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蒋邕等人凯旋归京的日子。蒋婷一早便与温氏一起乘坐一辆不甚起眼儿的青篷马车,从西城门出了京城往城北绕过去。军队的仪仗要从北城门进京,从清晨起那儿就戒了严,布置了大量的士兵守卫。也就是说,普通人不能从北城门通行了。
为了彰显朝廷对凯旋将士们的重视和褒奖,太子与大皇子两位殿下会率领朝廷百官出京十里,迎接军队归来。而为了保护太子与大皇子,以及朝廷百官的安全,城北门外的宽阔大道上从清晨起便开始肃清,到现在已经是严加布防,一步一岗的列着长长的士兵队伍了。不但如此,那些军兵之中隔着几人便有一位武艺高强的宫廷侍卫相互策应,安保工作做得周密而完备。
蒋婷与温氏料到今日必定会有不少人家来城北等候,所以一早便乘了马车过来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比他们更早到达。不过因为那条大路已经戒严,他们这些将士们的家人同样也近不得军队。所以,虽然大家来的都很早,但也只能待在大路两旁两百米外的坡上等候罢了。
日上三竿时,军队的影子终于从目光所能及的尽头处,慢慢出现在了大家眼中。十里外,军队停顿休整了好一会儿,显然是与前去迎接的太子殿下他们会合了。
正午时分,蒋婷他们终于看到了军队那如同千里长龙一样的仪仗。蒋婷与温氏俱都紧张而兴奋的挤在车门处,掀了帘子去看。她们的目光只盯着仪仗最前头,那个着一身墨色盔甲骑一匹枣红色战马的将军身上。虽然距离太远看不到面貌,但那笔挺的身姿蒋婷与温氏都熟悉的很,必是蒋邕无疑。
虽然半个多月以前曾相见过,但此时再见蒋邕的威武之态,蒋婷与温氏俱都觉得满心欢喜,激动有之,感动有之,崇拜亦有之。两人对蒋邕的感情不同,但都是将他当做依靠之人。因此蒋邕能够平安归来,两人的心情却是出奇一致的开心快活的。
“好了,人已经看不到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准备准备,迎接你爹爹安然回府吧。”温氏见仪仗后头的人已经将前头的蒋邕掩住了,便开口对蒋婷说道。
蒋婷一愣,看了温氏一眼问道:“咱们这就回去了吗?夫人,爹爹今日怕是要在宫里享用庆功宴的。等到他回府怕是要夜里了吧。您不要再看看热闹吗?”
温氏一挑眉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人多吗?咱们还是快回去吧,都这个点儿了,正是要用午饭的时候呢。说不定你爹要先回府呢?”
蒋婷虽然觉得温氏所说多半不太可能。但她明白温氏的心情,所以便舍了继续看热闹的心思,应了温氏跟她一起回府了。她看了满面微笑的温氏一眼,忍不住也笑了。唉,从早晨到中午,就为了看一眼那位威武雄壮的大将军。从这点来看,温氏也算是纯情小女人一枚了吧。别管她人怎么样,对老爹的心思倒是不差的。或许老爹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有时候才会纵容她做些糊涂事情的吧。
蒋婷最后又留恋的看了一眼那条气势磅礴的士兵长龙,放下了车帘子。
且说蒋邕等人入了城门进城,跟随太子与大皇子和朝廷百官们一起去进宫面圣。而列队的士兵们却由各自军阵带队的将领们带着回了军营。
来到宫中,各位将军们来不及用饭和洗漱,便兴奋而激动地直往青鸾殿而去。进入殿内时,皇上已经端坐在龙椅宝座上等待他们了。
“众位将军们,辛苦了。”待众将军入得大殿门后,不等他们参拜,皇上便直立起身,走下来相迎。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十几位主要的领兵将军们,一起山呼万岁,对着立于前方的皇帝大礼参拜。
“众位爱卿,平身!”皇上内心激动,双目暗放光芒。他看着殿内各个英武不凡的年轻将军们,忍不住连声道了三个字:“好、好、好!”
Wшw ★Tтka n ★co
道了三个“好”字后,皇上一撩龙袍下摆,重新走上台阶,坐回龙椅,举手扬声:“众位爱卿,听赏!”
大礼参拜之后,便是听候封赏。没有多余赘言,没有精美赞扬,有的只是三个发自内心的“好”字。皇上说的虽少,这群忠心为国的将军们,却听得激动不已。能得皇上真心一赞,以后便是死在沙场也值得了!如今再听得皇上这便要封赏了,这些将军们虽然各个都是心志坚定之辈,却也有些亢奋了。他们打仗时不畏敌军凶猛,冲锋陷阵出生入死为的什么?为国家安定,为同胞安康,为皇帝尽忠,为朝廷尽责,同时也是为了能够功成名就!
