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寿宴大展华彩

林氏一愣,看见欧阳暖正面带笑容看着自己,不由自主联想到红玉送来的那些糕点,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她猜到如今这一切都和欧阳暖有关,终究是气得两眼发红,气血翻涌,却碍于那么多人在场不能发作,只能强行忍住这口气,道:“暖儿,你年纪小不懂事,娘不和你计较,娇杏这么做分明是给主子没脸,若后头没有恶人替她撑腰,她是断不敢如此的!”说罢,她一只手指着娇杏,冷道:“你不服我的安排,就是嫌弃我这里庙堂小,那就回去侯府吧!我这就去回了二嫂,让她替你另谋好前程!”

王妈妈立刻大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她拖出去!”立刻就有妈妈上去抓住她,谁知娇杏却是十分厉害,那个妈妈还没拉起她,就被她推得一个趄趔,一下子跌在地上,摔个四仰八叉,实在是丢人极了。又有四个妈妈围上来,娇杏瞠目欲裂的瞪着她们,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刁奴,也不看看我是谁,由得你们糟蹋吗?”说着,伸手就将一个妈妈猛地推开。自己顺势倒在了地上,一脸委屈的撒起泼来,“夫人您冲奴婢撒气没什么,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您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可奴婢也是听了原来主子的命才来的,您这样赶奴婢走,回去奴婢也无法答复二夫人,她怪罪下来,奴婢两面不是人,夫人这样刁难,奴婢真是没活路了!”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免瞠目结舌,她们虽然早知道这丫头泼辣,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泼辣到这个份上。欧阳暖冷眼瞧着,脸上竟然看不见一丝幸灾乐祸的样子,反倒还微微露出些愕然,也像是很惊讶的模样。只有红玉和方嬷嬷知道,大小姐早已从侯府得到了消息,娇杏在侯府里是二夫人蒋氏身边的大丫头,相貌出众脾气够烈,十分引人注目,帮着蒋氏弹压了不少姨娘通房,只是日子久了却与二老爷林文渊眉来眼去,据说林文渊还想要抬了她做姨娘,这让蒋氏心中十分不悦,却又不能明目张胆处置了她,这才找了由头将她弄到林氏这里来,既解决了一个眼中钉,又可以帮她盯着这里的动静,一举两得,正因如此,欧阳暖才会借着红玉的嘴巴说了两句话,不过是两句话而已,就将娇杏的泼辣刁蛮完全暴露了出来。

娇杏见大家被她闹得愣住,趁机又哭道,“奴婢辛辛苦苦伺候夫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却是落到这个下场,与其受这样的气,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她这么说着,就要作势往旁边的墙上撞,一旁的丫头妈妈忙上去拉扯她,被她这么一闹,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丫头婆子们挤得屋子里乱哄哄的,越吵越厉害。争执之中,娇杏的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也被抓乱了,她一把扑到桌子前面,从绣花簸箩里抽出把剪刀,一剪刀掷过去戳在一个丫头胳膊上,那丫头尖叫一声,和其他人跌成一团!

这还了得!林氏用力将手中茶杯砸了出去,娇杏没能躲开,额头上顿时开了一个口子,血一个劲儿地冒了出来!其他人趁着这时间上去按住她,屋子里正乱做一团,屋里突然响起欧阳治的声音:“这都是怎么了?”

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家都没有注意到。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丫鬟们忙各自收了手,神色略带慌张地跪了下来。

欧阳暖站起来,嘴角微翘,道:“爹爹来了。”

欧阳治点点头,看这屋子里乱成一团,冷冷道:“都在闹些什么?”

娇杏面色有些苍白,见了欧阳治,更是拿着帕子低头擦拭眼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欧阳治平日里见她都是笑吟吟的,当初知道她冒犯李姨娘还觉着奇怪,这样一个如此甜美可人的丫头怎么会那般凶悍,现在见她这样委屈,倒像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再看看周围凶神恶煞一般围着她的丫鬟婆子,不免心中有了定论。

“好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都先出去吧。”林氏赶紧说道,声音又快又急,生怕娇杏说出什么来。

娇杏却扑通一声跪倒在欧阳治的脚下,“都是奴婢不好。夫人有了身孕,侯府二夫人知道老爷缺人照料,就想把我送过来服侍老爷……”

“娇杏!”林氏一张脸气得煞白,浑身打着颤,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娇杏的话,“这件事我会和老爷商量的,你马上出去!”

