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为厉鬼世代纠缠

气息拂过欧阳暖的耳鬓,她对上他的眼,春水般的眼眸,像是蘸满了天空的颜色,毫无掩饰的神情。

欧阳暖静静望着他,不发一言,随后转身向山下走去。

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就是说明……她已经有所触动,肖天烨嘴角勾起一丝浅笑,快步跟了上去。

宁国庵山下有一个镜泊湖直通外界,走水路要比旱路快上许多,肖天烨早已命人备好了一条船,在湖边静静候着。船身刻着卷云纹,栏干精致无比,两边垂下浅紫色的幔帐。

步入船舱,所有座椅、茶几都是用最昂贵的紫檀木制成,上面的锦垫上还满缀了无数的珍珠宝石,纵然是白日,仍旧发出耀眼的光来,桌上供着一个红釉描金瓶,其中三两只桃花,香气馥郁,扑鼻而来。

欧阳暖却没有去看这富贵中透着雅致的摆设,兀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木格窗外湖边的景色出神。

从船内望去,湖岸树木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湖水澄澈如洗,仿佛天空一般静谧。

她静静的坐着,神色平常,眼中却满是寂寞之意,肖天烨忽然觉得有一种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她的感觉,却不知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

桌上原本放着数碟鲜果蜜饯和点心,欧阳暖却连看也不看。肖天烨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卷帘后,立刻有四个容色出众的丫头鱼贯而入,前三个人手中各捧着一个食盒,走在最后的丫头则捧着托盘,里面放了两副银杯、调羹和象牙筷子,观之十分精巧。

肖天烨挥退了丫头,亲自打开第一个食盒,笑道:“走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尝尝看。”

上山请香祭奠,丑时起身,寅时出发,卯时到达,没有时间用早膳,只是简单用了些金丝蜜枣粥,走了这么久,的确是饿了。欧阳暖转头看向肖天烨,他看起来性情顽劣,实际却是个心细如发的男人,很难叫人讨厌。

肖天烨指着第一个食盒里的菜色,微笑道:“这是樱桃肉,秦王府中最出名的菜色。”

白玉盘中,樱桃肉一粒粒圆如玛瑙,翠绿的豆苗围置在盘边,更加衬托得樱桃肉愈加的红艳,宛如一盘刚从树上摘下来令人垂涎欲滴的樱桃。

欧阳暖只浅尝了一口,便点头微笑道:“这样精致,想必要费不少的心思。”

肖天烨点点头,道:“做这道菜,别的倒没什么,要紧的是准备好新鲜的樱桃,与肉一起装在白瓷罐里,加些清水,让它入在文火上慢慢地煨着,要足足炖上四个时辰,肉才会酥,樱桃的香味才能煮出来。”

樱桃是极为名贵的水果,寻常人家不常见到,便是欧阳府中,也不过是偶尔品尝,然而秦王府却用来做菜,奢侈可见一斑。欧阳暖见肖天烨说来如同家常便饭,十分平常,显然没有将这样名贵的水果放在心上,不免微微笑着摇头。

肖天烨见她神色古怪,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欧阳暖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前朝诗人曾经有一首诗形容樱桃,他说的是‘绿葱葱,几颗樱桃叶底红’,只是因了这樱桃肉,只怕要改一改才好。”

肖天烨微微一笑,道:“没错,依照我看,倒是应当改成‘绿葱葱,几颗樱桃叶上红’更为恰当些。”

两人相视一笑,言谈之中竟似有几分默契。肖天烨眼中光华流转,看着欧阳暖目不转睛,欧阳暖一愣,随即微微别过头,仿佛很有兴趣的模样,轻声道:“第二个食盒呢,装的什么?”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她的侧影很美,映着窗外蓬勃的绿色更显得十分清丽,她的声音很低婉,清动如春水,此刻湖蓝色锦衣穿在身上,也别有一番妩媚而含蓄的韵致。他微微调整了呼吸,笑道:“是雪耳宣莲汤。”

这一下,连欧阳暖都不由得有些惊讶起来。雪耳是银耳的一种,然而在大历朝,它的市价极贵,往往一小勺的雪耳,要花一二百两银子才买得到,便是有钱的人愿意花钱去购买,也寻不到最好的,因为最佳的雪耳往往送入宫中成为贡品。

“宣莲是从闽州千里迢迢运过来的,所以十分难得,必须用雪耳来配,你尝尝看。”肖天烨亲手把调羹递给欧阳暖,欧阳暖喝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满口,隐隐有一种梨花的香味,脱口道:“这汤里加了梨花汁?”

