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美人各有算计

回到梦雨楼,刚踏入房中,林元馨见欧阳暖满面痛楚之色,心口伤处处仍有鲜血滴下,立刻对红玉大声道:“快去拿药!”

红玉一愣,急忙返身从柜中取出伤药,林元馨急切地对林之染道:“大哥,你先回避一下!”林之染点点头,退了出去。

林元馨替欧阳暖将伤药敷上,看见她因为痛极而咬住了嘴唇,却不想自己担心而一直隐忍,眸中泪水忍不住滴落下来。

欧阳暖瞧着她的神色,心中有数,却也并不劝解,包扎了伤口,重新换了衣服,才去花厅坐下。林之染没有离开,只是捧着茶杯坐在花厅皱眉不语,一见到欧阳暖出来,眼睛猛地抬起来,里面流动的满是关心忧切。

欧阳暖在他对面安坐下,笑着道:“表哥不必担心,我很好。”

林之染闻言神色一松,道:“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欧阳暖看了眼泪汪汪的林元馨一眼道:“没事,我很清楚自己的伤势,你别吓着表姐了。”

林之染闻言,冷冷盯着林元馨道:“她就知道闯祸!还有脸哭!”

林元馨虽然天性纯善,却并不是蠢人,听了这句话也不生气,只默默坐着垂泪。欧阳暖看了看她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道:“表哥这是男儿身,若是你生为女子,即将嫁入那样的地方,一生荣辱都要系于一个男人的身上,你的心中也会很惶恐的,想出去散散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将心比心,你何必怪罪表姐呢?”

林之染的脸色却一直很阴沉,严厉道:“太子府是什么样的地方,能由着她性子胡来吗!难不成指望皇长孙也会像我们一样疼着她宠着她,不管她做错什么事都不怪责?如今天这样不成体统的瞎闹,一旦皇长孙事后怪罪下来,我们家怎么担待得起!”

欧阳暖直视着他,目光淡然:“话不能这样说,若非遇上了皇长孙,我们这一行定然平安无事。”那个人绝不是刺杀林元馨,而是冲着肖衍去的,这一点很明显。

林之染气息一窒,却并未就此停止责难,他盯着林元馨的目光越发冷了,林元馨却当真半句辩解也没有,只垂着头不说话。

欧阳暖看了这表情迥异的兄妹一眼,道:“表哥,我知道你怪罪馨表姐今日救那孩子,只是救人本意没有错,错的是对方包含祸心,表姐从小养在侯门,涉世不深,自然容易被歹人蒙蔽。这也是因为她心性纯良,率真可爱……”

林之染听到这话,澄澈的瞳眸深邃黝黑,像是一把剑,直入人心:“在场那么多人,没有一个去多事的,偏偏她……”

“表哥!”欧阳暖坐直身子,容色带了一丝冷意,“别人不管是因为他们冷漠无情,你我不管是因为瞻前顾后,表姐是路见不平,本质上并没有错,你不要再这样责怪她了!”

她说的是本质上,并不是方法上,这一点林之染听得很清楚,暗地里不免勾起了唇角。

林元馨原本已经是默默垂泪,听到这话竟失声哭了出来。欧阳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心,柔声道:“馨表姐,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清雅温柔,仿佛带着一种可以使人安稳的魔力,林元馨颤颤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猛地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旁边的红玉连忙上去递了帕子,欧阳暖轻柔地抚着怀中林元馨的头发,林元馨抬起头看着她,泪水涟涟:“不,大哥说的没有错,是我做事太莽撞,当时你也劝过我的,可我就是不听!都是我……都是我连累了你!”

闻言,欧阳暖松了一口气,她对着林之染的方向轻轻眨了眨眼睛,对方则颇有默契地向她点点头。林元馨的确因为一时善心做错了事,可若是大家都责备她,她反而听不进去,只有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她才能逐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到这里,她柔声道:“我和表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不是亲姐妹,心里却是把姐姐当作骨肉至亲的。想当日我伤重几乎不治,姐姐一日不离地陪伴在我身边,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我一直铭记在心,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回报你的雪中送炭之情,今天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可以说是连累。”这番话说得动情,林元馨泪水掉的更凶,道:“暖儿,你待我真好。”

欧阳暖微笑着,又好言安慰了她几句,林元馨想了想,脸上带了一丝赧然:“今天的事情,都怪皇长孙不好,他没事跑到戏园子里听戏,害得我们也受了连累!”

