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堂上后妈罚跪

陈兰馨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最后是被两个丫鬟架下了马车。明郡王已经安排好了马车和人,护送武国公府的小姐回去。

欧阳暖走下马车,只觉得肩膀的部位一阵尖锐的痛楚,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欧阳爵关切地问:“姐姐,你没事吗?”

欧阳暖的心脏还在怦怦跳个不停,挤压着全身的血液沸腾狂涌,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她脸上的笑容却依旧如常,只是此刻月已升起,她的影子亦映在洁白的地上轻晃,一个眼花看过去,竟像是在颤抖一般,好在欧阳爵并未特别留心,只高兴地点点头道:“蓉郡主的马车被歹人斩坏了,我们可以坐自家的马车回去,我这就去准备。”

欧阳暖点点头,看着欧阳爵快步向前面的马车奔过去,刚要迈步,却突然被一件黑色的织锦披风从头盖到尾,好像掉落进一片深沉的黑色的梦里,她一愣,猛地抬起头。

肖重华抬眼扫过欧阳暖的肩膀,“不愧是欧阳小姐,即使受伤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是怕令弟担心吗……”

被柔软的像是夜色一样的披风包裹着,欧阳暖优雅的微笑:“这次多谢您出手相救,不过这个……”她用左手作势要取下披风还给对方。

肖重华微微一动,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嘴角划出新月般微凉的弧度:“夜露深寒,小姐何必拘泥于小节。”欧阳暖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漠的微笑,抬眼看向他,声音柔和,“英雄救美应该做足全套,郡王有时间来关心我,不如亲自护送兰馨小姐回去更好。”肖重华略惊讶的挑眉,眉目深沉:“欧阳小姐认为这场意外是针对武国公府那位小姐的吗?”

欧阳暖脸上的笑容淡淡:“蓉郡主的马车坏在半路,兰馨小姐便将武国公府的马车让给她,然后乘了我家的车走,我们则是等到蓉郡主的马车修好后才返回,谁知撞上了这场意外。莫非郡王觉得这群人并非针对武国公府而来的吗,那还真是可惜,我也想不出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郡王有兴趣的话,不如去查一查?”

肖重华深沉的目光似轻柔的羽毛在她脸上拂过,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的阳光,令人心悸。

欧阳暖却自始至终维持着淡而疏离的微笑,恭敬地福了福,道:“告辞。”

肖重华已经对她起了疑心,甚或是……以为自己是故意诱导陈兰馨坐上欧阳府的马车。这样的男人,是不会明白她艰难的处境。转过身,欧阳暖嘴角的笑容越发嘲讽,重生一次,她必须好好地活下去,延着仇恨的漫漫长路一路茕茕而行,直到她精疲力竭,或者直到她被命运所眷顾,将仇人彻底铲除。

等待她的,永远只有两条路,死在林氏手中,或者,让林氏死无葬身之地,她们彼此绝无原谅的可能。报仇,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金良:“啊,欧阳小姐也受伤了吗?现在距离公主的别院不远,我们可以建议她先返回别院,包扎了伤口再说……郡王?您怎么了?”肖重华心中暗叹,其实他并没有责怪怀疑她的意思,只是觉得在这场意外之中她似乎早已知道些什么,默默望着欧阳暖的背影,他轻声自语:“真是……让人不愉快。”

金良:“……”

寿安堂。

李氏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用晚膳,只喝了小半盏参茶,又用了几块点心,她看了外头的天色一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张妈妈觑着李氏脸色,又道,“大小姐和大少爷很快就会回来了,老太太您不必担心,是不是稍休息一会儿,等大小姐回来奴婢叫醒您。”

李氏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知今天情况到底如何,我怎么能放心。对了,我让你去盯着林婉如,她今天一天都在做什么?”

