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临绝境反戈一击

“只是什么?”梨香的脸上露出一丝惶惑。

欧阳暖笑了:“只是你终究是娘的人,我不好为你做主呀。”

梨香一下子愣住,喃喃道:“奴婢早已被夫人给了小姐了……”

欧阳暖作讶异状,反问她,“娘真的将你给我了吗?你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吗?”

梨香立刻明白过来,失声唤道:“大小姐……”

欧阳暖让她起来,低声叹道:“我知道,娘刚才叫你去,必定是叫你做某件事,而且这事情,也一定与我有关。”

梨香被这一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欧阳暖微笑着,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水光:“我知道你跟着娘多年,感情非比寻常,但如今我才是你的主子,只有我能决定你的荣辱和生死。梨香,我娘这个人,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一旦她要你做的事完成了,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她不仅会杀你灭口,你的家人也同样逃不过。”

“夫人……夫人答应奴婢……说不会的,她会饶了奴婢……”梨香不由自主地说道。

欧阳暖轻笑,“傻姑娘,你看看秋月的下场,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你的下场比只会她更惨!”

梨香的汗涔涔下来,脸部表情几乎整个扭曲,欧阳暖继续道:“你豁出性命为她做事,不过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而已!还不醒悟吗!”

梨香脑海中的念头在急剧转动,跟着夫人,表面上看家小都可以保全,但事情完成后呢,自己会不会像高氏一样被杀人灭口?跟着大小姐,虽然还不知道她会不会遵守承诺,至少……至少大小姐身边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消失的丫头!最重要的是,如果这一把赌赢了,自己就能摆脱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去外面去做正头夫人!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到时候一家人都只会跟着自己享福……梨香的神色开始闪烁不定,心头的犹豫几乎达到了顶峰。

欧阳暖见她如此,却并不催促,而是温柔地说:“你进了听暖阁,别人都会以为你是我的人,一旦我出了事,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你,你懂吗?”

梨香猛地一个机灵,低下头去,手指微微发抖,欧阳暖微笑望着她,并不催促。

梨香迟迟不出声,欧阳暖柔声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想清楚了吗?”

梨香看着她,眼中渐渐浮起雪白泪花,一滴泪倏然落下,她颤抖着手从袖中取出铜盒,双手奉献给欧阳暖。

欧阳暖从她手中接过盒子,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什么异样:“这是何物?”

“大小姐。”梨香再次跪倒,面容带上一丝绝然,“先前夫人命奴婢来听暖阁,那王妈妈便一直缠着奴婢,迫使奴婢听从夫人号令。”她拧着娥眉,愤愤地说道,“奴婢坚决不肯,她见势不妙,便想以奴婢亲人性命相胁。如此拙劣伎俩,谁不知道她的用心!今日她又招奴婢去,将这铜盒交给奴婢,说放在大小姐的饮食之中,奴婢生恐不能脱身将这些阴谋告知小姐,这才曲意逢迎周旋。现今人证物证皆在,大小姐您可以禀报老太太和老爷……”

假意逢迎?若是自己没有说出这番话,梨香早已下手了……欧阳暖心中轻笑,脸上却摇了摇头:“不可。”

梨香一愣,旋即道:“奴婢真心愿意为小姐作证!”

作证?一个丫鬟一个铜盒能够说明什么呢?若是欧阳治有心,林氏早已被休弃,何至于到了今日还如此风光。

“大小姐,只要扳倒了夫人,您就再也不必如此委屈……”

欧阳暖轻声笑了,那笑声带着一种淡淡的自嘲。前世枉死之时,数不尽的狂躁与锋芒,冰冷与恨意,如今展现在他人眼中的,却是一个温良,内敛,婉约,待人宽和的欧阳暖,她的脸即便没戴上面具,也无人再轻易看得透她的心思。“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她含笑问道。

“这……”梨香有些犹豫。

欧阳暖的目光带着鼓励:“你说吧,我绝不会怪罪于你。”

梨香咬住嘴唇:“自然是咬紧了夫人的罪名,让她再也无法陷害小姐!”

“以什么罪名咬紧她呢?”欧阳暖忍俊不禁,“你身为她的贴身丫头,因为犯了错而被赶出来,你说的话会有人相信吗?”

梨香一怔,复又说道:“那,那就学着夫人的样子来对付她……”

欧阳暖笑着又问:“如今她的兄长是兵部尚书,她若不明不白地被人谋害,他会善罢甘休么?”

