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映雪低头就看到脚边多了一个圆滚滚的蛋,上面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看来是被精心打理过,蛋壳光亮的都映出人影。但用神识一扫,就会发现裂纹里有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灰尘。
再抬起眼,胡映雪眼底满是冰冷,“你说这颗蛋是我撞碎的?”
扑到蛋边坐下的是一个打扮很落魄的女人,不过她眼中的精光可一点都和落魄联系不上。对上胡映雪的目光,女人哭天抢地的声音就一顿。但下一刻,她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都欺负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
胡映雪翻手拿出剑,直接将剑放到那女人的脖子上,“你不信我会杀了你?”
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仰起头看向胡映雪,“那你杀吧。反正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还不如一死了之。”
“你确定?”胡映雪将一道真元灌输到剑冢,剑锋多出一层蝉翼一样的光芒。风撩起那女人的一缕头发,碰到那层光芒,那缕头发就从那女人身上掉了下来。
女人咽了下口水,见围过来的人已经很多,立刻扯脖子叫起来,“你杀吧。杀了我,我就一了百了了。”
胡映雪冷笑了一声,“杀了你,我还嫌会脏了我的剑。而且这毕竟是我二姨父的地盘,有些事情还是麻烦他处理比较好。”
女人之所以会找上胡映雪,就是想欺负她是外地人。一听这里有她家里的人,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将手伸向那颗蛋,“不好意思,我想起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胡映雪抬脚踩住那颗蛋,“我这个人非常不喜欢仗势欺人。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加不喜欢别人算计我。你讹诈别人,是和我无关的人,或许我只会看个热闹。你试图讹诈的人是我,那我就不能让你想离开就离开了。”
女人想起身,却发现身体一动也不能动。满脸惊愕的抬起头,对上胡映雪眼中的冷意,这回是真的怕了。能用一点点威压就让她动弹不得,这说明对方的修为境界要比她高出许多。发现身体能动了的时候立刻疯狂的朝胡映雪磕头,“前辈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前辈,”
“你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撞坏了别人的东西,竟然还如此得寸进尺。”
旁边突然冒出一声冷哼,张口就是指责胡映雪。胡映雪循声看过去,就见一个带着许多侍卫的小公子一脸愤怒的看着她。扯了下嘴角,“你看到我把她的东西撞坏了?”
小公子愣了下,但下一刻就一脸愤然的说道:“你若不是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这位婶子怎么会找上你?”
小公子说完,旁边的人群就响起一片哄笑声。
有人笑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单纯的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若说你捡了我一袋灵石,你会还我一袋灵石?”
“我没捡过,当然不会还。”说完这话,公子哥明白过来说话之人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那就先搞清楚那颗蛋是怎么碎的。”
“阿弥陀佛,估计这地上的女施主都应该不知道这颗蛋是怎么碎的。贫僧前两日去海边溜达,见过这颗蛋漂浮在海面上,当时就是这样布满了裂纹。”
音落,众人就见一个和尚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披着绣着金色符文的鲜红袈裟,那是只有修为达到舍利期才能穿戴的。这位高僧却生的一张超级显嫩的娃娃脸,看着竟比那个一看就年纪好很小的小公子还要小一些。
看到和尚,地上的女人立刻爬过去扯住他的裤腿,“大师救我。我可以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和尚震开那个女人。“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素来都是给别人三次改过的机会,你已经全部用掉了。”
上下将那和尚打量了一下,胡映雪问道:“元化大师?”
元化抬头看向胡映雪,“女施主认识贫僧?”
胡映雪拱手对这元化打了个揖,“这几日,大师不在府中,小女子都没能谢大师相救之恩。”
最近,元化就出手帮助过一个女的。一听这话,就猜到眼前分辨不了气息的人是胡映雪。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伸了下手。”
胡映雪笑了下,“若大师没有伸手,小女子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或许不仅没机会与二姨团聚,还会陷于险地。”
这时候,一队人分开人群走进来。为首一人头都没抬就嚷嚷道:“围在这里做什么?想聚众闹事么?”
看装扮,这一队人应是滨海城的城卫。不过这些人可比不上枫林城的曾黎他们,看着就跟一群地痞泼皮。不知道才从哪个酒楼出来,个个酒气熏天。为首那人走路都有些摇晃,嚷嚷完那几句很用力的打了个酒歌。难闻的酒臭味散开,熏的胡映雪眉头立马拧了起来。
那位天真且似乎很喜欢管闲事的小公子不仅皱起了眉头,还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当值的时候跑去喝酒,真是太不像话了。”
听了这话,旁边知道那为首之人是谁的人都替那个小公子捏了把汗。有些不想看着那小公子被攻击,都不忍心的别开了头。
却看到那为首之人目光落在那小公子身上,立刻一脸献媚是凑过去,“秦小公子今天怎么有空到坊市这边来?”