“夫人今天一直在梨香院陪着二小姐,没有出来过。”

听到张妈妈的这个回答,李氏面色冷淡,随即叹了一口气说:“虽说她是治儿的正妻,到底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当然拼了命想要生个儿子来,这是人之常情,我也不会怪罪她,可她偏偏要生出个天煞孤星来克欧阳家,我近日才会对她如此严苛,这一次大公主的赏花宴,我没让可儿去,想必她们母女在心中将我怨上了。”

“老太太,夫人总有一天会明白,您也是为了欧阳家好。”张妈妈低声劝说道,沉默良久,她瞧了一眼李氏的脸色,终于继续开口说道:“老太太,有件事情奴婢还来不及禀告。派去盯着的人回来禀报说,夫人身边的王妈妈今天还未到寅时就悄悄从后院小侧门出去了……”

“去了何处?”李氏皱起眉头。

“回了镇国候府,咱们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去找谁的。”

“哼,这还用问吗,自然是去找……”李氏话刚说了一半,耳畔传来了玉蓉的声音:“老太太,大小姐和大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李氏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问道,“人到哪儿了?”

玉蓉脸上露出些许忐忑,开口说道:“这会儿刚到门口,老太太不用着急。只是……他们回来的时候遇上些事情……说是有歹人闯出来,大小姐好像受了轻伤,一回来就请了大夫。”

“你说什么?”李氏勃然色变,拿着茶盏的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一帝的张妈妈慌忙接过茶盏搁在炕桌上,又在旁边劝解道:“老太太别着急,玉蓉,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小姐怎么会受伤呢!你话也不说明白,吓着老太太可怎么好!”

玉蓉慌得不行,赶紧扑通一声跪倒:“老太太恕罪,具体什么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大小姐只命人来说没有大碍,很快就来向老太太请安……让老太太别急。”

“老太太,事情还没个准数,奴婢再去问问,您千万别着急。”张妈妈支使小丫头重新倒了一杯热茶来,服侍李氏喝了半盏,这才又娓娓劝道。

然而李氏却没了心思,紧紧皱着眉头,“快去问,现在就去!”

大小姐都说了没有大碍,老太太竟然还是这样心急,张妈妈还要劝说,可看到李氏满脸的严厉,想起她的脾气,顿时打住了话头,又屈膝应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出去看看。”

张妈妈出去了,玉蓉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胆战心惊地伺候着。过了一会儿,只见帘子一掀,李氏猛地坐直了身子,进来的却是一脸笑容的玉梅:“老太太,您还没用晚膳,厨房就先送了枣熬粳米粥,请您先用一点。”玉蓉焦急,向她打眼色,玉梅却一心放在李氏身上,半点没注意到,亲自用小托盘捧了,上前去弯下腰道:“老太太,刚刚熬好的,还热腾腾的,奴婢服侍您用了吧?”

李氏此时正焦躁烦恼,偏生玉梅还不知趣,顿时火气上来,随手一拨道:“滚!”

哗啦一声,那一盏枣熬粳米粥顿时翻在地上,一下子碎的满地都是。一时间,向来聪明机灵的玉梅竟是吓得傻了,也顾不上底下又是汤羹又是碎片的,直接伏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看到这满地狼籍的一幕,李氏眼皮一跳,正要怒喝,帘子突然被人打起,竟是欧阳暖进了屋子,李氏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暖儿……”

欧阳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景,笑道:“祖母,丫头惹您生气了?”

李氏看欧阳暖容色镇定,身上没什么损伤,脸上的颜色才好看了点,却还是沉着脸,道:“她毛手毛脚的,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养着她干什么,趁早撵出去!”

玉梅一听,顿时吓得要死,口中连声呼道:“老太太!老太太!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犯了!求您饶恕,千万不要赶奴婢出去啊!”

李氏一言不发,冷冷瞧着,欧阳暖心念一转就上前去扶起了玉梅,又笑道:“玉梅姑娘服侍老太太多年,竟也有这般毛手毛脚的时候?快别哭了,赶紧把地上收拾干净,洗了脸再来伺候。”

跟着欧阳暖进来的张妈妈也陪笑道:“是啊,玉梅虽有些毛躁,一颗心却是向着您的,求老太太饶了她这一回吧。”旁边的玉蓉也跟着连声求情。

玉梅抬头偷觑了一眼,见李氏脸上看不出喜怒,顿时愈发胆寒,便不敢真的站起来走出去。就在满心战战兢兢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一句言语:“蠢东西,还不滚出去!”

