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大家都坐在客厅里,余烬皮笑肉不笑,温声问道,“谭先生前来所谓何事啊?”
谭斯年瞬间面上一肃,从上衣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到了茶几上,“我是代表京城首都军校给小锦送录取通知书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呆滞了,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谭斯年这话里的含义。
军校?别糊弄人啊!
军校都是提前批次录取的,并且对分数等具有严格要求。像他们这种普通程度的人家,想都不要想的。
苏父苏母只当谭斯年是在开玩笑,可余烬已经把文件袋拿起来,打开看向里面的文件。
苏锦却知道谭斯年绝对不会对这种事情开玩笑,她侧头,低声问道,“怎么回事?”她可对军校不感兴趣,而且那地方只要进入,想出来比便秘还难!
“特招。”谭斯年说的非常隐晦,可是言外之意,这是上面的决定。
面色不太好看的余烬已经看完了通知书,对上苏锦的眼神,只能点点头,“是真的。”
苏锦还没有表态,苏父苏母突然就激动起来,“你是说这录取通知书是真的?!小锦她真的被录取了?军校!”
每一个老百姓心里都有一个军人梦,苏父苏母也不例外。
刚刚他们是没当真,但现在听余烬说是真的,他们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忙的手脚颤抖地拿着通知书瞧。
那上面的名字的确是他们闺女的,公章也的的确确是首都军校的!
天呐!就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大馅饼砸在了他们家的头上。
上一秒他们该在为复读的事情忧心,这一秒,他们闺女就成了光宗耀祖的军校生!
这落差,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原本比较抗拒的苏锦看到她父母开心的模样,心里也终于舒缓两分。
可是此时余烬的面色比较不好看,心里在思量着什么,都没有心情找谭斯年的茬。
军校生的确够荣耀,可是对于他来说。他沈家的少主才不要什么劳什子军校生的头衔。
说句狂妄的话,有他运作,苏锦在京城大学都是挑着上。他这两天还正想和苏锦讨论上大学的事情呢。
这份通知书真是给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趁着自己父母还在兴奋地看通知书,苏锦把脸靠近谭斯年,继续问道,“还有后言?”
谭斯年看着她睿智的小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给你特权。”
果然,她就知道上面绝对不会眼界狭窄地限制她的成长。
不过,很多事情在这里恐怕是讲不了,他们二人需要详谈。
思虑至此,苏锦便对自己的母亲说道,“妈,你看我都要上学了,怎么着都得把手机买了,正好和他谈谈关于军校的事情。”
“和小谭谈军校的事情?”沈玉梅有些不解。
谭斯年适时回应,“伯母,我也是从首都军校毕业的。”
吓!小谭竟然也是军校生!
沈玉梅夫妇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那你现在…”
“现役军人。”谭斯年直白道。
顿时间,沈玉梅夫妇对谭斯年有了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心下根本就不用想旁的,直接挥挥手,“去吧去吧!就劳烦小谭你多照顾小锦了!”
“放心吧伯母,我一定会的。”说着,谭斯年那深邃的眼就落到了苏锦身上,那情深意重的深情根本用作假。
虽然,他知道此‘照顾’非彼‘照顾’。
沈玉梅当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深意。
可寻常不怎么开窍的苏喜臣愈加觉得自己闺女和谭斯年不对头,刚刚那话让他心里直打转。
而回过神的余烬眸光闪了闪,“带我一个吧,我也想出去转转。”
谭斯年觉得余烬果然很讨厌。他这是要和苏锦约会去,多加一个对他敌对的电灯泡算是什么鬼?
可是偏生他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于是,出门的由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苏喜臣也觉得放心了很多。
此时他并不知道,这种微妙的感应叫做‘老丈人和女婿’。
青省再怎么说都是谭斯年居住过好几年的地方,他来到青省,衣食住行都绝对不用愁。
冷原给他调了一台商务车,来回出行方便。
当然,如果忽略后座那个一脸‘监视者’神态的余烬就完美了。
“去哪儿?”他征求苏锦的意见。
“去我的茶楼吧,那里安全。”品茗轩一直都是高雅之地,寻常的时候用到它很少,不过在这种时候,它的环境就再好不过了。
青省的品茗轩负责人是叶慎之培养出来的,不过他并不认识苏锦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苏锦提到了蔡珅,才安排了一个自留房间。
坐下后,苏锦直接开门见山道,“上面那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谭斯年给苏锦倒了一杯白开水后,才开始一边煮茶,一边说道,“你救我的行动无论于公于私,都算是立了大功。且你现在是内部人员,这一切就算是给你的表彰和赏赐。”
原来,在那天他去见首长的时候,首长就在思考该怎么给苏锦论功行赏。
苏锦的性质非常特殊。她虽然可以为他们工作提供情报,可是她却不是他们的手下,并具有很大的自由性。
对于苏锦,也不能明面的表彰,更不能直接敷衍了事。
首长思来想去,突然想到苏锦是参加了高考的,便决定根据她的成绩,给她报送进一个好的学校。
不查成绩还好,一查成绩,首长就觉得这么好的苗子放在普通大学就可惜了。
他是上位者,总要让人发出最大的利益价值。虽然苏锦在之前被迫的成分比较多,可是他也能用手段慢慢拉拢苏锦的心。
什么地方是最好的环境?无疑就是军校了!周围都是三好青年,根红苗正,把苏锦的思想板正岂不是更好!
