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在眉睫的婚事

“不可能……”欧阳可眼睛发直,脸色非常可怕。

欧阳暖看着眼前的欧阳可,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拼命哀求丈夫的悲戚女子……当初她有多痛,今天就要欧阳可有多痛,不,她要她更痛上一百倍、一千倍!真正尝到什么叫心如刀割、肝肠寸断!她心头冷笑,眉尖亦衔了隐忍的恨意,脸上的笑容却异常温柔:“是不是真的,妹妹一问爹爹便知道了。”

欧阳可不等她说完,已经冲了出去,跛足在心急之下越发衬得十分明显。芮妈妈惊恐地抬眸望着,正要爬起来追出去,却听到一声冷冷的呵斥:“跪下!”

芮妈妈挺起腰杆,扬起眉头,倏忽冷笑:“大小姐,奴婢到底是梨香院的人,还轮不到您来使唤我吧!”

欧阳暖淡淡道:“我怎么敢使唤妈妈您呢?只不过有一句话要说而已。彤儿真的很乖巧,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将来该有个好出路,芮妈妈,你说是不是?”

一听这话,芮妈妈登时心中剧震,彤儿是她最小的女儿,也是她最爱的孩子,脑海中已转过无数念头,最终俯首道:“请大小姐饶恕。”

欧阳暖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这一次,她没有要任何人的搀扶。曳地长裙如浮云轻轻拂过蒙尘的地面,踏着满地的轻浅月华徐徐下了台阶。

很多年前,她曾经把欧阳可当做亲妹妹,发自真心的疼爱她。但凡自己有的,绝不会少了可儿那一份。哪怕自己只有一份,欧阳可想要,也会毫不犹豫送给她。那时候,她是真的以为,有这样乖巧可爱的妹妹,有这样温柔体贴的继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然后呢?发生了什么……廊下绢红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似淡漠寂静的鬼影,叫人心里一阵阵的发凉,欧阳暖抬头远远看天空星子,微微笑了:“好好照顾二小姐,别让她少了半根头发。”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刚洗漱完毕准备用早膳,就看见欧阳爵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满面兴奋:“姐,我刚听说一件事!”

欧阳暖手捧着一盏燕窝,轻轻搅动着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欧阳爵眼睛闪闪发亮:“欧阳可昨儿夜里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到爹爹书房大闹了一场,非要爹爹去救那苏玉楼,爹爹不理她,她回去后就上了吊。”

欧阳可上吊自然是为了威胁欧阳治,只是她定然想不到对方铁石心肠,这吊自然也是白上了。欧阳暖微微勾起唇畔,淡淡微笑道:“被人救下来了?”

欧阳爵一愣,随即道:“姐姐怎么知道?”

欧阳暖淡淡道:“院子里那么多人,自然不会让她死的,况且她若是真的死了,现在我还能坐在这里安稳喝茶吗?”

欧阳爵眼睛亮闪闪的,还颇有些惋惜道:“听说她把丫头妈妈们支出去,自己悄悄把帘幕都放下来,摞起两张椅子,把自己的腰带解下,站到椅子上,便在那梁上套了一个圈儿。可她偏偏笨得很,只管把头套入圈里!打的圈又太小,只勉强勒住她的下颏,她又禁不住疼痛,头一仰扑通一声,便从上面滑下来,惊动了外面的丫头们……你说她这是何苦!”

“何苦?为了她的苏公子,她便是真的要死,也是心甘情愿的。”这个早已是旧闻了,昨天晚上欧阳暖便已经知道,欧阳可吩咐夏雪藏在暗处,只等她上吊便出来救下她,还要大声呼救引来众人。想到这里,欧阳暖放下燕窝,站起身道,“祖母那儿想必已经得到信儿了,咱们去看看吧。”

两人到了梨香院门口,只看到院子里的走廊上站了不少丫头妈妈们,走近了瞧时,才见玉梅正站在门口与芮妈妈说话。

玉梅一看见欧阳暖,忙趋前说道:“大小姐您来了!”

