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宴间气氛一直十分和缓,窦彦东和安平之聊起天来竟然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窦彦东不断的询问这皇城中各种人各种事,安平之不厌其烦的回答,过后安平之也问些窦彦东隐居之后的事情,窦彦东似乎也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安平之了。一杯杯酒下肚,他们身旁侍酒的下人将手边那几壶酒都倒空了,不得不快步再出去备酒。
酒过三巡,安平之终于又把话题转回到冷轩蓉身上。
“轩蓉姑娘到皇城来应该是故地重游了吧?听闻令尊冷先生从衲岩县挂印离去,为何没与轩蓉姑娘你一起回皇城看看呢?”
冷轩蓉放下筷子轻声应道,“家父多年在外落下了不少的毛病,身体一直不好,衲岩县中诸事繁重,父亲实在难以应对,于是才决定归隐山林安享晚年。皇城对家父而言是伤心之地,他不会再回来的。”
安平之的目光冰冷无比,他嘴角挑着一抹笑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这时冷轩蓉脑子里正在努力的思考该如何让这安平之减少对自己的敌意,如果想要做到她预计的事情,那么至少需要让安平之暂时打消杀她的念头,最好是能够对她有一点点的信任。
冷轩蓉绞尽脑汁一直想到现在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这一次有窦彦东跟着,所以她侥幸没事,可万一再有下一次呢?
“愿令尊身体安泰。”安平之说完,又干了一杯酒。
冷轩蓉也随着喝了一杯。一直站在她身后那个侍酒的下人将手中酒壶里最后一杯酒倒在冷轩蓉杯中之后急忙低着头出去拿酒了,冷轩蓉望着面前的酒杯不由得感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喝了这么多。
这时安平之又开口道,“我似乎从家父那里听说过当初冷先生身上发生的事情,啊,听说后来冷夫人在路上染了重病过世了?”
冷轩蓉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曾对杜亦霖说过母亲是被贺笠靖害死的,当时是为了掩饰自己对贺笠靖的仇恨,可实际上冷轩蓉的母亲确实是在逃亡途中染了恶疾,与贺笠靖一点关系都没有。想必这件事也是贺笠靖查出来之后告诉安平之的,如果现在说出真相,万一传到杜亦霖耳中,以后怕是再难解释了。没想到安平之连这些事情都调查过了,冷轩蓉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唉!”没想到这时窦彦东长叹了一声接过话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承戚兄命途多舛,至于事情的真相,以后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说着,他扭头望向冷轩蓉,举起酒杯道,“轩蓉丫头,以后五叔给你做主,你们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早晚有人来偿还的!”
冷轩蓉听这话心头一热,她也急忙端起酒杯道,“多谢五叔。”喝罢这杯酒,冷轩蓉觉得窦彦东似乎更加亲切了一点,而他这话明显也是说给安平之听的。安平之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可那眼神却有锐利了不少。冷轩蓉心中暗想,有了窦彦东这句话,安平之该知道窦彦东是站在我身后的人了吧?要是想再让他有点顾虑,不如趁热打铁再与窦彦东多说些关于父亲的事情。
冷轩蓉做好了打算刚要开口,却突然觉得自己腹中一阵火烧般的疼痛传来,电光火石之间,一股腥咸的气息涌上来,冷轩蓉使劲儿咽了一口,但随即绞痛更厉害了。腹中翻江倒海,冷轩蓉皱起眉头用手压住了疼痛的地方,可这股疼痛似乎在迅速加重,不等她想清楚是怎么回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腥咸的味道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冷轩蓉瞪大了双眼,可眼前的景象却一下子模糊起来,最后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冷轩蓉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另外三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冷轩蓉以及倒在了血泊之中了。窦彦东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起身冲到冷轩蓉身边,稍微检查了一下便皱着眉头沉声道,“中毒了!”
他这句话出口,窦皓维和安平之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窦皓维起身过去抱起冷轩蓉呼唤起来,而安平之也急忙起身高声叫道,“来人!来人!快去找大夫来!”
窦彦东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脸,似乎是想赶快让酒劲儿过去,然后他看了一眼冷轩蓉面前的饭菜,又拿起冷轩蓉的酒杯闻了一下。酒杯中果然稍微有一点异样的味道,闻起来像是淡淡的竹木香,但窦彦东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酒中本来的味道。如果这毒物下到他的酒杯里,他一定能够感觉的出来,可冷轩蓉平日从不喝酒,自然也不知道这种酒里不该有这样的味道。
是什么毒?
