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忘归的门口,谭斯年和夙雪情之间一直都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夜风有些凉,吹得夙雪情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着。
她刻意地让自己保持平静,双眼目视前方,管住自己千万不要做出什么令人难堪的事情。虽然她的心跳一直都不是正常的规矩,虽然她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勾勒站在她身旁男人的样貌。
其实他们是可以在梦忘归大堂里面等待的。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喝的果汁里也有酒精的存在,让她血液的温度都在沸腾,如果不吹吹冷风,她不知道她能胡思乱想什么。
谭斯年也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强健的身体立在一旁,就宛如一棵苍劲的松柏,面无表情的脸上不曾存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夙雪情想了想,终于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苏小姐最近还好吗?”
谭斯年没想到夙雪情开口问得是苏锦,颇带几分怪异地扫了她一眼,醇厚的声音却依旧平直的没有感情,“很好。”
夙雪情同样没有预料到谭斯年回答她的也这样简洁明了,就算是让她继续这个话题,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幸好,过来接她的车子到了,夙雪情心下松了一口气,却依旧隐隐地有些失落和难过。
她打开车门,在要关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直直地看向谭斯年,“大…大哥……”
她的眼就那般直接地望见了他淡漠漆深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从来没有和她记忆中的眼有差别,可是它又是那么真真切切的千差万别。
曾经这双眼的主人,是一团火焰,而现在,只不过是彻底冰封的寒冰。
如果…如果这双眼里,有她的存在该多好啊…
不!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再往前走一步,恐怕她面对的就是万丈深渊!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一句谢谢你。”说罢,她匆忙地别过头,把车门关上。
就连她自己,貌似都听到了她声音里的颤抖,“开车,回家…”
夙家的车子绝尘而去,谭斯年的眼神也始终如一,不曾有半分改变。
他拿出手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漠然的表情终于多了几分柔和,“…你在哪?我去找你。”
谭斯年没想到苏锦动作那么快,刚刚放下电话没有两分钟的功夫,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丫头就缓步走向了他。
在梦忘归金碧辉煌又璀璨的灯光下,他觉得他应该是见到了天使。
走过来的苏锦很满意谭斯年看她时双眼里面的专注,不自禁的,她也对他露出一个柔情的笑。
两个人四目相对,气场相互碰撞,相互融合,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苏锦难得看到他浑身酒气,面上醺红的模样。虽然知道他是神志是清明的,但是他眼底那因为喝酒才独有的水痕和熠熠生辉的深沉,真是让她看的耳根发烫。
或许谭斯年都不知道此时的他是怎样的诱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具有禁欲气息的黑色大衣,敞开的衣衫露出里面纯色的衬衫。这样一个外表给人一种不容小觑力量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和神态却和他的穿着截然不同。
利落的短发下原本健康色的皮肤微微发红,红润性感的薄唇微微翘起一个充满了诱惑的弧度,越过那挺翘的鼻,就撞见了他那双绝对令人心软的眼。
那黑漆漆的眼里只倒映苏锦一人,就像是端详着珍宝一样闪闪发亮,眼底不再是一片荒芜的冰凉,反而是一片隐藏着用柔情凝成的深海,那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宠溺,那不容置疑的霸道。
就这么一个眼神,恐怕都会让许多女人沉沦。
“怎么没有卸掉伪装,嗯?”那低哑醇厚的嗓音说出的最后一个‘嗯’字,都撩拨着人的心弦,还带着那么丝丝微微的霸气。
苏锦眸光闪了闪,在心里暗骂谭斯年也是一只魅惑人心的‘大妖精’,这才回答道,“在京城走动不方便,以防被有心人找麻烦。”
既然知道路易在这一带活动,她就不得不谨慎一些。她喜欢猫捉老鼠的游戏,可是却不愿意当那只被人玩弄于手掌间的老鼠,敌明我暗才有意思。
听了苏锦的解释,谭斯年才没有动手把她脸上那个碍眼的黑框眼镜拿掉。
“今晚去我家吧,我想你了。”谭斯年下意识地把苏锦脸上的碎发给她别在耳后,却忘记了这句话听起来可意义非凡。
果然,苏锦闻言挑起眉头,戏谑道,“这不太好吧?”然而,言语之下,其实已经隐含了几分不悦。
他们的确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她并不认为他们已经亲密到可以做那些事情。
谭斯年同样是一个能洞察人心的人,虽然酒精和苏锦多多少少让他大脑有些麻醉作用,但是他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的确有些歧义。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认真地摇摇头,“如果说在游轮上我为了逼你面对我,说了一些不忌讳的话,那么我现在需要向你道歉。对不起,丫头。”他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仿佛以下说的话十分重要,像宣誓一样,“在你未成年之前,我绝对不会做什么越界的事情。丫头,你还小,我需要尊重你。”
的确成年人的感情中需要情爱,而他也是有正常需要的男人。
可是他绝对不会在她这么小的时候,就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即使她愿意,他也绝对不可以。
苏锦眼底深处的几分薄冷也因为他的话而消融。她芯子是一个成年人,知道男欢女爱其实是正常事,可是他们之间还不够,况且那么早有这种接触对她未成年的身体也是一种伤害。
一个男人愿意尊重你,愿意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这绝对是深爱的体现。
谭斯年的表现,让她很满意。
“但是,丫头,我真的太想你了,我只是想邀请你到我的房子去,我们聊聊天,好吗?”他的声音里涌动着幽深的渴切,那是一种叫做思恋的东西在叫嚣着作祟。
苏锦‘噗嗤’一笑,眉眼盈盈,“那你还在等什么。”
“嗯?”谭斯年被她的话弄得有些转不过来弯,毕竟他在感情方面,还是一个笨拙的新手。
“还不过来牵我的手。”苏锦抬起素静的小手,狡黠地看着他。
谭斯年从心底里都在翻涌着爱意,那种四肢百骸都在欢呼愉悦着的感觉,让他周身的气场仿佛都带了甜味。
宽厚又带着薄茧的大手毫不犹豫地同那小手十指相扣,体温之间的熨烫,让人妙不可言。
柔情蜜意的二人走出正门,还没有说两句话,眼前就围了七八个意图不明的打手。
谭斯年的表情倏的一冷,眼底迸发出来摄人的寒意。
苏锦看着打头的那个熟悉的女侍者,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贱.女人!你还是向花姨告状了是不是!我亲眼看到你进了花姨休息室!就不要给我狡辩了!”女侍者恶狠狠地瞪着苏锦,因为记恨甚至都忽略了苏锦身边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谭斯年。
苏锦本来心情真的很不错,可是这个理直气壮,反而过来找她麻烦的‘拦路虎’,还真是扫兴啊!
