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升金枝玉叶

“她是……”

欧阳爵喃喃地道,说完了这句话,他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他很快意识到,箱子里的人,一个是那个青楼女子,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竟然死了!这样死在他面前!

究竟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又是谁,居然将这只箱子送到了欧阳府?

“回去吧!”欧阳爵听见欧阳暖这样说道。她在说话的时候,那奇异的神情,让欧阳爵连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欧阳暖越走越快,进了角门穿过月牙门,并不往北回听暖阁,只转南自穿廊往映月楼行去。欧阳爵面色一变,快速跟在她身后,几次都快被她甩脱,不由得心中凛然。

映月楼是当年林婉清的居所,林婉如嫁过来的时候欧阳治一度想要单独辟出来给她居住,然而她却表示为了敬重,情愿住在福瑞院,当时欧阳暖和其他人一样,都为她的行为很是感动,但现在想来,不过是沽名钓誉之举,既免了住进旧院子,又能赢得众人的服气,当真好算盘。

映月楼虽久无人居,但仍打扫的十分干净。丫鬟妈妈们看见大小姐来了,顿时脸色变了,诚惶诚恐地在后面跟着。

欧阳暖望住那紧闭的门扉半晌,才对身后众人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偷偷觑她的神色,不敢再出声,悄无声息的出了映月楼。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欧阳暖一直微笑的脸才平静下来,她慢慢地推门进去,却也不进内室,只是坐在厅内林婉清生前常坐的椅子上。就在刚才看见那一幕的刹那,她的心被不知什么尖锐物体狠狠刺入,扎得极是疼痛。

午后的阳光顺着雕刻宝相花纹的窗棂照进来,洒在欧阳暖身上。过了很久,她才突然发现,自己浑身都僵冷的可怕。想笑,终究无法笑出,只能压抑住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哽咽,喃喃自语:“是他……”她知道,今天这件事一定是肖天烨所为。尽管她一直不希望他知道此事,可他还是知道了。

肖天烨其人,乖戾任性,暴虐无情,心思转动之间就有杀人之念。当初她瞒着他,是因为有一种预感,一旦他管了这件事,绝没有善终的道理。

但到了今天,她却不能说他错了。

只要那两个人在世上存活一天,都会带来不可计数的后患,随时有人可能将她们当作把柄来威胁,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那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算她从未动过手,不可否认,她心底深处也是希望那两个人根本不曾存在过……然而,她却没有真的想要她们死。

说她天真也罢,愚蠢也罢,她自始至终地认为,如果可以将她们藏匿到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去,或许事情可以平息。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她渐渐弯下身子,头枕贴在冰凉的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被肌肤的温热浸润,起先变暖,然后依旧冰凉如昔,似乎不论多久,都没办法变得温暖。泪水一点点的打湿了桌面,几乎蔓延开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的耳畔传来衣物的窸窣声,欧阳暖恍如未觉,依旧伏在那里。片刻之后,一双手臂便从身后环住了欧阳暖,背后的胸膛并不宽阔,却很温暖。良久之后,欧阳爵才说:“姐姐,不要伤心。”

他的声音很坚强,欧阳暖几乎觉得迷惘,什么时候,弟弟已经可以反过来安慰她了呢?或者,男子的头脑,天生就要更理智一些。

欧阳爵轻轻抱住自己的姐姐,慢慢道:“我小的时候,甚至是现在也会想,要是娘一直活着,能够陪在我的身边有多好?她的肩膀虽然并不结实,却会为子女遮挡住外面所有的风雨,遮蔽住外面所有的污秽,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我也会觉得有所依靠……那样该有多幸福?”他叹了口气,“可是后来,我知道娘不可能再回来了,我只有姐姐你了,你才是最重要的人。同样的,姐姐心里,我也会是最重要的人,对不对?”

“既然如此,不要为不相干的人伤心。”

“那对母女,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于,她们的存在对咱们是一种威胁!”

“不要为她们难过,一点难过也不要有!”