玉梅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地和玉蓉一起收拾了东西出去了。

欧阳暖正要向李氏行礼,胳膊就被人抓住了,她右肩的伤口猛地刺痛,却强自忍住,抬头看见李氏满面关切的模样,轻声道:“老太太,只是一场虚惊,并没有什么大事。”

李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就放心了一些,“爵儿呢?他也没事吧?”

欧阳暖脸上泛起感激,道:“多谢祖母关心,爵儿也没事,刚才一到家就被爹爹叫去了,现在恐怕还在书房。”

李氏点点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快仔细说说,回来的路上究竟遇上什么了?”

瞬间,像忽然飞起的风,在欧阳暖的眼中罩上一层雪似冷霜,“祖母,一想到那时候的情形,孙女仍是不免心惊肉跳。”欧阳暖轻声道,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归来的途中,我们不幸遇上了歹人,好在,咱们都不在欧阳家的马车里,倒是苦了武国公家的兰馨姐姐,真是吓坏了。”

“不在马车里?”李氏脸上写满了惊讶。

欧阳暖面有戚戚之色:“蓉郡主的马车坏在了路上,兰馨姐姐便将马车让给了她,可我见她也是急于回去,便好心让她坐着咱们家的马车回去,我和爵儿则是坐着蓉郡主的马车随后上路,谁知在路上竟然撞见那帮歹人劫持了欧阳家的马车,本来连我们都要受到牵累,好在明郡王及时赶到……”她就自己当时看到的情形一一道来,说到陈兰馨的腰带被歹人夺走的时候,她有意瞥了李氏一眼,见她虽认真听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你是说,那些人是突然之中闯出来的?”听完之后,李氏立时问了一句,见欧阳暖点头,她顿时神色大变,低了头慢慢思索了一会儿道:“暖儿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蹊跷?”欧阳暖脸上带了疑惑,仿佛有些醒不过神来。

“这事情看来倒像是一件意外,可是暖儿你想一想,要不是你与那武国公府的小姐换了马车,出事的人不就变成你了吗?只怕那些人以为你和爵儿在车里,于是直接杀了过去。”

“这……怎么可能!”欧阳暖满脸惊讶,道,“祖母的意思是,他们不是冲着钱财来的?”

“糊涂!”李氏骤然举眸,目光如锐利刀锋,“若是冲着钱财而来,夺走小姐的腰带做什么?那腰带再值钱,还能抵得上马车里的财物吗?更何况,天子脚下公然行抢,轻则斩首,重则凌迟,这可都是杀头的大罪,若非早有预谋,谁会有这样的胆子!”

“祖母,也许是您多虑了,我足不出户,爵儿又是个孩子,谁会故意与我们为难?”

李氏一时说不话来,只定定看着屋子里的烛火,目光冷淡。

欧阳暖眼波流转,似乎突然想起,道:“祖母,明郡王还捉住了一些人,可能会问出点什么来。”

李氏唏嘘道“那些人与其说是歹人,不若说是死士,那条道是回京必经之路,人流最多的地方,如果真要杀人,何必选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兴许原本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到有这么一桩事情,依我看,倒像是故意将事情闹大……”

“有心闹大?”欧阳暖眼里浮起一缕浮光掠影的笑,口中却仍有些懵懂。

“暖儿,陈兰馨不过是代人受过罢了。”半响,李氏深深叹了一口气,“一个姑娘家,贴身物件叫人家抢去了,又是在那种地方,还不闹的满城风雨吗?”

欧阳暖望着李氏,似乎十分震惊的模样:“祖母的意思是,来人要毁了兰馨姐姐的清白?”

