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喜心里其实也有些惭愧,这样煽动人家父子反目,太不厚道了。再一想倒也未必,他是真心替郑佩叫屈,郑佩刚被亲爹骂了一通,当然更委屈。但凡郑三公子不是个窝囊的阿斗,也知道一味服从老爹是没前途的。
眼下郑三公子翅膀也硬了,也是该弄一点动静出来,让他老子刮目相看了。
赵大喜也是情绪慷慨,把口才发挥到及至:“好,我明天就把江山岛让出来,把临海小港都填上。三个月内咱们东官的内海封闭起来,都交给矿业总公司去开发吧,水产联盟关门大吉,但是佩哥你考虑过没有,东官海域是咱们东官市最便利的运输通道,也是运输成本最低,最便捷的出海口……且不论盲目开采带海底矿产,给海洋渔业资源带来的毁灭性打击,这一下封了出海口,东官经济岂不是要倒退二十年?”
这话也多半是夸大过的,实际危害倒未必会有这么严重,倒退二十年更谈不上。
奈何郑三公子耳根子软,也就沉吟起来:“真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赵大喜趁机再鼓动一番:“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大,令尊高高在上不了解咱们东官市的情况,佩哥,你可不能一时心软引狼入室,让东官百姓天天骂你吧?”
这几句话把郑佩一下打动了,想一想觉得有道理,内海封了弄不好东官百姓,连他郑家祖孙三代都一起骂了。
郑佩脸色又是一变,终于意动:“你说,咱们怎么干?”
赵大喜心里松一口气,把自己精心准备那份万言书拿出来,摊在办公室桌上跟他解释,这分明就是李汉生一条毒计,那老不死的自从受了打击,分明是连你郑书记也一起恨上了,这毒计摆明了是想离间你们郑氏父子,存心让你们父子不和的。郑佩想想也对,要不是矿业总公司三番两次,直接通过矿业部要霸占江山岛,摆明了没把东官市委放在眼里,没有那老东西怂恿,他也不会被亲爹骂的狗血淋头。
连郑佩也忍不住咒骂几句:“这老东西,早晚有一天让他尝一尝厉害。”
赵大喜神情一松,两个人在郑书记办公室里商量了大半个晚上,材料都做足了拿档案袋一封,派专人进京交商业部,适当表示一下东官市委和东官水产联盟,在这件事情上的保留态度和不满。
材料是派人送出去了,郑佩一下又瘫了半截:“大喜,这回咱们可是把事情做绝了,我爸那个人又爱面子……能行吗?”
赵大喜自然搭上他肩膀安慰几句:“放心吧,父子之间哪有隔夜的仇,就算令尊不支持你,上面不还有个老爷子嘛。”
郑佩一下又打起精神:“对,爷爷从小是最疼我的。”
赵大喜又跟着坐着闲聊一阵,看看外面天色已经近中午了,仰天打个哈欠回家睡觉。
一两天后材料到了北京,摆在商业部郑部长的办公室桌上,郑部长只看到一半就翻脸了,抓起桌上电话又想骂儿子。
还好身边有个得力的助手也是挚友,硬给拦下了:“部长,这个电话不能打,小佩是东官市委书记当然有他的立场,你再打电话骂他就不合适了。”
郑部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当场失态:“这个混帐东西,刚有点成绩就想兴风作浪,他这是严重的地方保护主义……打电话把他给我叫回家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他旁边的熟人一看这架势要糟,这对父子怕是要反目了,一般人谁敢拦着,有识趣的赶紧去通知老爷子吧,这情况也就只有老爷子能管的了。消息一来二去传到郑老爷子耳朵里,郑佩没扒层皮郑部长先遭殃了。
老头子勃然大怒把郑部长叫回家里,不留情面训斥一顿:“郑卓然同志,我要慎重的提醒你,郑佩同志首先是东官市委书记,他有资格代表东官市委,向组织上反映任何情况,你有什么权力打电话骂娘!”
郑部长教训儿子不成,又被亲爹训斥了一通,那脸色可想而知一定很难看了,顶不住老头子压力只能把赵大喜捉刀的那份万言书交出来。
郑老也只看到一半,也火冒三丈又骂儿子:“郑卓然同志,我必须再次慎重的提醒你,在你做出决策之前你要慎重一点,多听一听基层同志的意见,不要把你在家里的官僚作风带到工作中来!”
