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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好,心情也好。

锦绣脸上带着喜滋滋的笑容,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及笄礼上,锦绣作为笄者,倒不必太早出现在人前,反正一应招待事务,今日主要由作为主人的柳氏和夏立齐来主持。

因着在及笄礼之前,锦绣必须先得沐浴更衣,夏芍和夏竹早已经准备好了香汤,锦绣起床后,便由二人伺候着先沐浴完了,然后换上了柳氏一早送过来的采衣履鞋。

夏竹另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慢慢的绞着锦绣的头发,待头发微微干了后,她又拿了熏香炉子,慢慢的熏烤着锦绣的头发,因着天儿有些热,夏竹另吩咐了丫鬟拿了一个冰盆进来。

锦绣躺在榻上,由着夏竹替她慢慢熏烤着头发,按摩着头皮,舒服的甚至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感觉。

夏竹她这一次准备下的熏香,味道有些奇怪,闻着不如平日里的熏香接触到的熏香那般有些甜腻,闻着反倒是有一股清爽的感觉。

锦绣细细品了,眯着眼睛笑着开口问道:“你在里边是不是加了薄荷?”

夏竹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轻声道:“小姐鼻子真灵,闻出来了,奴婢闻着先前夫人送来的熏香有些甜腻,想着小姐一向都不爱这个,便自作主张加了薄荷香叶进去调和了一下。”

“闻着挺好的。”

锦绣嘴巴微微翘了翘,她说这话也不是在安慰夏竹,而是这调和过的熏香,味道闻着,的确是很好。

她一贯都不爱熏香,尤其不喜欢味道浓重的熏香,之前太夫人屋里请安的时候,太夫人屋里常年都点着香味浓重甜腻的熏香,也让锦绣回回觉得不舒服。但锦绣也知道,年纪越大的老人,对于味浓的熏香,便是越喜爱,一来是他们年纪大了,嗅觉退化,二来则是身躯越发苍老,难免会觉得有一股腐朽的味道缠在身上,所以想用熏香来遮盖。

而味淡的熏香,诸如兰姨太太屋里点的,还有柳氏偶尔也会在屋子里点着一些淡香,锦绣闻着,也觉得有一股烟火味儿,若是天冷的时候倒也罢了,天热还真是觉得有些受不了。锦绣宁愿去采了新鲜的花木放在屋里,也不耐烦点这个。

但今日及笄礼上,为了不失礼,却是由不得锦绣任性。

她如今身上所穿的采衣与履鞋,便是熏了这一款熏香。

虽然有一股淡淡的清凉薄荷香味,但因着躺在榻上太舒服,锦绣还是睡眼惺忪,几乎是要昏昏欲睡过去。

夏芍拿了一盅汤水并几碟新鲜点心回来的时候,瞧见锦绣这般,笑着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了,走到了榻边,也捡起了牛角梳子,替锦绣慢慢的梳理着一头浓黑的秀发,嘴里轻声夸赞着:“主子的头发长得真好!”

锦绣勉强掀开眼皮瞧了夏芍一眼,嘴角动了动轻声道:“这还是你的功劳呢!”

锦绣说的倒是实话,自小到大,一直不断喝着夏芍准备的汤水,这头发和皮肤,还都是让夏芍给养出来的。

夏芍却是笑了起来,连声道:“奴婢可不敢居功,都是主子天生丽质。”

说完了这话,她瞧着锦绣这副睡意朦胧的样子,也唯恐锦绣待会儿真给睡了过去,连忙又轻声道:“奴婢方才给小姐您要了一些吃食,恐怕待会儿的及笄礼不会太短,小姐待熏干头发后,先拿一些垫垫肚子,不过也不能够用多,不然待会儿也走不开人。”

“嗯。”

锦绣头微微动了一下。

夏芍瞧见了,又连忙轻声道:“方才奴婢去要点心的时候,看到来了好几位公主呢?”

“嗯,有信阳长公主,还有表姑姑宜宁公主……”

锦绣含含糊糊的回了一句,几乎在下一刻真要睡了过去。

夏芍和夏竹二人无奈对视了一眼,只好手上微微用了一些力气,而后夏芍又对锦绣轻声说起了话:“是啊,奴婢是看到了这两位公主,宾客也来的差不多了。对了,王爷也来了!”

“啊!”