“那,那就眼看她一步步陷害小姐么?!”梨香仍不死心。

欧阳暖望着她,梨香一怔,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的确,她心里是畏惧背叛夫人后遭到报复,才会竭力想要给予夫人重重一击。

欧阳轻声叹了一口气,将她搀起:“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随意伤害你的。”

梨香只觉搀扶自己的那双手白瓷般晶莹细润,如玉凝脂,却令人心惊,她没想到这样轻易就被欧阳暖看穿了心思,不由自主咬紧了嘴唇,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欧阳暖很快带着梨香、红玉回到园子里。经过欧阳可身边的时候,欧阳暖随意地看了她一眼,然而对方却并未如同往常一样抬头挑衅,欧阳暖的心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戏台上的戏已经唱完了,班主又拿来帖子请夫人们点戏,林氏作势翻了翻,有些提不起劲头的模样,淡淡道:“都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老戏,也没有什么新鲜的戏码。”

蒋氏笑道:“听你这么说,莫不是还准备了什么新鲜的东西要招待大家吗?”

林氏闻言,脸上露出嗔怪的神色:“就是二嫂最精明,什么都瞒不过你!众位夫人坐得久也是累了,不久前我得了一副好画,要请诸位品评一番,不知诸位可愿移步?”林氏微笑着说道。

苏夫人最先响应道:“夫人不说我还觉不出来,一说还当真是如此,坐久了只觉得腰酸,起来走几步也好。”

蒋氏脸上的笑容深了两分:“什么好东西,非要我们大家一起去看?这样劳师动众,若是让大家失望了,可不饶你!”

众人纷纷笑了,却都起身表示要去。欧阳暖笑着对林氏道:“既然有娘作陪招呼各位夫人,暖儿就放心了。祖母还病着,暖儿先回去看看,稍后便回。”说着,就望向林氏的眼睛。林氏微微一愣,随即露出微笑,道:“知道你孝顺,却也不必这样心急,待会儿客人们离去,我和你一同去看望岂不是更好?”

“可是……”欧阳暖的脸上故意流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一双美目却紧紧盯着林氏的每一丝表情。

林氏脸上虽然还算镇定,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急切,拉住欧阳暖的手亲热地道:“好了好了,这里的夫人们都是你的长辈,你先行离开岂不是失礼于人?和我们一同去吧。”说着,她看了欧阳可一眼,欧阳可却失魂落魄,半点也没有反应过来,王妈妈恰到好处地推了欧阳可一把,她这才猛地清醒过来,回头望向王妈妈,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天生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林氏心中暗暗骂道,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可儿,暖儿要去寿安堂呢。”

欧阳可一个激灵,不由自主脱口道:“这怎么可以!”过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补救道:“姐姐近日来还没见过浩儿,和我们一同去福瑞院吧。”

人的情绪最容易流淌在眉眼之间,欧阳暖观察她们母女的神色和语气,于这简短的对话之中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林氏太过亲热,欧阳可失魂落魄,王妈妈则急切不安,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或者说,福瑞院里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自己?梨香说过,林氏给了她那盒东西,是为了在饮食之中下药,照她猜测,应该是迷惑心智之用,可是自己刚刚坐下来不久,她们也应该知道梨香尚没有机会下手,为什么会这样心急?还是说……她们已经改变了计划?她下意识地看了梨香一眼,对方却也露出茫然的神情……不过短短片刻,欧阳暖的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只是化作一个淡笑:“好,就请娘先行。”

到了福瑞院,丫头们早已准备好了无数座椅,整齐摆放在庭院里,众人依照座次坐下,林氏拍了拍手,便有丫鬟用条盘端着玲珑碧玉茶盅进来,在每个杯子里放入茶叶后,又麻利地提着刚煎沸的茶壶向各人的杯子里冲入沸水,干燥的茶叶立刻传出细碎的哗哗声。

蒋氏见状笑了:“叫我们来居然也这样粗心大意,连茶叶都是当场冲泡,这是什么缘故?”

林氏笑道:“二嫂这就不知了,这种茶叶就是要现泡才好呢!”