王妈妈已经冲了过去,和另一个妈妈一左一右将娇杏架了起来,攥住了她的胳臂将她往外拖。

欧阳治却突然大喝一声:“让她说完!”

王妈妈一愣,手上不由得松了,娇杏一下扑倒在欧阳治的脚下,哀泣道:“今日能再见老爷一面,奴婢便是死了也值了!奴婢来到欧阳府上,本是二夫人的一片好意,她让奴婢来的时候,说会请老爷纳了奴婢,可奴婢如何敢奢望,奴婢不过是个下等的婢女,给老爷端茶递水,做使唤丫头就好,只要能时时见到老爷便心满意足了,现在老爷嫌弃奴婢,奴婢绝无话说,立刻就回去便罢了,为什么要让夫人将奴婢嫁给别人做填房,难不成老爷厌弃奴婢至此吗?”

娇杏一边说着,身子如同瘦小的小鸟一样不停地颤抖着,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低低哭泣,哭的让欧阳治一颗心都乱了。

欧阳暖站在一旁,看着欧阳治的衣袍下摆硬生生被娇杏哭湿了一大片,脸上虽然还是很平静,眼睛里却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她缓缓走近了两步,轻声道:“爹爹,娇杏姑娘是二舅母送来的人,确实不好随意处置,闹成这样实在不像个样子,不如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吧,有什么话……”

欧阳治一愣,立刻从迷蒙之中清醒过来,厉声呵斥一旁看着这一切的丫鬟婆子们:“还不滚出去!”

所有人都依言退了出去,剩下林氏、欧阳治、欧阳暖和王妈妈,以及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娇杏。

林氏心口怒火腾腾燃烧起来,顾不得欧阳治还在场就冷笑一声,道:“你说得好听,什么是原来主子让你来的,谁还看不出你自己的心思,不过是想要攀高枝罢了,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王妈妈一听顿时着急,心道夫人这是气糊涂了,这话哪里能当着老爷的面说呀!岂不是正中大小姐的下怀?果然,欧阳暖轻声叹息道:“娘,娇杏不过是年轻不懂事,爹爹丰神俊朗、身居高位,得到女子仰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您大人大量,就饶了她这一回吧。娇杏,那苗管事的儿子也算是良人,你许给他也不算委屈,娘也是为了你好,还不谢恩。”

这话一说出来,就仿佛是林氏嫉妒身边的丫头,要生生逼她走上绝路一般,欧阳治深深皱紧了眉头。

娇杏一声悲呼,扑到林氏所在的炕边,成串的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嘴唇翕翕,声音无限悲戚:“夫人!您切莫生气,您身子贵重,是奴婢不知礼数,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只是千万不要把奴婢许给别人!”

林氏气得双目赤红,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贱—人,大声呵斥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王妈妈,叫人把她拉出去,快拉出去!”

娇杏不管不顾,连连赔罪道:“夫人说的是,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自知身份卑贱,不比夫人身份高贵,哪怕为夫人做牛做马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求夫人莫恼了我!”

王妈妈连忙上去拉扯娇杏,想要堵住她的嘴巴,谁知娇杏一把扯住林氏的裙摆,犹自哀求:“夫人,您瞧瞧奴婢,哪一处都比不上你的,您就可怜可怜奴婢罢!让奴婢留在老爷身边,奴婢不求别的,只求留在府里做个小丫头啊!求您了,求您了……”

她的声音卑微之极,透着无尽的悲怆和哀伤,回头望着欧阳治的眼神仿佛倾慕无限,欧阳治素来舍不得看美人流泪,更想不到一个丫头竟然对他有了这份痴心,难怪每次他来福瑞院,这丫头的眼神都缠绵的很,他忍不住眼眶一热,望着林氏的目光中立刻带了三分严厉:“夫人……”

林氏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如今这个架势,似乎不答应,她就是多么狠毒的人!