“嗯。”欧阳暖朝她点了点头。

正在说话间,李氏被张妈妈扶着从屋子里走出来,满脸的阴沉:“芮妈妈,从今儿起,她要上吊要跳井都由着她,完全不必理会!”她一边吩咐跪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芮妈妈,一边看了欧阳暖一眼,慢慢说道:“暖儿,就当她死了吧,你也不必看她,回去吧!”

欧阳爵迟疑道:“祖母,刚才不是还说人救回来了吗?”

李氏止了步,身子不动,转脸道:“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必救她,张口闭口都是苏公子,还不如让她死了干净,也省的活着丢人现眼!”

欧阳暖闻言,慢慢说道:“祖母,妹妹还活着就好,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生她的气,过段日子就好了。”

李氏只略一怔,脸上已带了冷笑:“她早已无可救药了!”

欧阳暖笑着道:“祖母,您最是体贴宽和的,只要人一息尚存,就没有不可救之理。成与不成在天在命,治与不治,在人在事呀。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住在京都这块地界儿,有半点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妹妹闹了这一出,如果咱们再不管她,让她丢了性命,传出去与祖母和父亲的声誉都不好听。”

李氏听她话中有话,不由心中一顿,脸上堆起满面忧色,叹息道:“可儿是我的亲孙女,我哪儿有不疼爱她的道理?只是她心心念念要求你爹去为那苏玉楼说情,简直是鬼迷了心窍,我一时气的糊涂了才会说出任由她去死的话来……唉,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欧阳暖沉吟片刻,轻声道:“暂且等一等吧祖母,妹妹这里咱们先稳着她,就说苏公子那边爹爹已经在想办法了,以后的事情咱们再说。”将事情拖个把月,让苏玉楼这位高贵的公子在监狱里尝一尝阶下囚的滋味,岂不是很妙。

李氏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点了头。

欧阳爵闻言,朝欧阳暖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显然很是高兴的样子。欧阳暖暗地里掐了他一把,提醒他别得意忘形,欧阳爵疼的咧嘴,却不敢吱声,干脆抬头望天。

转眼匆匆两月过去,到了欧阳暖的及笄礼。

天还未亮,欧阳暖便起身沐浴更衣。沐浴完,方嬷嬷拿着绣花巾子擦干了欧阳暖的长发,看着她浓密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垂直而下,十分秀丽好看,不由得感叹道:“老奴还记得大小姐刚出生那会儿只有猫儿一样的大小,一转眼都成个大姑娘了,夫人要是在世不知该有多么开心!”

欧阳暖看着方嬷嬷的眼中隐隐泪光闪过,心中也是十分感触,不由自主伸出手,握住了她略显老态的手,紧了紧。

此时,红玉捧着红漆木托盘走进来,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早已备下的五重繁复的华服,菖蒲将华服轻轻展开,顿时引来一片惊叹,那是一件烟紫色织彩百花飞蝶衣裙,月白青丝滚边,下摆与前襟上闪烁着黄玉与大颗粒的南珠盘成的春兰秋菊的华茂图案,看起来庄重典雅,光华璀璨,这是大公主请来宫中最好的绣娘,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精心制成的。

众人服侍她穿上华服,欧阳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记忆里,这样的及笄礼已经有过一次,因为容貌受损,自觉丑陋,那时的及笄礼办的十分简单朴素,完全没有一位吏部侍郎千金应当有的风光。

今日,一切都已经不同。她的及笄礼将由长公主亲自主持,太子妃为正宾,到昨日为止,京中各大名门望族的女眷都送来了礼帖。

只因为如今,她已是圣上亲封的永安郡主,长公主的女儿。再无人敢轻她、辱她、贱她!

欧阳暖徐步穿过红毯铺陈的大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徐步走过的每一处,牵引诸人的目光。她在大厅内锦绣坐垫上屏息跪下,双掌交叠,平举齐眉,深深俯首叩拜。

此刻,大厅里坐着京都各色的显贵女眷,她们望着欧阳暖,神情中都有一丝疑惑。本可以在长公主府举行及笄礼,那样不是更风光,为何要在小小的欧阳府?

