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上灯时分,御营里传了话儿来,说是羽林卫猎获了不少猎物,明德帝晚间要赐宴,申时末各家公卿大臣便携带家眷,陆续来到了御营主账外的空地上。
众人拜过了皇帝皇后,便按位次落座,虽然冬日寒冷,但此处燃着熊熊的篝火,倒是明亮又暖和,明德帝难得精神极佳,同众臣工畅谈国事家事,如筝虽然对眼前油腻的肉食不怎么感兴趣,耳中听着皇帝与大臣们貌似闲聊实则大有深意的对答,却觉得极有趣味。
想想前世的自己,莫说这样的场合参与的很少,便是偶尔那一两次,也是极局促无趣的,那里如现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苏有容,心里明白:自己此生的洞明和眼界,从容和气度,十分里至少有个j□j分,是来自于他。
酒过三巡,明德帝也说的乏了,便对着皇后一点头,皇后示意旁边的掌事宫女吩咐奏乐,各家闺秀也穿插着陆续下场献艺,赢得众人交口称赞。
如筝此番已经是命妇,自然不必在掺合这小女子的东西,便乐得清闲,端坐观赏,只是不时随着众人祝酒。
不多时,苏芷兰也抱着琵琶下场献艺,弹了一曲绿腰,如筝仔细听了,心里倒是一奇:她这一曲弹的十分纯熟,意境也妙,倒似是刻意练过了……
她怕自己不懂琵琶只是异端,便转头看了苏有容一眼,却见他也是若有所思,看到如筝的眼色,便眨了眨眼,如筝方知不是自己多心。
想了想苏芷兰还没有许人,如筝心里又琢磨出了点儿味道,想着不定是苏国公和廖氏为她探路之举,意在太子?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待散了宴席,回到自己的帐子,如筝安排丫鬟们伺候着梳洗了,脱了外衣同苏有容在铺上躺好,才迟疑着问出心里疑惑,苏有容却是笑着将她一搂,压低声音说道:“我就知道你看出来了,父亲他们,的确是存了让那丫头嫁入皇家的念头……”他伸手在她背后,为她掖好被子:“你倒是猜猜,父亲此番是盯上了谁?”
他这一言出口,如筝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在夜宴上觉得不对究竟是因为什么,当下心里一沉,将手放在了苏有容的胸口:“子渊,我有点明白了……若是为着东宫,那四姑娘的美姿容也就够了,即便长姊那里帮不上忙,也该献舞之类的,此番却是弹琵琶……”
苏有容听她这么说,在黑暗里轻笑了一声,吻了吻她额头:“你猜的没错,东宫好色,以j□j之即可,雅号音律的是恭王殿下……父亲存的便是墙头草左右倒的心思!”
他直接说了这么一句,如筝却也没话可说了,思忖了许久,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却不防苏有容也在同时轻叹了一声,二人愣了一瞬,又笑着紧紧依偎在了一起……
翌日清晨,狩猎正式开始,便是苏有容这个“重伤未愈”的也要前去陪着,如筝替他打点好了盔甲兵刃,送出了帐篷,又站在帐篷门口看着他消失在御营的方向,刚要回帐,便听得不远处一阵马蹄声,循声看时,却是小郡主李踏雪骑着她那匹桃花马疾驰而来。
李踏雪在马上看到如筝,面色也是一喜,赶紧勒马跳下地,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笑到:“我昨儿就想着要来看你,可你们去了御营,回来就晚了,我倒是不好打扰,好容易今儿见着,我又得到前面去陪圣上狩猎,还是不得空说话,午后你可一定要来,琳琅也是要来的!”
如筝听她这么说,自然是欣然应邀,却在看到她身上装束的时候心里一沉,面色也露出了些不忍,李踏雪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素白只是点绣了些淡粉芙蓉花的衣裙,却是笑了:
“怎的,在家时比这还素净呢,此番还是为了怕冲撞了圣驾……”
如筝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只是轻声说了一句:“郡主姐姐,你别这样,若是二表兄知道你这么苦着自己,在天之灵也不能瞑目的……”
李踏雪苦笑着摇了摇头:“筝儿,你也不用劝我,我知道在这京师贵女当中,除了你们几个真心与我投契的,人人都道我疯癫,不过我自己倒是明白的很,在我心里自那日起,仲康便已经是我的夫君,不管凌家认不认,圣上准不准,我心里笃定,他在天上也明白,便够了……”她略一沉吟,又笑了:
“筝儿,我现在心里虽然苦痛,但也有甜蜜,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活了快二十年,此番才明白之前的痴心不过是小女儿荒唐,真正的两情相悦究竟是怎样,我终于懂了……”她抬头看看天上,似是看着飘逸的流云,也像是透过那些,看着更深远的什么地方:
“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最喜欢芙蓉花,喜欢萧,明明是京师人,却喜欢南面的花雕酒……”她低头看看如筝,又拭去眼角的泪:“筝儿,我不知道你懂不懂这种感觉,我总觉得知道这些事情,便好似他还活在我身边,就在什么地方,看着我……”
如筝被她一番话说的心内酸楚疼痛,拉着她的手落下泪来:“郡主姐姐,我懂的……想来二表兄若是知道你如今这样上心他,在天上也会笑的……”
李踏雪回握住她的手:“是呢,会笑的吧……我记得他最喜欢笑,笑的真是好看,只可惜以前,我却每次见面都要害他蹙眉叹气……”她摇了摇头,放开如筝的手:“好了,你不必劝我,晚间来陪我喝酒聊天便好,成么?”
