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篇

肖天烨冷冷道:“你们先是随便冤枉我,又出言羞辱了我的妻子,就能这样离去,那我的镇北王府变成了城隍庙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把这沈三小姐拖出去,先掌嘴四十。”

四个妈妈应声出现,沈梦青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顿时上去拨开那些人的手,却被甩在一边,沈梦虹挣扎着被拖了出去。欧阳暖只听见她叫了两声,接下来就是噼噼啪啪的板子响,盖住了她断断续续的惊叫声。

王府的下人们掌嘴有专门的板子,都是紫檀木制成,又厚又重,如果掌嘴十下,就能打的人口角流血,牙断舌破。掌嘴四十,是极重的刑罚。谁都知道这位沈三小姐得罪了镇北王,半点都不敢手下留情,沈梦虹被打得嘴上血肉模糊的。

大皇子正要冲出去阻拦,肖天烨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大皇子眼珠子一转,顿时站住了脚。让他打吧,最好是打死了,那么南城王的脸上也不好看!

沈梦青面色一变,道:“王爷,我妹妹毕竟是女儿家,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肖天烨冷笑一声:“女儿家便可以随便冤枉男人了吗?她自己都不要脸,我何必为她留颜面!怎样,要不要我将铜三送去沈府,也好做个乘龙快婿!”

沈梦青气的脸色都发白了,肖天烨这话实在是太毒辣,她猛地一跺脚,对一旁的肖凌风呵斥道:“夫君,你就这样纵容你的兄弟欺负我们吗?”

沈梦青再不对,她都是肖凌风的正妻,肖天烨这样说话,摆明了要给她难堪,等于是给肖凌风难堪,肖凌风不得不道:“天烨,看在我的面子上——”

肖天烨冷冷道:“谁的面子都不管用!来人,去西苑收拾城南王妃的东西,让她马上带着她的好妹妹一起滚!”

这话一说出口,肖凌风的面色倏地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天烨的面色寒冷如霜,一副为了女人跟兄弟翻脸的模样:“我这是为你好,娶了这种阴险狡诈的女人,趁早休了好!若非不然——”

肖凌风面色开始变得冷凝:“你要怎样?!”

肖天烨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巴里无情地说出来:“那就请你们离开镇北王府!”

肖凌风愣住了,良久,一个字都没有说。

欧阳暖观察着这一幕,突然勾起了唇畔,这对兄弟,还真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啊。

看来无需她担心了,她低下头,静静喝着自己的茶,一言不发。

这时候,被打完了四十个嘴巴的沈梦虹气息奄奄地被拖进来,一张脸已经肿的如同猪头,半口牙几乎都被打断了,嘴角不停有血沫子流出来。可见肖天烨哪怕对女人,也是半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的。

沈梦青来不及心痛妹妹,她看了一眼大皇子,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连忙掩着面,泪水盈盈投入到肖凌风的怀里:“夫君,哪怕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也是因为怜惜自己的妹妹受了别人欺负,你都没有开口,怎么能让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的呢?”

这是说,肖天烨太过霸道了,连人家的家务事都插手。

怀中的美人泪水涟涟,肖凌风面上再无一丝笑容,仿佛是受到了极大震动的模样。只是欧阳暖却敏锐地注意到,肖天烨这个家伙的唇畔却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容。

大皇子一看这情形,立刻笑道:“这是怎么了?!镇北王,你也管得太多了,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军中的事情你说了算就罢了,怎么连人家休妻也要管呢?那可是你的堂嫂啊,如何轮得到你说话呢?!”

三言两语之间,说肖天烨在军务中一手遮天,丝毫不管肖凌风的想法,现在居然连南城王的内务都要管了,实在是管的太多太出格了,这分明是挑拨离间。

欧阳暖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一丝笑意。

肖凌风的脸色果真更难看了,堂上的局面几乎是一触即发。

肖天烨却仿佛还是咄咄逼人:“这是镇北王府,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做主,不劳烦大皇子费心了!既然南城王舍不得这位娇妻,就请你们一同离开吧!”

这话一说,就是在逼迫肖凌风,要不休妻,要不就离开镇北王府。这对于一向寄人篱下的南城王来说,简直是当面打他的脸了,果然就看见肖凌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好,这话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随后,他拉住沈梦青,咬牙道:“咱们走!”

沈梦青一愣,随后道:“真的走吗?王爷,咱们可是无处可去啊!”

南诏皇帝根本没有赐他们府邸,无处可去是正常的,肖凌风有片刻的犹豫,大皇子满面笑容地走上来:“南城王,原本父皇看你们兄弟情深,才特意将你们二人安排住在一起,他这次来还特地叮嘱我,为你准备的府邸已经完成了,就在日曜城内,环境比这里还要清幽三分,就请你搬过去吧,也免得你们兄弟之间为了小事起争执,伤了和气。”

别人兄弟吵架,闹着要分家,有时候不过是说说而已,然而偏偏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特地跑过来,告诉其中一个人早已连后路都帮他准备好了,这不是劝架,是在火上浇油。欧阳暖冷笑,这南诏的皇族,还真是一个一个都坏掉渣了。

沈梦青显然大喜过望,道:“那我就回去收拾东西。”

肖凌风却露出犹豫的神情,回头看了一眼肖天烨。

肖天烨挑眉看着他,半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肖凌风作出壮士断腕的神情:“罢了,一场兄弟,居然为了内阁妇人闹成这个样子,我也该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话,分明是说肖天烨为了欧阳暖不顾兄弟情义,要赶他们离开,毕竟欧阳暖才进门没多久,南城王夫妇在王府里就住不下去了,别人才不会知道内幕,只会以为镇北王妃不肯容人,还不知道要说的多难听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合上茶杯:“南城王爷,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就不劳驾您费心了。有这么一位王妃,以后您要劳神的事情恐怕不少,该自求多福才是。”

肖凌风盯着欧阳暖,显然很不忿,可终究没说什么,长叹一声走了。沈梦青连忙挥手,让人把已经完全瘫软的沈梦虹搀扶出去,一同离开。

大皇子没想到今天这件事虽然没能促成沈梦虹成为镇北王侧妃,可却成功挑拨了肖天烨和肖凌风的关系,不由得又高兴起来,笑道:“我也该告辞了,老三,咱们走。”

肖天烨微微一笑:“来人,送客。”

所有人都走了,欧阳暖看着肖天烨亮闪闪的眼睛,笑道:“你们兄弟玩的什么把戏?”

肖天烨看大厅里没有外人了,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这叫——将计就计。”

欧阳暖提醒他:“什么将计就计,也就只能骗骗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两个蠢蛋,若是尤正君在这里,未必会相信的。”

红玉听得十分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家王爷王妃都在说什么。

明明是自家王爷为了沈家姐妹的事情和南城王起了冲突,结果对方带着妻子离开了镇北王府而已,怎么还有其他名堂吗?看看一旁的菖蒲,也是十分纳闷的模样。

肖天烨眨了眨眼睛,笑道:“本来就没想过能骗过他,任何矛盾都是从小争执开始的,到时候由不得他不信了!”

这个笑容落在欧阳暖眼中,更加认定肖天烨是阴险狡诈的。

她微微笑道:“就算是一场戏好了,可怜沈三小姐,做了你们的马前卒,当真是忍心呀!”

肖天烨冷笑一声:“她若是安安分分,我们也不会顺藤下了。这个机会可是她们姐妹谋划得来的,怎么能不让她闹腾个够本!”看欧阳暖神色不愉,他讨好地趴过去,“暖儿,你想想看,我也是为了你出口气,这种事决不能姑息。不仅要罚她,另外叫了这南诏所有的人,都好好看着,也让他们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尤其是我心尖上的人,碰都不准碰!”

