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过血的吕布,脸色反而不再那样难看,高壮的身体中似乎又恢复了几成的力量。脸上再次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一次,上过一当的张飞再不想留手。
暴喝一声:“吕布,拿命来!”
蛇矛舞动出一团黑色的光华,如同复仇的使者,带着张飞再次被戏弄的怒火,向着吕布的赤果的胸膛全力撅了过去。
这一刻,张飞终于积累起了足够的仇恨,想要一矛将吕布,这个一再让自己三兄弟陷入窘境的混帐串成肉串。
画戟如他的主人一般,无声的再次出现蛇矛前进的路线上。两件兵器再次大响的同时,张飞的蛇矛借着交击之力,突然加速向着吕布的左臂划去。
这一矛若是划实,吕布至少要被卸掉一条左臂。重伤的吕布再次吐出一口血,画戟却根本不加防守,反而向着张飞的咽喉掠去。
一丈二的戟身,却是比张飞的蛇矛更加的快速,更加的坚决。看起来吕布是宁可丢去一臂,也执着的要将张飞斩于马下了。
无奈的蛇矛在轻轻的掠过吕布的肩膀,擦破一丝油皮之后,以更快的速度回击画戟。
正是巅峰状态的张飞,可不想杀人不成反而伤在吕布的手下。本想给吕布身上先留下一些记号,教训他一番,也好出一口憋气。
却不料吕布根本不理张飞的招式。只是自顾自的出招。让张飞虐人的目的再次落在了空处。
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英雄人物,此时却都有些无赖打架的味道。张飞是恨到极点,而吕布却已经是无力到了极点,他只能用这样的办法,来阻断张飞的攻势。
在不断的透支着自己的生命的同时,吕布以一口口狂喷的鲜血,来尽力的减轻着自己内腑的震荡。希望能与这猛张飞多坚持几招。
身为天下第一将的吕布,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让自己败在别人的手下呢?这是一种使命,更是一份他人所不能理解的荣耀。
再次相交的一招,让吕布再次如以往一般的吐出一口血来。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最后的一口血也吐了出去。他知道自己的最后时刻就要到了。
严重的内外伤,加上大量的失血,让吕布的眼睛几乎看不到张飞的蛇矛。只能凭着与生俱来的战斗意识在闪避,格挡着可能会致命的武器。
下坯城头。在已经泪流满面的陈宫带领下。所有的吕布军士卒,包括刚刚包扎完毕回到城头的魏续等人,都已经自觉的跪在了坚硬的青石砖上。
魏续与身后整齐跪成一排的伤兵们,更是在一片痛哭声里,将头在城砖上碰的鲜血淋漓。此刻他们宁可温候身上的伤口都放在自己的身上,流出的血,是自己身体中的血。
而此刻他们只能在城头,为自己心目中的战神送行。城头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带着他们横扫大半个大汉的战神,吕布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点希望的话。张飞的出现,彻底断绝了这最后一丝的希望。
此刻吕布依旧在不屈不挠的战斗着。只是作为他的对手张飞,却觉得自己手中的蛇矛却是越来越沉重。之前心中强烈的痛恨,此刻却似乎突然淡去了许多。
也许这仇恨让吕布吐出的无数鲜血冲淡了。张飞感觉自己已经下不去手,再去虐杀这个死也不愿放下兵器的汉子。手中的蛇矛只是下意识的还在攻击着,却完全没有了杀意。
不论如何,吕布这个三姓家奴,也已经赢得了同样是猛汉子的张飞的尊敬。
再也不想打下去的张飞低吼道:“吕布,放下兵器投降吧!只要你交出兵马,本将愿在主公面前保你不死!”
听到张飞的提议。吕布却意外的笑出声来。只是他身体的力量,几乎已经不能再牵扯起他的嘴角。脸上的表情也许是笑,也是不是笑,依旧是那副让张飞分外窝火的样子。
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天下有战死的战神,绝不会有投降的战神!张益德。你不懂吗?那就让本候教你,如何做一个真正的战神吧!”
说话间。张飞的一矛随意的递出,猛然,战场中响起激烈的马蹄声。吕布胯下的赤兔马突然在极短的距离内加速到了极致。
“哧”的一声,张飞的蛇矛上锋利无比的矛尖,轻易的完全滑入了赤兔马那强壮的前胸。强大的撞击力,让猝不及防的张飞手中的蛇矛,被赤兔强壮的身体带了出去。
“啊!”