李氏冷声道:“傻丫头,不是她的,是你的!这幕后之人是将你恨到了骨子里,才想得出这样狠毒的主意来。”

欧阳暖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粉面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似庆幸似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冲着爵儿去的就好,我还怕他们要伤害弟弟。”

李氏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欧阳暖只想到欧阳爵,半点也没想到她自己,一时有些怔愣。她活了几十年,经历过的事情自然比欧阳暖要多,抛开利益攸关的关节不谈,这一句话她自然就品出了几分滋味来,道:“不,来人不仅是要毁了你,只怕还要害死我的孙子啊。”

欧阳暖睁大了眼睛,失声道:“祖母……”

李氏拍了拍欧阳暖的手,满脸欣慰地说,“亏得你福气大,跟人换了马车,否则爵儿只怕也要面临绝境!”

对于李氏这样的评价,欧阳暖心里大松一口气,面上却少不得谦逊。就在祖孙俩又接下去商量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玉蓉的声音。

“老太太,夫人来了!”

李氏面色一变,刚想说不见,欧阳暖却道:“祖母,娘一定是得了消息,在担心呢!”

李氏顿时眉头紧皱,旋即只能无可奈何地说:“既如此,让她进来吧。”

很快,林氏眼圈红肿的进来了,一进来还来不及看清楚就大声道:“老太太,出大事了!”

“娘,有什么大事,值得您这样急?”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欧阳暖露出极明媚温婉的笑容,盈盈行了个礼。

林氏望见她就是一愣,随即眼睛里突然浮现出慌乱,手心不住出汗,只觉滑腻湿冷,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欧阳暖轻轻走上前去,柔声道:“这么晚了,娘怎么来了。”她的手微微伸出,像是要有所动作。

林氏没想到她突然靠近,大惊失色下倒退半步,然而欧阳暖只是伸出手,将林氏头上那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扶正,才笑道:“娘这是怎么了?”

林氏定定看了欧阳暖一回,心中认定她是在强作镇定,这才脸上微露得色,一双美目盯住欧阳暖道:“暖儿,你回来了。”

“是,暖儿刚回府,还未来得及向娘请安。”欧阳暖婉转目视林氏,目似温柔无限。

“好了,都坐下说话吧。”李氏似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林氏这才坐下了,王妈妈站在一旁,上下打量着欧阳暖,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出什么异样来。

“刚才你说出大事了,什么大事!”李氏冷声道,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带了三分厌恶,声音里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冷酷。

林氏面色掠过冷意,看着欧阳暖道:“听说暖儿的马车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歹人,我特意赶过来,看看暖儿和爵儿有没有什么损伤,现在看到你好好地站在这里,我就放心多了。”

她现在都还以为,马车里的人是自己和爵儿,欧阳暖心中冷笑,脸上不动声色道:“我们姐弟都很好,只是虚惊一场,娘不必忧心,多当心自己身子才是。”

林氏怀孕已经七个月,此刻挺着肚子确实很不方便,她闻言十指紧握,交绕在一起,透露了她内心不自觉的紧张,道:“暖儿,刚才听说还特地找了大夫,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欧阳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只有自己能察觉的微笑,道:“没事,只是马儿受惊,我不小心撞在了车厢的条几上,大夫说没有大碍。”

林氏显然不相信,又道:“天子脚下哪里来的歹人,当真是无妄之灾,阿弥陀佛,好在你们都没事。”

李氏冷笑一声,道:“哼,是啊,自从天煞孤星进了门,我们家祸事就没断过,出门一趟都要遇到歹人,这真是倒霉透了。”

林氏的脸色极不自在,她知道老太太是怨恨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只是她心中正得意着,虽然这一次没能要了欧阳爵的命,却顺利夺了欧阳暖身上的贴身之物,所以她并不像往日那样变色,而是仿佛没有听到一样,道:“老太太真是会说笑,暖儿他们没事就好了。”

“娘说的是,这是佛祖保佑我们姐弟。”欧阳暖微微笑着,眉眼间的笑意恬静如珠辉,只见温润不见锋芒,“只是爵儿年纪到底还小,今天受了惊吓,恐怕还要休养一段日子。”

李氏闻听孙子受惊大为懊恼,冷冷看了林氏一眼,寒声道:“惠安师太说这府里有天煞孤星,我看不只如此,还有些不知尊卑、目无尊长的人!”说着声音陡地拔高,变得锐利而尖刻:“婉如,你可知罪?!”