当然,论录取,苏锦离提前批次的分数线还差了很多,可是他可以直接特招。
这件事首长和谭斯年说过后,谭斯年有些不赞同。
他自然知道苏锦的性格,也知道苏锦要走的路,读军校无异于是限制住了她。
经过和首长的商议下,谭斯年为苏锦争取到了最大的特权。
“特批你可以不住宿,不参加军事训练,只要你考核成绩通过就可以。”这简直是军校成立以来,最大的宽宥!
众所周知,军校国防生几乎是全封闭式管理,除了一些长假,几乎不允许外出。
而军事拉练更是军校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
一直没有吭声的余烬冷笑一声,“说到底,那位不还是放心不下苏锦,想要控制在眼皮子底下么!”
上面的人是傻子吗?当然不是!
他们看到的都是纯粹的利益!
苏锦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把持好了,她能上阵杀敌,千里不留行,杀人不见血。
把持不住,她就是捅在最中心利益的一把刀子,危机四伏。
对于这种人,他们自然更愿意掌控在手里。
上面给了苏锦多大宽容,就时刻准备着让苏锦付出比其大几倍的代价。
“我一点都不在乎互相利用。任何人都是放在天平上的砝码,只要有利益可言,就都不会被放弃。”苏锦眉宇间尽现薄凉的味道,“只是,我非常讨厌被规划的生活。”
此话一出,余烬和谭斯年表情都略微有些涩然。
“对不起……”谭斯年略微垂下眼稍,“当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反对。”
他也有他的小心思。
因为他也认为以苏锦的能力,无论上哪个大学都是埋没了她。军校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如果是二十一岁的他,肯定会任由苏锦的意志,让她做选择。
可是二十八岁的他,更愿意选择对苏锦更加有利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反对,而是尽可能地为苏锦争取利益和特权。
“呵…你就直接说你是有了小心思吧。”余烬对谭斯年的印象果断又刷新历史新低,“你是被培养出来的忠犬,当然什么都以那位首长的利益为先。说白了,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的dang和国家罢了。”
这一句话可是诛心之言。特别是在谭斯年自我煎熬和内疚了那么久。
果然,谭斯年的面庞瞬间失了血色,迫切而又焦急地对苏锦摇头,“不是!丫头!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苏锦什么时候见过运筹帷幄的谭斯年这副敏感模样,即使是有,也是在谭斯年被催眠的时候。
“我知道。”她主动握住他的大手,笑容里充满了安抚和温柔。
瞬间,谭斯年翻涌的心思全部平静下去,所有的失态也尽数收敛。和她交握的手却攥得非常紧,就像是怕她抽身离开一样。
“我实在清楚不过那位的心思。对于掌权者来说,有些不确定因素,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丫头,你实在太耀眼了。”只有让掌权人安心,才能给她想要的特权。去军校的弊端他已经尽可能除去了。
余烬吐出一口浊气,温和的眼瞧着谭斯年,“你护不住她,不代表我护不住她。你就是为你的无能找借口。”
或许是因为交握手掌传递过来让他安心的力量,再次面对余烬的诛心之言,谭斯年已经彻底稳住,神态安之若素。
“我承认,我的力量还不够大。我也知道,以二爷的能力,带着丫头离开华夏,也能过着平步青云的日子。可是,我们去哪里都是客人,都是外来者,就算是发展,也不会得到多少信任和放纵。”谭斯年思维清晰,醇厚的嗓音给人以可靠的力量,“与其在外面当一个外来者,为什么不在家里当一个顽主?”
在家里只要不踩着掌权人的底线,自然都是可以逍遥自在的。而在外面,谨言慎行恐怕要贯彻一生。
这就是本土势力一般不爱离开本土的原因。
“…当然。”谭斯年回头和苏锦四目相对,剥离了眼底所有的硬壳,只剩下了柔软,“丫头,如果你想要远走他乡,我愿意舍命相陪。”
或许在之前,他的确是以共同利益为转移的忠犬。但是从此以后,在他的人生里,苏锦永远都是他做选择的第一顺位。
不是他被消磨软弱了意志,而是他有了更重要守护的人。
这是他们相见后,他第一次能把自己心里翻涌的情绪说出两分。
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又觉得无从说起。
因为她给他的太重,也太深沉,用言语回应都苍白无力。
“我要你命干什么。”苏锦点点谭斯年的胸膛,“你这条命还是我带回来的呢。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谭斯年眼睛里一暖,真的很想把这个完美的丫头拉到怀里捧着亲一口。
可是碍于还有旁人在,他只能压制自己的冲动。
伸手揉了揉苏锦凌乱的短发,“好,我都听你的。”
看着柔情蜜意的两个人,余烬眸光沉了沉,直接看向苏锦,“你准备去?”
“去呗。”苏锦无所谓的耸耸肩,“左右我都需要去京城的。”她勾唇一笑,“有人给我送上来特权,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也好,反正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余烬也不做阻拦,尊重苏锦的决定。他目光柔和地看着苏锦,“你将会成为整个京城最耀眼最高贵的存在。”
他沈家名正言顺的少主,就应该享受万众瞩目,就应该享受特权。
仅仅是这句话,便引起了谭斯年内心的滔天波浪。
他敏锐地侧头,对上了余烬毫不隐藏的眼。那眼里的意思甚至就差直接点头承认了!
他家丫头难道就是……
“大叔,二爷是我舅舅。”苏锦也不准备瞒着谭斯年,对上余烬温和宠溺的目光,还补上两个字,“亲的。”
余烬期待谭斯年震惊彷徨的模样。
可是,谭斯年面上只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
而后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意味,说道,“那我岂不是很幸运,我家丫头竟然就是沈家少主呢。”说罢他扬起眉梢,对余烬笑道,“以后请多多指教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