在场的人,只有欧阳爵读懂了姐姐的心意,她这样做,全都是为了自己,为了向祖母作出保证……此刻,他外着一件月白底彩纹常衣,内着淡紫衬袍,看起来光彩夺目,正坐在一边观礼。

欧阳可的目光里充满了憎恨与嫉妒,只是面色有些微微发白,整个人似乎十分的憔悴,一旁的夏雪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开礼。

长公主坐在正位上,她身着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裳,看起来华贵而端庄,唯有略略削尖的下巴显出别样的端正刚毅。看着欧阳暖行礼,她微微一笑,站起来,走到一旁的金盆旁,俯身净手。然后她走过来,亲自替欧阳暖梳头,意即梳去其童真幼稚,理顺她将来成长之路,祝愿她今后人生之路顺畅无阻。

有大公主在,李氏和欧阳治都只能坐在一旁,更没有人提起林氏。

老太君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当年林婉清及笄之日的情景,心中自然有一种压抑不住的感怀。这时候,身为赞者的林元馨已经递上梳子,大公主接过,亲手为欧阳暖挽起长发,口中轻念古传之祈福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站在一旁的太子妃分明看见,大公主的眼睛微微有泪光闪过,她深深知道,大公主此刻必定想起了早夭的亲生女儿,太子妃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镇定如常,上前将一支镶红蓝绿宝石的攒珠四蝶金簪佩上欧阳暖的发髻。高烛华灯,正堂上的少女云髻峨嵯,绰约婀娜,华美的令人失神。

礼成,大公主噙泪微笑,一瞬不瞬地望着欧阳暖。

欧阳暖微微一怔,大公主与她本无关联,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向她伸出援手,这样的恩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报答。她的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却是深深拜了下去。

大公主柔软的手掌托住她,笑语柔和:“傻孩子。”

送完观礼的宾客,大公主、太子妃和林元馨却留了下来。李氏十分知趣,见在座都是位高权重,自己在那里很是尴尬,索性让欧阳暖陪着,自己回了寿安堂。

林元馨如水明眸在欧阳暖面上清亮亮流过,笑道:“暖儿生得真是美,刚才你走进来,连我都看呆了。”“是漂亮,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你娘一样,不,比她还要漂亮。”老太君感叹道。

大公主也忍不住笑道:“老太君说的不错,您这位外孙女果真清丽可人,叫人爱得很。”这一瞬间,老太君只得压下心中的感怀,面上露出开怀的神情:“公主拿我开心了,她如今可是你的女儿啦。”大公主笑面如花:“有您这句话,我就更放心了。”

欧阳暖微笑着看着她们,在这里的每个人,对她都包含着善意与爱护,让她冰冷的心深深感动,所以她向众人再次行了一礼,认真道:“暖儿的心中,会永远铭记诸位的爱护。”

大公主拉过她的手,笑道:“你既然认下我这个母亲,就再也不许提半个谢字。”

这时候,太子妃好奇地道:“暖儿和她娘亲长得一模一样吗?”

大公主看了她一眼,面色有些古怪,却终究笑着道:“的确相像,然而两人气质却迥然有异了。”老太君的叹息似轻落的鸟羽:“若论诗书才华,暖儿比较她娘还是略逊一筹,然而说起心思灵动,清儿却万不如她,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老太君,姑母都已经过世这么久了,您又何必这样感怀。”林元馨看了大公主一眼,有些担心她会介意,然而大公主却忧然叹道:“若是令千金还在世,暖儿也不必这样辛苦。”她转而道:“不过从今往后,自然有我护着她,老太君自可放心。”

老太君心下安慰,笑道:“暖儿虽然聪明,心思却太深,我年纪大了,实在顾不到她。然而这个孩子有福气,以后有大公主多教导她,我便放心了。”

太子妃轻轻笑道:“其实也是老太君多虑了,将来请大公主给暖儿找个好夫君享福就是。”

婚事眼看就是迫在眉睫,欧阳暖心中无奈,林元馨却笑着望她,道:“暖儿已经及笄了,这件事情还要抓紧才好。”

欧阳暖不说话,反含笑看着林元馨手臂上那串红宝石雕琢的荔枝手串,那手串晶莹剔透,手工精致若浑然天成一般,林元馨见她望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低头,便也明白了,与她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样名贵的宝石手串,是圣上作为珍品赐给皇长孙的,现在却挂在了林元馨的手上,可见她已经重新获宠,欧阳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众人,欧阳暖便立刻去了寿安堂,她走到院子里,看见玉梅手里端着一碗莲心薄荷汤,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道:“老太太不舒服?”