“不!奴婢宁愿死在这里也不回去!”侯府二夫人绝不是个好相与的,纵然自己回到侯府,也绝不可能再当上主子的妾室,为今之计只能死死抱着欧阳治这棵大树不放,哪怕得罪了林氏,只要有老爷的宠爱,她一样能过上好日子,想到这里,娇杏紧紧拉着林氏裙摆,嘤嘤哭泣着,身子轻轻颤抖,“夫人,外面人常常夸你,说你人好心又善,素日里也常布施行善,是有名的活菩萨、活观音,您便当奴婢是路边的乞丐,可怜可怜奴婢吧!奴婢对天发誓,只要让奴婢留下来,奴婢什么都不会与你争的,奴婢这样的身份也不配啊,只求常常见着老爷……”

她本就生得十分娇美,再加上泪水涟涟,盈盈欲坠,林氏恼怒到了极致,再也不愿多说话,抬起来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娇杏的心窝,娇杏大呼一声向后仰倒,双目紧闭近似晕过去了一般。

欧阳治大吃一惊,赶上几步将娇杏紧紧抱在怀里,怒瞪着林氏道:“她不过是个丫头,又威胁不到你的地位,当着我的面都敢这么下手,你真是狠毒!”

林氏一愣,不敢置信地盯着欧阳治,是了,她怎么气糊涂了,居然当着欧阳治的面做出这样的事!她一抬头,却看到欧阳暖站在不远处静静瞧着,眼睛漆黑、幽深,仿佛一潭古井,带着说不出的嘲讽。是她!是她一直在看着自己!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推波助澜!林氏什么都明白了,却也晚了!

欧阳暖走到欧阳治的身边,脸上带着无限同情,语气也万分惋惜,道:“爹爹,娇杏对你如此痴心,只怕强行让她嫁了人也活不下去,不如做做好事,将她送回二舅母身边吧。”

“暖儿,此事爹爹自会处理,你先回去吧。”欧阳治紧紧抱着娇杏不撒手,欧阳暖微微一笑,行了个礼道:“是,女儿先退下了。”说完,她转身,礼数周到地向林氏道:“娘,千万保重身子,女儿明日再来探望。”

林氏盯着她,眼睛里像是要喷出一条火蛇将她生生烧死才甘心,欧阳暖妙目中闪烁着宝石般熠熠光彩,柔柔地一笑,转身走了,轻飘飘地像是一朵云彩。

两天后,就传来欧阳治纳了娇杏做姨娘的事,从一个丫头一步登天做了姨娘,连通房这一级都跳了过去,娇杏还真不是一般的能干,只是这样一来,她也算是跟林氏彻底翻脸了。人么,总是要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夫人这个靠山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前程重要。

欧阳暖微笑着,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小小的寿字,轻声问一旁的欧阳爵:“爵儿,你看这个字如何?”

欧阳爵看了一眼,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姐姐,这是什么字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欧阳暖轻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这是欧阳体,我自创的。”

二月初五,李氏寿宴。

欧阳暖带着红玉刚走到花厅前,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不知有多少个声音在里面叽叽喳喳。李姨娘在门口守着,看到欧阳暖过来忙笑着给她行礼,道:“族亲和老爷同僚的夫人小姐们都过来给老太太祝寿了,大小姐快进去吧。”

花厅里摆了八张黑漆四方桌,桌上用白瓷果盘装着水果、点心等物,李氏穿了件福寿吉祥纹样镶领赤金团花褂子,正笑盈盈地坐在正位上,旁边不少穿着锦衣的妇人有说有笑地围坐在她的身边,其间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的丫鬟们穿梭不停,忙于上点心或续茶,一派热闹的气氛。

看见有人进来,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欧阳暖身上,她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上前去给李氏行礼:“祖母,暖儿祝您福寿安康,万事顺意!”