欧阳爵的话听起来冷酷无情,却有一滴滚烫的眼泪滑入欧阳暖的衣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爵儿,姐姐都明白。”

七月二十四为太子妃的寿辰,太子府在京都郊外的庄园早早准备起来,特地备下了游船,女眷们都穿戴着鲜艳绮罗,亦步亦趋地跟着太子妃一同上船去,赏玩祝寿。

这一座别院名唤烟雨山庄,据说当初是燕王斥资建造,每当阴雨时节,细雨蒙蒙,在这座山庄后院的小楼上登楼远眺,仿佛远山近水,尽在轻纱薄雾笼罩之中,如入仙境。最为奇特的是,山庄里还别出心裁的开辟了一口活水,遍植荷花,泛舟湖上,趣味十足。水源直通京都郊外最大的湖泊,山庄内随处可闻水声潺潺。这样美丽的山庄,不知耗费了多少心思财力,可是燕王建好之后,不知为何又转送给了太子,于是如今就作为太子府的女眷们避暑所用。

男宾们都在山庄内参加饮宴,女眷们则纷纷上船避暑。天气微热,从朗朗阳光下走过,大多数女眷的脸上都有汗水渗出,纷纷取出娟帕来擦拭,生怕弄花了妆容。林元馨靠着欧阳暖,只觉得她的身体微凉,很是舒服,便特意摸了摸她的手,不由惊奇道:“暖儿,你怎么一点都不怕热呢?”

欧阳暖穿着碧丝长裙,肩头的地方绣着洁白的花瓣,颜色初始几近透明,越往下便越深,待到袖口时,已成了纯粹的洁白了,这点点的花瓣绣在薄衫上,疏落有致,颇为动人。此时,一层金色的阳光覆上她的睫毛,似一只轻盈的蝴蝶停驻在她的眼眸,十分恬静。她闻言微微一笑:“我是不怕热的,倒是冬天很怕冷。”

红玉凑趣道:“林妃您是不知道啊,小姐十分畏寒,要现在是冬天,小姐一定会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的。”

林元馨一袭华贵紫衣,精细挽成的髻上,配着点翠累丝金凤闪耀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的面容如同彩霞一般美丽,一度黯淡的容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重新艳丽了起来,只是这样的艳丽,与皇长孙已经没有多大关联了,不过是因为她早已想开罢了,听到红玉的话,她真心地笑了,从嫁入太子府以来,只有看到家人,她才能真正的笑出来:“这样一来,夏天岂不是可以抱着暖儿当冰块用了?”

这时候,两人已经进入半开放式的船舱,大多数的女眷已经在里面了。只见地面满铺水色的凉席,上面雕刻着奇异夺目的纹案,屋子正中摆着一张瑞兽飞鸟的紫檀桌,桌面镶嵌着一块完整的翡翠,流畅自如的表面纹路被描金粉饰得非凡华贵,桌面摆着一樽鎏金饕餮香龛,镂空刻着张开大口的饕餮纹,龛顶上细细刻着的牡丹花精致而富丽。整个船舱的木窗上都镶着稀有的七彩琉璃,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几乎让人有一种炫目的感觉。窗户旁边的六角架上摆着三足水仙盆,里面盛放着美丽的兰花,这样观来,舱房里大小各异的摆设无不华贵绝伦,叫人惊叹。

这样的华贵,是不是有些不妥,欧阳暖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林元馨,对方却微微笑道:“很奢侈是不是?不过这并不是太子府建造的,而是燕王叔的手笔,当年连陛下都说,他素来节俭,难得奢侈一回,不知是着了什么疯魔……奇怪的是,烟雨山庄和这条船造好后不久,他就将这些都送给了太子,经过这么多年,这条船也经过不断地修整完善,但是每一次都是燕王叔亲自看着呢,从不假手于人……”