忽然这样一声疾言厉色,林氏不免错愕,起身垂首道:“老太太这样生气,儿媳不知错在何处?请您明示。”

李氏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跪下!”

林氏心想反正今天的事情成功了,也就忍这一时之气,挺着肚子徐徐跪下。

李氏的怒气并未消去,声音愈发严厉:“有孕在身果真可以娇贵些!你自怀孕以来,从未有一天来为我请过安,更不要说侍奉左右,你如今就这样目无尊卑,如果真生下儿子又要怎样呢?当真以为全家都要围着你一个人转!你以为你生下的是个什么好东西!”

林氏心中冷笑,微微垂头,保持谦逊的姿势:“老太太虽然生气,但儿媳却不得不说。我怀孕以后,家中各人也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欧阳家的香火,老太太说儿媳妇仗着怀孕恃宠而骄,我心中实在惶恐。”

李氏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的茶杯“啪嗒”一声重重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吓得众人面面相觑。

欧阳暖赶忙道:“老太太,您身子也不好,千万不要动怒,不如喝一盏茶歇歇再说。娘还怀着身孕,不能久跪,也让她起来说话吧。”

她说一句,李氏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李氏几乎是脸色铁青了,眼中迸发强烈的憎恨与厌恶,指着林氏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你罔顾尊卑、不敬长辈、巧言令色、以下犯上……”她怒道:“罚你在这里跪足一个时辰,以示教训!”

王妈妈一惊,忙道:“老太太,地上寒凉坚硬,怎能让夫人跪在那呢?她还有身孕呀!”

欧阳暖掩住了眼中的笑意,脸上十分焦急,亦求情道:“祖母息怒,请看在娘身怀子嗣的份上饶过她吧,若有什么闪失的话可怎么办呢?”她说话温柔婉转,这样声声乞求更是显得情真意切,然而李氏却是勃然大怒:“我家的规矩都叫这个女人坏的干干净净!家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谁要是再求情,就和她一并跪着!”

林氏冷眼看着,道:“儿媳领罚,是敬重您是长辈,并非对您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儿媳从未做半点对不起欧阳家的事。”

李氏怒极反笑:“很好,那你就跪到你知道错为止!张妈妈,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叫我!”

王妈妈心道夫人当真气急了,竟然当面跟老太太硬着来,再顾不得害怕,膝行至李氏面前,道:“夫人有身孕,实在不适宜跪着,求老太太饶恕!”

李氏双眉一挑,打断她的话:“我已经说过,谁为她求情,一并跪着!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就去跪在旁边!”

轻薄绵软的裙子贴在腿上,地板上寒凉的气息传上心头,林氏只觉得膝下至脚尖一片又硬又冷,浑身都僵硬了,然而她心中却想到很快自己这苦就能向欧阳暖千百倍的讨回来,所以一句软话也不肯说。

王妈妈还要说话,李氏狠狠瞪她一眼:“跪一个时辰是死不了人的!你再多嘴,就直接杖毙。”王妈妈悚然一惊,只能低下头去跪着。

欧阳暖冷冷瞧着林氏,神色平静,谁也不知道,她有多恨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杀意腾腾奔涌上心头。若有刀剑在手,必然要一刀削了她头颅方能泄恨!然而她只是微笑,轻轻浅浅道:“祖母,我不是要为娘求情,只是万一娘晕过去……”

李氏阴恻恻地吐出两个字道:“来人!”

