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婉迈着小碎步,一步步靠近宁无求的书房。手上是刚蒸好的人参粥,当然不是她亲自煮的,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是她亲自送去的,宁无求就会把所有柔情都关注她一个人。
如此得意想着,却在房门外面停住了。
“女儿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何过分。”
这清脆的声音,立刻让左小婉浑身的不舒坦都冒了起来。
宁无求的声音听起来则没什么情绪,但是没情绪,却恰恰透露出了不妙。
宁无求,可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情绪给压下去的人。
“委身下嫁?你是认为你的身份嫁给那样的人家,也是委身下嫁了?”
宁承玉清脆的笑声响起来:“爹,其实就算女儿这么想,也没有什么过错,不是么。爹这个一品军侯在朝廷里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女儿是侯门嫡女,若说嫁那样的门户,还不算下嫁的话,爹爹难道会觉得有面子?”
左小婉几乎抱不住怀里的汤,这贱丫头在这里做什么?说这些做什么?!
半晌,宁无求说道:“慕容家算不上高门,你嫁的是唯一的嫡公子,偌大家业,将来也会是你的。”
承认了慕容家不算高门,却强调偌大家业,所以宁无求能同意这门婚事,还是沾了这偌大家业的光。
宁承玉无所谓道:“女儿没有什么要求,也不求爹顾念什么父女情谊,只希望爹考虑一下女儿方才说的条件。”
什么条件?左小婉几乎耳朵竖了起来。
宁无求淡淡说:“你提出这等不顾礼节的要求,怎知对方便会同意。若慕容家不愿,你也强行为之吗?”
左小婉几乎急死,平时她能从宁无求的话语中判断出情绪,可是此时,偏偏宁无求毫无怒气,好像在心平气和聊天一样。这怎么行,这对父母,从来都是仇人见面的眼红,怎么可以这样子心平气和说话?
宁承玉有些失笑,摇头:“爹,女儿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同意。这件事上,即便吃亏,即便有顾虑,也应该是我这个女儿家吧。”
宁无求一时无语。确实,在双方见面这种事情上,从来只会说女子不够矜持,可从来没有男方吃亏的道理。
况且,宁无求沉沉看着这个女儿,天姿国色,绝世美人。这样的美人,让男子家中提前见到,只怕剩下的都是欢喜才是。
这个先见面的要求,的确看不出慕容家有不同意的缘由。
只不过是。
宁无求淡淡开口:“就算依了你,于此事能有甚么益处。”
“益处自然有。”宁承玉微微一笑道,“就是女儿心愿已了,上花轿之时,也能心甘情愿。”
其实这个中远没有因果关系,只是叫宁承玉这样的语气说的,平白就生出了一种理所应当。
宁无求半天才道:“随你的便吧。”
宁承玉露出笑容:“女儿谢爹爹了。”
左小婉慌忙看了左右,赶紧躲到了拐角的地方。看见书房门打开,宁承玉一袭水色莲裙,施施然
从门里出来。
果然是这小贱人。
左小婉恨恨,一边看着宁承玉走远,才从角落里出来,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看着手里的汤,再次脸上浮现出微笑,信步走进了书房。
“老爷……”
一声千回百转的软语闻言绕了过去,宁无求抬头看见她,也露出微笑:“夫人怎么来了。”
左小婉含羞带怯看了他一眼,把怀里抱着的汤露出来:“瞧老爷说的,莫非已经是嫌弃妾身来了。那妾身下次不来了便好。”
宁无求看见了那汤盅,脸上笑容更浓:“怎么可能嫌弃夫人,这天下间找不到比夫人更贤惠温柔的女人。”
左小婉假意啐了一口,一边把汤盅放到桌子上:“老爷日日在这里待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吸引老爷的,连妾身都不顾了。”
宁无求哪受得了她这样撩拨,伸手就把她揽了过来:“夫人就别吃醋了,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又是打情骂俏一气,左小婉揭开盖子,人参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老爷每日勤于政事辛苦了,喝一些参汤补补。”说着亲自捧起来,用勺子舀了给宁无求。
宁无求张口含下。左小婉微笑,又连续喂了几口。
书房里其乐融融,左小婉才好似不经意的问起:“方才来的路上,隐约看到了大小姐,怎么,大小姐也来了吗?”
宁无求淡淡道:“嗯。”
左小婉目光闪烁,大着胆子问:“妾身就说大小姐还是有孝心的,不知大小姐来找老爷可有什么事?”
