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月这会子心情正不好,想虚推了,可是看了白薇薇那边的人一眼,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像是乡下来的。
她干脆就大大方方上去了,京城出身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她以前还当过红/卫/兵呢。
“既然今天是元旦晚会,大家都这么高兴,我也不妨放下个人情绪,为大家演唱一首【五月的鲜花】。”
唐秋月理了理衣衫,看也不看观众。
底下齐齐鼓掌喝彩,她一个人唱起来,声音悠扬动听,倒是不俗。
主要是那个台风,人家就顶得住,换成别的人上去就怂了,怯场。
白薇薇光是盯着唐秋月这么看,心里都在佩服,她以后也要把女儿白富美给接到深圳来,让她在更大的城市长大,接受更好的教育,最好再出国留学一回,当一个真正的白富美。
唐秋月唱完了,走下来,底下掌声如潮。
虽然是外行也听得出来别人是有功底的。
接下来就该粤省那边派一个代表上了。
白薇薇瞧着上去的那个女人,一身最时髦的幸子衫微微有点喇叭裤外面是呢绒大衣,头发还有点微卷,估计偷偷在家里用火钳烫过。
走在时尚前沿的这位呀!
却听下面,张腊梅跟自己嘀咕:“这就是师装备部处副处长马博豪的爱人,叫权怡宝。”
“她爹可是市长呢。”
白薇薇侧目看了一下,气质还行,没唐秋月气场强。
“嗯,不错。”
算是给了张腊梅一点反应。
“薇薇,待会儿你上去表演个呗。”
她撺掇着白薇薇,白薇薇却摇头:“我不去,我啥都不会。”
“你一个读了大学的,啥都不会不是好笑么?”
夏桂尖酸话上来了。
白薇薇却挑眉:“我觉得嫂子在哪里都是最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如就嫂子你去吧?”
夏桂在这仨人里面算是老大了,这会儿却来顶着自己,不像话。
台上,权怡宝清了清嗓子,朗诵起来了:
“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
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
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
三军过后尽开颜。”
“好!读得好!”
底下粤省那边的军嫂们都鼓起掌来,一群男人也跟着鼓掌,都是军人谁不喜欢这样的诗歌。
倒是白薇薇觉得这诗没得多大意思,她还是喜欢唐秋月唱的歌。
“夏桂啊,你们那边是谁上啊?”
权怡宝走下来之后,里头一个带头鼓掌的军嫂忽然对夏桂道。
夏桂脸色沉了沉,眼神瞥向白薇薇。
白薇薇却更加投入的嗑瓜子,还喂给高峰仪。
“我们鄂省的人,平日里崇尚劳动干实事,什么联欢晚会,办的少,这些幺蛾子也不大爱参加。”
“哟,这话说得。”
底下人都议论纷纷起来。
这叫什么话。
夏桂原本就不是什么撑得住大场面的人,她只是个农场来的女人,刻薄话会说,其他话却不然。
“鄂省都是什么素质啊?”
“啧啧,你是不知道,她们平日里……”
白薇薇忽然啪地一下,一巴掌瓜子盖在桌上,“今天是元旦,喜庆日子,夏嫂子不积口德是错,不过这个锅,我们鄂省人可不背。”
“哟,那就是你上了?”
平日里白薇薇基本上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她们都不大认识她。
只是上回她跟高峰仪吵架闹了个风波。
“既然没人上,只能我献丑了。”
她走上台,站在长杆话筒前面,整个人明媚无双。
“哎哟,啥时候咱们大院儿还来了个绝色。”
“以前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呀。”
……
高峰仪在下面认认真真剥花生,没有放进嘴里,看起来很淡定。
可他的一颗心却为她提起来。
她还是孩子,经不起激将法,怪不得会活得磕磕绊绊。
“绣花的枕头多的是,瞎凑合什么。”
粤省那边朝着夏桂这里白眼。
张腊梅不服气朝着她们喊:“人家上过大学的,京城那边的大学。”
“叫啥名啊?”
权怡宝这时候侧目,问过来。
“zy广播电视大学。”
夏桂她爱人是文职,所以她从自己男人嘴里听到过几次。
“真的么?”
另外一个军嫂不信。
台上,报幕的清嗓子:“安静一下,大家安静一下。”
底下这才安静下来。
白薇薇吹了吹话筒:“我这人觉悟低,不大会念红色诗歌。”
摆明了这是谦辞,不认字的说不定都会几句,她咋不会?
不是还说是大学的么?
“又年纪轻,阅历浅,念不得什么伤春悲秋的沧桑话,就给大家念一段我求学时候最喜欢的诗歌,主要是年轻人,还可以听得几个滋味儿。”
她说完,笑了笑,天真活泼的笑脸映入男人眼底。
高峰仪也笑了,他就像个看着自己孩子长大渐渐放射出光彩的家长。
白薇薇清了清嗓子:
“【错误】郑愁予”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
念得咋样,根本不用说。
她是播音员,专业播音的,朗诵诗歌算什么?
外行都能听出一股子专业播音的腔调来。
实在是赞!
至于诗歌嘛……
底下坐的一堆大老粗,确实听不出个滋味儿来。
可但凡是上了小学的,都觉得诗词写得美。
上了初中的,还晓得几分心事。
高中的,就觉得这意境简直美极了。
夏桂的爱人老罗带头鼓起掌来:“好!念得好!声音好听,诗歌也选得好!”
一些人不懂也要装懂地鼓掌。
报幕的过来问了一句:“你这嗓子咋比我还专业呀?”
白薇薇垂首,笑了笑:“我是播音系的,你说呢?”
“哦,播音系呀。”
张腊梅在底下叫了特别大声,还看了旁边的女人一眼:“听见没,广播电视大学,播音系,人家在m城电视台工作了一年多的,现在找的大公司上班,一个月一百多!”
“嘶……”
那帮女人们抽了个冷气,唯独权怡宝傲然不动。
哼,念得很好,可就是念得不是时候,偏偏等自己念完她再上去,一个播音员跟自己比,这是要把自己比得没地儿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