“暖儿,快来见过你们伯母和婶娘、嫂子还有姐妹们。”李氏笑嘻嘻的朝她招手。

人们看着她的眼神是十分惊讶的,这位镇国侯府宁老太君的外孙女、吏部侍郎的嫡长女在他们的印象中,总是唯唯诺诺的跟在主母林氏的身后,沉默寡言、形容怯懦,以往见到人总是低着头,连她的样子都看不清,像这样独自一人站在众人面前让他们打量还是第一次。

她穿着一袭浅红流彩暗花云长裙,头上斜挽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翠绿水滴耳环,春意融融的组合,偏又有一份说不出的华贵,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弯弯的黛眉……听到李氏招呼,她笑不露齿,眉眼弯弯,盈盈向众人见礼,袖摆点点流泻,映着雪白细腻、晶莹剔透的皮肤,喜庆却内敛的衣裙,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众人心中暗道这大小姐酷似逝去的侯府嫡女林婉清,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再配了这样的风姿气度,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还不知道她及笄后要美得如何动人心魄,不由得大呼当初走了眼。

李氏笑着拉过欧阳暖的手,为她介绍了在座的几位夫人,接着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孙女儿真的是宅心仁厚,又体贴又温柔,只是不爱在人前走动,太内秀了些。”

吏部尚书廖远的夫人石氏是个三十来岁的美妇人,她穿了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气质很高雅,闻言笑道:“大小姐生得如此模样,再过几年还不知道要如何动人,只怕老夫人您想藏都藏不住呢!”

欧阳暖笑着低下头,李氏亲热地拍拍她的手:“这孩子害羞呢。”众人闻言大笑,在座的除了吏部尚书夫人石氏、吏部司务夫人文氏,吏部郎中夫人何氏以外,大多数都是欧阳家的同族,彼此也是熟悉的,一时之间气氛热烈起来。

正在这时候,张妈妈进来禀报说:“老夫人,二小姐来了。”就看见欧阳可微笑着走进来,向众人行了礼,她上身穿金色缠枝花卉锦缎交领长身袄,领口袖口笼了一圈灰鼠毛皮,下头露着月白挑线裙子,胸前挂着一枚金光灿灿,耀眼生辉的赤金锁,头上插着一对七宝鎏金簪也是十足绚烂。

李氏微微点头道:“来了就好,你且坐下吧。”态度全然不似对待欧阳暖的热络,众位夫人小姐看在眼中,暗自揣测其中的原因。

吏部司务夫人文氏笑道:“老太太,这样的场合怎么不见夫人?”

文氏与林氏向来交好,这时候问起她也并不奇怪,李氏脸上的表情淡淡的,道:“天一冷,她身子就总不见好,这些天还念叨着要亲自为我操办寿宴,但我着实舍不得她过于操劳,便让她歇着了。”

文氏皱眉,心道欧阳府的这位主母向来身子可好得很,怎么几天不见身子骨就这么娇弱了?还是最近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不由自主看了一眼站在庭院里笑吟吟站着候客的李姨娘一眼,一瞬间心中已经转过了很多个念头。

坐在堂上的众人都是人精,看到这场面都各有猜测,面上分外应承欧阳暖,欧阳暖一直在李氏身边静静坐着,嘴角含笑,温柔可人,只有当别人问话的时候才回答,有礼有节,语调柔和,任由众人如何打量,自是不动如山。

从前见客,旁人问话欧阳暖总是问三句才回答一句,十分不善与人相处,欧阳可则性情活泼、喜欢热闹,向来都享受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此时见众人对欧阳暖比对自己热络了许多,心中十分怨恨,又因想起林氏想要亲自替祖母筹办寿宴,却被祖母冷言冷语的拒绝了,她更是难受的很,只觉得自己的地位隐隐受到了威胁,便对着坐在一旁的吏部尚书家的廖三小姐低声私语道:“你别瞧我大姐一脸笑容,最是厉害的人物,可别被她的外表骗了。”

廖三小姐仔细看着笑脸盈盈的欧阳暖一眼,轻声道:“看着很亲切啊……”

“哼,我这位姐姐最是个八面玲珑、惯于笼络人心的,得到府里上下的夸赞,咱们可得好好学着。”欧阳可冷笑一声。欧阳暖注意到了这边的窃窃私语,她温和地向她们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廖三小姐不免愣了愣,她的脸皮没欧阳可那么厚,立刻红着脸低头不再答话了。

正在这时,张妈妈一脸喜色地走进来道:“老太太,宁老太君亲自来了!镇国侯府大夫人和二夫人也都来了。”

李氏一听大喜,连忙起身,欧阳暖赶紧搀扶着她,其他夫人也纷纷起身,跟在李氏的身后迎上去。

李氏不过是吏部侍郎的母亲,吏部同僚派人来祝贺是同谊,镇国侯宁老太君是一品夫人,历年来不过是派人送来寿礼便罢了,亲自登门祝贺还是第一次。众人惊讶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都落在了来人身上。

李氏惊喜之余同样疑惑不已,思忖间,宁老太君已携了她的手:“亲家夫人,大寿怎么也不请我!”