被手中力量突然变得巨大,而惊呆了一下的张飞,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却似乎没有发现,此时对面的吕布那巨大的画戟,带着巨风向着自己的头颅斩了下来。
眼见张飞就要死在吕布这突然暴发的最后一戟之下,突然一道黑色的飓风飙过。吕布只觉得自己突然又将这世界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突然看向了蔚蓝的天空。
并且整个天地开始不断的翻滚起来,眼睛里张飞那颗即将被自己斩为两半的头颅,也突然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强烈的疑惑,吕布努力的瞪大眼睛。终于看到在自己与张飞之间,突然出现了一匹通体乌黑的乌骓马。马上正坐着一个手执一柄精美战刀青年将军。
“这小子,好似比本候还要俊上一分!咦!他不就是那个当年险些死在本候一戟之下的孙策吗?看来他是在还本候当年突袭他的一戟了!
哈哈!这倒好,他倒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向本候成功收债的家伙了!”
孙策手执着家传的古锭宝刀,看着掉落在马前的硕大人头,低声道:“吕布,你是一个合格的战神,是一个到死都还在战斗的战神。你无愧于战神的名号了!”
身体上带着张飞的蛇矛,赤兔马缓缓的载着吕布无头的身体,走到吕布的头颅旁。
忠诚的战马低头嗅了一下主人的头发,似乎确认了他的味道。然后才慢慢的跪下,趴伏在那里不再动弹。吕布那鲜血已经流干的身体,并不象刚刚被斩首的人那样喷出大量的鲜血来。
如同石化的战马驼着同样是丆化的尸身。
赤兔马看着吕布同样大开的双眼,似乎是发出了一声笑一般的呼噜声。仿佛在安慰自己一生相伴的主人。人与马,大家生死不分离。
吕布的眼睛看看孙策,再看向自己的爱马。这一次,他却成功的笑了起来。
“只有这匹爱马才是自己一生唯一的知己啊!其他的不论是士卒、皇帝还是曾经睡过女人,都只是浮云一片,谁也不会跟着本候同去!”
远远的城头上传来一片撕心裂肺的痛哭。接着就是不断的有人从城头坠落砸在地上的声音。
“温候慢走,等着咱们!”
吕布突然有些愤怒:“怎么还有这么傻的家伙,居然跳下城来!噢,看来还是有些人能真心喜欢我啊!哈哈!”
那二十余个伤兵,却是纷纷从城头跳下,追随着心中的战神吕布一起去了。
弘农郡的曹阳城外的一条干涸的小河涧里,一场惨烈的伏击战刚刚结束。至少近千中伏战死的士卒倒了一地。
殷红的鲜血还不断的从温热的身体中流出,在冰冷干枯的河床上汇集在一起,汩汩的向着低洼之地流淌着。
能撵着皇帝的屁股,能让这么尊贵的天子吓的鸡飞狗跳的逃命。这样的传奇经历,就算是将来老了,不论何时对子孙,对乡邻们说,老子当年追杀过皇帝。那也是一段赏心乐事了。
正是这种渴望留下些传奇的渴望,让李傕,郭汜的士卒们在寒冷入骨的北风中,依旧能斗志高昂的向着前方冲去。为了追上皇帝,只穿着单薄战衣的身体,也似乎不再冷了。
这些数刻之前还对即将追上皇帝的车驾,而感觉热血沸腾的壮汉们,如今却再也不能呼吸这个世上的空气。再也不可能看到那个从来都高高在上的皇帝小儿了。
当李傕不断催促着大军,沿着杂乱的车辙足印,毫不停歇的走进这条小河沟时。从两边的河岸上,突然冒出无数的弓箭手。
一顿并不算太密集的箭雨射下,却在密集的队伍里,放倒了一大片士卒。原来岸边埋伏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一张弓。
李傕、郭汜正松了一口气。前军却突然杀来数支强悍的队伍。每支队伍打头的都是一员猛将,前军的将士不论是将是兵,在这几人手中都是走不过一合。
本就因为中伏而军心动荡的杂兵们,再被敌军的强将一冲,再也不能维持。轰然一声,向着四野逃散了去。
原本被追得焦头烂额的御林军们,这回有了报复的机会。更是憋了一股劲的拼命砍杀着,那些只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追兵。
但是这些打顺风仗痛快的乌合之众们,逃起命来同样也不慢。近两万大军的前军,几乎是眨眼间就遍布了整个旷野。除了逃的慢了,或是一些摔倒的倒霉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