就在这时,廖夫人发出一声惊叹,她指着茶杯道:“你们看看!”众人闻言,都仔细向茶杯中看去,却看到那茶水澄碧近如琥珀,更令人惊异的是满院子都飘荡着茶香。

吏部司务柯夫人向来挑剔,这时候却也点点头,道:“我倒是第一回见到这样的茶,香气扑人,满院不止,当真奇特。”

林氏微微一笑,道:“柯夫人,香气扑人乃是刚才,您再仔细闻闻。”

众人闻言,纷纷凑近茶杯,果然芳香产生了变化,刚才香气十分浓烈,又香又醇,如今却是香气缕缕,如同空谷幽兰,清冽得沁人心脾,不由大加赞赏。

看到众人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林氏侧目在欧阳暖的脸上打了个转,却见到她一双晶莹的眸子正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表情令她心中陡然一惊,她强笑着转头,反对欧阳可说道:“可儿,去将娘屋子里挂着的那幅画取出来供众位观赏。”

欧阳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和王妈妈一起进了屋子,不一会,便怀抱着画卷出来。林氏亲自打开用丝绒包装的卷轴,拆开金线,徐徐展开。

“这莫不是……前朝画圣周明先生的真迹《临溪图》?”蒋氏惊呼一声,起身上来看。只见那画面上错落有致的寺庙被仿若雾气的薄纱覆盖着,若隐若现,虚实相间之处,十分灵动。寺庙四周被水环绕,水中有船飘荡,船身倾斜,仿佛正在急速前进,十分具有动态感。由短桥经过竹径,穿行而入山门,依稀可见,寺庙右边有一条四回廊环绕,渐行渐远,深不可及。一湾溪水从深涧处涌出,流经突兀嶙峋的怪石,溅起珠玉般的水花,仿佛能够令观者听到“叮咚”作响的声音。

蒋氏点点头,赞叹道:“周明先生画作精妙,却一画难求,如今天下间也不过寥寥十余幅,大多数藏于宫中,极少的流落民间,却不想你这里居然也有。”众人闻言也纷纷点头,一时艳羡的眼神向林氏飘过去。

欧阳暖勾起唇角,这幅画原先是外祖父的珍藏,却落入林氏手中,这十年来却从未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料想是珍视异常,如今既然拿出,自有一番不可说的道理。

喝了茶,赏了画,林氏又徐徐道:“我手中还有一样宝物,是一株红珊瑚,足有三尺高,晶莹剔透,美妙绝伦,难得今日高兴,便也拿出来大家共同欣赏吧。”

众人纷纷赞许,想这珊瑚生于海底,极难取得,更何况是三尺高的红珊瑚,更是寻常难见,有这样的机会观赏一番,倒也是美事。

只有蒋氏微微侧目,林氏这个小姑她自认十分了解,平日里十分吝啬,尤其是落入她手中的宝贝,从来也不肯轻易示人,生怕被别人讨走,今日怎么如此大方?

林氏并未立刻吩咐旁人去取,反而突然问道:“暖儿,这茶难得,你怎么不喝?”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碧绿的茶水,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要喝的。”说完,她轻轻举起茶杯,在唇边抿了一口,又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娘说的是,果然是难得的好茶。”林氏脸上露出笑意,这一回,笑意到达了眼底,显然是十分的得意。

她不知道,在用帕子碰到嘴唇的时候,欧阳暖已经飞快地将那一小口茶水吐在了帕子上,随后迅速将帕子放进袖口,这一个动作十分轻巧,只有在她身后的红玉和梨香才能看个分明。

梨香低下头去,暗自庆幸自己并未按照夫人说的去做,大小姐心机深沉,一个早有防范的人,又怎么会上当?

“可儿,你去取那珊瑚来……”林氏故意叫了欧阳可的名字,欧阳可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脸上露出娇态,“娘,女儿刚才绊了一跤,膝盖都碰青了呢。”

这话引来大家一阵笑,一个千金小姐走路都走不好,却好意思向大家抱怨摔伤了,简直是贻笑大方,只有欧阳暖没有笑,因为她立刻意识到,欧阳可这是话里有话,果然听到她说:“这一次,还是让姐姐去吧。”

林氏顺水推舟,脸上露出笑容道:“既然如此,就辛苦暖儿跑一趟,去内室将我的珊瑚取来。”

欧阳暖站起来,似乎很为难:“可惜我之前在娘的房中没有见过,并不知道那宝物放于何处,娘是收起来了吗?匆忙寻找岂不是要让诸位空等许久?”