“对,是梨花汁,增加几许鲜味罢了。”肖天烨不以为意地回答,随手打开第三个食盒,却见到一阵热气腾起,夹杂着清冽的香气,原来是鱼汤。

肖天烨盛了一碗鱼,柔声说道:“你尝尝。”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隐约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大概秦王世子从未做过这种讨好人的事,是以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语气有多么的奇怪,欧阳暖不由自主想要叹气,却又觉得不妥,只能强笑了笑,接过小碗低头品尝,片刻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欧阳家也是富贵地,从小到大,珍稀名贵的鱼更不知吃过多少,然而一尝之下,只觉得入口即化,颊齿留香,这鱼实在是难得的美味,竟是从未尝过。

“这是珍珠鱼,生长在距离京都两千里之外的沧河。沧河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那里终年有雾,河水冰凉彻骨,远望湖面如同结冰。这种珍珠鱼只生长在沧河之中,靠着沧河水生存,一旦离了那水便立时死了。用寻常清水煮这些死鱼的话,很是难吃,比之一般鱼的味道都差远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有些吃惊地道:“如果离水即死,那千里迢迢怎么能够运到京都?”

肖天烨笑道:“这也不难,只要在运送这鱼的时候附带少量的沧河水就行了,只是活水是流动的,新鲜的,一旦离开水源便成了死水,所以用来运送的水也需要时时更换,麻烦些罢了。你喜欢吃,以后我会常常派人送到欧阳府上。”

欧阳暖心中一顿,突然联想到肖天烨今天这样的举动,隐隐有一种目的,似乎是在告诉她,秦王府的权势极大,富贵更是常人难以想象……只是这样一想,她的脸色便微微变了,声音也有些冷淡:“世子不必这样客气,欧阳家不过是寻常官宦人家,这样贵重的东西,实在是无福享受。”

肖天烨一愣,随即眼睛里快速划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但这样的情绪他隐藏的极快,几乎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平静。如果是旁人对他这样说话,只怕他要暴怒起来,只是欧阳暖这样说,他却没有发怒,只是双眸微睐,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蕴笑意:“欧阳暖,你这是害怕被我打动吗?所以才用这样的话来刺我。”

欧阳暖一愣,脸庞上就不自觉浮起了一种奇异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叫人半点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思所想。

肖天烨眼一转,随即以异常温柔的语气说着:“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多想。”说着,他突然扬声道:“来人!”

立刻便有丫头快步进来,恭敬地等候他的吩咐。肖天烨指着鱼汤道:“送回去吧。”

丫头会意,端着鱼汤下去。

肖天烨举起酒杯,倒了一杯微温的花酿,淡淡道:“知道你不便饮酒,这是花酿,不会醉人。”

欧阳暖沉默不语,只看着那隐隐流动着光彩的碧玉酒杯发怔。

肖天烨的脸色忽然就变了,冷冷笑道:“你是怕我做什么手脚?”他这样说着,迅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低声道:“欧阳暖,你太小看我了,我肖天烨虽然不择手段,却还不是那么下作的人!”

这话听在耳中,流淌到肺腑里,渐渐变成一把火辣辣的刀子,割着胸口,欧阳暖终于将那口气叹了出来,她抬眼望向肖天烨,轻声道:“世子误会了,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肖天烨蓦地探身过来,距离那样近,呼吸直直的吹进了欧阳暖的颈间,她不禁起了一阵奇异的战栗。

“我若是想要你,大可以请陛下赐婚,到时候你再反对,也不得不从。可我没有这样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浅淡的三分笑意自肖天烨的唇边晕开,话也说得极平缓:“我要的人,必须是从身到心都属于我,若是只得到了人,不过是具躯壳,又有何用。”

措手不妨的直白,却让欧阳暖迅速的冷静下来。她微微一笑:“世子的心意,欧阳暖都明白,只是我不明白,有哪里值得你如此费心。”

肖天烨面上的笑渐渐收拢,凝视着她,说道:“你真的不知道?”