“嗯,定去!”如筝咬唇说了这么一句,李踏雪便笑着回身上了马:“只可惜霜璟要备嫁,咱们四人却是怎么都凑不齐……小筝儿,北地风寒,快进帐篷去吧!”说完,她一夹马腹,桃花马便急速向着御营窜了出去。
如筝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向着卫氏的帐子走去。
陪着卫氏趁狩猎的时间拜访了卫老夫人,午后如筝便迎回了两手空空的自家夫君,苏有容笑着抱歉一无所获,如筝却是知道他本事的,侧头睨了他一眼,苏有容便从弓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鸟羽,如筝接了欢喜地看着,苏有容又问她之前那些呢,她却是羞涩地一转眼睛:“都给大姐儿扎了毽子了。”惹得苏有容也是一阵笑:
“那好,这些就留着,日后给咱们的闺女扎毽子吧。”
他说者无心,如筝心里却是一叹,背着他又抚上了自己平平的小腹,心里也是一阵起急。
略用了点吃食,苏有容又带着如筝到远处草地上溜达了一圈儿,此时天气虽寒,草却还是青翠青翠的,如筝叹了一句这么好的草,可惜不能坐一坐,苏有容便解了厚厚的披风铺在草地上,揽着她坐下说话,说着说着,便躺下了,如筝被他唬了一跳,却无奈被他按住肩膀堵了嘴轻薄了好一阵子,羞得她直锤他的背,苏有容“哎呦”了一声笑着躲开,如筝便一下子跳起来,四下看看并无他人,才略放下心,又怪他荒唐。
苏有容自然知道她是假怒真嗔,却也小心翼翼地道了歉,二人才说笑着拿了披风往回走,如筝自在那里回不过神儿,苏有容心里却是偷偷一笑:怪不得电视剧里总这样演,原来滚草地真的很刺激啊……
一进帐篷,二人抬头便看到一脸紧张的浣纱,再看看她身后,二人便明白了她紧张的原因,这帐篷里除了三个丫头,还有第四个人,浑身裹在一个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长相,现下雪缨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那人见苏有容和如筝回来了,赶紧起身行礼,刚刚坐在那里如筝看他身量娇小,还道是个女子,此番见他拱手为礼,才知道竟然是个男人。
苏有容摸不清底细,也还了礼,那人才摘了兜帽,如筝定睛看去,却见是一个十五六岁上下,极漂亮的少年,看着却有些很眼生。
苏有容看到此人,心里却是一凛,刚要发问,那少年却是转向如筝开了口,声音如冰泉乍溅,端的是十分悦耳:“苏夫人……林小姐,怎的认不出在下了么?”
他这么一问,如筝到更奇怪了,忍不住上下打量他,却在看到他露出斗篷的手时心里突然一惊,想起了三年前,太子府的那场春日宴。
“你是……”见她眼前一亮,那少年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自己,便笑到:“林小姐好记性,在下就是当年承您大人大量,饶过一条性命的桂儿。”
当年之事苏有容在远处也是看了个大概的,只是这少年如今已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儿,改了名字叫阿澹,苏有容却是不知,原来他就是当年惹祸的那个小厮,这一下对上了,才略放下心,言到:“不知尊介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阿澹笑着看看他,又对如筝言到:“小人此番来,是有性命攸关的大事要向夫人禀告,请夫人屏退左右,也请……”他对着苏有容一拱手:“也请将军暂且回避一下。”
苏有容眉毛一挑,还没开口,如筝便对着浣纱等人挥挥手,三个婢子便行礼退出了帐篷,如筝又到:“我与夫君之间,没什么可瞒着的事情,便请明言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周一,工作爪忙脚乱,更新较少大家见谅,今天是过度,明天大戏上场,六千字双更,
别离
敬上
另……我最近老掉收,大家不爱我了么?5555555~23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