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心中已是勃然大怒,冲动之下,已是狠狠的捏碎了手中的茶壶,而脸上也满是阴毒恨色。
大太监见他手上全是血,便忙上来为之包扎。
上皇浑身都冒着死气,声音却如地狱中冒上来的声线,道:“噬心草,此毒何处寻来?!”
“当年是太皇太后从宫外寻来……”大太监道。
上皇却笑了,只是笑的极为惨淡,带着极致的痛苦和绝望,语气却森冷至极,“去寻些来,朕要此毒……”
大太监跪伏在地,道:“上皇请三思啊,弑母之罪名,上皇何必,何必……”
“听清楚了吗?朕说要此毒……”上皇清冷的道。
大太监听的瑟瑟发起抖来,良久觉得背上似能被上皇给看出个窟窿来,便流着冷汗,道:“……是。”
大太监便退出去了,一时间心乱如麻。
殿内只剩上皇一人,他的心开始瑟瑟发抖,道:“……朕唯一能做的只是如此了,只能如此向你请罪。待他日地下相见,你可会怨朕没有护好你……是朕害了你,是朕,都是朕……”
大太监冷汗涔涔,心中如乱麻一般,情急之下,已是来到东宫,待进去见了皇上,摒退众人扑嗵一声跪了下来道:“陛下,上皇他……”
“父皇怎么了?!可是也生病了?!”萧沛吃了一惊道。
大太监摇摇头,已是泪如雨下,道:“上皇心如死灰,如今,如今……要毒杀太皇太后……”
萧沛腾的站了起来,脸色大变道:“你,说什么?!”
“老奴不敢虚言,上皇怕是很快要动手……”大太监道:“此事一出,全朝都会哗然,只是老奴来求陛下并非让陛下去求上皇不要动手,如今怕是谁也拦不住上皇了,只怕上皇连见陛下也不会见,上皇现下正是恨着,恨着……皇后,迁怒于皇上的时候,老奴只求陛下……收拾手尾。万一太皇太后此时薨了,只怕举朝皆惊,上皇在史书之上,便是血迹淋淋的暴君昏君,陛下,上皇一片疼爱陛下之心,还请陛下想个法子,保全上皇在史书文人笔下的名声……”
说罢,已是痛泣出声。
萧沛听了竟久久不能语,脸色煞白如纸。 щщщ▪ тt kán▪ C〇
“父皇竟要走这极端?!”萧沛喃喃道。
“上皇与元后感情,如陛下与皇后之情,只有更深……”大太监道:“陛下应能明白,失去伴侣的鹰隼,它们哪怕是死也要追杀仇人的,不会,不会……想到任何其它事情……”
萧沛闭了闭眼睛,略有些疲惫,道:“朕是一国之君,如何能让父皇背上……弑母这骇人听闻的名声,你放心,父皇要你做什么,你只管去做,剩下的朕来善后……”
大太监一叩首,便退出去了。
萧沛僵了半边身子,知道事情已至无可挽回之境地。
只是杀母之后,父皇又当如何面对自己,想到父皇心中的苦,萧沛更是心疼的嘴中发苦。
他来到傅倾颜榻前,问太医道:“怎么还不醒?!”
“皇后娘娘怕是心病未愈,心中有思虑,所以才至如此……”太医道:“臣等只能医其身,却不能医其心呐,如今只待皇后娘娘自己醒转才可……”
萧沛心中更苦了,握紧她的手,腿都开始发麻。
小豆子更加心疼他,便跪下来道:“皇上,奴才为您揉揉腿吧,您腿上淤青还未散呢,太医说过若是不散了,走路都疼,以后遇上阴雨天,怕是要难受了,皇上还这般年轻……”
萧沛置若罔闻,小豆子便自己帮他揉了起来。
是是非非,功功过过。这宫中都躲不开,若是没有这些,只有单纯无知的相处该多好……
可是如今,他也只能在此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活路。
他与倾颜已搅入这是非之中,脱身不得,但至少总能有办法……寻得相处之道的。一个帝王与皇后的相处之道。
“颜颜,不管你的心变为何,我的心从未变。你要记得,快快醒来……”萧沛喃喃自语。
三天了,烧已退去,人却糊涂着。若不是心病,何至于此?!
宫廷的能人是备出的,大太监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寻来了噬心草。
上皇看着这如麦子相似的草,道:“就是这东西,要了元后的命?!”