皇长孙在戏院里出现,未必是去听戏的,只是欧阳暖看到她脸色绯红,语气虽然也有几分嗔怪,倒更像是娇羞的模样,不由唇角轻挑,口中道:“对啊,馨表姐嫁过去以后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位尊贵的表姐夫,让他以后不要随便乱跑,否则到处牵动姑娘家的芳心就不好了,也不是每次都能碰见自己的未婚妻这样巧的,你说是不是?”

林元馨知道欧阳暖在打趣自己,一时脸更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林之染淡淡看了欧阳暖一眼,抿紧了嘴角,咽下已滑到唇边的一声叹息。同样出身高贵,同样是养在深闺里的女儿,馨儿对人实在太过轻信,他们是一心为她的家人,即便用了心机也不过是希望她能想明白,若是外人呢,万一这外人还别有用心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之染这样想着,语气多了一份凝重:“馨儿,希望你这一次能够吸取教训,将来嫁过去不要给皇长孙添麻烦。”

林元馨蹙眉,话中略带了气,道:“大哥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样不知轻重的人吗?”

欧阳暖的眼睛里漾出朦朦雾气,给人一种看不清的感觉,口中却平心静气道:“表哥的意思是,一旦表姐嫁入太子府成为侧妃,就要凡事为皇长孙考虑,以他为先,表姐你说是不是?”

林元馨不理会林之染,却对欧阳暖点头:“这一点我都明白,母亲也与我再三说过,为人妻子当然是与做女儿不同的。”

“表姐,一旦你成为侧妃,就不仅仅是为人妻子,而且是去做皇室的媳妇、他人的表率。身在皇家宗室,你要处处小心,一个不慎影响的不仅仅是太子和皇长孙,更会连累镇国侯府。”欧阳暖在她身侧坐下来,注视着她道。

林元馨一愣,有些犹豫地道:“可我是个人啊,这样时时警惕、凡事都要思前想后地过日子,岂不是十分痛苦?”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笑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更要成其事!皇长孙得到现在的地位也实在不易,你是他未来的妻子,就该为他扫除后顾之忧……”

林元馨不解地看看林之染,又看看欧阳暖,道:“他地位崇高,一呼百诺,竟也这样艰难吗?”

林之染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听实话么?”

“大哥……”

“外有大患,内有近忧。”林之染淡淡地说道,“皇长孙的位置坐的比谁都艰难,你嫁给他以后,不仅仅是你,咱们家……也撇不清了。”

这正是欧阳暖心中明悟的,林元馨嫁入太子府,镇国侯府长房一脉就被迫和太子捆在了一条船上,无论如何都不能撇清了,而自己一直依附于镇国侯府的长房势力,这也就是说……欧阳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已清平如水,甚至不再多看林之染一眼,转头对林元馨道:“表哥是说,这条船上去了,咱们就下不来了。”

林之染轻叹一声,幽幽道:“的确如此,如今上位之争十分激烈,我们家也被卷入了这场争斗之中,馨儿,你该早有个心理准备才是……”

朝廷争斗,皇室纷争,林元馨一直隐约有预感,却直觉的不想去问,此时听林之染提起,虽然那口气淡淡的,他的表情也甚是平静,但林元馨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仿佛是透过了那平静的话语,窥见了皇室狰狞血腥的斗争,可怖的影像在她眼前一晃,便不敢再想:“真有这样严重吗?”

林之染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心里叹了口气,继续点拨道:“我并非危言耸听,身为皇长孙的妃子,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时时留意!我朝一向文武并重,又格外重视御史之职,这些人向来没事找事,连对皇上也可以直言上谏。你今天这样冲上去救人,在大庭广众暴露身份,实在是很危险的。一旦被御史得知,你这个侧妃会被人诟病不说,连我们侯府也要担个教女无方的罪名!”