欧阳暖点点头,这件事的确很奇怪,礼物送出了门就是别人的,他却每次都还负责送出后的修整,未免太尽心了些……

将她们送到船舱内,各人带来的丫头们便由人领着下去了,舱房里面自然有人服侍。

太子妃坐在正位上,穿着大袖的织金刺绣妆花的衣裳,袖口与领内微露一层红纱中衣滚边,袖口亦有繁复的捻金刺绣,白底杏黄宝相纹的纱质披帛无声地委曳于地,衬得她姿态愈发端庄宁和。一旁坐着同样盛装的大公主,见到欧阳暖,她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已有了七个月身孕的周芷君,坐在太子妃下首,一身银白勾勒牡丹花纹的衣衫,外披一层半透明的的浅樱红绉纱,头上带着一只鎏金掐丝点翠凤步摇,满饰镂空金银花,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手中泥金芍药五彩纨扇轻轻扇着,脸庞并不因怀有身孕而变得臃肿,神色间倒添了一种妩媚,格外醒目。其他女眷们也都坐在一旁,喝茶说话。

林元馨带着欧阳暖上去行礼,太子妃和颜悦色道:“不必多礼了,快坐下吧。”

欧阳暖抬起头,却看到大公主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她微微一愣,已经被林元馨拉到一旁坐下。

她们坐下之时,一个年轻女子向她们打了个招呼。她身穿一色缕金百蝶桃红衣裙,鬓上一枝金雀儿宝石押发,缀细细一绺流苏,虽并不特别美丽,眉眼却很温和,令人观之可亲。林元馨一见到她,笑容立刻深了些:“大嫂。”

这名女子正是镇国侯林之染的妻子……郑荣华。

郑荣华点点头,笑道:“林妃安好,婆婆今日本想过来,昭儿缠着她闹腾,她便没能成行,让我来与太子妃和您告罪一声。”

林华昭是林之染的长子,今年还未满一岁,生得粉雕玉琢很是可爱,林元馨笑了:“娘每次来都张口闭口的昭儿,听说这孩子甚是活泼,大嫂改日将他也带过来给我看看。”

提起儿子,郑荣华满脸都是欢欣,又说了几句,突然低声对欧阳暖道:“对了,你表哥托我给你带了一块暖玉,到了冬天配着十分温暖的,待会儿拿给你。”

郑荣华是爽朗的性子,顾盼间也得体大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明知道丈夫对这位小表妹有一份特别的感情,却从来也不曾挂怀,她觉得,即便他心中再喜欢,欧阳暖也绝不会嫁给他,既然如此,何必在意呢?况且,谁在年轻的时候都会有那一分隐秘的情怀,既然都过去了,她又何必追根究底引得丈夫不开心。再者,嫁入镇国侯府,夫妻之间虽不说甜蜜,却也是相敬如宾、互相敬重,这样,便已足够。所以她说这句话,完全是出自真心,并没有一丝不悦或者试探之意。

欧阳暖看得出这份真心,所以她一愣,随即微笑道:“多谢表嫂费心了。”

就在这时候,那边的周芷君抚住腹,哎呀一声。

太子妃关切地问:“怎么了?”

周芷君微微笑了,似乎很不好意思,含羞道:“没事,只是腹中的孩子顽皮。”

旁边的周大夫人立刻笑了出来:“这一回肯定是个男孩儿!”就连一向稳重的周老太君也掩不住眉眼之间的喜悦之色,道:“是啊,看这模样,的确是个男孩啊!”

太子妃虽然并不很喜欢周芷君,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却还是很期待,看到这情形,不由微笑道:“希望承你们二位的吉言了。”

郑荣华不自觉地望向林元馨,却见到她微侧过脸去和欧阳暖说话,似乎半点也没看见那情形,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公主微笑的眼睛,淡淡扫过欧阳暖。

欧阳暖此刻捧着茶盏,浓密的睫静静下垂,端凝的仿佛冰雪刻成的,带着一丝特别的美态。她察觉到大公主的目光,略抬起眼睛,对方已经移开了看向她的眼神,反倒叫她心中奇怪起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开始热烈起来,湖中远远近近遍种数万株荷花,湖水波光粼粼,荷花含露凝芳,一派美不胜收的景象。就在这时候,大公主站了起来,状若随意地道:“船舱内闷热,我出去走走。”