她并不答话,只定定望住他。

肖天烨突然笑了,不可自已,竟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缓了半晌的气,方又说:“是啊,天底下美人多得是,未必找不到比你出色的,可我独独看中了你,为什么呢?”这个答案,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迷惑。

这时,丫头已经重新将食盒送来。

肖天烨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题,指着那盏碧玉小盅里道:“还是刚才的那条鱼,只不过剔尽了骨头和鳞甲,和着嫩豆腐一起烹制,做成了鱼羹。”

他说来简单,鱼羹却是很难烹制的食物,要把所有的鱼骨全部剔出来,只留鱼肉,在极短的时间内和鲜嫩的豆腐一起煮,火候和调料都十分重要。欧阳暖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肖天烨对着她笑道:“是不是很鲜美。”

欧阳暖点点头,笑容有几分真意,这笑容晃得肖天烨心头也是悠悠一荡,他轻声道:“这鱼刺也有一种奇妙的用法,听说沧河边的人经常用它来占卜,极为灵验。”

正在说着,他拍了拍手,卷帘外面一直等着伺候的丫头便捧了个精致的玉碟进来,碟子里蒙着一块洁白的丝帕,肖天烨亲自将帕子掀开,露出里面的鱼骨。

“此鱼的鱼鳃下有一根短骨,便是用来占卜之用的。”肖天烨指着那形状如同扇子一样的鱼骨,微笑道,“这鱼骨有一别称,叫做小仙人。”

欧阳暖看了一眼那鱼骨,只见其较鱼身上其他各部分的骨头略软一些,半边十分平整,当它直立时,看去真像是一条小小的帆船。

“连掷三次,如其三次之中,能有一次把这根鱼骨掷得直立起来,就证明你的愿望可以成真。”他微笑着,闭目片刻,像是在请愿,随后用象牙筷子夹住了这一根鱼骨,从桌面向地上掷下去。

鱼骨平平的躺在地上,肖天烨皱起眉头,又掷了两次,这根鱼骨还是平躺着。肖天烨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懊恼,虽然他只是故意用这鱼骨来玩笑,但是三掷而鱼骨仍不立直,毕竟是一件很扫兴的事情。

欧阳暖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世子的愿望难以成真了。”

肖天烨冷笑道:“未必吧。”说着,他又连续投掷下去,四次,五次,六次……却没有一次成功。

欧阳暖轻轻一笑,带着一丝孩童似的顽劣,道:“不如我来试试看。”说着,她接过丫头递过来的鱼骨,轻轻向下投掷,那鱼骨坠落地下,却是不偏不倚地站直了。

肖天烨黑若点漆的眸子里,带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这一回算是代我投掷的,我刚才问的可是……”

在鱼骨直立的这一瞬间,欧阳暖的容色微微的变了。她的脸庞上不自觉浮起了一种悲哀的神情,肖天烨似是被这悲哀引诱了,忘了刚才要说的话,一点一点倾身下来。

“世子!”

几乎就在他的唇落下的同时,欧阳暖陡然侧首避过,出声唤道。

这一声,将肖天烨自恍惚中唤醒过来,欧阳暖淡淡道:“到岸了。”说完,她便率先站起了身,向外走去。

肖天烨看着她飘然行去的背影消失于眼前,将一直握着酒杯的右手伸出去,酒杯早已被他握碎,修长美丽的手渐渐展开,酒杯亦随之分裂为六七片,薄薄的瓷片,在阳光闪耀着剔透的光,纷纷落入碧绿的湖中。

“处死刚才那个挑鱼骨的人。”他站起身,阴沉地道。在面对着欧阳暖的时候,他脸上那和悦的神情,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了,像是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是。”丫头荷研紧张地垂下头去,她跟着肖天烨多年,深知主子此刻心情极为不好,这种时候谁要是凑上去,下场必定是极惨的。

对岸是位于京都不远的平城,城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欧阳暖没有再说话,从船上下来,她似乎就陷入了沉默。肖天烨并不催促,两人就这样信步走着,像是平常的朋友出游一般。

此刻,一群华服公子从酒楼里漫步出来,正在高谈阔论:“苏兄少年仗义,才高气豪,是朝中难得的人才!此科必中,前途无量啊!”

“诸位兄长过奖了,苏某只是……”

话刚说到一半,忽见斜刺里一个女子突如其来的跑了过来,猛地扑过去拉住其中一位公子的衣摆,颤声道:“相公……我是嫣娘啊,救我……”

众人都是一愣,纷纷细看这嫣娘,只见她容貌美丽,眉眼生情,一道葱绿抹胸低低覆盖在雪脯之上,只隐隐露出一抹风光,白色腰封,桃红裙子,粉蓝丝绦,领口和袖口绣着娇艳盛开的牡丹花,鬓边还簪一朵石榴花,灿烂地烧着,映红了人眼,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耀眼夺目的绮丽。

只一眼,这边的肖天烨就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咱们走吧。”

这女子并非良家女子,欧阳暖一眼就看了出来,她与马车曾经过的那些秦楼楚馆上满楼红袖飘香的女子是同一种人。欧阳暖微微皱了眉,站在一边的廊下,却没有挪动一步,只因为她在那群华服公子之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却也令她痛恨无比的脸孔。

“看到没,这嫣娘又来找这探花郎章明了,真是不知羞耻!”