王妈妈闻言一愣,迅速笑道,“夫人,那珊瑚是收起来了,大小姐一时之间怕是找不到。”

“梨香,你陪着大小姐一起去吧。”林氏端起茶杯,似乎很随意地说道。

这下,欧阳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并不推辞,带着梨香刚走了几步,却突然驻足,回头微笑道:“娘,现在阳光正好,一丝风也没有,你何不让人将弟弟抱出来,就在这里给众位夫人看一看,也免得到了晚宴的时候再抱出反而容易受风?”

林氏心里一惊,几乎以为欧阳暖看穿了一切,顿时骇然。王妈妈却飞快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勉强笑道:“小孩子渴睡,他这个时辰,该是睡着了吧……”

欧阳暖的笑意更深:“娘真是疼爱弟弟,只是我们轻手轻脚,不会吵了弟弟的。”

廖夫人向来喜欢欧阳暖,更有意聘下她做儿媳妇,自然对此言十分赞同,当即笑道:“是啊,小孩子也不能那样娇贵的,还是现在抱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吧。”闻言,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林氏心里焦急,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原本只要欧阳暖独自进了内室,就能将欧阳浩窒息而死一事嫁祸于她的身上,偏偏她太过狡猾,竟这样警觉,坚决不肯独自入内,这样可怎么是好!林氏心中一阵翻搅,几乎变色,王妈妈这时候咬了咬牙,站出来道:“夫人,其他人都笨手笨脚的,别伤了小少爷,老奴和大小姐一起进去,把小少爷抱出来吧。”乳娘高氏已经死了,现在屋子里的丫头也全都被撤掉,万一欧阳暖在外室看到情形不对,不肯进入内室,那一切就都付诸东流……电光火石之间,林氏已经明白过来,脸上带笑道:“那一切都托付妈妈你了。”

王妈妈点点头,笑道:“老奴明白,请夫人放心。”在这个瞬间,她已经和林氏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眼神。她们都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林氏看着欧阳暖、王妈妈、梨香三人进了屋子,从她本心看来,这一次是想让欧阳暖饮下迷惑神智的药,与苏玉楼苟合,再被众人发现,到时候欧阳治就不得不将这个坏了家风的女儿逐出家门,却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浩儿竟然被欧阳可所杀……若到时候查出来欧阳浩是窒息而死,欧阳可绝脱不了干系!为了她,林氏只能临时变了计划,将一切栽赃到欧阳暖头上,借机会除掉她!好在梨香是自己人,只要到时候王妈妈一口咬定是欧阳暖捂死了浩儿,那她这辈子都完了……

蒋氏不明就里,却也笑道:“你也太娇惯这孩子了,哪儿能抱出来看一看就受风生病的?”

“这是大夫特地关照的,我也是没有法子!”林氏尴尬万分地看着众人干笑,“再者,你们是知道的,我家还有个长公子,他一向不喜欢浩儿,我不把孩子抱出来,也是不希望他看了嫌恶。”她满脸为难,活脱脱的把个继母难为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氏十分聪明,她知道通过示弱博取同情,一时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同情她,七嘴八舌的纷纷安慰:“夫人已经是个很好的母亲了,大少爷是年纪小不懂事,以后也就好了。”

“要我说,像夫人这样贤良淑德的母亲到哪里去找,便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这大少爷也太难伺候了。”

林氏笑着道:“快别这么说,再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况且暖儿向来爱重爵儿,她听见得多伤心啊。”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称是。欧阳家大小姐对大少爷的一片爱护之心,早已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林氏微微一笑,她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欧阳暖为了欧阳爵什么都肯做,重要的是,欧阳爵对欧阳浩有怨恨之心!

四周帷帐都放下来了,更显得内室若隐若现。风突然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一室的馥郁香气,屋内的帷帐拼命地舞动,让整个屋子带了一丝鬼魅的气息。

王妈妈笑道:“大小姐,我找一下那红珊瑚,请您去帮我看看小少爷醒了没有。”

欧阳暖微微一笑:“让梨香去找吧,王妈妈还是亲自去抱浩儿的好,我毕竟是个姑娘家,还真是不敢碰小孩子……”

王妈妈眸子里闪过一丝冷芒,突然冷笑一声,把心一横,放声大叫:“救命啊!出人命啦!”

外面的夫人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得这一声面面相觑,全都吓得站了起来。林氏第一个站起来,快步向屋子的方向走去,其余人都是一愣,也迅速跟上她。然而屋子的门却被紧紧关着,林氏脸上露出焦急神色,大声喊道:“王妈妈!王妈妈!暖儿!你们怎么了,快出来!快开门!”