欧阳暖失笑:“你还是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我瞧着,这回南诏的皇族,可是打定主意想要你这五十万兵权了!”

肖天烨的眼睛眨了眨,闪亮地像是天边的明星:“那就好好斗一斗吧,看看究竟鹿死谁手!”

南诏都城皇宫。

皇帝怀里拥着两名美女,正在欣赏面前的载歌载舞,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朝中最受信任的几位大臣均在座。

酒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大皇子故意道:“父皇,这次去日曜城,我问您赐给肖天烨的府邸,他是否满意,结果,他却说比当初在大历的秦王府小了一半儿!”

“他也太贪心了。”皇帝的眉头紧紧皱起,看了一眼正在歌舞的美人,突然挥了挥手,让他们全都退了下去。

当初容忍肖天烨,是要借机给大历添堵,可是现在看来,这样一头猛虎留在自己身边,也是危险得很啊!南诏皇帝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在面上微微表露出了一些。

大皇子再接再厉道:“父皇,只怕他不是贪心,而是野心过大,他原本就是大历人,大历又一直与我南诏为敌,他若非叛出大历,也不会投奔我们,留着他,总归是个隐患啊……”

皇帝怒道:“真是岂有此理,他也不过是个叛臣而已,若非我当初收留他,他早就被大历一锅端了,现在哪里容得他在这里耀武扬威!”

旁边的朝臣见状,自然知道皇帝父子是早已商量好了,要在这里演这样一出戏,立刻纷纷进言。

“陛下,收留大历的叛臣,只恐招人笑话。更何况,他能够反叛大历,怎么不会反叛南诏呢?野狗是养不熟的!”

“是啊陛下,还不如早点斩草除根的好!”

“也对,可是,已经封了他做镇北王了,还能如何?”皇帝仿佛第一次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一样。

“这不过是个空头的封爵而已,陛下想要收回,也就收回了!”

“近日,左丞相和骠骑将军都说这位镇北王野心很大,皇上不得不早做提防啊。”

大皇子立刻道:“父皇,肖天烨狼子野心,手握兵权又迟迟不肯将兵权交给咱们,不如赶紧除掉他……”

皇帝故意露出为难的神情:“话是这么说,可我已经答应给他容身之所,并许以富贵,怎么能出尔反尔,别人会怎么想呢?”

“肖天烨毕竟是异族人,凭什么做到我们镇北王?他迟早会对皇上不利的……”

“据说他新娶的王妃就是大历公主的义女,还对她千依百顺、万般宠爱,反对我们送过去的美人不屑一顾,不臣之心已经很明显了……”

“上次我去看望他,他竟然将左丞相府的千金打伤了,还坏了人家名节,这都是为了给他的那位新王妃出气啊……”三皇子见缝插针。

这番煽风点火,听得几位朝臣群情激奋,立刻进言,要求皇帝立刻斩除这个潜在的威胁。

大皇子看皇帝的面色,道:“父皇,还有一件事,南城王搬出了镇北王府,而且这半月来,他们两个人在处理军中事务的时候几乎是争吵不断,手下的亲信将领也互别苗头,肖凌风最后更是带着属于他的近两万人,离开了营地,另找地方驻扎。”

二皇子尤正君一直静默不语,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他的父亲和兄弟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时候,他不得不开口道:“父皇,肖天烨狡猾,肖凌风阴险,这两个人一路从大历叛逃出来,既是亲堂兄弟,又是互相扶持、患难与共,这么容易就会翻脸吗?我倒是觉得,其中另有蹊跷,是不是请父皇斟酌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有何图谋再说。”

皇帝皱起眉头,大皇子立刻冷冷道:“二皇弟,你有所不知,男人之间,为了钱权美人闹翻的事情比比皆是,更何况这位新的镇北王妃,生的十分美貌,便是咱们的皇妹也多有不及,若为了旁人闹翻,我还会怀疑,可是为了她么,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并没什么不可能的!再加上这件事情的起因事发突然,我和三弟都在场,我们都是亲眼所见,难道你怀疑我们对父皇的忠心?还是觉得我们都不如你聪明,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吗?!”

大皇子咄咄逼人,尤正君冷笑一声,不开口了。肖天烨和欧阳暖,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并不觉得,肖天烨会当面和肖凌风翻脸,更何况是将他赶出镇北王府,这并不是明智的行为,除非肖天烨失去理智了。

只是,他心底也并不确定,毕竟,若是为了那个女人,倒不是没有可能。

皇帝不再犹豫,铲除肖天烨,最重要的是夺走那五十万的兵权,是他最看重的事情,他立刻道:“即刻传令肖凌风进宫……”

“父皇,那肖天烨呢?”

皇帝冷笑:“不惜手段,格杀勿论!”

几人对视一眼,无不大喜过望。

大皇子虽然兴奋,却还是道:“肖天烨此人狡诈多端,不可打草惊蛇。”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秘密进行,是成是败就看你的了。若是成了,那肖天烨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大皇子想到那五十万大军和传说中秦王留下来的财富,不由大喜:“多谢陛下!”

大皇子一走出宫门,实在难以压抑心中的狂喜,对三皇子吩咐道:“肖天烨并非等闲之辈,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

“是。这次行事一定要极为谨慎。”

“他的军队都集中在日曜城外五十里处,我们不如不动声色,先拉拢肖凌风将他剪除才是关键,只要他一死,我们再将所有罪名推在肖凌风的身上,说他们兄弟内讧,再挑动肖天烨的旧部反叛,到时候杀了肖凌风,那些军队将领也会感激我们为他们的旧主子报了仇,还怕得不到这些人的忠心吗……”

“好,肖凌风是肖天烨的左右臂膀之一,这可是他自己把这种好机会送到我们跟前来的!”

“立刻行动。”

招肖凌风进宫的消息,却在第一时刻送到了肖天烨的案头。

肖天烨看了看这道秘信,倒是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古怪,他很清楚,这是南诏皇帝挑拨离间的大好时机,想也知道,他必定会大肆封赏肖凌风,借此机会拉拢他。

欧阳暖的手指轻轻划过密信,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容颜淡然,如冰雪一般,面上笑容却十分促狭:“看看,这皇帝在教唆你的兄弟杀你呢!我猜测他一定会告诉南城王,等杀了你,就夺走你的兵权交给他,然后给他加官进爵,可我猜测,他一定会在事成之后将你的死归咎于肖凌风的身上,用他的血来祭你,到时候你的军队归南诏所有,便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肖天烨的面上闪过一丝微笑,道:“我和那些人虽然表面上和睦,他们心里可早已对我戒备已深,这一回,恐怕是下定了决心要杀我。”

欧阳暖只是望着他笑,突然道,“如果——你在他们动手之前死了,他们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肖天烨一怔,随即抚掌大笑,一把将欧阳暖揽在怀里,她身上穿着最上等的惊云纱,在日光下散发出淡蓝色的浅晕,仿若水色月华。肖天烨被迷惑一般,指尖触上她的脸庞,恍如丝绢润腻,冰凉,远在南诏,长日漫漫里无数次想过她,清丽冷淡,极美的模样,却从未想过,终有一天,会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他轻轻将唇畔贴上她的,柔声道:“别的我都不怕,只怕你有一点伤害。”

欧阳暖无声轻笑,神色极尽欢欣,她声音愈低,眼中愈亮:“你若是死了,我第一个就会被他们瓜分。我相信,凭借我的容貌和手段,再加上一个镇北王遗孀的身份,任何一个人,都会争着抢着夺我。”

肖天烨一愣,如石化一般的姿态。

片刻,他突然暴怒,猛地抓住欧阳暖的手,像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底有一片因为极怒涌起的鲜红,那样猩艳的红色,仿佛一团血脉脉而动,不知何时轰然扑出。

红玉矗立一旁,不由吓了一跳,肖天烨突然恶狠狠地咬了欧阳暖的脖颈一口,道:“不许!任何人都别想得到你!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看似凶巴巴的,落下来,不过淡淡的一道浅浅的印子,像是生气到了极点,却终究还是舍不得,一旁的红玉松了一口气。

欧阳暖却只是笑,缓缓抓住他的手,仪态安恬如水,唯字里语气,坚决如铁:“所以,你不要死。不论处境何等艰难,不论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你我,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也得陪着我,哪怕刀山火海。”

肖天烨望着她,无言以对,眼里有着奇异的火焰。

欧阳暖知道,这条路,十分艰难,甚至九死一生。便是成功,也必要受人唾骂。可那又如何,总有些事情,是你不得不做,不能不做的!就算他们肯放手,那些人还是要步步紧逼,既然如此,不若狠下心肠,将他们的血肉铺作一条通天的梯子!她这一生,早已注定要在权争恶斗的道路上走下去,就算可以离开,她也不能丢下他一人。所以,哪怕前方有再多的危险,一起闯吧!