“就是啊,人家都说不认识她了,她还这么不要脸!”

“青楼女子么,自然是这样的!”

“唉,你们听过那个消息没,说嫣娘为了替这章明凑足进京赶考的盘缠,自卖其身进入青楼,章明得了资助才能当上如今这探花郎啊!”

“既然入了青楼,就不该再来找人家,听说章公子马上就要迎娶吏部郎中史家的千金了!”人群中窃窃私语着,一字不落全都传入了欧阳暖的耳中。

嫣娘满脸是泪,紧紧攥着章明的衣摆,哀声求道:“相公,我这样的身份已经不敢再为你的妻子,只求您帮我赎了身……让我为奴为婢也好……”

那章明一身锦衣,风度翩翩,原本正和众人畅谈,满面都是笑容,此刻面色大变,一把推开那女子,厉声道:“你是何人!怎么这样无礼!”

很明显,他并不打算认下嫣娘。

嫣娘满面都是惶然,一张芙蓉面一下子变得惨白,这样的凄惶,使得她眉眼之间的风尘气息消失无踪,她颤声道:“相公……你……你……”她的喉咙几乎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像是无法相信章明的薄情。

旁边的华服公子们此刻都站到旁边,冷眼看着章明处理此事,身为探花郎,竟然在大街上和一个风尘女子拉拉扯扯,言语行径颇为暧昧,这种事情当然是为人不齿的。

章明在这些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之中越发暴怒,猛地扇了嫣娘一个巴掌,故作气愤地道:“下作女子也敢称我相公,说!是谁收买了你要将脏水泼于我身上!”

与他一同的华服公子们连忙劝解,嘴里说着堂而皇之的好话,脸上却都掩饰不住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鄙夷,有七分对抵死不认的章明,也有三分是给自甘下贱的嫣娘。

这样的眼光,犹如鞭子,一鞭一鞭抽打在嫣娘的身上,直令她整个人都呆了,一时之间摇摇欲坠,喃喃道:“我供你读书,供你科考……用我的身子……你说一旦高中,会用八抬大轿来娶我过门……哈哈,原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她越说声音越高,最后已经带了一丝凄厉。

章明不再理会,对其他人道:“咱们走吧,别理这个疯婆子。”

嫣娘还是不甘心,跟着他们跑了一阵,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就在此时,突然跑出来三名男子,嫣娘一看那三人顿时吓得脸色大变,转身就跑,那三人紧追不放,呼喝怒骂,见嫣娘倒地,便跟上去猛踢她,口中骂声不绝,霎时间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叫你逃跑!叫你逃跑!”那为首的男子满脸横肉,一身短衫,怒骂道。

“章明!”嫣娘凄厉地喊着,在地上被踢打的滚了个圈,却还挣扎着站起来要去追问个明明白白。

看到这种情形,围观的人群开始骚动不安,同情嫣娘的人为数众多,只是这帮打手是此处的地头蛇,谁敢招惹他们呢?

肖天烨看到这一幕,心中并无一丝动容,只低声道:“你要救她吗?”

欧阳暖此刻却狠狠攥紧了手,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发白。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她不能管也管不了,然而当她看见嫣娘,却恍如看见了当年的自己,章明啊章明,你何其残忍,对一个痴心为你的弱女子竟然也能见死不救。欧阳暖不由自主地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僵直了。

此时,嫣娘看到一双锦靴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惊喜的抬起头来。

然而开口救人的并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章明,而是苏玉楼,他沉着脸,冷声道:“住手!当街殴打女子,你们实在是太目无王法了!”

章明一愣,迅速走过来拉苏玉楼道:“苏兄,闲事莫管,咱们还有一场宴呢!”

苏玉楼冷冷甩开他的手,脸色冷的有如冰霜:“章兄,看在朋友之谊,我要提醒你一句,始乱终弃,岂是君子所为?”

章明一愣,旋即恼羞成怒道:“你也相信这个青楼女子满口胡言乱语!苏兄,我真是无辜的啊!”

“从今往后,我苏羽楼再不会认你为友!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苏玉楼不再看他,盯着那三个男人道:“还不快放人!”