欧阳暖亲自递了两块点心到林元馨手中,柔声道:“是啊,表姐要牢牢坐稳这个侧妃的位置,让别人都知道,咱们镇国侯府丝毫也不比那定远公府差,这才是大家的体面啊。”

定远公府的周芷君被册封为皇长孙的正妃,将与林元馨一同进门,这一点一直是她闷闷不乐的地方,尤其今天看到皇长孙……她心中就更加抑郁了,然而终究是少女心性,被欧阳暖几句话一说,当下起了相较之心,点点头,道:“我定不会被周芷君比下去,叫旁人看我家的笑话!”

欧阳暖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表姐与周小姐一同嫁入太子府,自当和睦相处,同心协力辅佐皇长孙,只是别人多少会将你们一起比较,到时候表姐不要太过在意就是了。”

林元馨闻言,看了林之染一眼,脸色红红的道:“娘说过,若是我能早她一步生下子嗣……”这话本不该说的,但这里一个是最信赖的大哥,一个是最亲近的表妹,林元馨性子又爽直,也就毫无遮掩地说了。

林之染听着,深以为然,在男人看来,子嗣是很重要的,这话并没有错。

欧阳暖没有笑话她,却也并不赞同,反而微微笑道:“大舅母这句话,总体上看是没错的,只是也要分情况。当初娥皇女英一同嫁给舜,娥皇无子,女英却生了商均,等到舜即位,要在她们二人之中选出一个正宫,一个妃子,若是按照大舅母所言,女英年轻更受宠爱且有儿子,应该册封女英为后,可是舜王却并非这样做,他要求两位夫人同时由平阳向蒲扳出发,哪个先到,哪个为正宫,哪个后到,哪个为偏妃。娥皇性情朴实,便跨了一头大马飞奔前进。而女英讲排场,乘车前往,并选骡子驾车,觉得这样很气派。在行进中,女英驾车的母骡,突然要临盆生驹,因此车被迫停了。这时娥皇的乘马已奔弛在遥远的征途,而女英受了骡子生驹的影响,最终落败,正宫娘娘的位置为娥皇所夺取,女英也因此立誓绝不容许骡子再生产,然而这件事终究还是流传的人尽皆知。所以表姐,子嗣和宠爱虽然重要,却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这样新奇的说法,连林之染都为之侧目,男人的宠爱和子嗣都有了,还有什么得不到呢?他不禁开口道:“暖儿未免言过其实了,除了这两点,馨儿何以立足呢?”

欧阳暖微微一笑:“我听说皇长孙侍母至孝,然太子妃身体不好,皇长孙事务繁忙不能经常承欢膝下,表姐进门后,若能替皇长孙多多陪伴太子妃,那可是至纯至孝的好事。”欧阳暖又追上一句,“表姐一旦嫁过去,内宅主事的还是太子妃,你要得到她的喜欢,日子自然会过的舒坦,到时候你想让大舅母经常去看望你,也就不是难事了。”

林之染凝目看着欧阳暖,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京都盛传周芷君容色绝佳,才貌双全,绝不下于蓉郡主,然定远公府是少有的百年世家,周小姐又早被皇帝定下,周家便从不让这位周小姐参与社交场合,故而在京都闺秀之中少有名声。越是如此,越可能是个冰雪聪明的厉害女子,馨儿这样单纯的千金小姐只怕斗不过一个回合就要落败。平常女子都以为只要拢住丈夫的心就能立于不败之地,欧阳暖教林元馨的法子,是在不得皇长孙喜爱的情况下,绕道去讨好太子妃,只要能够赢得太子妃的支持,馨儿在太子府就能真正站稳脚跟了。

林之染想了片刻,觉得欧阳暖举这个例子,并不仅仅如此,想当初舜父愚钝,后母嚣张,弟弟恶劣,曾多次欲置舜于死地,终因娥皇女英之助而脱险,欧阳暖用这个例子,也是在警告林元馨,妻妾之争无伤大雅,一旦牵扯到外敌,就要同仇敌忾。偏偏她碍于身份还不能直言,只能这样迂回的哄着馨儿,当真是为难她了。他的眼里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奇异光亮,犀利的目光似乎已经透过欧阳暖的话看透她的魂魄,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欧阳暖不愿意看他几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垂下头,喝了一口茶,静静坐着等林元馨明白。