李氏连忙告罪。

宁老太君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就看见了她身后的欧阳暖,带着笑意道:“还是暖儿特地来告诉我,亲家夫人,寿辰可马虎不得……”

欧阳暖落落大方地上前给宁老太君行礼:“外祖母!”

众人恍然大悟,这也就是说,老太君是大小姐请来的了,外人一直以为自从老太君亲生女儿死后,镇国侯府虽嫁了个庶女过去,关系到底还是疏远了,却不料今日老太君竟亲自到访,真是耐人寻味。

宁老太君笑眯眯地点头,她身后的镇国侯夫人沈氏和兵部尚书夫人蒋氏也笑着给李氏行礼,李氏又引荐其他几位夫人。一时之间,屋里莺莺燕燕,珠佩叮当,十分热闹。

李氏将正坐让给老太君,老太君谦让一番,终于落座。欧阳暖看到大舅母沈氏脸上已半点看不到上次见面的哀痛之色,知道她已振作起来,不由微笑着陪侍在侧,就听到一道温和的声音笑道:“暖儿表妹。”

她侧目一看,叫自己的人身着明紫色直身长衣,领口绣着对称的芍药花图案,眉如远黛,肤若初雪,乌黑的青丝绾了弯月鬟形髻,斜插了一根镏金珍珠扁簪,正是大舅母的长女,镇国侯府的二小姐林元馨,她笑着上前拉住对方的手,道:“馨姐姐,上次去侯府都没来得及相见,今日你来得好。”

林元馨感受着手上真切的温度,脸上的笑容十分的温柔,道:“暖儿妹妹,多谢你亲自去开解母亲,她如今能这么快康复,你功不可没,我总要来向你说一声谢谢的。”

欧阳暖点点头,看向正含笑与人说话的镇国侯夫人,道:“大舅母自己能想通才是最重要的,馨姐姐不必多虑。”

“你们说些什么呢?怎么这么小声,不肯叫我们其他姐妹听一听么?”一道声音斜插了进来,带了三分讥诮。

欧阳暖冷眼看去,脸上却先绽放出亲切的笑容,道:“原来柔姐姐也来了,可儿她一直盼着你来呢!上次我在侯府匆匆停留,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这回我们可要好好聊聊!”

“暖儿妹妹说的哪里话,上一次你说的话可不少呢!”林元柔掩嘴而笑,姿态优雅。

欧阳暖微微含笑,与林元馨对视一眼,见到林元馨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便拍了拍她的手,道:“两位姐姐不要站着说话,先去那边坐下吧。”

林元馨自然挨着欧阳暖,那边欧阳可一见到林元柔,立刻改了原本郁闷的神情,嘻嘻笑着,拉了她的手坐下,小声交谈起来。

大家笑着分主次坐了,众位夫人虽然表面谈笑风生,实际上目光都不由自主在侯府老太君和她的两位儿媳妇身上打转。镇国侯林文龙是老太君的亲生长子,可惜性情太温和,身子骨传闻也不太好,那边兵部尚书林文渊高调强势、前途大好,偏偏是个庶子。欧阳治先后娶了镇国侯府嫡庶两位千金,生下欧阳暖和欧阳可两位小姐,这关系本就很是复杂,再看这边老一辈微笑着打太极,那一边小辈们也亲亲热热,倒叫旁人看不出两方阵营激烈对垒的机锋,只觉得如今这局面还真是说不出的妙。

正说着话,欧阳可站起来,对李氏道:“祖母,孙女有礼物要献给您。”众人不由得为之侧目。

李氏略带了三分笑容,道:“哦?那可儿就快拿出来吧。”