又过片刻,门霍地一下子被打开,梨香惊慌失措地冲出来,一下子扑倒在林氏脚边,连声叫着夫人救命,林氏一把推开她,冲了进去,谁也不看就先向摇篮的方向扑过去,“我的儿子啊!”她仿若失控地大吼,已完全失去夫人的仪态,“浩儿!浩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是被谁害了啊!”她从摇篮里抱起欧阳浩,仓皇无措,对着跟进来的丫头们大吼:“你们都是死人么?!为何没人在此照看小少爷?!”丫鬟们恐惧地看着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会这样疯狂。

这时候,只听到蒋氏惊呼一声:“暖儿!”接连进来的夫人小姐们这才发现,欧阳暖倒在地上,左胸深深刺入了一根青木簪子,整个人面色惨白,气息奄奄,鲜血流了一地。王妈妈却满头鲜血,两眼空洞,满面通红,衣襟散乱地跪倒在地上,竟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她的脚边,破碎的花瓶瓷片碎了一地。

这场面太过诡异可怕,所有人都呆住了。

红玉立刻扑了过去:“大小姐!大小姐啊!你怎么了!”那声音凄厉无比,一下子惊醒了原本惊呆了的吏部尚书廖夫人,她大声道:“快去叫大夫!快去!”丫鬟一下子惊醒过来,连滚带爬地去了。

欧阳可见情况并不如预想的那样,恶狠狠地一把抓住梨香:“究竟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小姐,大小姐她……”梨香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缩成一团,欧阳可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心道这一回欧阳暖可完了……

谁知梨香却接着道:“方才王妈妈突然发疯,竟将小少爷闷死,还要杀了大小姐……”

“你胡说!”欧阳可一下子愣住,用力扭住她的衣服,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眼光,“你胡说八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发疯!”

林氏没想到梨香竟然临阵倒戈,她再不犹豫,放下欧阳浩快步冲过去,用力摇晃王妈妈的肩膀,“王妈妈,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

王妈妈却仍是两眼发直,眼睛赤红,傻傻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边红玉已经用力将欧阳暖扶起来,她人还是清醒的,伸出手,捂住心口的伤处,声音虽然微弱,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她……她突然发狂……杀了弟弟……还要杀了我……”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林氏望去,林氏面色一变,突然大声道:“暖儿,你不要胡言乱语!王妈妈怎么可能杀你!”

“我……”欧阳暖才想开口,眼前却忽然一阵发黑,险些栽倒于地,幸而红玉在旁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刚才李姨娘见情况不对,早已悄悄飞奔去请来了欧阳治,就在众人面露惊异之时,欧阳治大步入内,扫视一眼屋子里的情形,见到欧阳暖浑身是血的时候几乎惊呆,立刻冲过去扶住她,这才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林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能作证的只有两个人,梨香明显早已背叛,王妈妈却已经是无法开口说话,她心中也是惊惧之极!

梨香急叫道:“老爷,王妈妈突然发狂,竟杀了小少爷,大小姐去阻拦,她居然拔下簪子要杀大小姐啊!”

“爹爹,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是姐姐的丫头,一时疯癫了才乱说话!”欧阳可秀丽的脸几乎狰狞。

“不,老爷,奴婢曾在夫人身边做丫头,奴婢绝不会乱说话的!”梨香口中却说出石破天惊的话语来,“夫人命奴婢将大小姐每日的言行举止全数上报于她,不可有任何疏漏。奴婢虽未读圣贤书,却也懂知恩图报!大小姐对奴婢那样亲厚,奴婢绝不能眼看她无辜受累。此事确是王妈妈突然发狂胡乱杀人,老爷要帮大小姐做主啊!”

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林氏白玉般的面容刷地蒙了寒霜,冷厉地道:“你,你血口喷人!老爷,王妈妈跟随我多年,她……”

“爹爹……”眼前传来阵阵晕眩,欧阳暖的思绪却从未如此清醒过,她脚下虚浮,顺势便倒在欧阳治怀里,“爹爹,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暖儿!”欧阳治眉头深锁,一抬眼见所有的客人神色各异地站着,他心里一抖,立刻做出了决定,厉声说道,“来人,将王妈妈这恶奴绑起来!谁再求情一并处置!”