林元馨听了这些话,沉默良久,终于看着欧阳暖叹息道:“暖儿,若嫁过去的是你就好了,你一定能应付得来,而我……我真是害怕……”

欧阳暖错愕当场,林元馨的话还没说完,林之染已经一声极为恼怒的斥责,喝止了她的无心之言:“住口!”看见欧阳暖和林元馨惊讶的表情,林之染眼中明明燃烧着炽烈的怒意,却强自压下,皱紧眉头站起身道:“婚姻大事你也这样胡说八道,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在府内自省,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行为有异,就将你一直关到出嫁为止!”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欧阳暖和林元馨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却都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林元馨转头看向烛火里的欧阳暖,只觉得她眼神沉郁,神色平静,虽是身形单薄,却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派仙人之姿,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孩子,却要一心谋划,天天算计,活的好累啊,她的心中,对欧阳暖更是怜惜了起来……

中极殿大学士钱学英的府上,此时正是欢宴之中。

一道道山珍海味端上来,一个个空盘撤下,美丽的侍女穿行不息,如同流水一般让人目不暇接。

钱学英殷勤地再举玉壶,亲自给明郡王蒸了满满的一杯酒,笑道:“老朽寿宴,多谢郡王大驾光临。”

肖重华点点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眼中的神情,容色平常:“父王原本要亲自前来,奈何皇祖父有事召见,他才命我替他来贺寿,请钱大人不要介意。”

“说哪里的话,能邀请到郡王来,我心里才真是高兴。”钱学英面露微笑,又举起杯子向在座的其他人再三敬酒。

坐在一旁的齐王世子肖子棋一双秋水眼好奇地看向周王世子肖清弦,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见清寒?他不是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了吗?”

不提还好,肖清弦脸色顿时黑下来:“他听说欧阳家大小姐受了伤,非要闹着去看望,我说于礼不合,把他关在府里了。”

肖子棋:“……”过了片刻,才嘿嘿笑起来,道:“关起来也好,省的闯祸。”

“关着也不老实,半夜爬墙要出王府,结果被侍卫发现,从墙上射下来,差点摔断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

肖子棋:“……”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才强笑道,“你也真是,他要去就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渐离那个木头都派人送了礼物去慰问。”

肖清弦的额头上隐隐有青筋跳动,似乎竭力忍耐:“我是怕他太孟浪,吓着人家小姐。”

想到肖清寒那个飞扬跳脱的性子,肖子棋点了点头,道:“你顾虑的对,养好了伤也一定得关着才是。”

台下丝竹缓奏,歌姬们翩然起舞,然而他们两人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明郡王的耳中,他想起欧阳暖那张总是不动声色的脸孔,不由自主微微露出笑容。

钱学英看台下的歌舞众人都没什么兴趣,立刻道:“这群庸脂俗粉不入诸位法眼,不如换个节目吧。”说着,轻轻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芬芳四溢,浸人心脾。然后,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缓步走下台阶,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发髻,容貌出众,气质脱俗,望之更是仙气缥缈,光彩照人。她面向众人,盈盈一礼,朱唇微启,声音如娇莺出谷:“诸位光临舍下,香玉有礼了。”

钱学英一边观察着明郡王的神情,一边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女香玉。”

肖子棋悄悄和旁边的肖清弦道:“听闻钱大人的女儿向来宝贝的很,怎么突然肯出来抛头露面?”

肖清弦笑着摇了摇头,道:“反正她出来不是给你我看的。”

这时候,就听钱学英道:“小女略懂琴音,今晚她主动请缨,为各位弹奏一曲。”

说着,钱香玉轻抚瑶琴,“叮叮咚咚”弹奏出了悠扬如梦的曲子,原本乱哄哄的大厅变得安静,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欣赏的表情。

肖清弦暗地里摇了摇头,若是没有赏花会上那两人的一琴一舞,这位钱小姐倒也算得上技艺高超,只是欣赏过那样出众的琴技舞蹈,再听这样的曲子,就并不觉得如何非凡了。

一边弹奏,钱香玉一边抬起头微微一笑,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首位上的明郡王。

“殿下,未知小女弹得如何?”钱学英试探着问道。

“我是武夫,不懂丝竹之道,无法评价,抱歉。”肖重华淡淡地道。

钱学英感到十分尴尬,钱香玉听见了这句话,顿时变了脸色,还在琴弦上的手指几乎僵硬,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钱学英还要说什么,就看见一名侍卫上来禀报,很快肖重华站了起来,略带歉意地道:“钱大人,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告辞!”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唉,殿下!殿下!”钱学英要追出去,却不好丢下满堂的宾客,只能强笑着继续留下宴客。