玉梅点点头,道:“是,刚才二小姐来了,老太太刚说两句话就说心里堵得慌,所以奴婢温了些凉茶,与老太太平心静气的。”

欧阳暖一愣,口中轻轻嗯一声,道:“我端进去吧。”

欧阳暖掀开帘子进去,却看到李氏银丝微乱,只用一枚赤金松鹤长簪挽住了,铁青着脸坐在屋子里,而欧阳可跪在一旁,一脸惨白。

欧阳暖将茶盏搁在桌子上,看着李氏一脸怒容,便轻声道:“祖母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生气?”

“你问她!”李氏瞥她一眼,道:“真个不知羞耻!”

一旁的李姨娘藏住眼里的暗喜,面庞却是愁容满面,向她道:“难怪老太太生气,二小姐简直像着了魔了一般,前几日忽然来求老太太,说要自求婚事,老太太问她看上了谁,谁知她竟说是苏公子。”她停一停,似乎颇为震惊,缓了缓神道:“老太太当即就生气了,一口回绝,我也听老太太说起才知道,苏公子如今还在牢狱里头,二小姐若嫁过去,岂非,岂非……唉,二小姐听老太太不肯,不但这两日减了饮食,更每日闷闷不乐,人也憔悴了,今天又跑来旧事重提……”

李氏冷哼一句,沉声道:“非要嫁给一个落魄的商人子,她分明是想要让全京都的人都看咱们家的笑话!”

欧阳暖含着如烟笑意,向着欧阳可道:“妹妹糊涂了,这样的人也嫁得吗?”

当年,林氏在人前也曾说过这句话,一字不差。可她在人后,却对欧阳暖夸赞她不慕权贵,只求真心人,挑对了一名佳婿。如今,欧阳可也来求这佳婿了,只可惜林氏不在,不能亲眼看一看这出好戏。

欧阳可猛地抬起头,气息未平,“姐姐你这样市侩的人怎么会懂得苏公子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在我眼里,满朝的权贵谁都及不上他!你们总说女儿家该嫁个官宦子弟,可我不稀罕!”

“可儿,你越来越不懂规矩,怎可对你姐姐大呼小叫?”李氏厉声道:“即便如你所言,他与众不同又如何?他只是个出身低贱的商人之子,你即便嫁与他也会被人耻笑!”

“祖母!”欧阳暖一双妙目瞪得滚圆,满面都是愤愤,“什么耻笑不耻笑?难道我嫁与一个官宦子弟就不被人笑话了吗?!你们根本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们自己的面子!说什么被人笑话,只要我跟着他去了江南,还有谁会笑话我!”

欧阳可是未出阁的少女,这一番话已经是无礼至极,欧阳暖面上带了一层薄冰般的微笑,“可儿,你满口胡言什么?女儿家说这些话也不害臊吗?”

欧阳可大声道:“我就是喜欢他,非嫁给他不可!”

李姨娘欲要劝说,只听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李氏已经摔了面前的茶盏,气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紫色!她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冲到欧阳可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打得欧阳可一个踉跄,再也跪不住,整个人栽倒下去,一下子摔倒在旁边的红木椅子上,顿时头破血流!

李姨娘惊呼一声,道:“老太太!”

“拖下去!还不快拖下去!”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满脸都是愤恨,在她眼睛里,欧阳可已经成为了一根深深的毒刺,对于任何一个想要败坏欧阳家门楣的人,李氏都深恶痛绝。

夏雪看了欧阳暖一眼,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欧阳暖微微勾起唇,淡淡道:“没听见老太太的话吗?扶二小姐回去吧,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夏雪应了一声是,便和旁边的丫头一起搀扶着欧阳可出去,欧阳可气息奄奄,歪着头,整个人都靠在别人的身上。一旁的李姨娘看她蜡黄的脸色,心头微微一动,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抬起头笑道:“王大夫今天来请平安脉,就在隔壁,也不用去请旁人看了,就劳动他吧。”

李氏冷声道:“她头上还有伤口!这样岂不是叫别人笑话!”