立刻有几位小姐说要陪同,大公主眼波一横:“不必了,欧阳小姐跟我去就好了。”

大公主喜欢欧阳暖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也从不在任何场合掩饰这样的宠爱,因为她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的确,她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在意。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眼神落在欧阳暖的身上,她含笑站起来,陪着大公主出去了。

舱内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直到太子妃笑着向周太君问起别的,众位女眷才重新开始喝茶聊天,仿佛刚才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大公主带着欧阳暖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看外面的景致,此时湖中的荷花弥漫着一种开到极盛的香气,湖边的殿阁楼台掩映于风雾中,湖水绮艳如同流光。大公主看着眼前的情景,很久都不出声,直到欧阳暖心中起了疑惑,她才慢慢道:“我的成君,她的眼睛和你真像,一样的黑白分明、机灵可爱。”

欧阳暖一愣,大公主却已经接下去说道:“只是,你要真是我的女儿,便不会养成这个样子了。”

陶姑姑垂首立在一旁,面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叹了一口气。若是欧阳暖是大公主的女儿,何至于活的如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公主怎么会让她受一点的委屈?

欧阳暖心中惶惑,索性干脆不吭声。只没想到,大公主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她微微一愣,那只手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公主……殿下。”

“武国公府的事情,你连提也不曾向我提起过,是因为事情特殊不想张扬,还是其他什么缘由?”

欧阳暖不自然地看了陶姑姑一眼,见她站在那儿并不做声,索性直接说道:“回禀殿下,小女博得您的青睐已是命中的幸运,不想因为这些牵扯让殿下以为小女接近您只是为了利益,更不想给您招惹麻烦。”

“是不想给我惹麻烦吗?”大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刚刚还说你像成君,现在看来,最像我。我不爱攀附别人,更不愿意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能够凭自己的本事过得更好,这才是正理。暖儿,我喜欢你这个性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公主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欧阳暖想到对方唯一的女儿那样夭折了,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了更多的同情,对她也是发自真心的亲近。

大公主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随即松开,径直向前走了几步,看着远处,再远,便是望不透的高远的天,她的声音遥遥的传来:“暖儿,陛下为允郡王赐婚了,你可知道?”

皇帝为周王府的允郡王和宣城公朱家的三小姐朱凝碧赐婚,这件事欧阳暖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那个眼睛亮亮的少年来。

肖清寒曾经追在她身后追了足足两年,如今怕是要被朱凝碧那个娇蛮的小妻子缠住了,想起这件事,欧阳暖的唇边露出微笑。

“可是清寒这个孩子却很不知道好歹,不但抗旨拒婚,还闹到朱家去要退婚,朱凝碧不堪受辱,闹出要上吊自杀的事情来……这些事情,你不知道吧?”

欧阳暖一愣,随即愕然。

“后来这小子是被他父王绑着进新房的,据说直到今天都和朱凝碧分房而睡,感情很不好……你可知道,他是为了谁?”

欧阳暖听了这些话,真真是说不出话来了。那个眼睛亮亮的少年,满口说着喜欢,她一直以为对方不过是年少无知闹着玩,却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认真,认真到连皇帝的旨意都敢违抗。

说到底,是她轻看了他的心意……欧阳暖心中一震,脸上却不能表露出分毫,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毫无察觉:“不管允郡王是为了谁,将来他总会明白的。”

明白他与她的不可能,明白天意不可违。

大公主笑了:“我知道,你是瞧不上那个孩子的,可他倒是一片真心。”

欧阳暖一时有些怔忪,她虽然低估了肖清寒的心意,却从没有半点瞧不上他的意思。她一直在为自己的人生谋划,可是肖清寒却从来都不是她选择的人。因为她清楚明白,他的人生,和她完全不同。她的命运,便是要复仇,然后护着弟弟好好地活下去,而他,他的人生太过明朗,仿佛锦绣长卷,才刚刚展露一角,有太多的未知和可能,她不可以这样打断。