那小公子名叫秦源,是夏武洲大氏族秦家人。这个秦家和泣血崖有些关系,梁敬思的外祖母是秦家女儿。虽然是嫡系,但在家中不怎么得宠,因此梁敬思与秦家完全没有什么往来。
秦源这次出门是跟着他的曾祖秦羽一起出来的。秦羽对那血骨海蛟的龙骨有兴趣,过来坊市这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人一起买下来。秦羽他们忙着商谈,秦源觉得很无趣就带着人出来外面的摆摊区溜达。
别看他之前表现的有些白,毕竟是出身大家族的人。听了那城卫头子的话,就回道:“就是太闲了,想着过来或许能讨点什么东西回去。”
看到地上有颗蛋,那城卫头子眸光闪了下,“秦小公子对这颗蛋有兴趣?这颗蛋可没有买下的必要。已经碎成了这个样子,估计是颗死蛋。”
“谁说我要买那颗蛋了?”秦源指指坐在地上的女人,“这个女人说她的蛋被人撞碎了,但我现在有些明白,她就是想讹诈别人。却没想到实力差那么多,反被人收拾了。”
城卫头子听完秦源的话,抬腿就将地上的女人踹到一边,“又是你这个女人,还不赶紧滚!”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人群外挤,却在才迈出一只脚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不能动了。然后便听胡映雪冷冷的说道:“我说你可以走了么?”
音落,那女人就扑通一声重新跪倒在地。有耳尖的听到似乎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忙循声看过去。用神识一扫,便知那个女人的两只膝盖骨都已经粉碎。
修行之人五感要比常人敏感许多倍,碎骨之痛让那个女人在地上瘫软成一团,虽然剧痛难忍,却因为惧怕进一步得罪眼前人而强忍着,哼哼两声都不敢。
看那女人脸色惨白的趴在地上,秦源对胡映雪的不满再次爆发:“你出手也太狠了一些。”
秦源还想继续对胡映雪说教几句,就听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敬思,你这个表弟说话总是这样不经大脑?”
接着响起一个听起来很冰冷的声音,“不清楚,我没和他相处过。”
转头看过去,就见之前才见过的表哥梁敬思带着他的那位朋友走了过来,所过之处都主动给他们让出路来。等他们走到跟前,秦源忙行礼,“表哥,前辈。”
梁敬思冷哼了一声,“没搞清楚情况,就不要随便开口。”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秦源缩了缩脖子,退到梁敬思身后。
秦源退后,又有一队人从人群让开的路走了进来。为首一人,胡映雪认识,就是杨靖风的管家高虎。那城卫头子见秦源出口斥责胡映雪还暗自高兴,看到高虎就吓的差点因为两腿一软跪倒。脑袋本来还因为酒意有些昏昏沉沉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出门时,杨靖风让胡映雪把一块玉佩挂在腰上。不管她用易颜变换成什么样子,接到指示的人都能把她认出来。有人发现戴着那枚玉佩的人在这边遇上了些事就立刻通知了高虎,不然高虎不会这个时候带着人过来这里。
过来之前,高虎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扫了一眼那队城卫,她发出一丝冷哼。目光落到胡映雪身上,脸上的冷意立刻收起来,忙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表小姐需要采购那些东西,不需要亲自过来这边。高虎过来打声招呼,就会有人主动把东西送到府上去。”
胡映雪笑了下,“我就是刚好走到这边,便进来走走。没想到有那么多好东西,没一会儿就把我身上的灵石消耗光了。”
高虎闻言问道:“已经收够了?”
胡映雪回道:“不能说够不够,那些东西自然是能有多少便收多少。”
这时候,高虎才把目光分给了趴在地上的女人和面如死灰的那一队城卫。那个女人是滨海城的一个惯犯,专门向陌生人下套诈骗。没有人上告城主府,再加上有部分城卫和她狼狈为奸,这才让她在滨海城逍遥那么多年。
这次他们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高虎也算是正好借此机会将女人那一伙人和城卫里面那些混蛋清理一下。刚刚一出手,他就来了下狠的,将那个女人的膝盖骨拍碎。目光落在那城卫头子身上,竟吓的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高虎抬了下手,“带走。”
高虎说完,跟他一起来的人走上前。一人上前将地上的女人拎起来,其他人将之前来的那一队城卫压住。对着高虎和胡映雪行过礼之后就押着人。离开时,在人群里还绑了几个人,看起来应该是那个女人的同伙。
胡映雪弯腰将脚边的蛋捡起来。用手托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虽然很微弱,但哪怕只有一丝生命波动,也说明这颗蛋的生机还尚未断绝。更何况还不止一丝,而是一小团。她的手碰到蛋壳上,那一小团连忙一跳一跳的,像是对她表示它还是可以抢救在一下。
对于一般人来说,将一颗蛋的生机挽救回来只是要麻烦一些。但极少有人这么做,因为多数时候得不偿失。不过这颗蛋的命好,秘府里那个还在孕丹状态的丹鼎会有一些药灵气泄露出来,再加上秘府里的生机,挽救回那颗蛋就放到丹鼎边便可。
见胡映雪顶着她托在手上的那枚蛋,高虎笑道:“百兽门在滨海城有一家店面。表小姐想要一只战兽或者提升战兽的战力,卑职可以带您过去看看。”
胡映雪转头高虎笑了下,“不是,我就是对这颗蛋有些兴趣。看起来年头不少了,蛋壳上还有这么裂痕,生机竟然还未断绝。”
元化歪了下头,“生机还未断绝?可以给贫僧看一下么?”