“是。”欧阳可看了欧阳暖一眼,走上前从丫鬟手中取得一个大红镶金贴寿字的红木匣子,当众打开。众人一看,却是一尊天然白玉观音,这尊观音双眉似月,直鼻小口,神态沉静祥和,衣饰简洁流畅,手持如意宝物,坐于莲花之上,观之端庄大方,生动逼真,气质更是严肃超凡。欧阳可脸上带着诚挚的笑容,道:“祖母,这是孙女为了您的寿辰,特意花重金从云州请来的天然白玉观音,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李氏仅仅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张妈妈收下,一旁的兵部尚书夫人蒋氏却在此刻站起来,走过去观赏了一番,脸上带着赞叹,笑道:“老太太真是有福气,这尊玉观音质地纯净,玉色温润,包浆丰厚,不说典雅飘逸的模子,单单是这样精湛的雕琢、有力的刻法,娴熟的刀功,便是世间难得的上品,只怕是千金难求啊!”

众人看那玉观音,只觉得果真如同蒋氏所言,便纷纷点头附和,直说老太太有福气,有这么孝顺的孙女儿。

欧阳可看了欧阳暖一眼,微笑道:“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不知道姐姐准备了何等的寿礼?”她早从母亲口中得知欧阳暖的寿礼仅仅是一幅亲手写的寿字,这样的礼物倒是有三分心意,可未免太过小气,怎么可能拿出来供给这些名门贵妇欣赏,只怕别人会笑掉大牙,嘲笑这位欧阳家的大小姐小家子气罢了。所以林氏为她重金聘请名匠,更是不惜千辛万苦求来天然白玉,按照李氏的喜好精雕细刻而成,明天京都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孝顺,这回还不彻底将欧阳暖打压下去!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我的礼物只是一点心意,无法与妹妹的白玉观音相提并论的。”

欧阳可闻言,嘴角露出讥诮,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得意,咄咄逼人道:“姐姐太谦虚了,想必你的礼物一定是匠心独运,不知道可否借妹妹一观?”

林元柔在一旁笑道:“说得对,早听闻暖儿妹妹聪慧非凡,不知礼物是何等的让人惊喜,何不拿出来供大家欣赏一番?”

林元馨向来不喜欢刁钻骄纵的欧阳可,听到这里不免对林元柔皱起了眉头,她怕欧阳暖为难,刚想要替她说两句话,欧阳暖却按下了她的手,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流光溢彩,淡淡道:“妹妹,我的礼物早已献给祖母了。”

这是不准备拿出来了?怕丢人现眼吗?欧阳可这么想着,故意拔高声音道:“那我去请祖母拿出来!”说完,她立刻跑到李氏身前,撒娇道:“祖母,姐姐说早已将礼物送给您了,我求她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她偏不肯,可儿好想看一看啊!”

李氏看了一眼欧阳可,眼神中带了三分嘲讽,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道:“既然可儿想看,张妈妈,去将大小姐的寿礼捧上来。”

欧阳可得意地看了欧阳暖一眼,预备看着她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张妈妈应声离去,不过片刻便回转,手中拿了一个镂空雕刻的精致古檀木匣子,她要打开匣子,李氏却摇了摇手,道:“拿过来。”

众人眼中一时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李氏脸上的笑容不免带了三分自得,道:“不是我自夸,这个礼物乃是暖儿亲手所作,整个京都也绝不会有第二件。”说完,她亲手打开匣子,取出了里面的画卷,徐徐在众人面前展开。

画卷足足有一米多长,慢慢展开的过程中,刚开始漫不经心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只见那画卷上是一个巨大的寿字,字体笔画十分紧凑,笔力遒劲,浑然天成一体,无瑕可指、无懈可击!

“这幅字庄重肃穆、古朴圆润,勾如露锋、点似仙桃,寓意长寿之意,的确难得!”镇国侯夫人沈氏笑着称赞道。

众人也点点头,表示这字体确实从未见闻,形为楷书但与正楷不同,既非楷非隶非行非草书法,却又似楷似隶似行似草的风韵,的确别有意趣。

wWW ⊕t tkan ⊕co

欧阳可心底冷笑,口中却十分失望的样子:“哎呀,只是一幅字呀!”说完,仿佛自觉失言的样子,捂住了嘴巴,不好意思地看向欧阳暖,道:“姐姐,对不住,这寿字真是写的很好。”只可惜,与价值千金的白玉观音一比,就黯然失色了。

其他人虽然也开口称赞,心中却也作如是想,不过是一幅字,又不是名师所作,便是写的如何超凡脱俗,怎么也比不上千金难求的白玉观音。

李氏笑着摇摇头,道:“大家仔细看看这幅字。”

宁太君凝目望去,片刻后竟也吃惊道:“这是……”沈氏见婆婆惊讶,立刻睁大眼睛细细看了一番,这一看却是惊呼出声:“这不是一个字,是一百个字啊!”