最重要的是,每次看到肖清寒,她都会不由自主想到爵儿,一个像是弟弟一样明朗的少年,他的爱慕,不过是一个美好的意外,太危险,她宁可敬而远之。

欧阳暖淡淡的道:“小女自知身份,绝不会作非分之想,更谈不上看轻允郡王。”

荷花的清甜香馥如雨渐落,无声无息,袅袅娆绕萦绕于鬓角鼻尖,令人迷醉。

大公主望向遮天蔽日的荷叶,目光微微动容,却突然变了话题:“暖儿,这烟雨山庄,是燕王所建,却送给了太子,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欧阳暖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一片茫然,只能轻轻摇了摇头。

大公主叹了口气,精致的面孔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乌云:“因为当年他们喜欢上同一个女子,陛下得知后十分震怒,这名女子为了避免兄弟相争的局面出现,趁着燕王出征,太子治水,两人都不在京都的时候快速嫁给了别人。燕王回来后,便将这所精心建造的山庄送给了太子,这山庄,想来是他送给心爱之人的礼物。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十分隐秘,连我从前都不知道……现在想来,这女子很聪明,若是她再那般下去,只怕会被陛下处死,甚至会连累整个家族。”大公主说到这里,突然看了欧阳暖一眼,笑道,“暖儿生的这样美貌,将来只怕也要引来无尽的争夺,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喜欢什么人,我做主将你嫁给他,这样可以避免别人争抢……”

欧阳暖惊愕地看着大公主,只觉得她今日说的话无一不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她竟然提到了自己的婚事……这究竟……

大公主看她吃惊的表情,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温暖,似是安抚:“美貌和才情带来的不只是别人的爱慕,更可能带来无尽的祸患,暖儿,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欧阳暖微微一颤,微笑低首道:“是。”

她的心中,此刻已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大公主今天所说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在提醒她不要过分像蓉郡主那样表现自己,还是要……

大公主看她神色,眼睛里有一种淡淡的怜惜,口中笑道:“不论如何,我总会护着你的。现在,我要去后面的客房休息,你和我一起去吗?”

船的第二层是为贵客休憩准备的精致舱房,欧阳暖摇了摇头,“小女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大公主笑着点头,正当盛年的她眼角皱纹如鱼尾密密扫开。许是欧阳暖的错觉吧,她竟觉得那笑容里竟有一丝莫名的哀伤与倦怠,让人不忍直视。

大公主在陶姑姑的陪伴下离去了,欧阳暖不想回那个满是莺声燕语的船舱,索性在甲板上信步的走,无意识之中竟然走到了船尾。

眼前的一片美景几乎令人惊异,湖中团团荷叶株株皆硕大如满月,映得整片湖水都成一片浓绿。蓦然,一只小舟破水而出,划出湖水的瞬间带起阵阵涟漪,小舟上站着一个男子,欧阳暖一愣,那人已经飞快地跳上船来,笑盈盈地望着她。

欧阳暖盯着眼前的人,一时不知道是怒还是惊。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肖天烨眼眸中似有流星划过,唇角含笑,从怀中取出一支荷花丢给她,欧阳暖仓促之间接住,却被水花溅了一脸,霎时之间,芳香盈盈于怀。

她看着他,却还是不说话,只静静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望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肖天烨略一怔忡,春水般的眼中满是锁不住的情绪:“你都知道了?”

欧阳暖点头:“世子做的那样高调,我不想知道也难。”

肖天烨挑眉:“你在生气?”

欧阳暖摇摇头,轻声道:“世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我,我没有资格生气。”

肖天烨冷笑一声:“可你就是生气了。为什么?因为我杀了人?你可知道,若是让那两个人活着,永远都会留下祸患,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他说话的语气,那样的理所当然,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的确如此,不管是他,还是其他皇孙公子,他们所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斩草不除根,永远都是个后患。欧阳暖点头喟叹,“是,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可我并没有求世子帮忙,你为何要管这样的事!”