“这草似麦,可是却有齿,与麦终有区别,况且其毒在茎叶中,触之一点于肠胃血中,便……”大太监不忍的道。
上皇眼眸中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手上拳头就一直未松过。
“朕原以为毒是很可怕的东西,可万万没料到,这样的毒,这般的稀疏平常,就像朕当年一样……”上皇道:“原以来会稀疏平常一辈子的幸福,转眼就失去了……”
大太监不敢接话。
“去煮了,朕要亲带着去慈宁宫……”上皇道。
大太监心中一沉,应了一声,就知道上皇怕是早心意已绝。他怕上皇也有死志,忙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皇上说当送往五台山礼佛,也许还能活个三年五载的再归天,如今上皇难过,皇上早已经心急如焚,现下更是急的形销骨立,上皇……还记得要入道之言吗?!皇上还说,前线战事急,他如今怕是一人处理不来,朝中能臣虽多,到底不及父子连心,加上上皇有帝王之策,终归是不同的,皇上说,以后无论上皇是入道观,还是留在宫中,皇上都想要细心奉养,以尽膝下之欢,报上皇与元后生养之恩德……”
上皇听了心中微微一顿,眼眶已是微微润了。
“老东西说话越发的会戳人心窝子了……”上皇疲惫的道。
大太监红着眼睛道:“老奴只怕上皇存了不该存的心思,逝者已矣,太皇太后也是咎由自取,可是活着的人,却还需要上皇扶持……皇上毕竟年幼,如今战事吃紧,皇上又为皇后和上皇担心,现下已是瘦如嶙峋,形消骨立,上皇见了,怕是一定会心疼……上皇定要好好的护着皇上才好……皇上到底还年纪尚小啊,万一异族虎狼之心,朝中无能力干将,皇上再分心,如何能成事……”
上皇听了却轻轻笑了,道:“老家伙,越发的会说话了。朕说过别跟朕提皇后……”
大太监见他说话似有缓和,便也不怕他了,也知皇上之事怕是触动了上皇。经过几天的缓和,怕是上皇也已经过了那最恨的时间段了,现在也是心疼慢慢的开始占据上峰。
“是……”大太监道:“只是看着皇上小小年纪便要撑起大梁的份上,上皇也要等一等,等皇上能真正独挡一面。”
为父母者,哪怕儿女再大,都是不放心的。
如今归帝已能独挡一面,可是为父者总是还是不放心他会不会不能独撑江山。又怕他吃亏,上皇终究是微微一叹。
指尖抚着画像,再不肯理会大太监了。
大太监却知这些话上皇定是听进了心里,便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他去将药给煮了,然后密封着端了,来禀报了上皇。
上皇眼眸极深,终于出了寝殿,上了轿辇,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早已被封的密不透风,上皇进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却是微微一怔,她如今也已经明白自己的命劫,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哀家知道,上皇定会来的,哀家也终于盼到上皇来了……”
“母后也已经有了觉悟,可惜这份帐却算的太迟……”上皇道。
“若是当年事发,上皇,你可会有今天这样的狠心?!”太皇太后悲哀的道。
“做皇帝久了,这份心也会变得越来越心狠,越来越自私,上皇想护住的人,跟护眼珠子一样,而我这个做母后的,在上皇心中实在算不了什么……”太皇太后道:“你一直瞧不起我,可是?!”
上皇盯着她,眼露恨意,道:“你我母子之情,只不过是个笑话,若是你真疼爱儿子,会夺去儿子心头最在意的人吗?!”
“不过是一女子,沛儿不是一直都在吗,他才是对你最重要的人……”太皇太后道:“他是你的子嗣,男女之情,只是小节,血脉传承才是大亲,就像你与我,你与皇帝,你还是不懂……”
“不懂的是你……”上皇见到她时,才发觉心中竟然已经平静下来,太恨过后,剩下的竟是十分平静的心思。
他甚至对太皇太后一点痛心也没有,只等一个结果。
这母子二人如今皆是形销骨立,可是彼此之间,却完全没有相互的那种疼爱心疼之心。
到如今还要计较得失。完全不像母子。
“我知道你一直认为我的尊荣全来自于你,你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我这个母后……”太皇太后道:“可是你也是我生下来的,你别忘了,我是你亲母……”
上皇微闭了眸,道:“你在生下朕之前,不是还生了一个孩子?!”
太皇太后狠狠一怔,几乎是寒毛直栗的看着上皇,愕然道:“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