肖清弦和肖子棋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一丝笑意。

宴会完了,钱学英送完客人回到自己的书房,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碎裂之声,他吓了一跳,慌忙进去一看,竟然是自己那些古董花瓶被摔在了地上,碎片洒了一地!

“我的白玉红釉梅瓶,哎呀,我的和田玉壶,还有绛彩山水笔筒!香玉,你这是干什么呀!这可都是好东西,你怎么!哎呀,快住手快住手!”

钱香玉不管不顾,将大半个架子上的值钱东西摔了个干干净净,末了气呼呼地坐下道:“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爹爹,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做明郡王妃的……”

钱学英赶紧陪了笑脸:“女儿,明郡王不喜欢你就算了,京都多的是俊俏风雅的少年郎……”

钱香玉是他的独女,因此视为掌上明珠,随着女儿日渐成长,才貌双全,艳名远播,不知多少人来求亲,然而这个女儿却很有主张,坚持要自己选未来的夫婿。钱学英溺爱女儿,经常带着女儿出席各大世家的宴会,无奈不知看过多少俊俏少年,却没有一个能入钱香玉法眼,最后……她偏偏相中了刚刚归京的明郡王。

为了让钱香玉有机会靠近明郡王,钱学英不惜在朝中大力襄助燕王殿下,没想到好不容易请来了人,女儿却因不曾亲近而生了气,便小心翼翼的道:“香玉,你也知道的,京中看中明郡王的人家很多,高门大户的惦记着做郡王妃,有才有貌的自荐枕席,可没一家如愿的,听说连太后要赐婚蓉郡主,都被明郡王婉拒了,你让爹爹怎么办呢……”

钱香玉满面怒容:“我不管,我一定要做明郡王妃,爹爹你要为我想办法……”

“好好好,我想办法!”钱学英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叫苦不迭。

肖重华踏入书房,却早已有一个男子站在书房里等着他。

“皇长孙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肖重华微笑着道。

男子回过身来,脸上带了笑容,道:“你那对白狐尾呢?怎么不见了?”

肖重华那双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脸上的笑容轻描淡写:“送人了。”

“送人了?”肖衍一愣,清冷的脸上多了一丝诧异,“你不是很喜欢那物件吗?”

肖重华兀自坐回自己的位置,捧起茶杯,看了肖衍一眼,道:“殿下今日来就是问这个?”

肖衍摇摇头,道:“不,我来,是为了告诉你,白天我遇刺了。”

肖重华眼皮都不抬,只低头喝茶,举止间从容优雅,肖衍奇道:“你怎么不问我结果如何?”

肖重华仍是嘴角含笑,“若是成功,你还会站在这里与我闲聊吗?”

肖衍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但今天也确实很险。我已命人全城布控,戏院的人也审问过了,那刺客是数日前停留京都,上门自荐表演的,戏班主见他技艺高超,便留了下来,然而我却是昨夜才决定去那里,你说奇怪吗?”

肖重华喝了口茶,道:“既然人在那里等你,自然知道你去戏院的目的,也很清楚你的行踪,你应该好好清理一下身边的人。”

肖衍笑了笑:“我以为身边都是再三盘查筛选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却终究百密一疏啊。不过这个刺客倒也并非寻常之辈,居然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若非有一人帮我挡了一下,我即便不死也要受伤。”

肖重华抬眼看了看他,道:“什么人?”

肖衍微微一笑,“镇国候府的人。”

“镇国候府?”肖重华口中轻轻念了一遍,竟然继续道,“林之染?”

“不。”肖衍笑道,“是一位年轻的小公子,不过林之染兄妹也在场。”

“原来你的那位侧妃也在。”肖重华顿了顿,又道:“年轻的小公子又是何人。”

肖衍的眸中带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你想到什么了吗?”

