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了外敌来临,食人一族聚居的地面丘壑早就空无一人,想必已经在地底做好了对敌准备。
紫灵儿等人的身影也自地面消失,不知去向。
顾长月一行混入高大的丘壑之间,不由驻足四望。
由于紫灵儿等人实力不俗,他们自不敢跟得太紧,再加上这里丘壑纵横,看起来无规无序胡乱交错,倒叫他们根本无法留意紫灵儿等人如何进入地底。
不过奇怪的是,站在地表之上,竟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现下紫灵儿等人正在他们脚下行走,靠近地底。
阮萧玉蹲下身子,想要感受地底的情况,只可惜当他贴近之时,又不曾有任何动静。
他觉得奇怪,重新站起来,四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能够感受到他们在往地下走,可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想这附近必定有结界通往地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正中间那座最大最高的丘壑。”
顾长月望着最大最高的丘壑,沉吟半响,最后摇了摇头道:“不会是那里,紫灵儿说过,食人一族多在地下活动,地面之上只是住处,是以地面上的那座丘壑可能不过就是用来对应地底罢了,实际上没有什么用途,我倒觉得整片丘壑林以那最高之处形成呼应。”
说到这里,她忽地想到了什么,直接御起红菱法器腾空而起,片刻之后又自半空落下。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询问之意明显。
她也不绕弯子,说了几个字:“类星象斗数。”
顾长风皱了皱眉,问:“类星象斗数?小型的北斗星移阵?”
旁边木纾一脸惊愕,随后平静下来,有些欣喜地道:“原来果真是这个么?这些丘壑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却形成一股神秘之力,我等将将进来不曾移动,所以无法感受其变换,但若我等在这里胡乱穿梭,必将会被困死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同时,它与北斗星移阵一般,具备攻击能力。”
沉曦道:“食人一族能够久存至今,一直未曾灭亡,想来并不全部是因为其荒凉神秘,他们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阮萧玉则是有些惊讶:“既然如此,紫灵儿他们是怎么进去的?他们几个人里,有符篆师没错,却没有阵法师,可他们很顺利便到了地底。”
众人面面相觑。
顾长月垂下眼帘,心中升起一个念头,紫灵儿对这里很熟悉。
不仅如此,她发现,这些年来,自己走过的几处隐秘之地都有紫灵儿的身影,如一线天峰谷,传承二层塔的秘府,奇石山脉蛊族,以及此处。
她甚至觉得,紫灵儿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莫非也如自己一般重生?
不,若说是重生,作为普通修士,也不可能在地下城逃脱。
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地下城逃脱。
如此说来,紫灵儿可能已经并非本人,倒极有可能是夺舍。
被陨落的强者夺舍…
如此说来,自然是有些麻烦。
想到此处,顾长月不由升起一抹忌惮。
丹田中,小花忍不住唤道:“阿月。”
顾长月抬起头来,看向前头,片刻后,动了动嘴唇,像是在对小花,又像是在对自己道:“我无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然而无论如何,该发生的事情既然都已经发生了,我便只能面对,忌惮又有何用?她依然是她,我却依然是我。”
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隐瞒紫灵儿的事情,便道:“这么久来,我虽很少与紫灵儿发生正面冲突,但是据我所知,许多隐秘之地都有她的身影,我想,她一定不简单。”
阮萧玉不由问:“什么意思?”
顾长月道:“具体怎么回事我说不上来,不过对于紫灵儿,我等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她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正如阮真人猜想,他们没有阵法师,却为何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地底,很显然,有人对这里很熟悉,这个人,必然是紫灵儿无疑,毕竟是她召集那几个魔修前来。”
沉曦冷幽幽地道:“当年,她在地下城消失,自地下城修建至今,从来不曾有人逃跑过,除了她。”
众人闻言,又相互看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对于紫灵儿此人,众人自然更加地慎重小心。
顾长月看向木纾,道:“既然如此,我们绝对不能够耽搁太久,得盯着她才是,师姐,破阵吧。”
木纾点了点头,道:“类星象斗数实则上是个很复杂的阵法,原本以我的实力未必能够破解,好在它与北斗星移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我协助过师尊修补北斗星移阵,如今倒也可以派上用场,我想只要能够找到七星说代表的丘壑,然后移动到准确位置,我们就可以看到通往地底的通道,你们跟着我。”
然后也不停留,开始破阵。
交错纵横的丘壑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却自有次序,木纾在术法上造诣颇深,抓住要领之后,倒是得心应手。
众人跟在她的身后飞掠,只觉她的身法轻巧,出手果决,只消半盏茶的功夫,便已然将整片丘壑林连在一起。
如果从半空之中向下望,能够看到一块以中部高大丘壑为□□的北斗七星图案。
图案末尾,也就是北斗七星烟斗位置,一座丘壑虚影晃动,显然便是结界所在之处。
众人站在丘壑前头,只见黑黝黝的东门口白光闪耀,通道就在里头。
顾长月不明白里面的情况,担心无法藏身,于是让大家不要着急,自己先将捕风捉影放出,试探情况。
小小的黑色蜘蛛所过之处景象全都收入眼底。
这洞口里头,先是一块水池,水池之中铺满发光发亮的上品灵晶,晶莹剔透,水池后面,则是一块祭台,祭台上七星游离,泛着结界光芒,围绕的灵气由水中灵晶支撑。