“欧阳老爷,大小姐的伤势绝不能耽误了……”廖夫人提醒道,众人这才发现欧阳暖的面色越发苍白了。

欧阳暖只觉胸口巨痛,眼前天旋地转,几乎站立不稳,耳边传来众人焦灼的呼唤声,视线朦胧中,她望见周围的夫人小姐们皆面露急切,欧阳治更是铁青着脸,对于这一切,她心中藏了深深的厌倦,很快沉入无边的黑暗中……

水,无边无际的水涌来,漫过了头顶,夺去了呼吸,天地间俱是血红一片……

欧阳暖极力挣扎,神智渐渐清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仿佛置身冰冷刺骨的江水之中,全身寒冷若冰,稍稍一动,胸口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混沌中几次醒来,又无力挣扎,终究失去意识。

床幔低垂,烛火摇曳,屋子里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欧阳暖深深吸一口气,那一场阴谋已经安然度过,此刻她躺在床上,那些人再无理由伤害她。

王妈妈惊叫起来的那一刻,自己一个眼色,一旁的梨香反应迅速地用花瓶猛烈地砸向她的头,自己则在众人冲进来之前锁上了门……这全怪王妈妈太过自信,竟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梨香……后来王妈妈不能说话是因为硬被塞下了整个铜盒的药,而那根簪子……欧阳暖蓦然一颤,想起那根青木簪子,唇畔浮起一丝冷笑。为了取信于人,她不惜拔下王妈妈的簪子刺伤了自己。谁会怀疑一个倒在血泊里的柔弱小姐呢?谁会相信有人对自己也能狠得下心肠!

那一刻,欧阳暖别无选择,原先她并不知道欧阳浩已经死了,只有在王妈妈大声惊叫的那一刻才突然恍悟,林氏要将欧阳浩的死栽赃在自己身上!一旦所有人相信了这样的说辞,她和爵儿即将堕向死亡之渊,只有绝境逢生,反戈一击,才能横空斩断林氏的阴谋!

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李氏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暖儿可曾醒来?”

“回禀老太太,大小姐神智还未清醒。”方嬷嬷哽咽着声音回答道。

“已经一天了……”一旁欧阳治的声音忧切,“莫非伤及了心脉?”

“老爷勿忧,大夫说没有伤到心肺,只是大小姐身子柔弱,不能用药过急,否则反受其害。”方嬷嬷这样说道。

外面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弥漫,欧阳暖勉力抬手,想要掀开帘子,却全然没有力气。

只听李氏沉沉一声叹息,“这个恶奴着实胆大妄为,你那夫人也实在是不像话,众目睽睽,大家都说王妈妈杀了浩儿又伤了暖儿,到了这个地步,她还一味护着那老刁奴……”

片刻僵持沉寂,欧阳治冷哼道:“着实太过可恶!”也不知道说的是行凶的王妈妈,还是一味袒护王妈妈的林氏。

欧阳暖刚要开口,才发觉力气微弱,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分明,更加牵动胸口伤处,一时痛楚得说不出话。

外面的人都没有发觉。

就在此时,外面的丫头进来回禀道:“不好了老爷,老太君和侯府大夫人冲进来了……拦都拦不住……”

“什么!”欧阳治和李氏对视一眼,同时面色大变。欧阳暖受伤的消息他们是没有通知老太君的,然而那么多夫人小姐都看到了,谁又不知道呢?只是他们没想到老太君这么快就来了!

李氏一愣,立刻整理衣服,快速走了出去,不多时满脸堆笑地陪着老太君和镇国侯夫人婆媳俩进了屋。欧阳治看到老太君身边的欧阳爵,狠狠瞪了他一眼,欧阳爵却垂下眼睛,仿若没有察觉到。

老太君也不顾欧阳治向自己行礼,冷哼一声从他身边走过,亲自掀开帘子,看到欧阳暖脸色苍白的躺着,葱白的里衣中包扎的伤口印出点点鲜血,实在触目惊心。她顿时心中一阵揪痛,这就是自己的心肝外孙女,含着怕化捧着怕摔的宝贝,她猛地回头,厉声喝道:“你们这是怎么照顾的!都是瞎子聋子吗?小姐伤成这样竟然都不通知我,是打量着镇国候府都死绝了吗?!”这话是冲着下人们说的,然而欧阳治脸色却刷的一下白了。

方嬷嬷眼睛早就湿了,只是拼命忍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道:“老太君,是老奴无能,没有护住大小姐,实在无颜面对您!”

