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应承美人恩

当夜,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前院的每一个角落,院里的花开得如火如荼,有淡淡的清香漂浮在空气里。

欧阳暖因为白天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踏实。她站在廊下,仰脸望天,不无惊奇地发现:一个时辰前天空乌云密布,似要下雨的样子,此时却早已阴霾消失,乌云散尽,满天明星灿烂,掩映生辉,把门前院子照得晶莹清澈。

她自言自语道:“人都说万般皆是天定,我偏不信人力不可扭转!”

突然听到院外一声轻响,欧阳暖抬头望去,却见一弯明月下,一道身影立于院墙之上,身形修长、衣袂翻飞。他微微一笑,从墙头轻身跳下,落地无声,几缕头发拂过脸颊,衬着他白玉般的脸、春水般的眼睛,显出一种极致的妖娆。

只是一眼,欧阳暖已经认出了这个男子,正是身份高贵气势嚣张的肖天烨无疑。想也知道,除了他之外,谁还敢这么大胆妄为半夜三更来翻吏部侍郎家的墙头,更遑论突破重重院落的封锁到了听暖阁。

原先站在身后的菖蒲轻呼一声,被欧阳暖果断地阻止了:“没事,你先退下吧。”她口中说着,却狠狠瞪了肖天烨一眼,若非她院子里如今都是自己人,一个男子深更半夜来爬她的墙头,传出去是要害她名声尽毁吗?

他信步走到她眠前,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双眸如春水一般荡漾,毫无愧疚之色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借着月光细细地打量着她,“越看你越觉得美!”他笑道,脸上并没有轻薄之意,反倒都是赞赏,

欧阳暖看向他,肖天烨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光彩熠熠,隐隐的能在里面瞧见自己的影子,她不怒反笑道:“世子半夜三更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月光下,她清澈的双眸波光流转,笑容明媚娇艳,肖天烨不禁一怔,随即装作没有发现她笑容下的恼怒一般,笑道:“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他捧出一个匣子。随手打开,顿时一片明晃晃的,照的欧阳暖的眼睛都花了。

一整匣的珠宝……欧阳暖一怔,随即皱起眉头:“这是何意?”

“我去过珍宝阁,觉得那些首饰都配不上你,所以自己请人订制了一些,每件天底下都只有一样。”他随手拿起一支镶嵌着薄薄的碧绿翡的金步摇,想了想又丢下,重新拿起一只细巧镂空牡丹花簪,像是讨好一样的送到她面前:“喜欢吗?”

李氏也曾经送给她一匣子珠宝,可是只要看一眼,欧阳暖就知道与肖天烨送的珠宝比起来,李氏那些不过是讨女孩子喜欢的时兴东西。她随手挑出一个祖母绿宝石的华盛,见那绿宝石通体晶莹剔透,实在是宝石中的极品,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世子,这样贵重的宝石,一个吏部侍郎的千金应该配不起吧,您是要让我惹人怀疑吗?”

肖天烨眼睛眨也不眨:“那就全都收起来,以后自然有能戴的时候。”

欧阳暖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以后?这样的话太暧昧,不由得她不往深处想。

肖天烨的视线落在她秀色纤柔的颈上,稍微顿了顿,便从怀中另取出一件蓝色宝石雕琢的云蝠纹坠,晶莹剔透,光洁亮丽,其上雕螭龙钮,坠一侧雕蝙蝠、祥云、灵芝、小螭龙等纹饰,配着细细的金链子,看起来巧夺天工。他突然往前一步近身站在她跟前,轻轻笑语,“这链子很配你,戴上我看看。”

欧阳暖吓了一跳,背部忽然撞到了廊柱,他突如其来的举止那一刹也引出了她内心深处的些微混乱,慌忙出言谢绝,“不敢有劳世子!”