肖天烨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展开了温暖的笑,便紧紧抱她坐在腿上,手一遍遍抚过她的发。

欧阳暖顿了良久,才轻轻将他的手握住,两个人悄然无声中十指交缠:“答应我。”

肖天烨含笑点头,俊美的脸庞,在阳光中模糊刻出一个轮廓来,显得他神情柔软好似不知世事的孩子,然而眼底的坚定和强大,却是看得见的。

十日后,南城王邀请肖天烨一同狩猎,外人看来,几乎都以为肖凌风是在向这位日渐生疏的好兄弟示好,肖天烨果真赴会。

狩猎之日,肖天烨穿了一身骑装,卸去冠戴,前后长裾亦挽结于右腰侧,在行列中尤为醒目,风帽掩去了他的眉目,皮裘下摆里只露出精工黑色马镫。他快步走到马车边,竟然一闪身就进入了马车里,旁边的侍卫惊讶:“王爷?”

“闭上你的嘴巴!”

大家咋舌,王爷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最喜欢策马狂奔的人,为什么突然抛弃了马要上马车?所有人都十分的好奇,但见到车帘一掀,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如同一朵雪中寒梅一般,引人注目。

随后,那张面孔在车帘一闪而过中,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镇北王宠爱王妃的事情看来是真的了,居然连狩猎都带着王妃。

“你怎么跑到马车里来了?”欧阳暖奇怪道。

肖天烨脱了狐裘,笑道:“陪着一群人在外面吹冷风,我情愿陪着你。”

欧阳暖失笑:“你这样,越发让人觉得我是个红颜祸水了。”

肖天烨笑,语气很嚣张:“那又怎样,让他们嫉妒的眼睛发绿才好。”

欧阳暖嗤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突然压低了声音:“都准备好了吗?”

肖天烨伸手拉住她的手指,轻轻放在心口,“当然,我怎么舍得把命丢掉,一切都准备好了。”

欧阳暖松了一口气:“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我陪你一起。”

肖天烨一震,随后促狭地笑道:“好,这可是暖儿你说的,不要后悔哦!”

众人正在惊讶,突然看见马车停了下来,肖天烨率先跳下了马,然后扶着一个女子下了马车,众人望过去,只看见一件白狐大麾完全裹住她的身躯,下摆垂落在雪地上,宽大的帽兜在微微一晃后,掉落在背后,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孔。

肖天烨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这匹马浑身雪白,在长竖的两耳间,有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风飞扬,神态雄健无比。马首、腰臀两处,披着黑皮缀钉亮银椎头的甲衣,衬着白色的牛皮软鞍,看上去英挺、威猛极了!

“这是我的坐骑雪云,很温顺而且忠诚,你今天就骑着它吧。”肖天烨把欧阳暖举上马鞍,自己再跳上去坐在她的背后,牢牢地把她锁在怀抱里时,这才展开笑颜。

“启程!”他大喝一声,轻扯鞍绳策马离去。欧阳暖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他那点小心思,只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欣赏周围的景色。

肖凌风一直策马落后两步的距离,一色的紫貂外袍,风帽遮着眼,眉头轻轻皱起,仿佛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旁边的副将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点了点头。

隅中时分,他们抵达围场。围场在日曜城一百五十里开外,三面为山,是南诏最近的一处猎苑,围场中多有各种动物,狐、狼、虎、豹也并不难见到,所以这些彪悍的南诏人,很喜欢在这里围猎。

前面人群中微微起了骚动,恶狼被围住了。

围场中深沉的静寂,仿佛有一种一样的气息,蠢蠢欲动,却被暂时压制着,勉强凝冻在空气之中,却依旧压迫得人难以呼吸。

欧阳暖已经下了马,跟随着少数女眷一起上了看台,她的目光牢牢盯着看台下的情形。肖天烨随手拨响弓弦,高亢的声响刺穿了沉默的帷幕,随着骤然响起的无数纷乱之声,三匹恶狼突然冲出,肖天烨眼明手疾,刹那间长弓铮然鸣弦,箭似流星,直直穿透了一只狼的头颅,接着是颈项,最后一支箭射中了狼的腹部,三匹狼嚎叫一声,歪斜着滚了出去,立刻被士兵抬走。

越来越多的猛禽被放出来,肖凌风等人纷纷随之张弓搭箭。

像是突然感应到欧阳暖的视线,肖天烨突然转回头来,匆促地向高台上的她投去一瞥。

她望着他俊美的脸容,终于稍稍安定了心神。如今,她已认定这熙熙攘攘世间,惟有他对她最重要,不论在何种情况下,她都不能失去他。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手掌缓缓收紧,欧阳暖只觉得忧虑,仿佛自己的心脏在虚空中被一只冰凉的手绞紧,攥成模糊的血肉。她深刻清晰地望进了他的眼底,浓烈沉潜的情感在那双秀长的眼里沸腾翻搅着,却被死死按捺住。就在今天,他们的部属,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不知何时,她突然向前迈开一步,原本松松挽起的长发上,簪子陡然掉落,她的满头乌发,竟然在空中高高飞扬起来,长发如突然留下开来,如同一面漆黑的丝缎,华美得令旁人呼吸凝窒。从披散纷拂的乌发中,她明眸朱唇,容光慑人,只觉得难以逼视,眩人眼目,然而她仿佛没有看见旁人投过来的惊艳目光,只是静静望着他。

她那总是显得过分平静的脸容,此时却带有某种奇异的表情。那表情,肖天烨已经读懂了,她是要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与他——生死与共。也好,他若这样死去,或是被夺走了权利,都没办法保护她,这是他绝对不能忍受的!

唇角含着的一丝笑容,一点点扩大、勾起。

暖儿,你看着,我要打下一个天下给你。

突然,他扬起鞭子,冲出了围场。后面众人连声惊呼,便有无数侍卫策马跟了上去。

围场中的看台上,欧阳暖垂下了眼睛。

树林似乎繁茂如昔,树叶却已片片落下,密林深处却不时有呼喝声传来。

“又猎到了一只!咱们王爷的箭法那真是空前绝后,百步穿杨!”

“那是,谁能和咱们王爷相比!”

“南城王,您说是不是?”

“是,天烨的箭法的确是非同凡响!”

“那边怎么回事?是马蹄声,有人来了。”

“什么人没事跑到郊外来?我去把他们轰走,免得破坏了王爷的兴致!”

说话的人是肖天烨身边亲近的副将,口音中偶尔流露出些许大历口音,正是肖天烨从大历带来的旧部。

就在这时候,一只浑身雪白的银狐突然从草丛中窜出,肖天烨目中一闪,大笑道:“正好给暖儿做个围脖!”他策马追上去,一箭射中了那银狐的前肢,随后跳下马,俯身去捡。

“当心!”