锦绣一听这话,倒还真是没了睡意,睁开眼睛看向了夏芍开口问道:“晏淮也来了,他昨天怎么没和我说。”

锦绣记着,昨日里她还看过柳氏手上的宾客名单,也并没有晏淮的名字在上边。

“小姐还真是听到王爷,便精神了。”

夏芍和夏竹二人捂着嘴轻笑着,她们伸手探了探锦绣的头发,感觉干的差不多了,便拿着牛角梳将头发都给梳顺了,而后轻声道:“小姐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王爷肯定是不会缺席的。小姐,要不要先用些东西?”

锦绣点了点头,鼓着嘴巴拿手支着头,这会儿真是睡意全无了。

这边锦绣刚刚用过几口点心,前边便来人催了,让锦绣赶紧过去。

锦绣也不敢耽搁,连忙站起身,让夏芍和夏竹替她理了理这身洁白的采衣,便急匆匆跟着到了前边。

不过,这到了前边,却也不是立刻便进行及笄礼,锦绣被带到了准备进行及笄礼用的大厅后边的一间小屋子里等待。

等到外边礼乐奏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来人请她到前边去。

此时的大厅里,两侧早已站满了观礼的宾客。

就这许多的宾客,还是柳氏在众多有意过来观礼的人中,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才选出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要么与夏家的关系十分亲近,不好回绝,要么便是身份尊贵,不敢回绝。

所以锦绣这一次及笄礼的规模,却是办的很大。

进门后,锦绣所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冲着两边观礼的宾客行礼。

锦绣在嘴里也一直念叨着昨日柳氏反复与她强调过的整个流程:入门后先向观礼宾客行辑礼,而后跪坐在正中席子上……

锦绣也依照着程序开始行了礼,不过等到她刚行过一礼后,抬起头却正好与晏淮的视线对视上了,晏淮面带笑容,正是一脸喜悦的看着她。

哪怕先时夏芍已经告诉过锦绣晏淮今日也来了的消息,她还是愣了一下。

而晏淮看着她这副有些呆呆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了几分。

他冲着锦绣眨了眨眼睛,而锦绣回过神来,却是连忙懊恼的收回了目光,继续规规矩矩冲着两边的宾客行礼,心里也有几分紧张,唯恐方才的小动作让人瞧了去。

说来,这还真是锦绣多虑了,先且不说她与晏淮目光对视的时间极短,便是真的愣了一会儿,倒也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大家此时的目光,也都惊艳于锦绣的容貌。

这倒不是说锦绣真的美绝人寰了,当然她的确是很美,但真正让众人这会儿恍惚愣神的,还是因为锦绣极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可以说,在成为燕亲王妃之前,她就极少参加京中的宴会,成为未来的燕亲王妃后,她就没有出现在人前过。

也因着晏淮之前克妻之说,京中各世家倒也理解锦绣家里的做法,毕竟若是未来的燕亲王妃在他们府中出了事情,他们还得受到牵连。

不过锦绣虽然没有出现在人前,但传闻一直不少,甚至不少世家的目光,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瞧着锦绣,也想着何时燕亲王那克妻的效力,会发挥在锦绣的身上。

多数的世家,对于锦绣这一位家世单薄,却一跃成为燕亲王妃的四品小官嫡女印象并不好。先且不论先前二王相争的说法,单单是晏淮亲自入宫求娶的锦绣,便足够让人酸溜溜了。

若非婚前不检点,如何会勾的燕亲王不顾她的身份,亲自入宫求娶这么一位王妃呢!

这是所有的人的想法。

但此刻瞧见一身洁白素净采衣,墨黑长发披撒,仿若清晨露珠般美丽的清新单纯的少女时,众人心中的印象,却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锦绣的美,虽然也鲜艳娇丽,也出彩,却并不是那种让人印象不好的艳丽,相反,这种美丽,看起来很纯真,让人瞧了,便会忍不住想去呵护与保护。

宾客们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晏淮的身上,望见的,正好是晏淮望向锦绣深情而宠溺的目光,十分温柔,众人的心目中,却是忍不住有些了然。

这样的女子,也难怪会让人一见倾心。

在美丽面前,便是这样的家世,也完全是可以忽视的。

而众人却又觉得,燕亲王的身上,染上了一层浪漫戏剧性的色彩,毕竟,这样爱美人舍江山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