肖天烨不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靠近,只把手中坠子慢慢递过去。

欧阳暖不肯去接,他却固执地望着她,大有她不收下他就绝不离开之意。她望向他手中的宝石坠子,突然发现那颜色在月光下产生了变化,竟似蓝中泛出了淡淡的红光,不由得一愣:“这是……”

“这是碧玺,有辟邪的功用,上一次无意中碰到你的手,发现你手都是冰凉的,太医说,如果能佩戴碧玺,便能畅通血气,对身体弱、手脚冰凉的人很好!”

欧阳暖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他却已经将她的手拉出来,将碧玺强行放在她的手心,两人站的位置如此靠近,近到他几乎能够看见,她白皙的耳垂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漆黑的眼睛仿佛有些羞恼。一种微妙的奇异感从他心间升起,眸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眉睫,粉颊,唇上,刹那间有些痴然,无法移开。

她微微用力,想要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然而他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那力道虽然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气势,最后迫得她屈服抬首,眸光与他相接瞬间,他眼底毫不掩饰的跳跃着的星芒,似火热还似深幽无底。

这样狂妄大胆的注视,毫不掩饰的感情,令她的心头涌上一丝复杂,羞意更重的同时恼意愈炽,发狠瞪了他一眼,手上使起力来。

“快松手,我收下就是!”她飞快地道。

肖天烨有些不舍地松开手,欧阳暖将手掌合起来,算是收下了礼物,他却始终站在原地,将她困在他的身体与廊柱之间,欧阳暖挑起眉:“还要干什么?”

他看着她的无所适从,柔声轻哄,“暖儿,和我说说话吧。”

“谁准你这么叫我?”她的心头一跳,只觉得热气涌上脸颊,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脸上竟已经染上一片霞光。

“不用别人批准,我想这样叫你。”他看着她,定定的,“什么时候,你才能像我喜欢你这样的喜欢我呢?”语气很有些不满哀怨。

欧阳暖被他的无礼气得够呛,面容一时像火烧过的涨红,一时又因恼怒至极而发白:“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胡搅蛮缠的话!肖天烨,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快让开!”

肖天烨简直像是个无赖一样地笑着说:“还早呢,再陪我说一会吧!”和欧阳暖聊天,看着她脸色泛红却还要冷静自持的模样,实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肖天烨这个人,永远都不按常理出牌,欧阳暖咬紧牙,看着肖天烨说:“你这是以世子的身份命令我呢?还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要求我?”

肖天烨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说:“有什么区别?”

欧阳暖道:“若是以世子的身份命令我,那便是在这里与世子坐到天亮,欧阳暖也不得不从命,但只是从命而已,并无一点开心可言。若是世子以朋友的身份要求我,既然是朋友,怎么会考虑不到夜晚无法早点休息,对我身子不好呢?”

肖天烨认真地看着欧阳暖,听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不禁露出微笑,他早已设想过,他的妻子,不一定有绝世的容颜,也不一定非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于,她可以没有所谓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可以刁钻狡黠,可以心狠手辣,可以有自己的处事手段,但她一定要有个性,要坚强,要能打动他的心。从前,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子,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有些麻木,无所谓将来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暖儿,就站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如她一般,已是足够,很足够了。

这样想着,他轻轻笑道:“莫要太过分。”说着,他伸出手,轻点着她的鼻尖,像是警告,那稍稍垂敛下来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其中闪烁的光芒:“我今天来,还有一件正经事要问你。”说是正经事,可是,他却说的如此和软,如同最诱人的情话。

这下子,欧阳暖倒真是有些不解了,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肖天烨望着她,笑得慵懒而邪气。

欧阳暖一愣,随即下意识地道:“你指的是什么?”

肖天烨隐藏在眼底的薄笑,随著她的困惑而逐渐加深,湛黑的眼眸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晕,极淡然的语调听不出喜怒哀乐:“暖儿,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欧阳暖垂下眼帘,睫毛如羽蝶拢翅,在眼波深处划过一道暗青的阴影,无奈的轻轻喟叹了一声:“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她隐瞒了武国公府求婚的事情,依她对肖天烨的了解,只觉得若是此事让他知道,恐怕会引起大波澜,只是,依照他的权势,瞒又能瞒几天呢?