耳听到有人焦急地大喝,他猛地回过身去,一道白光夹着劲风直劈而来,霎那间晃花了眼……

耳畔边一声闷哼之后,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身旁的副将已经应声倒地,颈项之间正是一枚利箭。

大批的刺客从密林中蜂拥而出,肖天烨忽然后退一步,看也不看,拔出长剑反手挥出,正中一名刺客的手腕,那人惊叫一声,单刀脱手。肖天烨手臂一沈,剑刃向外,迅速挥出一圈,逼得众刺客退后一步。这几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肖天烨把食指放在唇间,吹了一声口哨,他那坐骑听到主人的召唤,长嘶一声,直冲过来。慌乱之间,迎面的数名刺客不及应变,向旁躲闪。

然而此番刺杀像是早有预谋,黑衣人数之不尽,很快肖天烨身边就只剩下了肖凌风,肖凌风策马飞快到了他身旁,帮着他刺穿了一名黑衣人的心脏,于是两人并肩作战,肖天烨突然放了一枚响箭,召唤围场内的护卫。

就在这时候,一名黑衣人突然从斜刺穿出来,长剑几乎刺穿肖天烨的心脏,被肖凌风眼明手快地一挡,肖天烨整个人被肖凌风推着落下了马,他刚刚要向对方道谢,谁知却觉得腰侧一凉,随后猛地抬起头看着肖凌风:“你——”

肖凌风抽出手中的匕首,目光似乎有不忍,更多的却是无奈:“这是你逼我的,别怪我。”

肖天烨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口吐黑血,倒在了地上。不远处的草丛中,早已埋伏好的大皇子等人走出来,他走到肖天烨的身旁,在他的鼻息上停留片刻,有点惊讶道:“死了?”

肖凌风慢慢道:“在他的酒水中,我下了毒药,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大皇子大笑道:“多谢南城王为我南诏除了此害,我回去后回禀父皇,他日必有重赏。”

肖凌风面上似乎有一丝急切:“那么答应给我的,属于他的兵权呢?”

大皇子笑容不变:“着什么急呢?肖天烨可不是傻瓜,他的忠心部属太多,咱们不能操之过急,先公布他的死讯,就说他在围猎途中被刺客所杀,然后发丧,接着才能将他的兵权给你,若是你立刻接手,只会让人怀疑。”

其实南诏人真正的打算是,等肖天烨发丧后,皇帝便做出彻查的姿态给肖天烨那些旧部看,随后推出肖凌风做替死鬼,再名正言顺派人接手肖天烨的兵权。

肖凌风故意装作不懂大皇子的心思,只是点点头,道:“你们能信守诺言,那就最好了。”

肖天烨是被肖凌风亲自送回的,欧阳暖看见尸体的那一刹那,瞬间晕倒过去,旁边的红玉和菖蒲连忙扶住,将她搀扶进了马车,随后一同回到镇北王府。外人都说,镇北王妃伤心过度,哭的几度昏厥。

欧阳暖清醒后,倒是恢复了往常的镇定,红着眼睛布置灵堂,处理丧事。南诏皇帝得知这件事后,大感意外,派了几位皇子来慰问。

外面司仪喊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到!”,随着这一声喊,原本王府内,乱哄哄的哭声戛然而止,静得好象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出来。

欧阳暖发间簪着一朵白缎花,坠着的同色的流苏自她左鬓上垂了下来,颤颤拂在耳畔,看起来反而比往日更清丽十分,她看着那三个人被人簇拥着走进来,轻轻行礼,面色苍白地说:“谢过各位前来祭奠。”

大皇子去上了一柱香,看着那镇北王的灵位,道:“王妃,你刚刚嫁过来两个月就守了寡,将来可有什么打算?可准备回到大历去吗?”

欧阳暖慢慢道:“大殿下,我既然嫁给了镇北王,就是他的王妃,不管他是生是死,这点都不会改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不会回大历去的。”

大皇子盯着欧阳暖清丽的脸,干咳了两声道:“王妃,你还这么年轻,独立支撑这个王府不易,镇北王生前与我亲如兄弟,我会帮助镇北王照顾你的。只是这日曜城不够热闹繁华,毕竟配不上王妃你的身份,你又是一个柔弱女子,无法独撑大局,这样,明天你就将一切交给南城王打理,随我回国都吧。”

菖蒲目瞪口呆,王爷刚死,这大皇子真是不要脸,居然立刻就上门邀请人家遗孀去他家住了!他也未免太急不可耐了!

欧阳暖心里很明白,大皇子并非是觊觎自己本人,而是想要将自己作为人质押入国都。不过,他暂时还不会撕破脸就是,她淡淡道:“大皇子一番好意,欧阳暖心领了,只是我也知道为人妻子、为人守业的道理。现在王府虽只余我一人,将王爷留下的东西交托他人,不妥当吧?”

她一番话柔中有刚,既点了他不要以为自已一个人撑不下去会回大历去,又暗指他别有用心,这是上门准备抢夺人家的兵权。

大皇子脸一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本以为欧阳暖是女流之辈,不用三言两语就会跟他离开这里,想不到这她看似柔弱,倒是极有主意,竟然一口回绝了。

三皇子一听她这话竟将大皇子噎了回去,无赖脾气顿时发作,忍不住跳出来道:“欧阳暖,你年纪轻轻,靠什么维持王府?我大哥这也是一番好意,你可要想想拒绝的后果!”

欧阳暖唇边含了一丝冷笑,道:“王爷刚死,三皇子这是做什么?王爷的旧部可都在外面,你想让人家听一听,南诏皇族是如何欺凌我一个弱女子的吗?”

三皇子不禁恼羞怒,脱口大骂道:“镇北王是了不起的英雄,身体又还算不错,从未曾出事,要不是你八字硬克死了他,他怎么会说死就死了?”

欧阳暖失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当初要娶我,肖天烨可是合过八字的,证明我俩是天作之合,他才千里迢迢娶我过门。他好端端出去围猎,回来却是尸体一具,我不向你们要人已经是客气了,你真当我是软柿子,随便捏吗?”

大皇子唬了一跳,外面人都是肖天烨的忠心部属,这两天更是群情激愤,若是自己等人此刻在这里逼的欧阳暖过分了,外头那些人又岂肯甘休?

他慌忙道:“王妃不要生气!我也只是提议,王妃不愿意,绝不勉强!”

他暗自气恼,原本想要扣住欧阳暖,借机会找出虎符在哪里,偏偏对方不给他这个机会。若是欧阳暖软弱一点,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儿了,现在只能徐徐图之。

最后,所有人都离开,只有尤正君留了下来。

欧阳暖奇怪地看着他,尤正君慢慢道:“我陪你守夜。”

欧阳暖挑眉,看来这位二皇子的戒心最大,仍旧不相信肖天烨已经死了。

欧阳暖冷笑,竟没有出声拒绝,也没有说一句刻薄冷酷的话。

但不论尤正君说什么,欧阳暖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尤正君瞧了她很久,才叹了口气,道:“你在想什么?”

欧阳暖顿了顿,慢慢摇了摇头。

尤正君笑了,他道:“不论你想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欧阳暖的神情,见她眼角的确有点伤心的泪痕,这才相信,肖天烨是真的死了。

欧阳暖没有回答,两人沉默着留在大厅里,廊下点了一排贴着奠字的灯笼,昏黄的烛光,照着白晃晃的庭院。

尤正君见没有达到目的,便看着欧阳暖苦笑道:“我原先没想到,镇北王竟然这样命短。若我知道,也许该在山上就将你抢过来。”

欧阳暖低着头,将一叠纸钱放进火盆里,看着它被火舌贪婪地吞没,始终一言不发。

尤正君道:“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么?”

