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爸爸,”安忆轻声呼唤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生怕打扰他的安眠,眼神如小鹿斑比一样无辜柔弱,指尖却控制不住轻轻颤抖着。
尔雅的中年男子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神情却平静安详。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立刻睁开眼,对她微笑。
“安小姐,我们已经尽力了。”几个身着白衣的人对她抱歉道。
“安先生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小姐,节哀顺变……”
安忆回过头看着身边拉住她的人,他们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唠叨着什么,甚至连面目都模糊不清,耳边恍惚传来哭声、劝解声……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是在做梦?
中午还和她一起吃饭,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今年圣诞节去哪里过的父亲,那个看起来文弱却顶天立地的父亲,就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了?永远不会对她微笑了?
她觉得自己的喘息很重,指甲狠狠地抠着自己的掌心,可是那种痛楚比起心里那种如刀绞般的疼痛是那么微不足道。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也要随父亲而去了。
但是,她不能倒下,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因为父亲不会原谅她的软弱,她也绝不能让父亲失望,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她都应该永远是那个坚强果敢,不逊于任何男子的安忆。
她的眼神逐渐清明,理智告诉她,爸爸死了,死于心脏病引发的猝死,尽管感情上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凝视着父亲仿若沉睡的容颜,告诉自己,我是安从文的女儿,爸爸绝不希望我在这个时候脆弱。
她挺起胸膛,虽然脸色苍白,眼中却没有一滴泪,那样楚楚可怜、无能软弱的小女儿情态,不应该属于安家的后代,她必须捍卫安从文的最后一丝尊严。
父亲供职的集团,是全球最顶尖的投资银行和证券公司,作为集团的生而已。
只有他,只有他记得她只是一只故作坚强的小猫而已。
他远远地看着少女和一群人侃侃而谈,尽管她的神色平静淡定,他却能轻易地看出她身上那满得要溢出来的悲伤。
他知道那种孤独的感觉,自幼失去双亲,祖父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只留他一人在家。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依靠,一切只能靠自己,拼命达到祖父的期望和要求,每一天都要严格地控制自己,那段时光对年幼的他来说非常难熬,好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如亲祖父一般的老管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习惯了。
可是此时的她似乎比他当年还要惨上几分,就像一只被饥饿的狼群围住的绵羊,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的身边是否还有可以相信的人。
而一只羊不被狼群吃掉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也伪装成狼。
“咦,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你的女伴?”她也见到了他,难得主动地过来打招呼,要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并不是很和睦。
“来得太仓促,不如你做我的女伴好了。”他立刻将自己的关心掩饰了起来,又是一副臭屁的样子。
“哼。”她只是冷哼一声,竟然没有反驳他。
他知道,她是累了,真的累了,这几天故作坚强的伪装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女伴,陪我跳一支舞。”他半强迫地将她拉进舞池。
那一天的那支曲子是一首新歌,却忧伤得撕心裂肺。
只是最后的一支舞,
在我们说再见之前,
我们倾斜,旋转,旋转,旋转……
就像那第一次,
再多来一次,
抱紧我,给我温暖,
因夜已渐冷,
但我不知身属何处,
只是最后的一舞……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半闭着眼睛,偷偷地释放自己的脆弱,任由他带着自己舞着,而他则轻拥着她的腰,只觉得怀中女子纤细冰凉,柔弱得让人心疼。
“安忆……”他轻声唤道。
“嗯?”她懒懒地应着。
他张了张嘴,嗫嚅了几下,还是没有将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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