肖天烨闻言静默片刻,竟似不再追究,微微一笑:“不说也罢。暖儿,我该走了。”说完,他便松了手,欧阳暖一愣,只觉得他此刻的表现极为诡异,他快速转身,却没有离去,只静静地道:“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

欧阳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红玉出来寻她,才发现她面色发白地捏紧了手心的碧玺,不由担心起来:“小姐?”

欧阳暖慢慢回过头来,眼神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我没事,进去吧。”

武国公府。

自从知道欧阳家允婚的事,陈景睿的心头就涌动着一股因兴奋而激荡的情绪,刚才在外面接到父亲派人命他速归的消息,他以为是欧阳家送的庚帖到了,便打马飞快地赶回来,随即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厅,看清里头的情景之时,顿时愣了一愣。

大厅里坐着司礼监太监周康,跟在后头的除了四个小太监,还有十余名锦衣卫。正厅之中,陈家男女云集一堂,陈老太君、父亲武国公、母亲和其他人一个个都是装束一新、面容肃穆,大气都不敢出。

“大公子回来了?成,那就宣旨吧!”周康弹了弹衣角站起身来。

老太君在武国公的搀扶下跪了下去,其余人等自然是紧跟着一一下拜。不知道为什么,在触到周康那种带着奇异笑容的目光时,陈景睿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跪下听旨。

“已故中山王柯敬中之女柯蓉,出身名门,温良恭俭,秉性幽娴。今赐婚武国公府长子陈景睿,择吉日完婚,钦此。”

武国公陈峰与夫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慌。原来他们的一切打算,竟然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直到送走宣旨太监,陈景睿才慢慢站起来,他的目光冷酷无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陈峰道:“爹,咱们都被欧阳治那个老匹夫给耍了!他假意答应了婚事,只不过是想要稳住咱们!若不是他弄得鬼,怎么会那么巧,皇帝偏偏将蓉郡主赐给我!”

陈峰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陈景睿已经恼怒地道:“爹,谁不知道那个蓉郡主是个花蝴蝶,太后就是拿她来笼络明郡王的,皇帝竟也想将她塞给我!”

陈峰黑眉一挑:“景睿,你疯了?胡言乱语什么!”随即命令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不,不!我清醒得很,我可不会娶别人不要的破鞋!”陈景睿看着大厅里很快剩下寥寥数人,不由冷笑一声道。

“你给我住口!”陈峰脸颊抽搐,狠狠地咬牙喝道。可是陈景睿却冷冷地道:“哪怕这个武国公府我不待了,也不愿意要这种女人……”

陈景墨这时候看到大哥剑拔弩张的表情,委实吓了一跳。

陈峰大怒,一把揪住陈景睿的脖领,眼睛里燃烧着他从不曾见过的熊熊烈火,显得无比的凶狠、可怕,陈景睿看着他挥动右手,料想他就要抡过来狠狠打自己耳光,却并不惧怕,只是冷笑看着武国公。然而陈峰的那只手,扬到一半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他同意定远公府的提议,一方面是隐隐站在皇长孙一边,另一方面是这门婚事很有利用价值,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却在最后关头被皇帝突如其来的赐婚打断了!蓉郡主不过是个空有名堂的称号,没有家族的庇护,身后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后,连带着还有说不清的麻烦……他心里头的恼怒绝不亚于陈景睿,可是他能怎么样?抗旨吗?