原先两个大丫鬟正一左一右上前守在帘子外头,内中的说话声一阵阵地传来、听在耳中冷在心里,这时候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赶紧进去。

“玉蓉、玉梅,你们去夫人身边伺候着,免得她晕倒!”李氏冷冷道。

两人不期然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各自的眼中满满都是惊悸,忙垂下了头,“是。”

这样一来,林氏就算想要装作晕倒避过惩罚,也不可能了。

欧阳暖的唇际泛起若有似无的笑,细细望去却又似乎是不忍,叫人半点揣测不出她的心思。她见如此情景便起身道:“祖母,您不许我为娘求情,也断没有让我亲眼看着娘下跪的道理……”

李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吧。”

欧阳暖便低声告退,慢慢退出了屋子,帘子轻轻落下,不见了李氏的怒容,也隔绝了林氏跪在地上犹自怨毒的目光……

看见欧阳暖出去,林氏的身子动了动,老太太原本在闭目养神,却突然睁开双目冷声呵斥:“跪不住了吗!”

林氏一愣,神色急剧一冷,眼中掠过一丝雪亮的恨意,不得已只能继续跪稳,心中却怨毒地想到,等明日那人拿着你那宝贝孙女的贴身物件上门,看你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她一边想着,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王妈妈在旁边看的不安,但想到七个月胎象已经稳当,料想不会妨害什么,这才低下了头。

李氏突然皱眉,道:“燃的是什么香,味道这样难闻!”

张妈妈小心地笑道:“是……和宁香,老太太。”

这是寿安堂常年燃着的一种香料,芬芳但不浓郁,似檀香一般古朴,若非老太太心情不好,也不会觉得难闻吧,玉梅心中想到。

“换一种来。”李氏冷冷地说,望了张妈妈一眼。

张妈妈一愣,看着李氏的神色立刻明白过来,恭敬的道:“是。”

很快,屋子里重新燃起了香鼎,香气温和,闻之有一种淡淡的甜味,让人觉得骨子里软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

香气冉冉升起,李氏看着紫金百合香鼎,脸上的神情,是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

林氏跪足了一个时辰,走的时候连膝盖都直不起来,几乎是被王妈妈抱起来的,偏偏身子重,王妈妈被拖的差点摔个踉跄,李氏在上头看着冷笑一声,道:“找人扶回去吧,免得当真晕倒在这里,外人还以为我这个婆婆刻薄她。”

林氏满怀愤恨地走了,李氏冷笑一声,却又招来张妈妈道:“你再去听暖阁,找个人仔细问问,看看大小姐究竟伤到哪里了。”

原本李氏正在心烦,偏偏林氏还敢送上门来找晦气,她今天贬斥了林氏,是为了出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一口恶气,只是对于欧阳暖这次的遇袭,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总觉得对方尚有什么隐瞒着自己,张妈妈一愣,赶紧道:“是,奴婢这就再去看看。”

张妈妈才到了听暖阁门口,忽见假山之后有个人影一闪,张妈妈眼睛不利索,身后的玉梅却眼尖,已经“哎呀”一声叫了起来。张妈妈闻声看去,喝道:“谁鬼鬼祟祟在那里?!”

立即有丫鬟赶了过去,一把扯了那人出来,对着灯笼一瞧,却是欧阳暖身边的丫头红玉。

红玉像是没想到会撞到人一样,早吓得瑟瑟发抖,手一松,怀里抱着的铜盆落了下来,散开一地的衣物,看着眼熟,张妈妈一愣,玉梅会意走了上去,将衣服捡起来,在灯笼下一展开,张妈妈看了一眼,脸色一变指着红玉呵斥道:“半夜三更,偷了主子的东西要夹带私逃吗?”说着已经让两个力气大的丫头扭住了红玉。

红玉原本脸色煞白,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只紧紧闭了嘴不说话。张妈妈连声道:“怎么会有这样没出息的奴才,快请大小姐过来!”