李姨娘微微一笑:“头上倒像是皮外伤,待会儿先让丫头包扎一下就好,我倒是怕她想不开再闹出事来,不妨请王大夫诊了脉,再开几副安神的药,也好让她不这么闹。”

欧阳暖凝眸看了李月娥一眼,微微觉得奇怪,按照道理说,李姨娘对林氏恨之入骨,对她的亲生女儿自然也是厌恶的,怎么今天突然这样好心了?

李姨娘低声道:“老太太,二小姐这副情态,叫别人看了恐怕要胡乱揣测,不如隔了帘子请大夫看,对他只说……是府里头的姨娘。”

李氏点点头,便让张妈妈跟着去一旁盯着。

过了有大半个时辰,张妈妈突然带着王大夫来了,李氏微微一愣,目光自然有了三分惊讶。

李姨娘却像是验证了心中的猜测,笑道:“王大夫,咱们姨娘的情形,您看……”

王大夫以为欧阳治纳了新人,笑道:“提起这位姨娘的病,我这儿得给老太太道喜了。”

老太太一愣:“噢?这话从何说起?”

王大夫道:“是喜脉。”

“喜脉?”李氏手里的佛珠啪嗒一下子摔在地上,穿着佛珠的线竟然突然断了,珠子散落了一地,一直滚到欧阳暖的脚边来。

欧阳暖只盯着王大夫,嘴角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欧阳可竟然怀孕了?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不过是想,欧阳可**于曹荣,再嫁给苏玉楼,到了适当时机将这件事透露与苏家人知道,让她也尝一尝被人侮为出墙之妇的滋味,却想不到……欧阳可竟然有了曹荣的孩子,这还真是太妙了。

“不错,恭喜老太太又要抱孙子了。”王大夫虽然觉得李氏的表情有些奇怪,也只当她是太开心了,所以仍微笑着回答。

不料李氏慢慢站起,审视地望着王大夫,王大夫有些不知所措。良久,李氏突然“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王大夫不解地望着,只见李氏怒容满面地出屋后,丫头妈妈们也相继跟出了屋。

李姨娘快步跟了上去,欧阳暖却歉疚地对着王大夫笑道:“辛苦您了,方嬷嬷,你送往大夫出去吧!”

王大夫被方嬷嬷送出去,欧阳暖默默盯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红玉小心地道:“大小姐,老太太这是……”

欧阳暖轻轻笑了:“你说呢?”

傍晚,欧阳治从外面带回林文渊送来的礼物。自从林氏被关起来之后,林文渊总是三不五时送来一些东西,欧阳暖知道,他这是在提醒欧阳治,有他在,不要轻易动林氏。

欧阳治正把带回的东西给李氏看,欧阳暖坐在一旁,桌上摆着一件玉佛,一个古董花瓶,还有些零散的东西……

“这个翡翠坠儿是他指明带给可儿的,说是秦王赐给他的东西……”欧阳治心中其实不痛快,因为他知道林文渊这是借着秦王的手在警告自己,但他不得不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环顾一圈道,“怎么不见可儿,等会儿叫她一块儿来吃饭。”

李氏脸色一沉:“不必了,她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

欧阳治一愣:“这孩子从小身子骨挺好的,怎么最近动不动就倒下。”他想了想,对李姨娘道,“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去叫她来!”

李姨娘站着没动,神情略微有些紧张的样子,看了一眼李氏的神色,没敢说话。

欧阳暖捧着手中的茶盏,只静静坐着喝茶。

欧阳治皱起眉,道:“你听见役有?”