欧阳暖道:“你不是希望天烨早点死么?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盼着我夫君早死的人多说?”

尤正君怔住了,喃喃道:“他的死并非是我造成的,你何必怪我。又待我如此冷淡,旁人都能瞧出我的心意,难道你还视若无睹么?”

欧阳暖道:“二皇子严重了,你我萍水相逢,说不上什么心意不心意的,还不如说正经事吧。”

菖蒲在一旁听见,悄悄和红玉咬耳朵:“这人是要霸占我们小姐吗?”

红玉悄悄踩了她一脚。

尤正君瞧了一眼外面阴沉的天色,面上终于微笑了起来道:“欧阳暖,我很高兴,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不会随随便便被人糊弄,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

欧阳暖冷冷道:“所以,二殿下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尤正君笑道:“欧阳暖,我相信,虎符一定在你的手上。若是你肯交给我,我会迎娶你为正妃,将来你还会是南诏皇后。”

欧阳暖道:“交给你?”

尤正君道:“是,交给我,我相信你能分辨出其中的意味。”

交给尤正君,而不是交给大皇子,更不是交给南诏,这就是说,在尤正君的身上押下砝码,赌一场了。若是他赢了,就许给她皇后的位置。欧阳暖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许诺?”

尤正君微微皱眉道:“你会的,因为你不会眼睁睁看着肖天烨惨死,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欧阳暖看着火盆里渐渐微弱的火光,道:“愿闻其详。”

尤正君道:“是我大哥和父皇暗中策划,借由南城王的手暗杀的,我可从未参与其中。相反,我还可以为你报仇。”

欧阳暖的手微微一颤,尤正君瞧着她的神情,面上的微笑却更自然,语气更温和地道:“你觉得如何?”

欧阳暖目光中有某种明亮的光微微闪动,仿佛是冷笑,道:“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

等着他们杀了肖天烨,再来她这里卖好。

尤正君弯起唇角,眼神在烛光下异常温存,他废掉的右手始终垂着,左手搭在椅背上,慢慢道:“我相信,若是你落在大皇子手中,他只会逼你交出虎符,然后杀你灭口。可是我却不同了,欧阳暖,虽然你心狠手辣,教唆着肖天烨废了我右手,可是,很奇怪的,我竟然对你有几分真情,这一点,绝无半句虚言。”

欧阳暖皱眉道:“哦,是么?”

尤正君神色不变,微微笑道:“当然,所以你该做个抉择。”他的态度之温柔,风度之潇洒,无不令人如沐春风,只是此刻这种迷惑女人的手段施展开来,只会获得欧阳暖满心的厌恶。

欧阳暖抬起头注视着他,忽然道:“我需要时间考虑,你先走吧。”

尤正君看着欧阳暖,淡淡烛光在她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珠辉,原本苍白的肌肤望去更似美玉,衬着如星清澈的双眸,说不出的淡定自若,不由看得一呆,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异样,轻声叹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过后——”他面上似笑非笑,眼睛却深不见底。随后,他的笑声慢慢沉了下去,缓缓道:“但愿你能给出一个让我们彼此都满意的答案。”说完,他再次看了一眼棺材,他已经确信,那里面冰冷的尸体,正是肖天烨的,现在才肯真正相信,这位叱诧风云不可一世的镇北王,的确是死了。

尤正君离去后,欧阳暖便望着那烧纸钱的火盆,眼睛里似乎跳动着火焰。

所有人都离去后,菖蒲和红玉命守卫下去,说王妃要单独和王爷待一会儿,随后两人守在门外,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被肖天烨最信任的部属保卫起来了。

棺材里发出扣扣的声音,欧阳暖看了一眼,那棺盖竟然向旁边移动了一下,然后两根苍白的手指伸出来搭住了棺材板,随后——

肖天烨气急败坏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欧阳暖仍旧噙着那抹笑意,望住他半晌:“药效过了?”

她这一笑,肖天烨迈步而出,沉声说道:“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打你的主意。”

室内的几盏烛火的明晃晃的燃着,欧阳暖衣袖与腰间的纯白丝带轻轻飘拂。肖天烨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没有半点犹疑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欧阳暖一愣,蓦然的就觉出什么一片温软贴了过来,触在唇间。她轻轻一震,他已经撤回,那触感还在,她望定了他,笑道:“你就这点出息,让你装死,差点露出破绽。他们打我的主意,还不是冲着虎符来的,有什么好着急的?”

肖天烨却不依不饶,他的手臂,包裹住她的腰,他的胸依偎着她的脊背,他的脸颊贴着她的鬓角,他的心跳响彻她的耳朵。他咬牙切齿道:“尤正君可不只为了兵符,他也想要得到你。”

欧阳暖失笑,反手勾住他的脖颈:“是么?”

“他痴心妄想!你是我的!”肖天烨牙齿格格作响,明显是愤怒到了极点,可是又像是受不了诱惑,一把抱起欧阳暖,快步走到一旁的软榻上。

欧阳暖蹙眉:“外面定然有人监视,你真是胡来,当真不顾大局?”

软玉温香抱满怀,肖天烨委屈地眨眼睛,耐下性子解释:“我早有安排,不必担心,暖儿,我都两天躺着装死了,也没机会亲亲你,你还不让我说话。”

欧阳暖还要说什么,腰间用双挽扣子结成的纯白长带,已经自他的手中落下,飘落在了地上……

尤正君果真等了三天,一直留在日曜城没有走,这一日,他刚进别院大门,管家就急忙迎出来,低声道:“殿下,镇北王妃的丫头等候多时了。”

“哦?”

他赶紧进去,菖蒲正紧张不安的四处张望,一见他,立刻跪下去:“二殿下,我家小姐有重要东西交给你。”

尤正君接过封好的蜡丸启开,取出密信一看,顿时露出大喜的神色,立刻吩咐管家取出一只上等玉镯赏赐给菖蒲,送她出去,并立刻召集谋士商量事宜。

尤正君很明白,大皇子虎视眈眈,从前还顾虑肖天烨的态度,现在肖天烨死了,大皇子若是得到兵权,第一件事就是杀掉自己然后登基,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了!

若是往常,尤正君定然不是这样嚣张得意的人,只可惜,得到欧阳暖和那虎符的错觉,让他一下子膨胀起来,往日里的冷静和睿智,被唾手可得的金光闪闪的皇位一下子冲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南诏皇帝派二十万南诏军队和大皇子一起,赴日曜城驻扎。

大皇子刚和二十万人回合,探子加急回报:“大殿下,前方宁走坡发现一支不明的军队……”

“不明军队?应当是南城王派人来迎接的队伍,不碍事,传令下去,队伍照常前进。”大皇子思考片刻,这样道。

“遵命。”

那支队伍为首的却不是肖凌风,而是尤正君,他手上还有一本圣旨,要大皇子将这二十万人交给他统领,大皇子哪里肯相信,断然拒绝,可是没等他将这位野心勃勃的二皇子斥责一番,四周的树林仿佛都突然摇动起来,四周箭簇如雨般射来。他暗叫不好,勒马大喝道:“尤正君,你干什么?”

尤正君冷笑一声,不慌不忙亲自指挥,抽刀砍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大皇子没有防备,被他一剑砍杀下来,掉下了马。大皇子勉强翻身又要冲上马,却被身后的三皇子追上来一刀砍在背心,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就死了过去……副将们手中持着利刃,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种突然的情况。

尤正君冷笑一声,扬起手中圣旨,昭告二十万军队:“大皇子早有谋逆之心,陛下命我接管军队,汝等听我号令行事!”