肖重华垂下眼睛,不知怎的,在肖衍提起一位年轻的小公子,还是和林家兄妹同行的时候……他第一个就觉得是欧阳暖,只是抬眼看见肖衍露出很有兴味的眼神,他却淡淡笑道:“没有。”

肖衍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右手手指轻敲椅手,道:“我倒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哦?”肖重华挑眉,华丽的凤眸闪过一丝异样,“殿下马上就要大婚了,不是应该很忙碌吗?怎么还有这份闲心琢磨别人。”

肖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的婚姻,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身在皇家,他从未期盼过王妃是自己可心的女子,只要对方的家族于己有利就可以,对于这一点,他是很明确的。想到这里,他看了肖重华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拒绝太后的提议?蓉郡主倾国倾城,你都不喜欢吗?”

肖重华悠然叹了口气:“这样的美人,恕我无福消受。”

肖衍的眼底盈满笑意,盯着他道:“太后因为燕王妃刚刚去世不久,不能过分责怪,但三年后你若还是这样固执……”

肖重华冷冷一笑,“我不愿意,谁又能勉强我!”

肖衍面上笑容渐渐淡去:“这世上的人不都是随心所欲的,生在皇家,男女之间的真情,早就已经埋葬到坟墓里去了。凡事不过逢场作戏,何必认真?更何况你就算娶了不喜欢的女人做正妃,还可以纳个可心的侧妃,何乐而不为呢?”

肖重华忽又笑了起来,目中隐隐有光华流动:“若我真心爱人,岂肯让她屈居人下?”

这话说的就出乎肖衍意料之外了,他轻哼一声道:“你倒是说的潇洒,可想过朝中那些势力怎么办?总要有人为我分担!”

肖重华正容道:“这不难办,只要皇长孙你多纳几名侧妃就好。”

“你……”若是旁人说这种话,肖衍一定会恼怒,可是说话的人换成肖重华,他却觉得特别有意思,细想一番的确如此,不免大笑起来。

镇国侯府。

当得知林元馨嫁入太子府的事情之后,兵部尚书夫人蒋氏的脸色就一直很阴沉,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这两日心情又似好起来了。不但对下人和颜悦色,更兴致很高的叫了师傅来为林元柔裁制新衣裳。

林元柔看着她一脸喜色,忍不住说道:“娘,你不是一直为了那房攀上高枝不高兴吗,怎么这两日又变了……”

“你这个傻丫头!”蒋氏拿起一件新裁的海棠色双纹春裳在林元柔的身上比划来比划去,轻声道,“他们能攀上高枝,不过是占了个镇国侯府的名头,等你大伯父一死,这镇国侯还不是你爹的,到时候你的身份自然也不同,要什么样的婚事找不到,娘早就替你看好了,绝不比那皇长孙差!”

“娘说的莫不是那明郡王?”林元柔的眼睛里一下子满是惊喜。

“什么明郡王!”蒋氏把脸一沉,“他不过是个郡王,将来燕王的位置还轮不到他坐!娘怎么会把你嫁给他!更何况林元馨已经嫁给了皇长孙,你难不成还想要和她走一条路?”

林元柔一愣,耸了耸美丽的眉毛,眼睛里顿时多了几分狐疑,“这京都里与皇长孙身份地位能一较高下的除了明郡王还有谁,娘你莫不是在诓女儿吧?”

蒋氏娇嗔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她的脑袋,道:“傻孩子,你光看到明郡王啊!还有秦王世子呢!你一旦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妃……”

“什么世子妃,还不是要比她低一头!”林元柔不满地看了蒋氏一眼。

“跟我进来!”蒋氏看了一眼周围,把女儿拉进内室,这才压低嗓音,开门见山地问:“你将来就不想当皇后?”