下到地底的通道在祭台中央,那里有一块井口。
蜘蛛慢慢地翻过井口,爬了进去,一条通道垂直直下地底,当即便落在一块偌大的深渊之中。
深及数十丈,宽大无比,一片平坦,无任何遮挡。
然而即便是在深渊一般的地底,依旧在漫天飞舞的无数橘红色宫灯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紫灵儿、媚姑娘、老道以及粗布衣衫的修士都站在深渊里,从顶端望下去,渺小如同地上的蝼蚁。
四人的脸色,此刻看起来都颇为凝重。
随着四人的目光望去,前方竟是连接地面与地底的铁锈色岩体,亦如鬼斧神工,岩体上被雕琢出无数形象的图案,或是参天巨树,或是半面兽人,而最形象的,还是中间被生生挖出的一块巨大的瞭望台。
大气磅礴,气势浑宏,莫过于此。
一见之下,倒叫人无故升起一种仰望之感。
此时此刻,那座岩体雕琢的树木枝干以及半面兽人的身体上,站了密密麻麻的食人族人。
他们衣着怪异,不是想象之中粗糙简陋的露肩衣衫,而是繁复考究的白袍,贴身地包裹着健硕的身体,无论男女,都显得极为矫健魁梧。
现下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目呲欲裂,手中举着弓箭对准紫灵儿等人,与紫灵儿等人遥遥对峙,战争一触即发。
除此之外,瞭望台上还站在两个人,一男一女,比常人要高大几分,身长九尺,面目凶狠,一左一右,一人手拿黑色铁钎,一人手执大锤,冷冷地盯着下面紫灵儿等人,眼中凶光毕现。
两人之间,则坐着一个身穿七彩奇异袍服的少年。
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披着漆黑如墨的长发,眼睛上蒙着黑布,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鼻子和嘴巴,身形是与食人一族大相径庭的纤小瘦弱,若不是骨骼的差别,定叫人以为他是个清秀美貌的小女孩。
面对外敌进犯,他表现得异常淡定,甚至优哉游哉地坐在石桌前头,手里提着酒壶,正在自酌自饮。
他的肩膀上,立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鸟兽,羽翼丰满,七种色彩,与少年的袍服一般,变幻不定,很是好看。
望着这只鸟兽,顾长月等人皆是大惊。
偌大的洞穴底部,除了紫灵儿,其余人都露出震撼之色。
媚姑娘惊叫一声:“那是……七彩霞光兽,未能参加过战斗的十二阶灵兽……”
她的旁边,粗布衣衫的男修和老道眼中都闪过贪婪的光芒。
媚姑娘语罢,空旷的深渊洞穴中响起一个轻快悦耳的声音,正是来自那少年,他道:“这位魔道的美人姐姐果真是好眼光,一眼便认出了彩儿,也知道彩儿还小,不曾真正与人战斗过。”
他的声音响起,站在巨大岩体上的男人们都露出敬畏之色。
很显然,这个少年是食人一族首领。
而听闻少年的话,媚姑娘和身边的老道以及粗布衣衫男修脸上惊愕之色越发明显,传言食人一族与世隔绝,自远古开始便已不闻世事,可这少年竟知晓正魔之事,不仅如此,他的眼睛应当是看不见的,却知晓媚姑娘是魔道美人儿。
不仅媚姑娘几人,便是地面之上的顾长月等人都不由面面相觑。
顾长月眼中倒也平静没有波澜,心道,想必这少年是开了天眼吧?
没有想到食人一族竟有此等秘术。
她前世只在苍穹台一名炼虚真人身上见识过,也不知晓这食人一族与前世那名炼虚真人可有渊源。
她对顾长风等人道:“好在用捕风捉影探了一探,那少年修习了开天眼秘术,他的眼睛看不见,心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只是他年纪尚小,秘术也学得不那么精准,也好在如此,否则他早已注意到了我等,不过……”
她皱了皱眉,道:“我等这渔翁也不好当,若是我等一下去,比然会被他察觉,看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她看了眼顾长风几人。
几人都看向她。
她道:“等他们打到力竭之时,我等同时出去,到时候长风哥哥,师姐,师兄还有阮真人,你们动静大一些,先引开他们的视线,暂且拖住他们,我一个人悄悄潜入。”
顾长风道:“不行,你一人太过危险,我看那少年,那紫灵儿以及那粗布衣衫的男修都不是等闲之辈,要是他们其中一人发现你,追上你……”
顾长月看着他,神色淡然,“那时候他们只怕也消耗了不少灵力,这里可是没有足够的灵气给他们恢复,任他们是谁追过来,我也有精力对付他们,长风哥哥,我的实力你还不相信么?况且,现下也只能想到这个法子。”
顾长风微微一怔,随即又点了点头。
也是,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法子,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力量拖住下面的人,给她争取足够的时间。
说服了顾长风,顾长月将目光落在木纾,沉曦,阮萧玉身上。
木纾道:“师妹,你千万小心。”
沉曦并未多说什么。
阮萧玉则是看向顾长月,道:“你真的行么?”
顾长月忽地扬了扬唇,明媚一笑,“无论如何,总得试试,我虽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是尽力而为,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我看除了紫灵儿,粗布衣衫的那个男修也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若是实在坚持不下去,便四散逃离,等逃到了丘陵地带,我等再行联络。”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商量罢,再看深渊洞穴之中,少年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他语气轻快地道:“不过几位道友远道而来,想必并非是为了我的彩儿。”
他提起酒壶,倒了半杯酒水,一口饮尽,语气瞬间变得如同刀锋般凌厉:“是的,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它的确在我食人一族手中,而且我食人一族拿着它也没什么用处,只可惜,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蠢货,为什么要虐杀我食人一族的孩子?你们若是好好儿说,我自会考虑送给你们,可是偏偏,你们要杀人,可惜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