众人闻言也不免纷纷起身,上前去观看这幅画,只见远观这幅图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寿字,近看却是密密麻麻足足一百个寿字所组成,更让人惊叹的是,这幅字中,一百个小寿字字体各异、各有千秋、无一雷同,楷、隶、篆、行、草文等无所不有。

“诸位,这不是一个寿字,这是一幅百寿图。”李氏眼中竟然破天荒的带了十足的骄傲,微笑着向众人解释道。

林元馨也起身上前观看,不免惊叹道:“暖儿妹妹好聪颖的心思,这一百个小寿字上还都用金描备注了字体的年代,你们看,这是商鼎文、周鼎文、汉鼎文……鳍隶、燕书、闽南台书……还有易篆、古隶、古斗金文、飞白书……”

大历向来重文治,不要说男子,便是女子也大多看书识字,在座的夫人之中更是不乏饱读诗书、颇有才名之人,尤其镇国侯夫人沈氏出身名门望族,是礼部尚书的嫡女,对诗词歌赋、文字笔墨颇有心得,此刻见了这幅画当真是啧啧称奇,爱不释手,向着众人解说道:“是啊,瞧这幅画远看是一个寿字,细看每一个小寿字的字体都有不同,里面不但有千古以来的书法名家留下的王书、怀书、虞书、襄书、小王书以及书圣的‘换鹅经’,竟然还有字如其形的蝌蚪文、星斗文、火文、树文、龙文、凤文、聚宝文等等,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少人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茫然懵懂,吏部尚书夫人石氏虽也略通文墨,却对这些并不精通,不免代替众人问道:“其他的我倒是有所耳闻,但只聚宝文却是从未听说过呀!?”

沈氏的手指向西北方最下角的一个小寿字,道:“廖夫人请看,这一个便是,你看着一笔一划,是不是形同珊瑚、象牙、犀角、珍珠、熊掌、玉圭?这就是聚宝文。”

众人围着这一幅画观赏了半天,看得懂的行家看的咋舌不已,惊叹万分,看不懂的人也只觉得惟妙惟肖,琳琅满目,很是有趣,再看向欧阳暖的时候,脸上便不由自主带了三分惊异一分。

沈氏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蒋氏和欧阳暖,微笑着道:“暖儿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全京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欧阳暖浅笑,脸上却不见半分得意之色,她慢慢道:“大舅母谬赞了,我朝以孝治天下,当今圣上更是曾亲手为太后画了一幅南极仙翁图,孙女想着陛下此举已是证明,天下再好的礼物也是千金可买,唯有一片孝心无可取代,便自己动手了,可惜暖儿养在深闺之中,孤陋寡闻、见识浅薄,多亏爵儿跑遍了整个京都,四处搜索名家古籍,耗费数月才为我凑齐了百种字体,赶得上在寿宴之前将礼物献给祖母。”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要完成这样的百寿图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位欧阳家大小姐恐怕是殚精竭虑、耗费心思,她却并未居功,反而将功劳都悉数送给了幼弟,礼物完成后更是不曾拿出来献宝,反而悄悄送给了李氏,相比之下,那个一心一意在大庭广众之下献礼的欧阳可就变得哗众取宠、十分浮夸了。

欧阳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站在那里连笑容都僵住了。

沈氏手持画卷爱不释手,有些话她却没有对他们说,这幅百寿图并非只有这一点珍贵而已,最重要的是,其中蕴含的不同文化,欧阳暖在寿字中采用了“玉帝天文”、“上古印章”颇有古时神话色彩,“瑶池宝意”、“四利佛书”、“西方梵书”三种字体乃是蕴含佛理,“南台书”是异族传播而来,“飞章符”、“皇极篆”、“青黄君书”、“玄隶”、“帝君玉牒”又透出道家的气韵,这样的一副字竟然出自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之手,怎能不令人惊讶?