“是!”李姨娘花容失色,虽然面显难色,还是勉强应道。

欧阳治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礼物,想到林文渊的威胁,他口气软下来:“算了,她有病,别折腾她了,我过去看看她。”

李姨娘眼里露出一丝喜色,面上却更加惊慌地拦道:“用不着,用不着,二小姐挺好的。”

欧阳治更加疑心:“刚才说有病,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挺好的了?”

李姨娘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无言以对的神情。

李氏怎样都掩不住心头的怒火,声音带了一丝冷冽:“治儿,我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许久之后,欧阳治从小花厅出来,已经是满面风雨欲来,直接向梨香院的方向而去。李姨娘看着他面色不对,悄悄对欧阳暖道:“大小姐,要不要跟去瞧瞧?”

欧阳暖只是如常神色,唇角扬起轻缓的弧度:“姨娘要去看看,我也自当相陪了。”

欧阳治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前行,站到梨香院的门口,他看了一眼,只见院中的丫头妈妈们低着头,院子里一片死寂。“滚!全都滚出去!”

丫头妈妈们面面相觑,随即快步退出了梨香院。

欧阳治看着紧闭的房门,顿时发了狠,三步两步上去,猛地一脚踢开了房门,此时欧阳可正躺在床上。欧阳治怒不可遏地望着床上的欧阳可,探身伸手抓住她前胸衣襟,猛地将她拽下床来,用力一甩将她甩在地上。倒在地上的欧阳可,见欧阳治眼露凶光,顿时吓了一跳,“爹……”

欧阳治怒道:“别叫我爹!不知廉耻!简直丢尽了我的脸面!”

欧阳可哭叫着:“爹爹,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我,饶了我啊!”

欧阳治凶狠地说:“说不说?这个杂种是谁的?!”

欧阳可一缩,欧阳治已经扬起了巴掌:“说不说?”

欧阳可只是发抖:“我……我……”

李月娥站在门外,满眼的幸灾乐祸,脸上却很是忧愁的模样:“老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啊!”

“好好说?!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说的!”欧阳治气的脑门上青筋毕露,眼睛发红。

欧阳暖淡薄的唇带着疏离的微笑,柳眉亦微微扬起:“妹妹,难怪你会为了苏公子求情了,唉,你怎么这样傻……”

欧阳可像是被这一句话提醒了,她浑身一震,脸色更白了三分,心里头无数个念头闪过,几乎在一瞬间,她已经下了决定,扑到欧阳治理的脚边,用力哀求道:“是,这孩子是他的!爹爹!爹爹!求您看在我的份上,看在您外孙的份上,救救他吧!成全了我们吧!”

欧阳治冷笑,道:“成全你们?想得倒美!就让他死在牢狱里头,你这个孩子也别想留下!”说着他猛地抬起脚,就想要踹开欧阳可,却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爹爹,您想想二舅舅!他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生气呢!”

欧阳治一愣,回头望望面容平静的长女,又低下头看看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欧阳可,悻悻地放下了腿,只是蹲下身用手大力掰开欧阳可的手指,冷声道:“滚开!”

欧阳可看着欧阳治头也不回地就走,顿时慌了神,在后面一个劲儿地叫着爹,李姨娘轻轻挥了挥手,便有妈妈上来锁了门,隔绝了欧阳可凄厉的叫声。

寿安堂。

李氏满脸阴沉地坐着,欧阳治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回头道:“老太太,这可怎么办!”

李氏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不成器的丫头,真是冤孽。我原先想着干脆叫她死,可她有身子的人,一死就是两个,万一林文渊拿这件事做文章我们不好交代;如叫她生吧,姑娘家生个孩子,咱们家还是要脸面的,绝对不可以;除掉这孩子吧,弄不好也得出人命,所以只能找一门婚事,尽快嫁出去……”

听这话的意思,李氏是想要把欧阳可嫁给别人,欧阳暖闻言,微微一笑:“祖母,孙女有几句话不得不说,您千万不要怪罪,咱们把怀了孕的可儿嫁出去,这恐怕不是好办法,你们想,可儿一进门就生孩子,月份也不对,婆家能不怪罪吗?不说她这一辈子日子恐怕都不好过,咱们也要被人家嘲笑。”

“那该怎么办?”