对于这样的感情,在场人虽也有不看好的,但多数人,却还是抱以善意的目光去对待祝福。毕竟眼前这一对男才女貌的佳人,实在是太匹配了。

锦绣完全不知道在场人心中的想法,她这会儿心里只是反复念叨着整个及笄礼上自己需要做的过程。

越是贵族人家,这及笄礼便越是繁复复杂,锦绣作为未来的燕亲王妃,自然是按照最最复杂的仪式来进行。

光是换衣裳挽髻插钗,便有三次加礼,然后期间又掺杂了三次叩拜,当然这几步是肯定远远不够的,除此之外,在各个阶段,锦绣所欲要站立或跪拜的方位也各不相同,还有取字、聆训……

一步步走下来,光是简简单单将仪式走全,便足够耗费很长的时间,也让锦绣累的不行。

好在在今日及笄礼之前,柳氏便反复与锦绣讲述过整个过程,也走了好边的过程,今日依着指示一步步走下来,终于有惊无险的全部都走完了过程。

而锦绣这边一走完,立刻便由夏芍和夏竹搀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二话不说,便躺在了榻上。

她伸手接过夏芍地上的茶水,狠狠的灌了一通,方才呼出了一口长气。

“可算累死我了!”

她伸手去扶头上绾起的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模样。不过等到头上的发簪被她拿来的时候,看到手中的发钗,锦绣又有些奇怪了。

这一枚发钗,成色瞧着,虽也是赤金锻成,可成色瞧着实在是不太新,款式瞧着也十分的古朴。她恍然记得,家里准备好给她及笄礼上用的发簪,却是一枚新锻造的金钗……

而夏芍和夏竹二人瞧见锦绣一脸诧异的看着受伤的发簪之时,也也是跟着笑了起来,冲着锦绣轻声道:“小姐,方才信阳长公主将这枚金钗给您戴上的时候,可是惊到来观礼的宾客了!”

“嗯?”

锦绣自然不会傻傻的认为是发钗太旧才会如此,“这发钗,是有什么讲究吗?”

夏芍闻言,却是笑了起来,连忙开口道:“这发钗,是王爷在及笄礼开始之前,送来的,想要给小姐你一个惊喜,据说是王爷到南边花了大力气才找到的荣德皇后当年在及笄礼上的所佩的那一枚发钗。”

“开国皇后?”

锦绣听了夏芍的话,也有些吃惊,这一位开国皇后的一辈子,可绝对是传奇的一身,平民出生嫁给了开国皇帝做继室,陪着开国皇帝征战天下,并且为开国皇帝生下了一子一女,当然这些都没什么,最最让人瞩目的,还是这一位后宫独宠的事情,当初开国皇帝登位后,大臣觉得皇帝后宫空虚,子嗣太少,便谏言让皇帝选秀。

谁料到,开国皇帝便直接言及,在微末时,曾对荣德皇后承诺过,此生只有皇后一人,故在他有生之年,后宫绝不进一名妃嫔。

而这一位皇帝,也的确是做到了,之后数十年的执政生涯里,真的和这位荣德皇后厮守到老。

锦绣自然知晓,这越是尊贵且像荣德皇后这般好命的女人留下的遗物,越是珍贵。而及笄礼上用到的发钗,意义更是非凡,晏淮能够找到这一枚发钗,并且送来与她在及笄礼上佩戴,锦绣若说心中不感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也有几分顾虑:“这毕竟是荣德皇后的东西,就这么拿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主要还是,宫里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虽然荣德皇后有不少的东西遗失在民间,但你收着是一回事情,拿出来戴,又是另一件事情。

“王爷肯定是有分寸的,何况小姐您也马上嫁入皇家了,有一两件皇家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奇怪。恭亲王妃她们之前不是也戴过荣德皇后的遗物吗?”

“嗯,也对。”

锦绣笑着将发钗重新插回到了头上,等到外边事了,柳氏和陈仪二人来了锦绣屋里看她的时候,也是特特将目光放在了锦绣头上所佩的那一枚金钗上。

陈仪更是笑着打趣着:“荣德皇后及笄时所用到的金钗啊,燕亲王还真是够有心的,只怕是找了许久,说来这满京城的闺秀,谁家及笄时能跟小妹你一样隆重,小妹你快摘下来让我也瞧瞧,好沾一沾这份光。”

锦绣被陈仪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好意思的钻进了柳氏的怀中,而柳氏也是笑着摸了摸锦绣的脑袋,冲着陈仪说了一句:“促狭!”