老太君的眼睛里也含着眼泪,哀声骂道:“我将亲生女儿交给你照顾,你将她照顾的送上了黄泉路!我的外孙女你总该抚养好,可是你呢?害的她小小年纪要吃这样的苦头,你当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啊!真是个没良心的,挨千刀啊!”

红玉等丫头对视一眼,也同时跪下,一下子除了欧阳治和李氏,跪了大半屋子。

李氏一看情况不好,生怕她说出什么来,忙道:“方嬷嬷!你是暖儿身边的老人了,做事最晓得轻重,千万不要胡言乱语!”

方嬷嬷冷眼看了她一眼,满脸都是豁出去的神色:“老太太说得对,老奴一手把大小姐带大,从来见不得她受一丝丝委屈。这些年来,大小姐没有亲娘,还要护着大少爷,受的委屈实在太多,她宽和仁慈,性情温顺,将这些全都忍耐下去,从始至终不敢和别人讲,硬是强颜欢笑,不许我们任何人透出口风,委曲求全,只怕辜负老太君,害您担忧伤心!那些小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她都小心避过、一力忍让,可是这些人压根是想要大小姐的命啊!大夫说这一次大小姐的伤口再深半分就回天乏力了!老太君,您差点就见不着大小姐了!您要给她做主啊!”说完伏地放声大哭。

老太君勃然大怒,冲上来要抓住欧阳治的袖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个清楚!你若解释不清,咱们去圣上跟前辩个分明!怎么你欧阳府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外孙女,你们这是吃人的地方吗!”

欧阳治吓得躲到李氏身后,脸色都发白。

“老太君,您息怒!”沈氏跟着拭泪,口中苦苦劝着,欧阳爵也上去搀扶着老太君,生怕她太过激动而昏厥过去。看到姐姐受伤,欧阳爵明明心中痛极,却只能强忍痛苦,一言不发,他知道欧阳治狠毒自私,这才去请来了老太君。

众人惊惧地看看老太君,然而她却并不解气,又愤恨地瞪着李氏,侯门太君的高贵和教养,早就被愤怒冲到脑后去了,她激动地厉声道:“到底谁将我外孙女伤成这样?”

事发突然,李氏和欧阳治事先并不知道镇国侯府会突然杀过来,此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不由暗暗叫苦,李氏却也只得强作笑颜,讨好道:“老太君您别急,有话好好说。”

老太君吃人一般的目光狠狠瞪过去,吓得李氏一愣,前所未有的心虚忐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完全遮掩敷衍过去是不可能的……该怎么办呢?李氏的心里一个劲的打鼓。

李氏意识到,王妈妈是林氏身边的心腹,说她无意伤人,谁会相信呢?这个时候,丫头妈妈们的说辞就至关重要了。她狠戾地扫了方嬷嬷、红玉等人一眼,意思是让她们不要乱说话!然后陪笑道:“老太君,这一切都是那王妈妈那个恶奴……”

老太君话还没听完,已经是怒容满面:“那个恶奴呢?她既然是个奴才,背后总要有人指使!指使她的又是什么人!”

欧阳爵冷声道:“外祖母,是娘让姐姐去她屋里取东西,结果王妈妈趁机要杀害姐姐!”

众人的脸色都因为这一句话变得僵硬,这意思分明是说,王妈妈是受林氏的指使要杀了欧阳暖!欧阳治心中恼了,心道你这个小子不帮着我们遮掩还要乱说话,赶紧解释道:“老太君,爵儿是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不要相信!事情全是王妈妈一人所为,你想想看,婉如毕竟是浩儿的母亲,就算她要伤害暖儿,何必连浩儿的性命也耽误了呢!”

在普通人的认知里,欧阳浩毕竟是林氏的亲生儿子,如果是她指使王妈妈杀害欧阳暖,为什么要拉着自己儿子垫背呢?所以大家都觉得,是王妈妈被天煞孤星的煞气克了,一时之间陷入疯癫,不但杀了小少爷还要杀大小姐……虽然欧阳治知道这解释也很牵强,但大家都是亲眼目睹王妈妈形若疯癫,大小姐倒在血泊里的……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这你就要去问你的好媳妇!那恶奴呢,现在如何处置的!”

