。”
“……”
大汉很是楞了会儿,有些犹豫的道:“这……似乎有些缺德。”
说到杀人越货都不眨眼的人,竟然挖个坟都觉得缺德,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顾袅袅笑了,看着大汉说道:“一人十两银子。”
“挖坟这是要损阴德的,恐怕没有兄弟愿意干啊……”
“一人二十两。”
“这……”
“要是还不行,那我就只能另找他人了。”顾袅袅说完便起身要走。
大汉急忙站起身应承下来,“姑娘别着急,一人二十两价格还算公道的,您先去柜台交个定金,具体事宜咱们再谈。”
“好。”
顾袅袅从屋子出来去交定金,她刚刚出去便有跑腿模样的年轻男人进了屋里,凑到大汉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大汉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隐约还带着一丝惶恐,猛的站起来,出门左转上了楼。
大汉顺着楼梯爬到五楼,轻轻敲响面前的门,少顷,里头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进来吧。”
大汉立刻推门进去,头垂的低低的,缓缓走到那人面前,眼角隐约能看到那人的黑色长靴。
“楼下那位姑娘上门所谓何事?”依旧是粗犷的声音,说话的却不是面前的男人,而是他身边的方脸男人,此人,浓眉大眼,皮肤黑黢黢的,正是叶至珩的侍卫鲁德。
“回东家的话,楼下那位姑娘问小的雇两位镖师,说是……说是要去挖坟。”
大汉惶恐的回答完,就听头顶传来一声隐忍的笑声,随后是一声冷哼。
“下去吧,记住,不要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