从始至终,他手里的圣旨也没打开过,可凭借着他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大皇子已经暴毙,无人胆敢质疑,他堂而皇之接管了这二十万人。

南诏皇帝处理了一天的事务,端了一杯热茶喝了几口,左丞相匆匆赶来,低声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大皇子在半路遇到伏击,已经遭遇不测……”

皇帝手里的茶杯“咣”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脸色惨白,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是谁干的?”

“是遭到二皇子的伏击……”

“这个逆子!”皇帝勃然大怒,随后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道:“他怎么可能这么做!”

他也是踩着鲜血上皇位的,但在他的认知中,几个儿子断然不敢突然动用军队,怎么会这样!

“陛下,陛下保重……”

左丞相扶他一把,他勉强坐稳了身子。

左丞相一贯是支持大皇子的,此刻惶然道:“陛下,二皇子暗中拉拢了肖凌风,现在不知怎的又弄走了虎符,控制了那五十万人,现在他手中掌握了七十万军队,一路浩浩荡荡向国都来了!”

皇帝有些清醒过来,转向左丞相:“你说他想要造反?”

“再无第二个可能了……”

皇帝站了起来:“即刻召集禁卫军。”

“是。”

各地都有分散的兵力,仓促之间,南诏皇帝只召集了十万人,护卫在国都。可是尤正君行军奇快,不过三日功夫,便到了国都。

南诏皇帝料不到这个一向低眉顺眼的儿子竟然这样狠毒,妄想将自己取而代之,索性收拾了东西,预备先退到顺城去,召集了军队再来夺回国都并处置这个逆子,只是还未走到宫门口,一柄大刀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上,左丞相大声道:“陛下,对不起了!”

皇帝怒气冲天,大声呵斥道:“你也想造反不成?”

“你这种暴君,人人得而诛之……”

左丞相话音一落,几名士兵一拥而上,将他缚了。皇帝被俘,宫中守卫军等立刻投降,而外面的十万禁军,此刻还一无所知。

皇帝被关押在大殿里,一会儿,左丞相亲自端了酒杯进来。皇帝死死盯着他:“你一直是支持大皇子的,现在这么做,是想要向老二卖好?没用的,他不会放过你!”

左丞相笑道:“我只要借陛下一样东西,只要有了这样东西,二殿下一定会对我重新重用!”然后,端起酒杯就往他口里灌。

皇帝被紧紧绑住,动弹不得,满满一杯酒很快灌了下去,不一会儿,他就口吐鲜血,头一歪,断气了。

左丞相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确信没气息了,才大叫起来:“不好啦,来人啦,皇上驾崩啦……”

很快,禁卫军接到皇帝遗旨,放二皇子军队进国都。左丞相亲自带着人在皇宫迎接,恭迎二皇子登基。

尤正君一步步走入皇宫,走入大殿,领头的太监跪着送上龙袍、冠幅。他的目光在一片金灿灿的龙椅上流连片刻,随后大步走了上去。

肖凌风慢慢走入,笑道:“恭喜二皇子得偿心愿,不过,您既然已经杀了大皇子,又为何要杀帮你夺位的三皇子?”

尤正君望着肖凌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大哥是被想要夺位的三弟所杀,然后三弟竟然挟持了父皇想要逼宫,我不得已率兵勤王。这才是真相。”

肖凌风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哦,二殿下当初可是答应三殿下,只要他帮你杀了大皇子,就封他一个王爷的。”

“兄友弟恭我何尝不想,奈何生在帝王家。你熟读史书,可曾见过讲信用的帝王吗?”尤正君淡淡一笑,双眸如漆,殊为深沉,无形中已带了几分肃杀寒意。

肖凌风冷然一笑,道:“看来,你也不会留下我的性命。”

尤正君微笑:“这是自然的。”随后,他的声音重又和缓下来,“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会留你一条全尸。”

“我知道二殿下早晚有一天,必会过河拆桥,”肖凌风面色恬淡,却突然道,“所以,我现在杀了你,也就不会有丝毫内疚可言了。”

尤正君猛然蹙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挑拨两虎相争,等尘埃落定有了胜负后,再把赢的那只重伤老虎杀了,这种事,可不是只有二皇子才能做的。”肖凌风大笑。

“你是杀了镇北王的逆臣,你以为,外面的五十万大军能听你的吗?”尤正君冷笑。

“他不能,我呢?”低低一声笑,有如清风吹拂,正在说话的尤正君吃了一惊,循声注目。

一个人从大殿外走来,穿着半遮着脸的披风,脑中一边急速转念,尤正君一边冷冷问道:“你是谁?我的护卫呢?”

“二皇子太健忘了,我可是军师,帮着你们出谋划策的人。若非是我,你哪有这么容易进入国都。”男子微微一笑,突然扬手脱去了灰衣披风,顿时露出里面的真容,锦袍华贵玉带生辉,只那春水般的眼睛此刻看来却含冷冽讥诮。

“怎么,我刚在二皇子的策划下死了一回,今日就不能死而复生吗?”

尤正君脸色一沉,瞬时之间猛地站起来:“你们联手骗我!”

弹指一挥的时间,却几乎令人窒息,瞬间,但见尤正君面色苍凉近乎透明,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他的袍袖一挥动,一道暗号就要飞出殿外,肖天烨笑道:“二殿下不必费力,宫外驻扎的那二十万人,我已经接手了,便是看见你的信号,也无一人敢来救你。”

尤正君冷冷望着他:“王爷果然深谋远虑,装作与南城王失和,诈死来骗我们兄弟,再用五十万兵权作为诱饵引我们同室操戈,先帮助我诛杀大皇子、三皇子,再进入皇宫,最后再反将一军,将所有利益收于囊中,佩服!佩服!”

肖天烨一双春水般的眼睛带了一丝冷然:“你若非觊觎我妻,我会选择先让你死。”

如大皇子一般死去,自己还能得个好名声,可是现在,自己已经代替肖天烨,成为想要逼宫夺位的叛逆,如今皇宫之中的成年皇子都已经被诛杀,南诏皇室再无一人可以抗衡,剩下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尤正君不得不佩服肖天烨,他借着自己的手杀掉了所有的敌人……他冷冷道:“那么左丞相呢?”

屏风后,一个人慢慢走出来,正是左丞相。他笑道:“二殿下,镇北王许我异姓王之位,这——你可怪不得我了。”

尤正君了悟一笑,惨淡道:“原来如此。”

只怕在沈三小姐的计策失败后,肖天烨就暗中联络了左丞相,令他暗中投靠。原来自己兄弟三人都被这个老家伙欺骗,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有了异姓王的位置,一百个女儿他也能够牺牲。表面看左丞相是投靠大皇子的,实际上他真正的主子是肖天烨。当然,整个南诏皇室的覆灭不过是他们同室操戈,最终捡了便宜的是肖天烨。只是……一个杀了皇帝的人,肖天烨最终是不会留下的。

左丞相跟他一样,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为他人作嫁衣裳啊!尤正君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是疯狂,最后几乎不可遏制。

肖天烨摆了摆手,立刻有护卫上前,将尤正君拖了下去。

忽闻皇宫惊变,南诏的高官显贵无不震骇。但是,肖天烨已经完全控制了宫中的情况,他们也无力回天了。

肖天烨命人将所有王宫大臣集合起来。

左丞相扑通跪了下去:“先皇被二皇子所杀,国不可一日无君,镇北王临危受命,勤王保驾,理应马上继位……”

肖天烨道:“可是我毕竟不是南诏皇族,登基之事容后再议……”

左丞相又道:“殿下此言差矣,皇位乃是有能者居之,殿下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您不继承皇位,在这里的谁有敢说自己有能耐继位呢?请您不要再推辞,”说到这里,他猛地磕头,大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肖凌风和原本追随肖天烨的人立刻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众臣原本面面相觑,但是,见了身后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也纷纷跪了下去。

“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推辞了。”肖天烨看情形,知道时辰差不多了,便大声道:“今日所有诸位,每人加封一级,赏金千两,不日举行登基大典。”

“多谢陛下!”