窦彦东瞪着眼睛抬头望向安平之,可他发现安平之脸上的惊讶和担忧都不是装出来的样子,看来冷轩蓉被下毒这件事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实际上窦彦东从最开始也没有觉得安平之会在这酒席宴上动手杀冷轩蓉,冷轩蓉之前对他说的顾虑窦彦东虽然认同却并不觉得安平之会为了那些小事而大张旗鼓的杀人。虽然他们安家现在一手遮天,但王法他们还是要守,面子还是要留,对于一个想做大事的人来说,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就算是当时安平之是真的想杀冷轩蓉和曾颜良,但既然错失了机会,这件事就算是暂且过去了。安平之既然心思细腻图谋大事,一定不会拘泥于冷轩蓉所想的那些事情的。窦彦东之所以今天要跟着冷轩蓉他们一同前来,就是想看看这安平之与他爹相比又能如何。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冷轩蓉竟然真的被人所害。窦彦东心中暗想,如果给冷轩蓉下毒的不是安平之,那么又会是谁?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徘徊,与此同时他从自己腰间拿下了一个三寸来长的小葫芦,扭开葫芦口,从里面倒出了两颗绿豆一样的东西。
“皓维,把她的嘴撬开。”窦彦东说着起身去拿水壶。
冷轩蓉身子不停的抽搐着,嘴角不停的往外流血,牙齿却咬的非常紧。窦皓维抱着冷轩蓉的身子腾不出手来,这时安平之急忙跑过来,一手捏住冷轩蓉的两腮,费了好大力气才撬开了冷轩蓉的嘴。
窦彦东拿来水壶,将那两颗绿豆一样的东西塞到冷轩蓉嘴里,然后灌了点水,看着那两颗东西被冷轩蓉咽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灌点水。”窦彦东吩咐之后将水壶交给了安平之,而后他起身匆匆出门去了。
安平之不停的给冷轩蓉灌水,可越是灌水冷轩蓉吐出来的血就越多。
“怎么办?”安平之皱着眉头望向窦皓维。
窦皓维紧紧抱着冷轩蓉的身子,急的眼中闪着泪光,他咬着下唇努力的回想自己看过的医书药典,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冷轩蓉到底中了什么毒?这种毒到底有没有解药?该如何去解这种毒?
脑袋里浮现出的全是问号,等安平之再问他的时候,窦皓维真的要哭出来了。
“不能死……轩蓉!你不能死啊!”窦皓维唤了一句,又对安平之说,“刚才五叔喂给她的也许是解毒的药,五叔说灌水,就只有继续灌水了!”
安平之一咬牙,又撬开冷轩蓉的嘴往里灌了一口水,然后看着从她嘴角流出来的血,扭头又望向门口方向,焦急的道,“这帮该死的东西!叫个大夫怎么也这么慢!”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远处有脚步声匆匆而来。房门敞开着,一群人呼啦一下闯了进来。几个安家家丁拽着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冲到最前面,有人高喊一声,“长公子,大夫来了!”
安平之闻言起身跑过去拽过那满脸花白胡子的大夫,伸手一指冷轩蓉,道,“快点看看她中了什么毒!治好她!”
老大夫一脸惊慌失措,可一听安平之说那倒在另外一个男子怀中的小丫头中毒了,老大夫顿时恢复了神智。他快步跑到冷轩蓉身边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但等他搭上冷轩蓉的手腕之后似乎又有了一点希望。
“这位公子,请将这位小姐扶起来。”老大夫说完,帮着窦皓维将冷轩蓉从地上拉了起来。
冷轩蓉的身子刚被拉起来一些,就见她突然皱起眉头,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一口口秽丨物掺杂着鲜血被吐出来,等她吐的差不多了,老大夫才招呼着那几个家丁,让他们赶快将冷轩蓉抬到老大夫的医馆去。
连同安平之和窦皓维一起,众人匆匆从贵德楼出来,一路小跑带着冷轩蓉到了不远处的医馆,老大夫叫来家中女眷做帮手,又是给冷轩蓉灌水又是让她往外吐,这样整整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老大夫才出来告诉一直等候在外面厅堂的安平之和窦皓维,冷轩蓉的命算是保住了。
“幸好你们及时给这位小姐服了解毒的药,中毒不深,等她醒过来再看看,要是醒过来之后没什么事儿,休养一段就能好了。”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