“跪下!”就在这时候,陈老太君拿过桌子上的一杯水,“哗”的一下,狠狠泼在陈景睿头上,同时冷冷呵斥。陈景睿一个冷战,几乎被水浇得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陈老太君指着他,叱骂的话象沉重的石头,一句一句照他头上砸过来:“你这个窝囊废!没眼力见识的东西!往日里对你的教诲全都忘了吗!遇到一点事情就这么沉不住气,你怎么配当陈家的子孙?”陈景睿愣住了,自己的祖母一向对他那样温和慈爱充满期待,此刻她竟然会像火山爆发似地破口大骂:“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那是郡主,再不愿意你也得娶回来,还得好好供着!”

陈景睿的头上、脸上、身上都**,起初惊呆得如同木鸡,继而羞愧得满脸通红,到后来,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刚才的暴怒不过是因为想起那些人对蓉郡主暗地里的议论,他们无数次在他面前描绘过这位郡主对明郡王献媚,与皇长孙眉目传情……他无法忍受娶回来这样一个女人,但这一刻,他突然清醒了。他慢慢的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众人,冷笑了一声,站起来快步向后堂走去。

武国公夫人担忧地望着他,陈峰摇了摇手:“随他去吧。”

陈景睿一路面色阴沉地回到书房,陈景墨快步跟上来,见到他这样的脸色,顿时劝说道:“大哥,郡主也是个美人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景睿俊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觅了张椅子坐下:“可惜她行为不检点。”

陈景墨摇了摇头,叹息道:“哪儿有那么严重,不过是爱出风头了些。你原先要娶回家的欧阳暖,不一样是名动京都的大美人吗?现在换了个更漂亮的,有什么不好?何必理会别人怎么说?”

别人怎么说?他亲眼看到过蓉郡主的马车停在太子府的后门,若是光明正大,何必从后门进去?简直是可笑!这样的女人,居然要嫁入陈家!陈景睿这样想着,面色更加难看:“且不说我对柯蓉这样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毫无兴趣,你以为我娶欧阳暖是喜欢她?”

陈景墨充满疑惑的目光望向陈景睿,他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对欧阳暖这样执着。

对于这个愚钝的弟弟,陈景睿咬了咬牙,像是要发作,却又最终不得不隐忍了。好半晌,他骤然开口:“这件事既然筹谋不成,也就罢了。只是我心里不舒坦,她也别想称心如意!”说完,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陈景墨见状,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候,一个护卫突然慌慌张张地冲进书房:“大少爷!大少爷,那两个人……那两个人不翼而飞了……”

陈景墨一愣,不明所以地看了陈景睿一眼,对方猛地站起来,脸色越发的阴霾,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显现出从未有过的骇人:“你说什么!”

那侍卫跪倒在地,颤颤发抖,他也不明白,在重重守卫之下,那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了……世上竟然有这样稀奇的事……

听暖阁正厅。

一缕清冽的芳香自香鼎中袅袅而出,沁人心脾,红玉和菖蒲都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窗外,风声渐大,风吹动未关紧的窗户,嗒嗒作响。红玉走到窗边,小心慢慢将窗户关紧,便又垂首站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欧阳暖不信地望着欧阳爵:“你是说,爹爹有外室?”

欧阳爵点头,少年的眼眸深得似秋夜的寒星:“姐姐,表哥的人已经将此事查清楚了,这名女子出身青楼,还生了一个女儿,按照日子算起来,这个孩子是在太皇太后孝期时有的,爹这一次,惹了很大的麻烦。”他在说起欧阳治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冷光闪过。

欧阳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喃喃地低语着,连呼吸吐纳中似乎都溢满苦涩的味道,从中强挤出的每字每句,已然嘶哑,酸涩,冰凉:“我只是……”为娘感到惋惜,她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为什么?这个男人,不但害的林婉清殒命,这十多年来从未庇护过她和爵儿一天,这就罢了,他还要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赔上她的人生!好!好!好!这样的父亲,当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了!好的叫她无话可说,无言以对!