她隐藏在眼镜下的眸子也闪过一抹阴郁。
“所以,你要干什么?”她气定神闲地抬眼看着女侍者就仿佛在看一只跳梁小丑一样。
她还真没直接把女侍者违规的事情告诉阮花颜。关于梦忘归的经营方面,她更愿意让阮花颜自己做。她只不过是提了一个醒,让阮花颜把梦忘归的工作人员彻查一遍,不要让一个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现在看来,这个本来就行为不端的女侍者应当是被查出来了,却反以为是她打了小报告。
女侍者被苏锦这种云淡风轻的姿态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前更是上下起伏着,“丑八怪!我让你猖狂!给我刮花了她的脸!”
女侍者一声令下,她身后雇佣的打手们毫不留情地向苏锦二人围了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感觉到了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这种危险感就来自于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打坏了我负责!”女侍者咆哮着。
打手们为了钱,心下一横,便要动手。
接下来的事情告诉他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第六感,都是非常准确的。
只见一道黑色如同闪电一样的身影在每个人眼前一晃,都不等他们眼睛捕捉到对方的脸!不过几个呼吸间,明明上一秒还耀武扬威的打手们就躺了一地,哼哼唧唧地哀嚎着,根本连站起来都是奢望。
大手重新握住小手,温度似乎都不曾散去。
苏锦眉目温和,唇角还噙着一抹愉悦的笑意。
而那女侍者,双目圆瞪,张大的嘴仿佛能吞掉一头牛。
因为在旁边的她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男人三拳两脚,雷厉风行地就把她雇佣的打手打倒在地,那速度和能力简直就像是她的幻觉一样!
女侍者下意识地看向谭斯年,这一看,她眼里的恐惧和惊愕竟然就变成了倾慕。
好帅的男人!身手还那么厉害……
苏锦看到女侍者的心思后,她原本的笑意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冰冷无情的声音陡然响起,“都处理掉!”
只见从路边一侧走过来十多个穿着梦忘归保安制服的人,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女侍者敲晕,并把一地的残兵拖走。
整个过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秩序井然。
谭斯年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并不是惊讶这群人,因为以他的洞察力,早就知道来了一群人。他是惊讶梦忘归竟然是苏锦的产业。
当然,在惊讶之前,他心里却是笑得灿烂明媚。因为他看的出来,苏锦之所以动怒,完全是因为吃醋。
她吃醋了,那他可不可以理解,是她很在意他呢?
他紧了紧十指相扣的手,郑重道,“丫头,我只爱你一人,也只愿意让你一人窥覷我。”
苏锦眸子闪了闪,决定还是不再追究刚刚谭斯年的那点小心思,毕竟他的态度让她很满意。
谭斯年在京城的住房在三环内,但并不是那种土豪气息爆棚的高档小区,而是一个看起来年代感很足的老旧小区。
他带着苏锦走上了三楼,借着声控灯的光芒,打开了房门。
走进屋子,苏锦眼里闪过‘果然如此’四个字。
因为这里和她想象的差不多,不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简约的大沙发,一台电视,一个茶几,旁边开放式的厨房厨具摆放的非常整齐,充满了军人的习惯,折叠餐桌放在一旁。
以黑白色为主调的房间和谭斯年这个人一样,简约又雷厉风行。
“这个房子的确不太大,但是它却是用我自己的工资买的第一所房子。”谭斯年拉着苏锦坐下,身上的酒气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我定期让人过来打扫,毕竟我不怎么回京城,但也不想一回来就尘土飞扬。”
苏锦靠在谭斯年的胸膛上,心情也是少有的安宁,“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在我十五岁吧。”谭斯年眼底十分平静,“做了一个任务,上面给了不少的奖金和工资。加上我一直积攒的底子,我就买了这个房子,算是拥有了一个家。”
苏锦心头不觉有些刺痛。他明明说的那么若无其事,可是她为什么还是感受到了曾经那个少年的无奈和孤寂呢?
谭斯年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轻轻一笑,“丫头,我很想很想把我的一切都说给你听。可是,我又不愿意说给你听。”
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曾经,我的一切。可是我不愿让你为我难过,为我悲伤。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丫头,现在对我来说,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真好,他也可以拥有‘家’这个归属感了。他漂泊了二十七个年头,无处安放的心,终于有了归宿。
谭斯年紧紧地拥着苏锦,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