宁无求喝完参汤觉得通体舒坦不少,说道:“她说要见见那慕容家的公子。”
左小婉毅力强大才没有把手里的东西甩出去,但是手指已经忍不住轻颤,她面上带着笑:“大小姐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哪里有未出阁的女子,就要见夫家的。”
宁无求表情显出一丝不屑:“她哪里把自己当做个正常女子,就这般不正常,才叫正常。”
左小婉听着这话不像父女之间关系有缓和,略略松口气同时,假意笑道:“就是,这样的事可不能由着大小姐胡来,她不懂事,但不能让人觉得老爷您这个侯爷也不知规矩似的。”
宁无求悠悠道:“我已经答应她了,左右算不得什么大事,也省得她折腾出天。”
左小婉控制着表情不敢动,抬头嗔怪道:“妾身方才还说老爷不能由着大小姐,怎地这样的事情也由得大小姐胡闹?这女子万万不能成亲前见到夫君,那是大为不吉利。老爷您可不能答应她。”
没想到宁无求冷道:“吉利不吉利,那是她的事,既然她要这样,我又何必拦着。”
左小婉脸色再忍不住微微变化,没想到宁无求对宁承玉的不在意已经到这种地步,答应了宁承玉先跟慕容家公子见面,这,如何使得?
“夫人不高兴?”宁无求忽地问了一句。
左小婉立刻回过神,挤出笑来:“既然老爷已经同意,妾身当然没什么话说。”
宁
无求淡淡一笑:“夫人素来善解人意。”
九月初八,太皇太后率领众妃游园,太皇太后因为高寿,在后宫中享有极高声望,宁帝都十分迁就。于是御花园百花齐开的日子,就是太皇太后最喜欢的时候。京中的贵妇早就摸清了太皇太后的这个习性,因此在这一天进宫,凑在太皇太后跟前逗趣。
太皇太后不管是怎样把持后宫雷厉风行,在这时候,贵妇嫔妃面前,总会多少慈和一些。那些拼命想要巴结她的妃子们,也不至于太碰了一鼻子灰。
因为知道太皇太后喜欢听稀罕的事情,太皇太后几十年住在宫里,虽然地位至尊荣耀,但是到底对尤其是民间的一些趣事非常感兴趣。
先是皇后把听来的一些趣事讲出来,几个妃嫔也紧随其后说了一些从宫中各处听来的各项奇闻异事,太皇太后都捧场的露出了笑来。
一个宗亲大妇这时候轮到说话,“臣妇前两日听说一个事儿,京中有一个七品兰台御史家的女儿,被人逼嫁给了一个商户为妻,后来却莫名吊死在了京兆尹的大牢里面。那兰台御史,现在到处找人写奏折告御状,他的折子因为内容不涉朝政国事,到了内阁就被拦下来了,现在那位御史就天天堵在京中九门前,希望能遇见哪个大人,好为他枉死的女儿伸冤。”
因着其他的贵夫人们顾忌着太皇太后这尊老佛爷,说事情也都是捡着喜庆的说,乍然听见这妇人说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来,都是一个激灵。
皇后先开口:“还有这等事?御史的女儿,那也是正经的千金贵女,怎么会被逼着嫁给商户呢?”
那宗亲大妇说道:“虽说是听来的,不过也是九成九的真事。只是因为兰台御史官阶低微,虽然挂着御史名,却没有上朝议事的资格。至于那家商户,听说也是因为有钱有势,家里也是捐了官做的,有些都比那御史还要品级高。当然就能娶得了御史千金。”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原来如此”。
太皇太后露出了兴趣:“这桩婚事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只是怎么会吊死在京兆尹的衙门里?姻亲这种事情,还会闹上公堂不成?”
众人一见太皇太后有兴趣,也都纷纷看向那宗亲大妇,等着她往下说。
宗亲大妇当然也不会扫兴,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说起来就有些雾里看花、不知哪边是理了。有说是因为御史的千金不肯下嫁商户,所以闹着和早已私定终身的情郎私奔了。也有说,这只不过是那家商户陷害人家小姐的计谋,借着机会把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下到大狱,好逼迫人家就范,没想到那小姐性情刚烈,直接就在狱里面自戕了。”
这说的有板有眼,当下许多人都信服了起来。太皇太后也凝神细思,似乎在想着什么。
宗亲大妇又说:“不过既然那御史都闹着要告御状了,想必还是被陷害的可能大。”
这个理由更让人信服,众人纷纷点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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