普通将士们的封赏,自然有礼部按军功大小逐一确定。可领兵打仗的将军们,却要由皇上亲自下旨封赏了。如今站在殿上的军将,各个都是在这一战中打出了赫赫战功的猛将。此时一听要封赏,竟一时都掩不住自身煞气了。只是下跪听赏,他们却让人看到了好似就要出战的气势。
而跪在最前头的蒋邕,在后头一群猛人的衬托下,倒是显得有些儒雅了。
皇上看着底下杀气腾腾的将军们,忍不住乐了:“众位爱卿不要紧张,各个都有封赏。太子,你来宣读圣旨吧。”
太子刘煜闻言微笑上前应道:“尊父皇圣命。”
王公公将皇上早就拟好的圣旨交予太子手中。大皇子刘延面容平静却目光锐利的看了太子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与众位大臣一起跪地听旨。太子刘煜目不斜视的展开圣旨,立于大殿之上百官之前,朗声宣读起圣旨来。
蒋邕身为主帅,这场战能打胜,不但是他用对了人,更因为他自身对北蒙人草原的熟悉,对打仗时的策略决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此,这一战他居首功,无人有异议。
因此,此时皇上对他的封赏自然最重。也正因此,封赏他的圣旨被排到了第一个。蒋邕面色平静的听着皇上对自己的封赏,归纳起来便是:爵位由原本的二品侯升为一品侯爵,前妻李氏与继室温氏都得了相应的诰封;另外,他原本的兵部侍郎官职未升,却多了个正三品的骁勇将军称号;而至于其他的各种财帛封赏,则有赏金千两,皇庄一处,兼有其他珍珠宝玩众多……
听着这些,蒋邕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来,竟有些走神。他还记得许多年前,当他将靠军功赚到的赏银交给婷儿时,她那欢喜雀跃的样子。如今他靠着军功加官进爵,更是得了大笔封赏。等他回去后,那个小财迷看到这次他赚了这么多,怕是会更欢喜吧。嗯,还有温氏,她也爱财的很,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另,镇北侯蒋邕之嫡长女封为德荣县主。钦此。”太子终于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合上了圣旨。他目光略有些复杂的看了蒋邕一眼,将圣旨递到了他的面前:“蒋大人,接旨吧。”
蒋邕怔怔的看着那道圣旨,瞪着眼睛迟迟不敢伸手去接。前头的封赏他可以接的心安理得。可最后那句“蒋邕之嫡长女封为德荣县主”,却真让他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县主,那可是正经的二品封号啊!皇上突然这么优容蒋家,到底所为何来?
他有心想要推辞,可想到只要接了圣旨,心爱的女儿便能摇身变成尊贵的县主,那些推辞的话便全都憋在胸中说不出口了。
“蒋大人莫不是惊喜的狠了,有些发晕了吧?蒋大人,请接旨吧!”太子略提了提声调,好似玩笑一般,惊醒了正在失神的蒋邕。
蒋邕抬眼看向太子,目光中含了一丝谢意,而后便恭敬的磕头拜倒在地,口中高呼:“谢主隆恩!”
再之后,蒋邕怀抱圣旨,却如同抱着一个烫手山芋,心中始终安定不下来了。太子爷还在宣读圣旨,公布着对其他副将的封赏。可蒋邕却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他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封婷儿为县主,这让他有些心下难安。他明白皇上是一个心机十分深沉的人。可能是因为刚登基时便因为马虎大意而错失一门忠良的缘故,皇上的行事作风由原本的张扬锋锐,慢慢变成了沉稳而内敛。皇上不会做无谓的事情,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理由和有用意的。这便是三年以来蒋邕对皇上最直观的认识。
蒋邕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这场西征打胜了,他得了首功。但从实际意义上来讲,其实这场胜利并不能算作什么大功劳。因为,虽然北蒙人退了,他们将防线外推百里。但实际上那本来便是一片三不管地带,几年前他在西北外出狩猎的范围都还要更远些的。所以防线的外推,其实并没有真正让北蒙人伤筋动骨。
事实上,蒋邕觉得,去掉最后关于将婷儿封为县主的那一条,才算是对自己比较合理的封赏呢。可现在圣旨已接,即便他心中疑惑再多,不安再多,却也不能不忍着了。抗旨的罪名,他承担不起。
不过,女儿能够意外得到封赏,他其实开心的很。有了县主的封号,看看谁还敢再来欺负他的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