那男子不怒反笑:“小白脸,我劝你滚远一点,你再说一句,老子连你也打!”

苏玉楼忽然淡淡一笑:“你可以试试看!”

那男子和后面两人对视一眼,率先上来就是一拳,然而拳头却被看起来只是个文弱公子的苏玉楼猛地抓住,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用力一推,那男子立时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登时勃然大怒,正要纠结另外两人扑过去,却有一样东西砸在他脸上,他立刻跳起来,一把抓住那东西要丢掉,却突然愣住,张开手一看,却原来是一整块金子,顿时张口结舌,那模样甚是好笑。

苏玉楼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位姑娘的赎身钱,你明天可以找京都城内苏府来要,苏玉楼恭候大驾。只是从今往后,再不许为难她!”

那男子的一腔怒火早已在看到这一锭金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只陪笑着道:“是,是!小的遵命!”

旁边的人群纷纷赞叹:“天啊,这公子好俊俏呢!心肠又好!”

“这才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只是不知道他是谁?”

“连他你都不知道啊,江南首富苏家的公子!京都有名的才子,这一科的大热门!”

苏玉楼淡淡笑了笑,仿佛并不特别在意旁人的议论,就在这时候,他感觉有一个极阴冷的视线望定了他。

他远远望过去,不远处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明眸皓齿十分清秀的模样,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衣衫,腰间银色丝绦猎猎飞扬,只是那双眼睛刻薄寡情,像是带着一种可怕的冷意。见苏玉楼望过来,那双沁了刀子的眼里立刻荡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嘲讽似恨意,无法分辨。

他一震,随即立刻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这双时常在他梦中出现的眼睛,他怎么会忘记!此时此刻,他突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快步向那边走过去,然而其他公子却拉住了他,连声道:“哎,苏兄要往哪里去!”

苏玉楼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群人,却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走在路上,肖天烨灿然一笑,用着一种十分温柔的神情来轻轻唤欧阳暖:“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欧阳暖微启双唇,轻声一句:“我只是觉得,这世上的恶人,似是永远杀不尽的!”

肖天烨微笑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人,你面前站的这一个,就是坏到家了,不过是看对谁而已。”

欧阳暖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肖天烨继续说道:“这世上的不平之事这么多,我却从来也不会管的,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死不足惜。”

欧阳暖瞬时停住脚步,轻声道:“哦?死不足惜?弱者就该死吗?”

阳光映着肖天烨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看不见一点阴影,说出的话却是无比狠毒:“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章明虽是前科的探花郎,说到底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之辈,嫣娘自己识人不明,怪的谁来?”

说的是实话,然而这实话却像是一把刀子,捅进了她的心口,带来阵阵惊痛的鲜血。欧阳暖闻言微笑,笑容却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意,道:“世子说的是。”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最终走到城门口,却看见城楼下面围了许多人,正指着城楼上说着什么。

欧阳暖抬起头,却见到一个女子穿着桃红色的衣裙站在城楼上,原本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目,然而那显眼的衣裙,却让她立刻联想到了这是谁,顿时一颗心如同沁入了凉水之中,冰冷刺骨。

那女子凄厉地惨呼:“我本良家女子,章明害我一生,生不能手刃负心人,宁愿不得超生,永为厉鬼,世代纠缠!”说着,那女子从五丈高的城楼一仰而下,砰地一声摔下来,跌死在繁华的大道上。

那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像是陡然盛开的红花,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尖叫。

肖天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挡在欧阳暖的身前,不欲让她看见这样可怕的情景。然而他终究晚了一步,这样似曾相识的情景,将欧阳暖的神智整个撕裂,所有无法消融的仇恨与绝望奔涌而出。

死亡清楚的展现在眼前,积郁日久的苦痛化为无数毒蛇的牙,啃噬着欧阳暖。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有一种无可抑制的痛,撕扯着全身。这样的痛!竟然是如此熟悉如此可怕,令欧阳暖猛然掩面,刹那间泪流满面。

肖天烨抓住她的手,只觉得那双手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温度,冷得像一块寒冰,几乎让他的心,也跟着一片冰冷,他急声道:“你究竟怎么了?”