所有人都惊讶于欧阳暖的匠心独运,宁老太君却对着她微笑着点点头,眼中的柔软与欣慰溢于言表,她知道欧阳暖的创意从何而来,只因为过世的老侯爷曾经向自己提过要完成这样一幅百寿图,自己无意向暖儿提起,她却记在了心中并将之付诸实践。要是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该多么欣慰,暖儿今日所为,并不仅仅是为了向李氏献寿,更是为了替老侯爷完成这样一份心愿,老太君心中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对欧阳暖不由自主更倚重了几分。

欧阳可越发心中妒恨难忍,招来一旁的小丫鬟耳语了几句,唇边露出一丝冷笑……

欠我的你自己来还渣男又见渣男林氏的反击天有异象婚事难平重生十二岁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第六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第163章扮猪吃老虎第145章第157章皇家猎场猛兽惊魂强颜欢笑的世子第192章寿安堂上后妈罚跪旧书斋重遇肖天烨鸡飞蛋打算盘落空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第153章镇国侯府的风波大小姐是个硬柿子第200章欠我的你自己来还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第179章妻妾成群日夜难安第145章惩治恶丫头舅舅们是白眼狼林氏的反击旧书斋重遇肖天烨第182章爱错便是一生之恨谁也别想全身而退弟弟不能死谁也别想全身而退第192章诡异莫测的燕王府第十四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皇长孙请婚第189章第189章第二章第151章背靠大树好乘凉妻妾成群日夜难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170章搅浑一锅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拜个佛都不消停国色美人各有芳华第175章第十三章第151章第五章暗中推波助澜陌路遇亲别有隐情爱错便是一生之恨皇长孙请婚第七章鸡飞蛋打算盘落空身居高处的邂逅第十五章雷雨夜情意绵绵第154章第175章婚事难题一锤定音扮猪吃老虎倾国倾城美人皮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二小姐奏是不要脸间谍与反间谍大结局(上)第148章世子佳人深夜相会聊赠美人一枝春重生十二岁添上一把猛柴天上掉下个李姨娘祖母寿宴大展华彩烫手的山芋不好接只待东风起倾国倾城美人皮国色美人各有芳华苦主很憋屈第172章天上掉下个李姨娘苦主很憋屈渣男又见渣男第150章番外篇三人行必有情敌第十三章下杀手深夜奔亡第202章
欠我的你自己来还渣男又见渣男林氏的反击天有异象婚事难平重生十二岁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第六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第163章扮猪吃老虎第145章第157章皇家猎场猛兽惊魂强颜欢笑的世子第192章寿安堂上后妈罚跪旧书斋重遇肖天烨鸡飞蛋打算盘落空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第153章镇国侯府的风波大小姐是个硬柿子第200章欠我的你自己来还牢牢握在手中的流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第179章妻妾成群日夜难安第145章惩治恶丫头舅舅们是白眼狼林氏的反击旧书斋重遇肖天烨第182章爱错便是一生之恨谁也别想全身而退弟弟不能死谁也别想全身而退第192章诡异莫测的燕王府第十四章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皇长孙请婚第189章第189章第二章第151章背靠大树好乘凉妻妾成群日夜难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170章搅浑一锅粥刮骨疗毒壮士断腕拜个佛都不消停国色美人各有芳华第175章第十三章第151章第五章暗中推波助澜陌路遇亲别有隐情爱错便是一生之恨皇长孙请婚第七章鸡飞蛋打算盘落空身居高处的邂逅第十五章雷雨夜情意绵绵第154章第175章婚事难题一锤定音扮猪吃老虎倾国倾城美人皮二小姐奏是不要脸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二小姐奏是不要脸间谍与反间谍大结局(上)第148章世子佳人深夜相会聊赠美人一枝春重生十二岁添上一把猛柴天上掉下个李姨娘祖母寿宴大展华彩烫手的山芋不好接只待东风起倾国倾城美人皮国色美人各有芳华苦主很憋屈第172章天上掉下个李姨娘苦主很憋屈渣男又见渣男第150章番外篇三人行必有情敌第十三章下杀手深夜奔亡第20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