玉梅也拿了那衣服来看,惊呼道:“张妈妈,衣服的肩部有血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妈妈心里转了几圈,侧首看众人脸色都是惊疑不定,心里更是狐疑。

红玉一下子跪倒,面上哀戚道:“张妈妈,那些人劫了武国公府的马车,堵了官道,我们的马也受了惊,大小姐为了护着大少爷不受伤,自己撞到了条几上,胳膊都破了一条大口子呢,为了不让老太太担心,她谁都没告诉,悄悄找了大夫包扎了伤口……还让奴婢趁着没有人抱衣服出来清洗,妈妈慈爱,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这事情谁知道都不要紧,就是别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老人家一定会担心的……”

张妈妈一愣,看着红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在黑暗中带着一种勇气,莫名就让她震的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她才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委屈大小姐了,老太太知道,也只会说她孝心可嘉。罢了,我们回去了,你小心着点伺候大小姐。”

等张妈妈回去,将在听暖阁门口的事情如实回禀给李氏,李氏的脸上就多了三分感动之色,叹息道:“暖儿是个懂事的孩子,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不肯直说,非说没有大碍,这是不想让我为难。”

张妈妈恭敬地笑道:“大小姐天性淳厚,人又聪明,将来福气大着呢。老太太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李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不知想起了什么却又哼了一声,道:“有那个天煞孤星在一天,我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你找来的这种密香,当真有用处?”

张妈妈看了一眼周围,才低声道:“老太太放心,这香的效用很好,夫人又在屋子里跪了许久,想必一定能让老太太称心如意才是。”

李氏碾着手上的佛珠,口中阿弥陀佛了一句,叹息道:“但愿如此。”

林氏出了寿安堂便往梨香院去了,进了屋,林氏也不言语就坐到榻上,王妈妈赶紧送了茶来,她一口喝下,才仰着脖子深深喘出一口气来。

王妈妈看了看门口,便挥手叫屋里的丫鬟都出去,最后一个夏雪把帘子放下,守住门口。

欧阳可见林氏脸色青白,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娘,你这是怎么了?”

王妈妈脸上露出愤恨的神色,道:“进了寿安堂,话还没说两句,老太太就罚夫人跪着,一直跪到现在呢!”

“这怎么可能,祖母不是一直都不管娘这里的吗?”欧阳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哼,那个老东西,难怪我从不去请安她也没半句话,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林氏冷笑一声,李氏平日里不责怪,只等着一起算账,这个老太太,当真不是好东西!林氏眼中的怨毒之色越发肆意。

欧阳可脸上露出担忧:“那弟弟会不会有事?娘你的身子还好吗?”

“二小姐放心吧,七个月胎象早已稳了,只是夫人今天当真是辛苦了。”王妈妈感叹道,从林氏手里接过了茶碗,又跪倒在旁边轻轻帮林氏揉捏膝盖。

欧阳可点点头,低声道:“娘,你没事去寿安堂招惹祖母做什么,明知道她不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这不是去找罪受吗?”

林氏疲惫地挨着靠枕,半闭着眼睛道:“娘是听说了一个好消息才赶过去,还在那里碰着欧阳暖了,说起来,她跑寿安堂,跑得可比你勤快多了。”

欧阳可显然心中怀恨,冷哼了一声道:“她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装腔作势!哄得所有人都以为她大方得体,心地善良!可是娘,你刚才说的消息是什么?”她的眼中,有十分的急切。

林氏睁开眼睛,微笑道:“你别急,听我慢慢说。到底是你舅舅有本事,听了我说的事,只教了我两件事,一是先韬光养晦,隐忍不发,他们不叫我管事,我就索性省下这口气。”欧阳可一听急了,连忙截口道:“舅舅是糊涂了,娘这些年费了多少力气,怎能说放手就放手,由着李姨娘掌权!”

林氏叹气道:“我也舍不得,可你舅舅说的也对,我现在忙的再好,有欧阳爵在,欧阳府将来到底不是咱们的,管的再好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没的累了自己,况且目前我当务之急,是生个儿子。”

欧阳可白了林氏一眼,赌气道:“娘,你说了跟没说一样。祖母都说了这孩子是天煞孤星,生出来又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付欧阳暖才好!”