欧阳暖假意思忖了一会儿:“嗯……这个么……可儿现在还看不出来有孕,不如假戏真做,让她和苏公子成了婚。这样既成全了他们,又保住了名声。这孩子是苏家的,想必她们也不会在意,可是如今……”

“暖儿,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可他还在监狱里,这……”李氏尤其恐慌传出去坏了欧阳家的名声,绞尽脑汁想要把事情压下去。

欧阳暖打断了她的话:“祖母,您先别着急,依孙女看来,这事并不难办。听说那苏公子也是无辜牵扯到了人命案里头,并不曾真正害了人,如果爹爹肯点头,向那位京兆尹大人求一求情,尽早把苏公子放出来,择日让他们完婚,这事情也就解决了。我也知道,苏家门第是低,可妹妹也有残疾,再加上这门婚事终归是她自己点头的,这样,二舅舅那里说起来也好听些……”

事情闹到这份上,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欧阳治再愤怒,再执拗,也不得不点头了,他沉思了一会说:“老太太,暖儿说得对,只有这样才能既平息这场灾难,又保住我家的名声。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京兆尹大人,请他帮忙,尽快把苏玉楼放出来,下个月就让他们成亲,然后让他带着欧阳可去江南,再也别回来!我就当没这个女儿!”

欧阳暖冷眼望着这个铁面无私的父亲,心中阵阵冷笑,当年自己也是信誓旦旦要嫁给苏玉楼,欧阳治碍于老太君的颜面不敢当真怎样,只是恶狠狠地吐出了这一句话。如今这一切,仿若是当年事件的重演,只少了一个表面慈母背后毒蝎的林氏。

从书房出来时,李月娥疑惑地看着欧阳暖:“大小姐,何不借此机会将二小姐赶出府去?”

欧阳暖侧首看她,脸上绽放出轻柔若秋光的笑意,“姨娘说的哪里话,她是我的好妹妹,我自然是要多多照拂她的。”

李姨娘漫不经心一笑,旋即有柔和的光艳轻盈漫上面颊:“远嫁去江南,却是趁了她的心意,太便宜了吧!”

欧阳暖悠然一笑,发簪上的银流苏沙沙的打在她光洁的额边,有冷清曲折的光泽:“姨娘觉得,果真如此么?”随即浮出一点渺茫如春寒烟云的笑意,不再说话,脚步轻盈地离去了。

李月娥目送她漫步而去,直到她翩跹的裙摆在门边消失,满脸的疑惑之色还是久久未散……

第二日,府外却传来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秦王世子在御书房外,跪求皇帝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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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应承美人恩姐妹和睦只是传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十一章第158章第二章继母的筹谋第191章渣男又见渣男夺权的艺术卿本佳人奈何无心第178章第四章第172章第四章旧书斋重遇肖天烨第八章祖母寿宴大展华彩路上遇袭千钧一发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76章是猛虎还是毒蛇不干净的东西要清干净第160章第187章回京途中东窗事发第173章国色美人各有芳华美人出浴刺客来访大小姐是狐狸精姐妹和睦只是传说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第十三章后妈是下三滥一场风波乍起宁国庵鸳梦难圆强颜欢笑的世子大小姐最懂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第八章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宁国庵鸳梦难圆林氏的反击第181章拦路的告白后妈生产惊魂夜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聊赠美人一枝春只待东风起有野心的大小姐第四章第192章皇家猎场猛兽惊魂被毒蛇世子盯上了第187章突如其来的亲吻下杀手深夜奔亡第167章搅浑一锅粥后妈肚子里是天煞孤星太子府内婚事重提第二十一章第164章第158章第164章拦路的告白第183章第175章倒打一耙很重要洞房花烛夜你不仁我不义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大结局(下)祖母寿宴大展华彩第184章第173章第180章一任群芳妒求大小姐救命第192章第八章惊心动魄的变数英雄救美是力气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惨遭毁容的太子妃第二十章第152章第十六章第183章夺权的艺术惨遭毁容的太子妃第150章突如其来的亲吻搅浑一锅粥第198章被毒蛇世子盯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并称为京都双璧下杀手深夜奔亡苦主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