他盯着她,眸光似流光清浅掠过她脸庞,“因为我要是丢下你不管,你必然会心慈手软留下这个祸根。”

欧阳暖沉默以对,片刻复又如常微笑:“那就多谢世子了。”

肖天烨脸上的表情云淡风轻,他仿佛是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留着他们,徒惹是非无穷。我不能冒这样的险,更不能失去你。”

欧阳暖听见他说话,心中微微动容,面上却只能淡淡道:“世子言重了。”他这样为她,她又能如何回报他呢?叹息低微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她勉声道:“不管如何,我还是要多谢你。”

肖天烨心道我为你做的又何止这一件,他为了堵住知情者的口,不知坏了多少人的性命,才算真正解决了这件事……但他深知,欧阳暖不会高兴听到这些。他垂下眼眸,衣裳下摆边缘被湖水濡湿,有近乎透明的质感,声音渐次低了下去,也似被湖水濡湿了一般,“做这些都是我愿意的,何用你谢我。”

纵然不赞同他的做法,欧阳暖内心也有莫名的感动,刚想要说什么,在这时候,她却看着那道颀长的影子慢慢移近,几乎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光,无法动弹丝毫。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隐约的荷花香气缭绕间,却是难以想象的高温。

而她却在发抖,细微的止不住的颤抖。

他愣住,声音里含了一层霜雪,似惊讶似怒意:“你怕我?”

欧阳暖还未回答,却忽然听见有人的声响。一时慌乱,连忙要推他快点离开,却因为心急没有察觉到,忽地脚下软绵绵一滑,整个人身体前倾,不小心触到一个温热的所在,一下子跌进了他怀中,她大惊之下几乎叫不出声来,一颗心要跳出喉咙,连忙倒退一步,他却愕然,反应过来之后,一双眼睛亮的像是星辰一样,微微含笑:“原来不是怕我,是投怀送抱来了。”

欧阳暖登时就面红耳赤,几乎要被他这样无赖的表情气死,可这时候那边已经传来声音:“暖儿,暖儿你在吗?”

是林元馨的声音!一股心焦狂窜于胸腔之内,欧阳暖闭目低呼,暗暗叫苦……万一被人发现肖天烨,自己可就要被人认为与他私会了,到时候要如何面对表姐她们……

在片刻之间,肖天烨已经飞快地跳下了船,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欧阳暖微微一愣,林元馨也在这时候转过船舱,惊喜地发现了她:“你在这里啊!快回去吧!陛下派使者来宣旨呢!”

欧阳暖整个人几乎被她拉着走,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根本找不着秦王世子的踪影了,究竟他是藏身于船身之外,还是隐匿在重重荷叶之中,她也无法分辨得出……

“这荷花……”林元馨奇怪地问道。

欧阳暖悄悄将荷花别在身后,笑道:“刚才见到一个丫头摘的,我便拿来了。”

林元馨点点头,并没有过分疑心,拉着欧阳暖进了船舱。

船舱内,来的是司礼监太监周康,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身边还站着一身华服,面如冠玉的明郡王,他看着欧阳暖,目光含笑。

这不大的船舱,因为明郡王的出现,陡然明亮了起来。

周康捧着诰旨满脸肃穆。

大公主也已经赶到了,此刻就看着欧阳暖微笑,那笑容似乎别有深意。

周康当然是给太子妃送来了陛下的赏赐,只是他还带了一道皇帝的旨意。

所有人拜伏之后,便只听上首传来了周康抑扬顿挫的声音。

“大公主义女欧阳暖,毓灵河汉,禀训天人,蕙问清淑,兰仪婉顺,延赏推恩,宜加荣於汤沐,封永安郡主。”

这旨意念完,地上跪着的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欧阳暖亦然,皇帝的赐封,竟然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刻到来。