“姐姐,我听说圣上已经去武国公府宣旨了,可能陈景睿马上就会恼羞成怒,他一定会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的!”欧阳爵面有犹豫之色:“可惜表哥没办法查探出他究竟将人藏在哪里,不然咱们可以先下手为强!”

欧阳暖盯着他,缓缓道:“找到了也没有用,你莫要忘了,这女子曾经在青楼呆过,那里的老鸨龟奴可能都见过爹爹,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他怎样都逃脱不了罪责,连带着欧阳家都要受到牵连。”

欧阳爵心头迅速转动着念头,开口道:“或者……咱们可以想法子请人帮忙压制武国公府。”

欧阳暖呼吸渐重,终咬了咬牙,点头道:“不,让我再想想……”欧阳治的自私薄情,她一早就知道,但他如此胆大包天,是她没有想到的,更何况,要压制武国公府,绝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欧阳爵实在看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上前抓住欧阳暖的手:“姐姐,我们离开京都好不好,不要管那个自私自利的爹,他心中根本没有我们!你何必在这里想方设法为他遮掩!一切都和咱们没有关系!”

看着目光晶莹,满脸期待的欧阳爵,欧阳暖一愣,随即心中微微动容,爵儿说得对,这样的父亲,并不值得自己殚精竭虑地帮助他,就让武国公府彻底打垮他,对他们姐弟而言,也算是彻底的解脱。然而,她的眼前忽然闪现林婉清去世前的殷殷嘱咐,忽而是苏玉楼那张令人憎恨的脸,忽而又是林元馨的笑容,刹那之间,她的脑海中竟然还浮现出肖天烨昨晚说过的话……一时心情复杂难言。她知道,这个提议很好很好,可是,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不想放下,是不能放下。

所以,她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反握住欧阳爵的手,微笑着道:“爵儿,离开这里,你就只是一个平凡的少年,欧阳家的一切都要抛弃,全部都要从头再来,你愿意吗?”

欧阳爵点点头,郑重中带着肃然:“我愿意!总比眼睁睁看着姐姐不开心要好。”

欧阳暖轻轻摇了摇头:“这些你都可以不要,可是外祖母呢?镇国侯府的亲人呢?你也不要吗?”

欧阳爵咬住嘴唇,黑亮的眼睛飞快地闪过一丝决绝:“只要姐姐好好的,我都可以不要!”

欧阳暖的目光微微一凛,有那么一刻,她微微地蹙起峨眉,脸上是一闪即逝的动容,但随即,冷淡又一丝一丝地浮回靥上,自然平静得犹如静谧的湖水:“你可以,但是我不能!方嬷嬷提起过,娘死的时候曾经说,她已经做出让老太君伤心失望的事,希望我过的幸福顺遂,不要再重蹈覆辙。爵儿,你想想看,若是我走了,是要丢下那些真心关爱我们姐弟的人不管吗?还有那些陷害咱们、逼得我们无路可走的仇人?与其想着逃跑,不如想想怎么能活的更风光更快活,让咱们的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是更痛快?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考虑的事!”

欧阳爵默默地听着,唇边带着一抹苦笑,长久凝望着眼前的姐姐,慢慢的,他的眼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犀利光彩,如剑似戟:“姐姐,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陪着你!”

欧阳暖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在这时候,小丫头进来禀报说:“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欧阳暖和欧阳爵对视一眼,欧阳爵迅速地道:“姐姐,我陪你一起去。”他的手指,在微微的发颤,但声音却无比的坚定,欧阳暖点了点头,“好。”

欧阳治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欧阳暖站在门口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等他向自己看过来,她的脸上却已经是一片恭顺温柔的微笑了。

欧阳治看见欧阳暖微笑着站在门口,不由得一愣。如今的欧阳暖身形窈窕,乌发雪肤,温柔可人,端雅大方,她长得与婉清这样相似,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着眼前的少女,他不由得有一阵的恍惚,别人都以为婉清是破格下嫁,连他都曾经以为她看中了自己的才气,却没有人知道婚后婉清对他的冷淡,那种冷淡,总是令他由心底生出一种战栗与憎恶。