欧阳可现在一心一意的就是除掉长姐,压根不关心自己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林氏瞪了她一眼,道:“还用你来说!这一次娘好容易求了你舅舅同意帮忙,调了人手去劫欧阳暖的马车……”

欧阳可一愣,喜上眉梢道:“真的?娘,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成功了吗?”

林氏冷笑一声,道:“你这个傻丫头,若是告诉你,一旦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就成不了!”

欧阳可目光中闪出希冀之色,喜悦道:“这么说事情是成了吗?”

“自然是成了!”林氏的精神似乎一下子振奋起来,“你舅舅派了人来告诉我,事情成了一半。”

欧阳可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道:“成就是成了,怎么成了一半!娘你刚才还说,在寿安堂见到了欧阳暖,若真是成了,她不是该回不来吗?”

林氏顿时一阵大笑,爱怜地抚了抚欧阳可的脸,笑容越发深沉,道:“傻丫头,这世上对付人的法子可不只是一个死字,欧阳暖害得你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我一定会变本加厉全都讨回来,这次我特意命人留了她一条命,却叫人趁乱去取她身上一个物件,一旦有人赖上门来,一口咬定与大小姐有染,看老太太还不气个半死,到时候欧阳暖只有两条路……”

“两条路?”欧阳可想了想,抚掌笑道,“对,一是为了家族的名誉而自尽,二是下嫁给那泼皮无赖全了名节,娘,你说得对,只有这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若是让她那么轻松就死了,我这条腿岂不是白白废了!”

林氏点点头,目光幽深道:“最可惜的就是没能将欧阳爵除掉,若是能连他一起除掉,咱们才算是高枕无忧。”

欧阳可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道:“娘,那人什么时候上门,我要亲眼看欧阳暖名誉扫地!”

王妈妈听了,心里暗道二小姐太不长进了,这时候只想着自己那一点私仇,却半点不为夫人着想,只是不好点破,只能笑着说:“二小姐不必忧心,只要筹谋好了,人很快就会上门来闹的,这京都里都是一家靠一家,名门贵女之间的消息传得非常快,夫人只要稍稍推波助澜,很快人家都会知道欧阳家大小姐的贴身物件落到了外人手里头!您就安心等着吧!”

欧阳可的眼睛闪烁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泽,她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开来。

拜个佛都不消停第172章第201章第190章一任群芳妒聊赠美人一枝春大小姐是个硬柿子旧书斋重遇肖天烨第144章烫手的山芋不好接陌路遇亲别有隐情第八章第182章第十六章祖母寿宴大展华彩天上掉下个李姨娘谁是枝头的红杏命里谁是痴心人第184章第172章狭路相逢狠者胜第198章弟弟不能死后妈生产惊魂夜第182章旧书斋重遇肖天烨第四章第160章求大小姐救命第149章第146章送命的阎王来了第149章吹皱一池春水国色美人各有芳华第十五章第153章割舌头和变太监扮猪吃老虎第187章后妈生产惊魂夜太子府中新仇旧怨第176章第165章陌路遇亲别有隐情第五章第173章第181章第181章大公主的赏花宴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59章卿本佳人奈何无心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93章力挫后妈连环毒计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第196章惨遭毁容的太子妃生不出儿子是大错大小姐最懂事第170章来而不往非礼也皇家猎场猛兽惊魂第十二章意料之外的真相第177章第154章狭路相逢狠者胜栽赃陷害是力气活皇家猎场猛兽惊魂姐妹和睦只是传说第163章一任群芳妒来而不往非礼也谁也别想全身而退鸡飞蛋打算盘落空二小姐的复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言两语定终身第167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也别想全身而退第180章第五章第十七章第159章添上一把猛柴第170章添上一把猛柴横生倒养九死一生第十八章诡异莫测的燕王府男装丽人戏院惊魂惊心动魄的变数第166章第十一章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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