说完之后,她自己也笑了起来,跟着打趣道:“你嫂子要看,咱们就大方一些,让你嫂子瞧瞧。”

锦绣被这对婆媳打趣羞得不行,干脆连头都不抬,直接摘下了发上的金钗放到了陈仪手中,然后虚张声势的开口道:“呐,你看!”

陈仪拿着,还真是细细的瞧了又瞧,末了嘴里啧啧称赞:“这荣德皇后及笄时戴的金簪,果然非同凡响!”

锦绣闻言,哭笑不得,这支金钗其实真的很普通,倘若不是加了一层神秘的历史色彩,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估计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更别说是佩戴了。

荣德皇后在成为嫁给开国皇帝之前,或者说,在于开国皇帝一起创立本朝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普通的妇人,要说有点不同,可能是家境还算不错,不然也戴不起金钗。

这一支金钗,不粗,甚至有一些细,而且也不是成色很好的那种金子锻造出来的,上边简简单单雕刻了花的图案,又因着年代久远,图案磨损的厉害,都有些看不出来,上边虽描绘的是什么花。

陈仪这夸赞,锦绣听着都觉得违心,偏生柳氏还在边上跟着一块儿称赞:“没错,的确是非同凡响,总觉得瞧着,便有一种非同凡响的气韵沉淀在其中。”

“……”

对于柳氏和陈仪的唯心主义,锦绣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够连连摇头。

锦绣今日的及笄礼,不仅仅京城各大世家都很关注,便是宫里上头的那几位主子,也是有所关注,自然知晓晏淮去参加了及笄礼,并且还有那一支金钗的事情。

皇帝在听闻底下人提起的时候,倒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说了一句:“没想到晏淮那小子,还是一个痴情种。”

说罢这话,他对于底下据说已经传得纷纷扬扬的传言,也有一些不悦,于是又吩咐了一句:“不过是送了未婚妻一件嘉荣皇后的遗物罢了,值当传扬成这般吗?”

皇帝自然知晓,这小小一件事情,会被传扬成这般,若没有他其他两个养子的手笔,他是决计不信的,说来说去,那几个养子之所以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也是为了膈应他,好让他对晏淮厌弃。

虽然做皇帝的难免多疑,可他的两个养子,却真的是小看了他的胸襟,晏淮又不是用了违制的东西,亦或者私造玉玺龙袍,一根小小的金钗,让他去相信晏淮有不臣之心,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便是这小小的金钗里,暗含了晏淮的野心,那也没什么,他当初收养这四个侄子做养子,自是抱着在其中选一人做继承人的想法,毕竟他膝下无子,也只能够从血缘最近的子侄中选取。

晏淮若是没有野心,他反倒还要发愁了。

在这二日上完早朝后,皇帝倒是特地将自己的四名养子叫到了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其中便与晏淮提及到了此事,而且还笑着打趣了晏淮。

“这找东西的本事还真挺厉害的,流失在民间都上百年的金钗都能让你给找到,这未婚妻是讨好的紧,怎么也不想想你父皇这边。”

“父皇……”

晏淮面上有些窘迫,也有一丝不好意思。

皇帝瞧着自己这个三儿子这副样子,心里倒是更乐了,还真是难得见到晏淮露出这么一副窘迫的神情出来。

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晏翰跟前,笑着拍了拍晏淮的肩膀,出声道:“你这小未婚妻,还是父皇帮你搞定了,也不知道找些东西来谢谢父皇。”

“瞧父皇说的,先前父皇说喜欢前朝的粉彩花瓷瓶,儿子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替父皇收集了一整套的雨后初荷粉彩花瓶……”

“臭小子,送朕点东西,记得这般牢!”

皇帝佯怒敲了晏淮一记脑袋,然后蛮横无理道:“朕对咱们家祖宗当初征战天下时候挂在坐骑上的马鞍挺感兴趣的,你不是挺有本事,连上百年的金钗都能够找到吗,这小小的马鞍,对你不在话下吧!”

“父皇,您还是饶了儿子吧!”

晏淮连连叫苦,“那支金钗儿子还算是运气好,先前便有听说过在何地,这还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寻到的,你那个马鞍,在不在还是个问题呢,这让儿子打哪里去找啊!”