欧阳暖微笑着向他行礼,欧阳治赶紧虚扶一把,笑道:“起来吧。”

“谢过爹爹。”欧阳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是乖巧温顺。

欧阳治看了一眼站在女儿身后的儿子,压制住心头的焦躁,对欧阳暖故意淡淡的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他平日里根本不会多问多管欧阳暖什么事,不过是因为今天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的帮忙才要这样说两句,以示亲近。

欧阳暖笑道:“回爹爹的话。表姐请女儿绣一幅屏风,这两日正在赶工,希望不会误了太子妃的寿宴。”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欧阳治的眼睛一亮,他忙道:“应该的,你就该多和太子府走动走动!”

果然进入正题了,欧阳爵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唱做俱佳的表演,心中不由冷笑,他突然明白,姐姐不走的原因。其实留下来看这一家子上窜下跳的小丑,不也是一件可乐的事情吗?欧阳治之所以把欧阳暖叫到书房来,想必是听闻了皇帝赐婚的消息,担心武国公府将他的事情牵扯出来,想要让欧阳暖找皇长孙想办法罢了,却还要端出一副慈父的样子,端得是可笑。他看向欧阳暖,却见到她脸上一派温和冷静的笑容,他意识到,在姐姐的心中,早已经没有对欧阳治这个父亲的尊重和敬爱,也就不存在一丝一毫的伤心失望了,想到这里,他的唇畔,慢慢爬上一丝微笑。

欧阳治搓了搓手,突然瞪眼望向欧阳爵:“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欧阳爵淡淡一笑:“回爹爹的话,儿子在听暖阁陪姐姐说话,听见爹爹有事召见,怕您有什么吩咐,便跟着一起来了。”

欧阳治一愣,没想到欧阳爵说起话来竟然这么溜,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打发他出去,就在这时候,管家孙和快步走进来,躬身道:“老爷,昨天夜里忽然有人送了一只大箱子来,奴才本来不敢收,可是送东西来的人却说,这是老爷的一位好朋友特别送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观察着欧阳治面上的表情,终是道:“夜里太晚了,奴才就没敢打扰您休息,坚持没说出对方是谁之前不能收,谁知他们将箱子放在后门口就走了。奴才担心天亮以后别人看见反而觉得奇怪,只好自作主张先抬了进来。”

“给我?”欧阳治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随即以为是什么人送来的礼物,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抬进来吧。”

欧阳暖看着两个健壮的仆从抬进来一个大的黑漆木箱子,两个人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仿佛抬的要断气了似的。箱子上面果真写着欧阳侍郎亲启几个字,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箱子如果真的是昨夜送进来的,只怕和肖天烨有什么关联。

箱子没有上锁,却被封条封得密不透风。欧阳治皱眉,许久才道:“这里面是什么?”

孙和道:“没有您的吩咐,奴才不敢打开。”

“好了,全都下去吧。”

孙和低声应了一声,便和所有下人都离开了。

欧阳暖笑道:“爹爹,我们也先告辞了。”

欧阳治看着那口大箱子,随意地点了点头。

欧阳暖便和欧阳爵一前一后出了书房,欧阳爵不断回头张望,生平第一次,他觉得好奇,这一只箱子里会是什么呢?

书房里,欧阳治打开了箱子。在低下头的那一瞬间,他脸色变得惨白,随即一声惨叫。

欧阳暖姐弟刚刚走到院子里,听到这一声对视一眼,快速地回头向书房走去,进门一看,欧阳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他的全身已开始不停地发抖,甚至能听到他的牙齿在格格作响。

欧阳爵察觉到不对劲,走上前一步,不由得大骇。

箱子里装的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两颗人头。

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小女孩的头颅。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欧阳暖怔怔地站着,面上的颜色已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像是一张白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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