大历朝的规矩,便是公主的亲生女儿也是没有封号的,除非皇帝赐予……永安郡主……陛下册封,这是何等的荣耀。这绝不是大公主所说的收一个干女儿那么容易的事情,此事经过皇帝的赐封,就相当于是正式的过继,从今往后,即便是李氏或者欧阳治,都没有资格再过问她的婚事。

叩头谢恩后,欧阳暖望向大公主,却见她微微笑着看向她,并没有一句的解释。在这么一大群瞠目结舌的人当中,结果还是林元馨反应更快些,她兴奋地拉住欧阳暖的手,低声道:“暖儿,这一回你就变成金枝玉叶了……”

惩治恶丫头二小姐变成落汤鸡第144章天上掉下个李姨娘没有敌人就树立一个敌人拜个佛都不消停第154章第198章求大小姐救命第174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第193章第171章鸡飞蛋打算盘落空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危机四伏的宴会回京途中东窗事发第九章暗中推波助澜第154章第182章第二十章第157章太子府中新仇旧怨上门兴师问罪荣升金枝玉叶第165章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美人出浴刺客来访第165章一场风波乍起是猛虎还是毒蛇第157章知错能改的二小姐第187章宁国庵鸳梦难圆第152章状告主母的姨娘第十六章第十三章永为厉鬼世代纠缠弟弟不能死聊赠美人一枝春第157章迫在眉睫的婚事回京途中东窗事发宁国庵鸳梦难圆皇家猎场猛兽惊魂苦主很憋屈惩治恶丫头苦主很憋屈第149章第一章只待东风起第171章状告主母的姨娘重生十二岁第184章送命的阎王来了谁是枝头的红杏第165章第159章大小姐奇货可居生不出儿子是大错第六章间谍与反间谍天上掉下个李姨娘英雄救美是力气活有野心的大小姐只待东风起夺权的艺术第六章芳华美人各有算计大小姐最懂事二小姐奏是不要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待东风起大小姐是个硬柿子大小姐最懂事后妈生产惊魂夜第176章后妈生产惊魂夜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大公主的赏花宴身居高处的邂逅谁是枝头的红杏有野心的大小姐并称为京都双璧并称为京都双璧第190章第186章前世的荒唐人生谁是枝头的红杏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第164章第193章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第165章
惩治恶丫头二小姐变成落汤鸡第144章天上掉下个李姨娘没有敌人就树立一个敌人拜个佛都不消停第154章第198章求大小姐救命第174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第193章第171章鸡飞蛋打算盘落空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危机四伏的宴会回京途中东窗事发第九章暗中推波助澜第154章第182章第二十章第157章太子府中新仇旧怨上门兴师问罪荣升金枝玉叶第165章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美人出浴刺客来访第165章一场风波乍起是猛虎还是毒蛇第157章知错能改的二小姐第187章宁国庵鸳梦难圆第152章状告主母的姨娘第十六章第十三章永为厉鬼世代纠缠弟弟不能死聊赠美人一枝春第157章迫在眉睫的婚事回京途中东窗事发宁国庵鸳梦难圆皇家猎场猛兽惊魂苦主很憋屈惩治恶丫头苦主很憋屈第149章第一章只待东风起第171章状告主母的姨娘重生十二岁第184章送命的阎王来了谁是枝头的红杏第165章第159章大小姐奇货可居生不出儿子是大错第六章间谍与反间谍天上掉下个李姨娘英雄救美是力气活有野心的大小姐只待东风起夺权的艺术第六章芳华美人各有算计大小姐最懂事二小姐奏是不要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待东风起大小姐是个硬柿子大小姐最懂事后妈生产惊魂夜第176章后妈生产惊魂夜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大公主的赏花宴身居高处的邂逅谁是枝头的红杏有野心的大小姐并称为京都双璧并称为京都双璧第190章第186章前世的荒唐人生谁是枝头的红杏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第164章第193章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第16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