“陛下,原本听闻二皇子大军压境,不少南诏皇族外逃,其中也包括公主……他们大多是皇室旧部,野心勃勃,随时会卷土重来……”

肖天烨面上仿佛很为难,肖凌风却立刻道:“请陛下下令,即日下令诛杀南诏皇室嫡系子孙,一个也不许放过!”

朝中众臣纷纷低下头去,脊背都在瑟瑟发抖,这对兄弟,早就谋算好了南诏皇位,心肠又十分狠毒,还是不要与他们做对为好。

很快,大军开始在皇城大肆抓捕皇室嫡系,除了公主和几名年幼的皇子早已纷纷率兵奔逃他处外,其余奔逃不及的南诏皇室,五十几人被抓,当即全部被杀。

腊月十三,大吉,诸事皆宜,镇北王奇迹生还,登基为帝。数日内,南诏两易其主,举国上下无不惊诧,人人皆议此事,不过改朝换代对于平常百姓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正南诏皇帝谁来做都无所谓,只要不加赋税就好。可是出乎意料的,肖天烨登基后,不但没有加税,反倒将赋税连减三年。同时,肖天烨还下令大开粮仓,将国库三分之一的粮食分发给京城附近贫苦的百姓。皇宫开仓赈粮的消息一传开,京城内外的穷人立刻如炸开了锅一般,纷纷涌进来投奔。

普通百姓说:这个皇帝很仁慈,是个好皇帝。

世家显贵说:肖天烨就是个狡猾的坏胚子,竟然这么会讨好百姓。

第二道圣旨,将兵变后掌权如今却变成阶下囚的二皇子尤正君杀了,以告慰南诏先帝在天之灵。

普通百姓说:看,儿子杀老子,最后皇位不还一样被人夺走了,所以不孝顺屁都得不到!

世家显贵说:肖天烨心肠太黑了,不但夺走人家皇位,还要来一个通杀!

第三道圣旨,封千里迢迢来和亲的永安郡主,原先的镇北王妃为南诏新后,不仅如此,肖天也还将预备将女儿们塞入他后宫的朝臣们统统谢绝。随后,他下令打开皇宫,放出原本在宫中的两万名女子。这些女子都是南诏皇帝在位时从民间搜刮来的,肖天烨下令,有家的女子可以即刻回家,每人发给五十两银子的遣散费。但是,有几千名女子已经无家可归。肖天烨又下令,将这些不愿离去的女子全部由她们自行婚配军中将士,自己一个不留。

普通百姓说:这回好了,再也不用担心闺女被强抢入宫了!

世家显贵说:瞧,娶了个厉害的老婆就是没面子,连美女都不敢收!

当然,也有自诩对前皇室效忠的人,他们对肖天烨恨之入骨,纷纷往外迁徙,各地有势力的豪强让肖天烨抢得先机,登基大位,无不蠢蠢欲动,各地烽烟四起,暴风雨将至。然而肖天烨处理完国都的一众事宜后,立刻召集军队一一镇压,不过三个月,便平定了国内所有的叛乱,将已经逃跑并且策动叛乱的前朝公主等人全部抓回,一一杀了。

至此,肖天烨已经登上南诏皇位,再无回转余地了。

就在这时候,本该志得意满的肖天烨却是没有半点喜悦,面色十分难看。

大殿里,灯火通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焦虑不安的。

肖天烨一眨不眨地盯着静静躺在床上的欧阳暖,她的脸上完全一片惨白。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心跳得几乎要跑出来:“太医,她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太医细细地摸了摸她的脉,退后一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孕在身,已经一个多月了……”

肖天烨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的惊喜几乎比满屋子的烛火还要亮,开心地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道:“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太医心道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干嘛没事骗你,脸上却喜气洋洋道:“陛下,微臣敢用性命担保!”他想了想,又有点犹豫,“不过,娘娘原本身子虚弱,一定要多加小心,才能保住孩子……”

肖天烨一怔,良久才道:“母子都能保住自然最好。可是,要是没有办法,暖儿一定不能有事,其他的,都没关系……”

太医一愣:“臣一定尽力,确保娘娘母子平安。”

夜,已经很深了。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大殿内一下子沉寂下来。

肖天烨看看床上依旧紧紧闭着眼睛的人儿,不由自主伸出手去,隔着厚厚的锦被,怯怯地摸了摸她的腹部,心里悲喜交集:“暖儿,咱们有孩子,你听见了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爬上床,将欧阳暖抱进了怀里,搂着她睡着了。

半夜里,欧阳暖动了动,肖天烨一下清醒过来,他惊喜道:“暖儿,你醒啦?”

欧阳暖望着他,皱了皱眉:“我怎么了?”

他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然后,又轻轻摸摸她的肚子,在她耳边低声而喜悦地道:“暖儿,我们有孩子了……”

我们有孩子了!

他语气轻柔,一双眸子晶亮,烛火下十分柔暖,欧阳暖虽然很吃惊,看他这样子,不由问道:“真的吗?”

脸上的笑容仿如冰雪开融,肖天烨用力点头:“是真的。”

烛火浸过五色琉璃灯罩,欧阳暖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模糊。她竟然有孩子了……

肖天烨兴奋了大半夜,突然想起欧阳暖晚上什么都没吃,便立刻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亲自削了皮,递给欧阳暖。

欧阳暖含在口中,一股甜意在唇齿之间直漾开去,不能自禁地笑了起来,道:“你如今是皇帝,再这样会让人笑话。

肖天烨痴痴望着她,一双春水般的眼睛,可以映见世上的万化千端,如今却只能照见她的影子。

他凑上去,亲吻她微微翘起的嘴唇,声音里满是笑意:”暖儿,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帝的位置,我有了你,又有了我们的孩子,老天已经对我太好太好了。“

她看着他开心得几乎跟孩子一样,不由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很轻很轻:”是。“

十年后

一个满身尘土的年轻男子一路踏入宫门,因为身上带着南诏皇后特许的密令,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周围的宫女太监对他投来好奇的眼神,他却视若无睹,一直向前。

欧阳爵一直走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门口,才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一个穿着黄色袍子的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正在那边树下和一个被乳母抱着的婴儿说话。

欧阳爵走过去,立刻便有护卫围了上来,他将密令在那些人面前晃了晃,那些人悄无声息地又退了下去。

少年抬起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欧阳爵:”你是谁?“

欧阳爵并不回答,只是走到乳娘的面前,看着襁褓里婴儿花瓣一样娇嫩的脸孔,微笑起来,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门,小女孩”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

少年很生气,立刻上去拦在他面前:”你干什么?!不许靠近我的妹妹!“

欧阳爵一愣,少年突然挥了挥手,旁边的护卫立刻赶过来,他很有气势地道:”把他捉起来!“

护卫为难地看着欧阳爵,人家手上可是有皇后密令的,便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他手上有皇后娘娘的密令,属下不敢阻拦。“

”母后?“小孩子白玉一样的脸皱起来,如同包子一样,看的欧阳爵忍俊不禁:”你是博儿,你还两个弟弟,一个叫肖雅,一个叫肖筝,这个小女孩是你唯一的妹妹,叫心儿,是不是?

这时候,肖雅和肖筝手里拿了采集的花儿跑来,肖雅已经七岁了,跑得稳稳的,肖筝才四岁,跑得有点急,小短腿踉踉跄跄的。肖雅将手里满满的花束丢到心儿头上,奶声奶气道:“给妹妹,妹妹……”

肖雅虽然是个男孩子,可他的样子十分清秀,与欧阳暖像了个十足:“我要抱妹妹!”