他不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嫣娘的死在欧阳暖的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澜,这样的波澜,足以将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化为乌有。

他还要问,欧阳暖却再也不能忍受,猛地推开他的手。肖天烨一时愣住,随即伸手去拉她,欧阳暖狠命挣脱,转身快步离开。

远处的玄景看到这一幕,立刻下令:“快去保护世子!”说着,便快步向人群跑过去。

肖天烨快步追上去,然而围观的人却如同潮水一般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立刻就被人群包围了,淹没了。他伸出手来,想抓住欧阳暖的肩膀。但他的手却被拥挤着的人群推开了。人越来越多,简直像是赶集一样,争着抢着要来看那躺在地上的女尸,谁都想一睹这样惨烈的场景。

肖天烨并不放弃,他在人群中寻找着欧阳暖,他就要靠近她了,在那至关重要的一刻,突然间一股人流拥了过来……

那人流把他和欧阳暖冲散了。

他们失之交臂。

他眼睁睁看着欧阳暖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欧阳暖被人流硬生生冲到了一边,她抬起眼睛,冷冷望着向城门口涌去的人群,眼前似乎浮现起当初抢着去看自己被沉江的人们,一时几乎魔怔,直至耳边突兀的一声:“真的是你?”

声音并不大,却满是惊喜,欧阳暖闻声回头,与那人眼神正碰了个对面。

此刻,阳光热烈而温柔,然而欧阳暖却觉得浑身发冷,她看着那男子愈来愈近,眼眸中暗流汹涌,手指不由自主攥紧了。

“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苏玉楼一袭极尽华贵的翟纹青色锦衣,唇若丹朱,神采飞扬,他慢慢走近她,像是在走近一个美好的梦,眼神带着一丝喜悦:“欧阳小姐。”

下杀手深夜奔亡第一章第159章第153章第190章惩治恶丫头姐妹和睦只是传说雷霆一击置诸死地风姿绝世无人能及第三章第十九章第171章添上一把猛柴第三章第185章第147章上门兴师问罪第155章第二章第184章大结局(上)洞房花烛夜第186章第十五章一场风波乍起第150章镇国侯府的风波表妹表哥一家亲烫手的山芋不好接第144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第168章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53章大结局(上)拦路的告白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下杀手深夜奔亡第五章第144章上门兴师问罪第167章大小姐奇货可居第188章第169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一任群芳妒生不出儿子是大错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一章倾国倾城美人皮不小心撞破的秘密继母的筹谋成大业者不拘小节镇国侯府的风波身居高处的邂逅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新婚燕尔亦有波折横生倒养九死一生是猛虎还是毒蛇第196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姐妹和睦只是传说前世的荒唐人生欧阳暖拒婚第194章雷霆一击置诸死地第173章狭路相逢狠者胜第五章皇长孙请婚第190章只待东风起第192章聊赠美人一枝春第八章欧阳暖拒婚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63章最难应承美人恩渣男又见渣男第196章山雨袭来风满楼山雨袭来风满楼谁是猪谁是虎三言两语定终身永为厉鬼世代纠缠第二十一章第187章诡异莫测的燕王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来而不往非礼也第175章来而不往非礼也第160章迫在眉睫的婚事失去理智的奢望第178章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
下杀手深夜奔亡第一章第159章第153章第190章惩治恶丫头姐妹和睦只是传说雷霆一击置诸死地风姿绝世无人能及第三章第十九章第171章添上一把猛柴第三章第185章第147章上门兴师问罪第155章第二章第184章大结局(上)洞房花烛夜第186章第十五章一场风波乍起第150章镇国侯府的风波表妹表哥一家亲烫手的山芋不好接第144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第168章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53章大结局(上)拦路的告白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下杀手深夜奔亡第五章第144章上门兴师问罪第167章大小姐奇货可居第188章第169章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一任群芳妒生不出儿子是大错你不嫁我不娶慢慢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一章倾国倾城美人皮不小心撞破的秘密继母的筹谋成大业者不拘小节镇国侯府的风波身居高处的邂逅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新婚燕尔亦有波折横生倒养九死一生是猛虎还是毒蛇第196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姐妹和睦只是传说前世的荒唐人生欧阳暖拒婚第194章雷霆一击置诸死地第173章狭路相逢狠者胜第五章皇长孙请婚第190章只待东风起第192章聊赠美人一枝春第八章欧阳暖拒婚山雨袭来风满楼第163章最难应承美人恩渣男又见渣男第196章山雨袭来风满楼山雨袭来风满楼谁是猪谁是虎三言两语定终身永为厉鬼世代纠缠第二十一章第187章诡异莫测的燕王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来而不往非礼也第175章来而不往非礼也第160章迫在眉睫的婚事失去理智的奢望第178章到时候把你一块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