欧阳治一愣,脸上带了三分阴郁:“婉如她一直护着,我……”

“你……”老太君一时怒极攻心,几乎昏厥过去,沈氏见状,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老太君,您别急,慢慢说,您年纪大了,实在不该如此动怒……”说着,和欧阳爵一起扶着老太君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歇息,梨香忙捧上一杯热茶。 wωω ▪Tтkǎ n ▪C 〇

见老太君喝了茶面色才好些了,沈氏看了一眼站在那里面色难看的欧阳治和李氏,柔声道:“二位,今日咱们都是自家人,不妨敞开来说,若是被外人知晓堂堂一位吏部侍郎的千金被一个恶奴所伤,你们却无法惩治,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为今之计,唯有请贵府严惩恶奴才能平息这场风波,老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氏干笑道:“大夫人说得有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接着赌咒发誓一般地道:“我们一定会严惩这老刁奴!”

老太君心里头的怒火一波一波,根本无法平静,如今看到欧阳家的人,当真觉得十分厌憎,实在不愿意再和他们多说半句。

李氏又讨好地道:“老太君,这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暖儿听话懂事,聪敏乖巧,她不仅是你的外孙女,也是我的亲孙女,您心疼,我就不心疼吗?我答应你,一定替暖儿出气!就是暖儿今日受的委屈,今后我都会给她补回来。我若是做不到,您再来找我算账!”

老太君面色阴冷地盯着李氏,盯得她心里直打突。

沈氏忙笑道:“老太君,您看老夫人都把话说到了这地步,您先消消气,咱们慢慢商量?”

“慢慢商量?有什么好商量的!”老太君瞪圆了眼睛,恶狠狠地道:“方嬷嬷,替小姐收拾东西!快!”

李氏一听暗道坏了,只故作糊涂:“哎呀老太君,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君冷声道:“带暖儿回镇国侯府养伤!”

欧阳爵犹豫半晌,方低声道:“老太君,这多有不妥,是不是和大舅舅商量了再做决定?”

老太君怒道:“怕什么?暖儿是我的外孙女,我让她去养伤算得了什么!”又冷眼瞟着旁边的沈氏:“这点主,我还是做得的。”

沈氏一愣,知道这是老太君在考验自己,赶紧劝说道:“爵儿,你不必担心,让暖儿和我们回去休养一段时间也好。”

李氏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老太君,暖儿这还伤着,怎么能随便移动?”

然而没有人理她,方嬷嬷等人已经站起来收拾东西,沈氏也吩咐旁边的人,轻手轻脚地将欧阳暖扶起来,当真是要离开的样子,欧阳治不由急了:“老太君!暖儿毕竟是我的女儿,是姓欧阳的,您这是做什么?”

老太君沉着脸道:“做什么?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断然没有眼睁睁看着我外孙女受苦受罪却不管不顾的道理,我这便将人领走了。明天一早,你要将那恶奴的尸体送到我府上谢罪,那背后的人你也想想怎么处置!否则便是闹上金銮殿,我也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李氏心里头“咯噔”一下,忙上前拦住欧阳治,脸上笑道:“当然!当然!”

李氏和欧阳治将人送到门口,看到竟然是林之染亲自护送马车,不由吃了一惊。事已至此,他们再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镇国侯府的马车绝尘而去,欧阳治茫然地回头望着李氏:“老太太,这怎么办?”

怎么办?李氏把脸一沉:“马上将那恶奴杖毙,连夜送去给镇国候府!”

“可是婉如……”

“哼,都是这贱人闹得!她自身都难保,还想保别人!”

“是,我立刻吩咐人去办!”欧阳治冷汗直流,抬眼看见自己的长子欧阳爵一双幽冷的眼睛盯着自己看,那眼神仿佛要自己刺穿一般仇恨,当下恼怒道:“你这个逆子,是你把人找来的吧!”

李氏一听他咒骂欧阳爵顿时急了,恨恨地道:“你管好那个贱人就行,不许骂我的孙子!”

此刻,欧阳爵对一切视而不见,反而转过头,看着镇国侯府的马车离开的方向,眼睛里不知不觉的,噙满了泪水……

吏部侍郎喜得贵子,然而这小少爷却在满月当天被恶仆活活闷死,不仅如此,欧阳家大小姐更是为了保护幼弟而被恶仆刺伤,性命危在旦夕,镇国侯府老太君震怒,将欧阳暖带回镇国候府养伤……这则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京都,一时众说纷纭,有说这位小少爷是天煞孤星,因为他才引得仆从发疯;有说小少爷命太硬,才会连累了才名出众的长姐;有说欧阳家继母无德,纵容恶仆行凶,意图谋害长女的……此事连大公主都惊动了,不但派去了一位御医,更送去了数不清的珍稀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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