林元柔一下子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蒋氏,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愣什么!”蒋氏笑起来:“现今虽说皇位的继承人还是太子,可太子身体不好,和你那个伯父一样是个短命鬼,将来皇位一定会落到秦王手里!你若是嫁入秦王府作了世子妃,将来便是太子妃,十年之后更可能是皇后,你想一想,到时候林元馨算得了什么,镇国侯府又算得了什么,咱们都不稀罕……”

“可是那肖天烨阴狠毒辣,喜怒无常,我真怕他……”林元柔不由自主地说道,在她心中,俊美潇洒的明郡王的魅力远远超过阴冷可怕的秦王世子,更何况肖天烨是连正眼也没看过自己的,这一切不过是母亲的美好想象。“而且……他也未必喜欢我。”

蒋氏呆了半晌,脸上露出笑容,道:“说你傻你还真是傻,你以为秦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寻常人家想要嫁过去当然是做梦,可你爹效忠秦王已久,想要将你嫁过去又有什么不行的?况且你这样的品貌,谁能不喜欢……”见林元柔还有些犹豫,蒋氏拉着她的手说:“柔儿,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你谋划。虽说这一回大房攀了门好亲事,可毕竟只是个侧妃,将来还不定怎么说,有什么好担心的呢?秦王实力雄厚,世子生得俊俏,这是多好的亲事,爹娘都替你谋划好了……”

蒋氏还要说,丫头在外面回禀说太子府送礼单过来了,请她一起去花厅。蒋氏冷哼一声,“听见了吧,这是在和我炫耀呢!你可得给我争口气,不能输给他们!”

想了想,她又低声道:“还有件事,听人说王妈妈死后连你二姑母也被拘束起来,我那天去看望,欧阳家竟没有让我见人,如今你爹爹正在想法子周旋,你也要当心着点梦雨楼那个丫头才是。”

林元柔一愣,面色带了些疑惑:“娘的意思是……”

“哼,我是让你不要掉以轻心,那个丫头年纪小,可厉害着呢,你二姑母就是着了她的道儿!”

林元柔听在耳中,心中却不以为然,心道欧阳暖不过是个养在深闺里的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就罢了,心机最多不过深沉点,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只是看到蒋氏面色凝重,她的话便也没有说出口……

沈氏坐在花厅里,听管家念长长的礼单:红宝石五十块,蓝宝石五十块,金凤十只,金翟鸟十只,东珠一百八十颗,帽前金佛一尊,金镶珊瑚顶圈十围,珊瑚坠角十个,金手镯二十对,金荷连螃蟹簪一对,湖珠二百颗,米珠四百颗,计珠一百八颗,金莲花盆景簪一对,金松灵祝寿簪一对,青金佛头塔,金镶绿碧牙背云,松石记念……还有数不清的皮草,名贵的海葛、漳纱、软罗……令人眼花缭乱。

沈氏始终面带微笑,连连点头,欧阳暖心中也大为惊讶,这样的礼单,莫说是迎娶侧妃,便是正妃也不过如此,可见太子极为重视镇国侯府。

“哟,大嫂真有福气,这礼单听得我头都晕了。”蒋氏微笑着踏进厅来,一眼看见欧阳暖坐在一旁,脸上的笑容立刻深了许多,“怎么暖儿也在?”

“二舅母。”欧阳暖微笑着起身向她行礼,脸上的笑容恭敬而谦卑。

“身上才刚好,怎么就到处跑呢?大嫂也真是太不会心疼人了。”蒋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接过茶盏,好整以暇地道。

“二舅母说哪里的话,是暖儿一直在床上躺着太难受,才求了大舅母一块儿来见见世面,这样的机会可是少有呢。”欧阳暖脸上故意露出欣羡的表情。

蒋氏看着那几大箱的礼物,眼神更加凌厉,脸上的笑容反亲切了三分:“说的是,不是谁都能嫁入皇家的,也就是咱们这样的公侯之家有这等福气。”说着,她别有深意的看了欧阳暖一眼,那意思分明是说,我们家的女儿才能有这种身份与皇室匹配,你这样的就不要想了。

欧阳暖垂下眼睛,微微笑了,像是丝毫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沈氏手中的茶杯轻轻一碰,淡淡道:“公侯之家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运气,端看上天给不给这样的机会了。”

WWW ¤тт kān ¤C 〇

蒋氏闻言顿时更加气恼,沈氏是说自己的女儿未必有这种运气是吧?她心中冷笑,道:“大嫂说得有理。”就等着瞧吧,等将来秦王继承了大统,有你们哭的时候!