“给朕办点事情你就推三阻四,成日里就想着去讨好你那个小未婚妻,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回头去你皇奶奶那里请安,不敲死你。”皇帝虽然话说的难听了些,但脸上带着的笑容与亲热的神情,还是显示了他此时的好心情与晏淮亲近的态度,其实这也是皇帝在向其他几个儿子表示,他对此事完全不介意的意思。

当然,皇帝的语气里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太后对于晏淮这桩亲事,那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赞同,若非这桩亲事晏淮坚持,又有皇帝做中间人,太后估计早就让换人了。

如今晏淮又表现的这般重视锦绣,这金钗的事儿估计也该有人往太后耳边说了,晏淮这会儿过去请安,肯定是要撞到枪口上。

晏淮听罢皇上的话,面上顿时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太后一心想让他去娶郭家女,如今他却转而求娶了锦绣,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但太后心里却还是一直都记着,到现在还没有消气。

如今听到他对锦绣这般用心,肯定越发不悦。

晏淮原本所打算的,其实是这两天先避开太后,但皇上却偏偏要看他的笑话。

果不其然,晏淮这边磨磨蹭蹭拉了宝亲王一道儿到了太后的慈安宫后,太后一见着他,面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太后的身边,此时正好坐了两个如娇似玉、正当芳华的郭家小姐。

晏淮心中越发无奈,拉着宝亲王一道儿冲着太后行了礼。

太后自是开口叫了起,又是赐了座。然后便将目光看向了晏淮,开口语气颇有几分怪异的说道:“哟,今儿个怎么来了,哀家还以为你又要好几天躲着哀家了!”

“瞧皇奶奶说的,好像淮儿有多不孝似得。”

晏淮脸上带着笑容,连忙开口否决道,然后又是让宝亲王拿出了一个盒子,亲自拿了送到了太后跟前,笑道:“淮儿前几日在外边看到这支玉镯子,虽然配不上皇奶奶的身份,但胜在精巧,便买来与皇奶奶把玩了,皇奶奶看看,可是喜欢?”

女人,不管老少,有了礼物收,总归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太后身份再高,也不能够脱离这个怪圈,更何况,这礼物还是她最疼爱的孙儿敬上的。

不过,想到先时听到的事情,太后却还是抑制住了脸上的笑容,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支玉镯子,然后开口道:“哀家老了,要什么首饰戴,你还是拿去送给你的小未婚妻吧!”

果然……

晏淮和晏翰二人心中一凛,果然太后是要发作这件事情。

晏翰知晓太后一向不喜他,所以只冲着晏翰送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便低头享用起了慈安宫里的茶水。

当今皇上孝顺,慈安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晏翰抿了抿这碧螺春,嗯,真是香煞人了,外边可没那么容易喝到。

而晏淮则是没有晏翰这份闲心,只能够硬着头皮继续道:“瞧皇奶奶说的,这是淮儿孝顺皇奶奶的,皇奶奶不收淮儿得多伤心啊!”

晏淮是硬着头皮撒了娇,而太后也终于见好就少,倒也没有再端着,笑着接过了那个盒子,从里边拿出了那支玉镯子,直接让两位郭家的小姐伺候着戴到了她的手腕上,而后又笑道:“这东西瞧着,可不比宫里的差,若当玩意儿,就浪费了,哀家知晓你的孝心,会好好戴的。”

说完这句话,太后又是笑着看着晏淮开口说了一句:“淮儿,你给你的小未婚妻送了礼,也给哀家送了礼,怎么就没想到哀家身边你这两位表妹呢!”

晏淮顺着太后所言看了过去,恰好看到太后口中的两位表妹正娇羞的看着他,他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却还是咬着牙开口道:“瞧皇奶奶说的,淮儿未婚妻只有一位,皇奶奶也只有一位,可表妹却是连淮儿自己都数不清了,若送个礼物,谁都要送,那淮儿还不得把府里那点子家底都给掏空了!”

说罢,他又扯了晏翰笑道:“四弟手上最近倒是挺有钱的,父皇也刚赏了他,不如让他送两位表妹礼物。”

好好的,晏翰又被晏淮扯了当挡箭牌,脸上的苦笑别提有多苦涩了,但是自家三哥,他还真不能不挺,只好又是笑嘻嘻道:“给两位美人表妹送礼,这事儿我最乐意了,表妹想要什么东西,我去给你们寻来!”