“你会把妹妹掉在地上的!父皇一定会骂你!”肖博忘记和欧阳爵较劲,立刻提醒道。

“才不会!”肖雅气红了脸!他的性格和霸道神气的肖博不一样,动不动就红脸。

随后,欧阳爵看到一旁小脸红扑扑的肖筝好奇地摸了摸心儿的小脸,他年纪小,力气虽然不大,可是心儿的小脸还是被捏得红彤彤的,嘴巴一扁,就放声大哭起来了……

欧阳爵一愣,后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三个又闹妹妹!”

欧阳爵看着阳光下,向这里徐徐走来的盛装女子,莫名的,眼圈红了。

十年的时间,在欧阳暖的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大的变化,唯一变化的,不过是她的神情变得更温和,眼睛里时常跳动的冷漠的神气已经一丝半点都看不见了。仅仅是这样,欧阳爵已经知道,自己的姐姐,被照顾的很好。

虽然这些年来,他从无数人口中得知,肖天烨对他的姐姐是多么的宠爱,多么的爱护,多么的千依百顺,身边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没有亲眼看到,他始终都无法相信。

红玉和菖蒲都站在欧阳暖的身后,如今的她们,已经是宫中最高阶的女官,欧阳暖亲自为她们挑选了文武双全的夫君,但不管过了多久,她们还是不肯离开欧阳暖,照旧在宫中服侍。此刻她们见到欧阳爵,红玉惊讶地眼眶里一下子蓄满了眼泪,菖蒲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还是跳了起来:“大少爷!”

欧阳暖见到了欧阳爵,美丽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她向欧阳爵伸出手,欧阳爵立刻快步走过去,紧紧地拉住:“姐姐。”

十年之中,姐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可是书信却是每月一封,从未中断过。

“肖衍沉迷女色,三个月前驾崩了,如今是表姐垂帘听政,明郡王已经是摄政王了,老太君去世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知道姐姐过得很幸福,她就很开心,可以放心地闭上眼睛了……”欧阳爵叙叙地说着,“这十年来两国和平相处,关系也和缓了许多,姐姐不是来信说为大公主修建了温泉山庄吗,大公主说是一个月后就来南诏,到时候我的妻子和儿子也跟过来,一起来看望姐姐。”

欧阳暖微笑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还有,林氏死了以后,父亲娶了新妇,只是他后来过分宠爱李姨娘,弄得宠妾灭妻,很是闹腾了一阵子,把祖母活活气死了,他自己也很后悔,如今总是跟我说,想要来南诏看看,他说他也是南诏的国丈,何必在那边做什么官呢!表姐怕他给你惹麻烦,扣着他不让他告老还乡,他就天天在宫门口哭天抹泪的,后来被摄政王严词吓了吓,立刻不闹了,最近闭门反省着呢。”

欧阳爵说到这里,看了姐姐平静的表情,继续道:“苏家本来皇商做得好好的,偏偏参与了与高昌的铁器倒卖的生意,结果被人揭发出来,一家的男人都被砍了头。欧阳可倒是逃过一劫,可是她与欧阳家早已断绝了来往,父亲也不肯收留她,甚至都不承认她,我只知道,她不得已,又回了江南,后来就没了消息。这两年,我到处游历,才在江南得到了她的消息。说是她之后又嫁过两个男人,偏偏还是不知道收敛,闹得鸡犬不宁的,后来两度被休弃,不得已……沦落了风尘。”

欧阳爵坚毅的眉头皱起,随后停了停,看着自己姐姐的眼睛说道,“我看到她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消瘦的不成人形,这么年轻却已经半头白发了,又瘸着一条腿,根本活的不像个人,我看着她,原先那些恨意,也就淡了,我就给了老鸨一些银子,让她离开了风尘之地,给她安排了一户人家,暂且帮工度日。姐姐,我知道你恨她们母女……”

“不,你做得对。”欧阳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花草,神情已经没有丝毫的怨恨,“爵儿,这些年来,我想了很多,若非是她们,我也不会走到今天,现在,我已经没有恨了。”

欧阳爵一愣,看着欧阳暖温柔的眉眼,终于笑了:“看来,他对姐姐的确是很好,很好。”

提到肖天烨,欧阳暖的面上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容,刚要说什么,却听到红玉道:“娘娘,陛下来了。”

欧阳爵抬起头,一身龙袍,面色红润、英气勃勃的肖天烨已经一阵风似的到了跟前,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肖天烨已经沉下脸色,一把将欧阳暖拉到身后,警惕地看着欧阳爵:“你休想带走暖儿!”

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他还是不放心,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晃了晃肖天烨的手,“爵儿是路过此地,特地来看看我们。”

肖天烨挑眉,欧阳爵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两个人,不管过多少年,都是不对盘的模样,欧阳暖看着他们,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肖天烨正对着他们,她护在欧阳爵的面前,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肖天烨护在了自己面前。

这一切,是老天爷的玩笑吗?欧阳暖笑了笑,不,眼前的两个男人,都是老天爷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你们几个,过来叫舅舅。”她笑着向不远处好奇地看着他们的三个孩子招手。

三个男孩子前仆后继地跑过来,挨个抱住欧阳爵的小腿,晃来晃去:“舅舅!舅舅!”

欧阳爵看着这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又看看那个襁褓里正在咬手指的软女娃,突然的,心就变得柔软了。

只要姐姐过的很幸福,嫁给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抬起头,郑重地看着肖天烨:“这些年,谢谢你,照顾我姐姐。”

肖天烨春水般的眸子这两年已经越发修炼的炉火纯青,他深情地望了欧阳暖一眼,随后别扭地看了欧阳爵一眼,道:“他们是我的妻儿,何须你道谢。”

欧阳暖咳嗽了一声。

肖天烨立刻改口:“你要在这里留多久?让朕一尽地主之谊吧。”

刚才说的是我,现在是朕,这个男人,还是小心眼,一辈子都不变,欧阳暖忍不住,笑容划上了眉梢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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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是狐狸精诡异莫测的燕王府满月酒重遇渣男大厦将倾独木难支芳华美人各有算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子府中新仇旧怨第十六章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第170章第171章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第一章二小姐变成落汤鸡重生十二岁独爱莲花清雅绝俗山雨袭来风满楼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皇家猎场猛兽惊魂第六章来而不往非礼也第173章割舌头和变太监大小姐是个硬柿子第166章第165章第十五章背靠大树好乘凉背叛主子没有好下场聊赠美人一枝春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第190章装病不容易婚事难题一锤定音第四章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第157章第185章舅舅们是白眼狼前世的荒唐人生惨遭毁容的太子妃第164章第178章第191章苦主很憋屈洞房花烛夜意料之外的真相谁是枝头的红杏被激起的斗志身居高处的邂逅只待东风起太子府中新仇旧怨第十四章第174章第三章洞房花烛夜镇国侯府的风波第十八章倒打一耙很重要第七章第七章被激起的斗志第一章国色美人各有芳华暗中推波助澜大结局(下)山雨袭来风满楼暗中推波助澜第159章没有敌人就树立一个敌人没有敌人就树立一个敌人重生十二岁第十章雷霆一击置诸死地脑残妹一定要找茬英雄救美是力气活太子府中新仇旧怨第七章第153章第十八章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欧阳暖拒婚陌路遇亲别有隐情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失去理智的奢望第144章割舌头和变太监寿安堂上后妈罚跪洞房花烛夜装病不容易第171章第190章第164章聊赠美人一枝春洞房花烛夜狭路相逢狠者胜继母的筹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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