郑部长只剩下满心的苦涩,老头又看了一阵火气更大了:“混帐,为了开发海底矿产就毁灭渔业资源,就破坏海洋生态环境,你难道不觉得脸红吗……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去跟东官市委的同志做出书面道歉,出去!”
郑部长不敢反驳乖乖的低头退出房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让他给儿子书面道歉当然是不可能的,这事也就是一听一过能躲就躲过去了。旁边人看他脸色也不敢劝,只能由着部长大人在办公室里摔了好几本书。
东官市这边也没闲着,这天在东官机场送郑佩回家。
郑佩都快上飞机了,脸色仍旧是沉吟不定:“大喜,我现在回家合适吗,要不还是过几天吧,先等我爸把气消了,我再回家。”
赵大喜硬把他身体扳过去,给他打气:“怕什么,佩哥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咱们才是占理的一方。”
郑佩打起点精神,还有些害怕:“要不大喜,这次还是你陪我回北京吧。”
旁边陪着来的张汉,这时候由衷的苦笑:“郑书记,大喜要是跟你去了北京,咱们有理都变成没理了。”
郑佩想一想也对,一咬牙一闭眼,跟夫人两个招呼身边吴秘书,就三个人上了飞机回家灭火。
一等他们上了飞机,赵大喜忍不住咧嘴冷笑:“商业部郑部长见识也不过如此,我高看他了。”
身边也没外人,张汉还没说什么,周天庆忍不住出声说话:“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嘛,郑家祖孙三代要说起来,将来最有希望的,还得是郑家大公子郑石,四十岁不到做到北京市长,咱们这位郑书记还有他那位亲爹嘛……我看就算了。”
张汉在旁边呵呵的笑:“你们两个可不厚道,哪有这样说闲话的。”
赵大喜哈哈一笑,周天庆也难得诚恳一回:“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我怕什么,你和大喜,难道会说出去害我嘛?”
张汉也哈哈一笑,扯着他和自己兄弟找地方喝酒吃饭,心情好的时候去皇宫后院开心一晚。
第二天郑佩下飞机回到家里,站在家门口被罚站,没有亲爹的同意也不敢进家门。郑家二公子面也没露,这时候就看出来郑家大公子的人品,从家里出来陪着自己小弟,一起站在家门口罚站,还送过来一个鼓励眼色。郑佩有大哥支持就轻松多了,过了一阵家门打开,终于让进家门了。
郑部长看见小儿子,气还没消:“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你回你的东官去吧,还回家干什么。”
郑佩自然不敢反驳,只是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郑部长夫人终于情绪失控。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丈夫:“你偏心眼,小三儿哪点比他两个哥哥差了,你动不动又打又骂又不让回家…...明天我就收拾东西跟小三儿去东官住,小三儿现在好歹是东官市委书记,地方上有头有脸的领导,哪点给你们老郑家丢脸了。”
郑部长脸色数个变化,从小不争气的小儿子一下翻身了,他这个当爹的还有点适应不了,骂两句也是以前的习惯。这一晚郑家也没人睡的着,只是第二天早晨郑部长态度有所好转。又有郑家大公子从中说和,慢慢的这一口气也就消了,不管怎么样也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又不是外人。
这一天赵大喜几个到机场接郑佩的时候,郑书记一脸的红光满面,显然是这一趟回家大有收获。
赵大喜也是真心替他高兴,郑佩在家里地位越高,他赵某人的处境就越宽松。从这以后郑佩更是对他言听计从,每每在市委书记任上,能做出一些令家里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也成就了郑三公子日后的地位。
赵大喜用尽心机,连续挡住矿业总公司三道金牌,一等风平浪静开始酝酿反击,不除掉李汉生晚上睡觉都不塌实。这天在张汉的办公室里,赵大喜手里把玩着张汉的大盖帽,把玩良久。
最后才喟然叹一口气:“我这么跟人争来争去的,为了什么?”
张汉陪他发了一阵呆,摇头失笑:“你不争还会有别人去争,除非有一天你看破红尘了,不然还得这么斗下去。争权也好夺利也好,你毕竟是白手起家没有根基,要想雄居万人之上,谈何容易。”
赵大喜嘿然笑一声,打起精神:“崔大林最近有什么动静。”
张汉咧嘴冷笑一声:“被你吓怕了,收敛多了。我晚上约了三原市经侦队刘队长吃饭,你来不来?”
赵大喜眼中又有些凶光:“去,为什么不去,弄死一个算一个。”
张汉脸色沉稳抓起他手上大盖帽,戴好以后硬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赵大喜虽然懒的不爱动弹,被他一拽只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