胡映雪将那颗蛋递过去,“当然可以。”
接过去,元化像蛋内输入了一道金符。几个呼吸之后,轻摇了下头,“贫僧还是没有发现蛋里还有生命波动。”
“怎么会这样?虽然虚弱,但很明显啊。”说着,胡映雪便伸出手打算将蛋接回来。
当胡映雪的手碰到蛋壳时,元化说道:“等下,似乎有了。”
胡映雪收回手,“和我说的一样吧?”
“又没了。”元化看着胡映雪若有所思,“你把手放上来。”
注意到周围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这里,高虎忙阻止道:“元化大师,我家大人有事找您。而且夫人也在找表小姐,属下就是过来接她回去的。”
元化明白高虎的顾虑,笑了下,“那咱们就回去吧。”
高虎转身看向梁敬思和白越,躬身行了一礼,“梁崖主,白少君,晚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白越笑回道:“你们先回,我们有些事。放心,晚宴不会迟到。”
胡映雪对着梁敬思和白越点了下头,就和元化一起跟着高虎一起离开了坊市。
目送他们走远,秦源扁了扁嘴,“我也想知道那个女人和那颗蛋里的生命波动有什么关系?”
“小朋友,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白越虽然笑着,眼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天真一点没什么不好,天真过头就让人讨厌了。再则,看多了勾心斗角的他怎么会看不出秦源那点小伎俩。不过是仗着年纪小便用天真的幌子争抢他人的注意力,并掩饰他的任性本质。
秦源对上白越的目光,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发白。嘟着嘴往梁敬思身后躲了躲,“表哥,前辈在吓唬我。”
梁敬思冷哼了一声,“他不是在吓唬你,只是在说事实。比方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她就不是你能惹起的。”
秦源撇了下嘴角,“不就是城主府的表小姐么?见到太爷爷,那个杨靖风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对我也十分客气。可她对我一点不客气,如果表哥不来,说不定会怎么样对我。表哥,你再见到她的时候一定帮我好好教训她一下。”
“你给我闭嘴!”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含怒的斥责,秦源如遭电击。转过身,看到秦羽脸色黑如锅底,忙快步低着头走过去,“太爷爷,我都受委屈了,您还训我。”
秦羽拧起了眉头,“如果这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我不仅要训你,还要给你一个巴掌。杨城主对我恭敬,那是出于对前辈的敬重。对你哪是客气,不过是因为我而对你和颜悦色几分。”说着突然挂上满脸怒意,“本来见你乖巧懂事才对你有几分偏爱,没想到竟然惯出如此自大的毛病。”
见秦羽是真的怒了,秦源忙带着哭音说道:“太爷爷,您消消气。源儿知错,以后再不敢如此行事了。”
到底是从小宠到大的曾孙,看到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秦羽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现在不是和你计较这些的时候,等回去后再好好罚你一顿。”然后目光落在梁敬思身上,“来了滨海城怎么不到家里坐坐?”
梁敬思冲着秦羽微低了下头,“我还有些事要办。”顿了下,“曾外租面色不豫,是否是遇到了难事?”
秦羽叹了一口气,“我想要几根血骨海蛟的龙骨,才联系好人一起买下,就听说已经有人将那只血骨海蛟买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想找对方匀几根都不行。”
闻言,秦源抬起头,“那我的剑怎么办?”
秦羽冷哼了一声,“你着什么急?你今天才不过十几岁,有的是时间寻找好材料打造一把合手兵器。”
梁敬思拿出一块手指粗细的星辰铁,“加入这东西,剑锋的硬度会大幅度提升。”
秦羽接过星辰铁,“这人来人往的,就不和你多聊了。稍后办完事,别忘了到家里坐坐。”
梁敬思点了下头,“好。”注意到秦源眼里的怨毒,眸光闪了下,“曾外租,您回去后约束一下秦家子弟,不要去招惹城主府里的那位表小姐。惹怒了她,对秦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