不愿意陪着两位舅母过招,欧阳暖借口去看林元馨,从花厅走出来,一路穿过走廊,旁边的丫头们都屏声敛气地低头行礼,谁都知道眼前这位不是一般的客人,那是老太君的心尖尖,才貌名动京都的欧阳家大小姐,哪个敢不恭敬?

欧阳暖走下台阶的时候,无意间向远处看了一眼,突然停住了脚步,红玉低声道:“小姐,您怎么了?”

欧阳暖的目光淡淡看着前方一个弯下腰锄草的青衣仆役,看了很久,脸上慢慢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

红玉越发奇怪,盯着那个仆役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小姐特别注意的……

求大小姐救命惊心动魄的变数第156章天有异象婚事难平强颜欢笑的世子第九章国色美人各有芳华寿安堂上后妈罚跪意料之外的真相男装丽人戏院惊魂成大业者不拘小节杀鸡儆猴的威慑力欧阳暖拒婚第146章路上遇袭千钧一发来而不往非礼也惩治恶丫头第161章大小姐最懂事第二十一章不动声色的交锋雷雨夜情意绵绵后妈是下三滥生不出儿子是大错欠我的你自己来还第173章添上一把猛柴扮猪吃老虎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二小姐奏是不要脸国色美人各有芳华只待东风起失去理智的奢望不干净的东西要清干净拜个佛都不消停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86章第201章第179章第十章第165章大小姐是个硬柿子只待东风起力挫后妈连环毒计永为厉鬼世代纠缠倒打一耙很重要谁是枝头的红杏国色美人各有芳华背靠大树好乘凉第十一章被激起的斗志后妈肚子里是天煞孤星泼污水的功力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第十七章第163章镇国侯府的风波第五章不小心撞破的秘密聊赠美人一枝春武国公府上门提亲不小心撞破的秘密第177章第151章二小姐变成落汤鸡表妹表哥一家亲卿本佳人奈何无心并称为京都双璧生不出儿子是大错第181章妻妾成群日夜难安第190章突如其来的亲吻第164章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第169章雷雨夜情意绵绵第十七章惩治恶丫头第196章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第166章第197章拦路的告白谁是枝头的红杏皇长孙请婚第185章力挫后妈连环毒计状告主母的姨娘意料之外的真相不干净的东西要清干净聊赠美人一枝春力挫后妈连环毒计世子佳人深夜相会后妈肚子里是天煞孤星生不出儿子是大错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下杀手深夜奔亡
求大小姐救命惊心动魄的变数第156章天有异象婚事难平强颜欢笑的世子第九章国色美人各有芳华寿安堂上后妈罚跪意料之外的真相男装丽人戏院惊魂成大业者不拘小节杀鸡儆猴的威慑力欧阳暖拒婚第146章路上遇袭千钧一发来而不往非礼也惩治恶丫头第161章大小姐最懂事第二十一章不动声色的交锋雷雨夜情意绵绵后妈是下三滥生不出儿子是大错欠我的你自己来还第173章添上一把猛柴扮猪吃老虎畏罪自杀还是以死明志二小姐奏是不要脸国色美人各有芳华只待东风起失去理智的奢望不干净的东西要清干净拜个佛都不消停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86章第201章第179章第十章第165章大小姐是个硬柿子只待东风起力挫后妈连环毒计永为厉鬼世代纠缠倒打一耙很重要谁是枝头的红杏国色美人各有芳华背靠大树好乘凉第十一章被激起的斗志后妈肚子里是天煞孤星泼污水的功力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第十七章第163章镇国侯府的风波第五章不小心撞破的秘密聊赠美人一枝春武国公府上门提亲不小心撞破的秘密第177章第151章二小姐变成落汤鸡表妹表哥一家亲卿本佳人奈何无心并称为京都双璧生不出儿子是大错第181章妻妾成群日夜难安第190章突如其来的亲吻第164章凤凰于飞和鸣锵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第169章雷雨夜情意绵绵第十七章惩治恶丫头第196章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第166章第197章拦路的告白谁是枝头的红杏皇长孙请婚第185章力挫后妈连环毒计状告主母的姨娘意料之外的真相不干净的东西要清干净聊赠美人一枝春力挫后妈连环毒计世子佳人深夜相会后妈肚子里是天煞孤星生不出儿子是大错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下杀手深夜奔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