两个郭家小姐哪里会料到,晏淮竟然会如此的不留情面,只差没打着她们的脸反问一句,你们和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我送礼。

而晏翰虽然也给了她们台阶下,可……她们真正想要的又不是这个。

太后沉了脸,对于晏翰的讨好,并不以为意,甚至没有理睬,反而是严肃的看向了晏淮,开口说了一句:“淮儿,你对你未来的王妃重视,这个哀家也不反对,毕竟夫妻和睦在一个家庭里很重要。可你是堂堂的王爷,日后你总不能守着你王妃一个人过吧,咱们皇家讲究的是开枝散叶,你如今对你这小王妃这样的态度,哀家早知道,说什么也不应允这桩亲事。”

晏淮对此轻轻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了身,脸上分外严肃的冲着太后行了一礼,开口轻声道:“皇奶奶,不瞒您说,孙儿真有守着锦绣一人过日子的想法,您若是真的疼爱孙儿,便允了孙儿,像待孙儿一般待锦绣……”

“话说八道什么,这话是你这身份该说的吗!”

太后一张脸沉得乌黑乌黑,眼里还有一丝震惊,显然是没有想到,晏淮心里竟然存着这样的念头,而她也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那个夏锦绣,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怎么会有这般想法,淮儿,你一时想岔,皇奶奶不会怪你,可你自己要想清楚,咱们皇家,哪有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想法。”

“皇奶奶,其实咱们祖先当初不也守着荣德皇后一人……”

晏翰刚想开口插了一句,却被太后瞪着眼睛狠狠的骂道:“你闭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太后语气不假辞色。

晏翰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十分淡然。

毕竟对于太后来说,晏翰这个等同于仇人之子,如今她能够做到无视已经很不错了。

太后当年在先皇还在的时候,作为皇后,为先皇诞下过三子,分别是废太子和亲王、当今皇上、还有晏淮的父亲定亲王。而晏翰的父亲敬亲王,为贵妃之子,当年最有力的皇位竞争人。不仅仅是敬亲王和太子与皇上在前朝争斗着,而在后宫里,还是皇后的太后也与贵妃在争斗着。

敬亲王当年做过最让太后气愤的一件事情,便是导致和亲王被废了太子之位,一度动摇了太后的根基。虽然如今都熬过来,贵妃也已经化为尘土,而敬亲王偏居一偶,在京中几乎没了踪迹。

可对于敬亲王的儿子和亲王,太后还是忍不住迁怒,一直没有什么好态度。

晏淮自然不会眼瞧着晏翰难堪,于是他出声道:“皇奶奶,四弟说的对,荣德皇后当年不是一样……”

“住嘴,夏锦绣能和荣德皇后去比吗,她配吗?”

太后在吼出这一句话后,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激动的情绪,轻声道,“淮儿,你还真是个孩子,怎么能够这么任性,你便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该为我,为你的父亲想想……”

太后提及到的是父亲,显然是顾虑在场的晏翰,但晏淮能够听得出,太后所指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定亲王。

“你任性要娶夏锦绣为妻,哀家不乐意,也答应了,这难道还不够疼你吗,但是你那个念头,却是万万不能够有,哀家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晏淮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

太后却是立刻转了话题,开口道:“你那个小王妃,如今也过了及笄了,哀家记得皇上当初下的旨意说是等及笄过后,便让你迎娶过门,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便早些娶进门。”

太后觉得,哪有男人不偷腥,哪有男人会嫌弃自己妻妾多的,晏淮如今会说出这般的话,的确可能是因为对于夏锦绣用情至深,但男人嘛,得到手,便不会那么珍惜。既然这般,与其让晏淮继续等待而加深感情,不如她便做个好人,让他赶紧将夏锦绣娶到手。这样,指不定这孩子就能想通了。

这样想着,太后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这亲事,内务府里也可以筹备起来。既然你那么喜欢你那个小王妃,哀家会盯着内务府,让他们好好筹办,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王妃。”

当然,说这话,太后倒是真心实意。

毕竟这场婚事办的好坏,不仅仅是夏锦绣的脸面,更是关系到了她的孙子晏淮的脸面上。

晏淮对此倒也乐见其成,笑着冲着太后行了一礼,感谢道:“内务府那边,孙儿已经让人筹备起来,不过他们尽不尽心办事,还得全凭仗着皇奶奶您,孙儿先在这里谢过皇奶奶了!”

“你这孩子!”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他。祖孙二人仿佛有恢复了和睦,方才那一场争执,更是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在场除了当事人自己,也只有低着头品着茶的晏翰却知晓,这个暂时被掩下的争执,早晚还是会被重新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