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下它，你还是雯雯的父亲。不过她以后姓李，以后的生活会由国公府来照顾，跟其他的李氏子孙一样。”
陈炜的面前摆着一叠厚厚的公文，具体的大意无非是让他放弃监护权，从今以后，雯雯的一切事务，他没有插手的权利。
“听着，公文上的合约内容看起来比较冷酷，不近人情，其实这是考虑最坏的可能性。事实上，我们都不希望关系僵硬，云庭华宫呢，也不会排斥你过来看望雯雯，为了雯雯的正常成长，她需要父亲的角色。你关心她，不是吗？任何时候，只要你想，都可以过来。这份合约，只是确保了国公府对雯雯的绝对监护权利。”
“作为李氏一族，嫡系第四代第一个出生的李氏成员，我想，你懂得这意味什么。”
谈判者是李震。
他正对着陈炜侃侃而谈，门突然冲开了，史悦而满脸怒火的进来，
“你们在做什么？”
她拿起厚厚的合约，不可置信的翻了翻，“你们……打算买下我的女儿？”
李震二郎腿放下，脸色微变，“四妹妹，你说话能不能换种方式？什么叫买？好像我们在进行不可见人的交易。好吧，实际上，就是一场交易，不过我只是代表李氏买下雯雯的冠名权而已。雯雯姓李，她必须姓李！姓李，对她的将来有多少好处，陈炜。你不会不懂得吧？”
陷入痛苦艰难抉择的陈炜，点点头，眼眶通红。肩膀抽动。
他完全知道那份合约代表了什么，代表他的女儿将会成为李氏嫡出一系的成员，看看李容，她闯过多少祸，得罪过多少不能得罪的大人物。如果不是因为姓李，能活蹦乱跳活到现在？恣意任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更别说。李氏那巨大的财富……
陈炜心动了。
史悦而瞪着陈炜，“你改变主意了？不。孩子不是玩具，不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的！你怎么可以！”
“我没有不要雯雯。我是一个父亲，父亲当然要给孩子最好的！”
“呵呵。陈先生想得正确。站在孩子的角度，让她回到李氏，才是最好的选择。比如她母亲，要是能早十四年回到李氏，估计跟现在完全不同了。”
史悦而发出吓人的目光，死死瞪着李震，
“闭上你的嘴！这个孩子，跟你没有关系！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平白无故的。李震会出面做这个跟他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情？
“是关系不大。”
李震站起身来，一米八四的身高，俯视着史悦而。“不过你为什么要用恶意揣测我？你在怀疑我，怀疑我会对小雯雯做什么？啧啧，李容，你太小看人了，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正确，其他人都是无情无义的混蛋。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来，就一个原因——我喜欢小雯雯。怎么。喜欢一个牙都没长的小丫头，也要跟你回报？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
“你，喜欢雯雯？”
“当然！她有肉呼呼的小胳膊，见谁都呵呵傻笑，还会把小拳头放在嘴里咬。”
李震的脸上露出笑容，“她一来，就征服了全家。现在没有人不喜欢她吧？”
说得陈炜又惊又喜，“真的吗？”
“骗你作甚？”
李震从史悦而手中抢过合约，“国公府的十二个律师花了一个小时起草的这份合约，你以为只是开玩笑？签下你的名字，未来二十年，你的小雯雯就是李氏的小公主了。她会受到最好的待遇，甚至比她妈妈还要好。毕竟，晋安侯已经杜绝了她妈妈的继承权，可是没有取缔小雯雯的呢！”
陈炜如同被巨大的馅饼砸中，
“什么？晋安侯？他，很喜欢雯雯吗？”
李震笑了笑，“自然！雯雯可是他唯一的外孙女。你签过字，‘外’字就可以去掉了。对外只说，李容有了一个私生女，反正公众大概也不会怀疑李容的品行，高洁到洁身自爱吧！”
史悦而盯着李震，如同看着一个外星人。
如果她没忘记，李震之前不是一直肖想她李谙的爵位吗？怎么主动推销起来了？
李震冷哼一声，此一时彼一时，怎么能相提并论！
现在的他，可是有很大的希望继承国公之位。竞选成功，他就是国公了，自然不把晋安侯的爵位看在眼底，失败……失败他连在帝国的土地上生存都困难，别的，就不说了。
看着史悦而明显不相信的目光，李震感觉很不舒服，好像诱骗他们好对小雯雯不利似的。天地可鉴，他才没那么下作呢！
“四妹妹，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也知道，今天的话，换了大姐，换了你父亲也一样，你谁都不信！你只相信你自己！而且你还有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危机感，总觉得别人想要害你。可是，我把话放在这里，我们几个之间，可以争，可以斗，头破血流都正常，但没有人会把斗争牵扯到下一代里。”
“别说小雯雯那么可爱，就算她不是，她也会在李家平安长大，幸福，快活。你还是不了解贵族，贵族的传承是靠子嗣，谋害自家的血脉，就等于掘自家的坟墓。这是底线，所有人都会遵守。”
古代家族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嫉贤妒能，下狠手毒害了。一旦被查出，就名声就臭了，不会有人愿意联姻，也不会有人跟这家人相处——连自家人都害，何况其他人呢！
所以，帝国制定《贵族法》第一个基准就是毒害自家人，等于背弃自身阶层。
李震瞥了一眼史悦而，“我希望你不要阻拦陈炜了。你是在害他，也害了雯雯。你的人生，你愿意毁就毁，但是雯雯的，让她接受一个正常的，体面的，规矩的贵族千金生活，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以忍受？你是故意跟我们作对，还是嫉妒雯雯得到了你没有得到的关爱？”
李震的话，如一把钢刀，直直插进史悦而的心脏。
“什么意思？我嫉妒？我为了跟你们作对，才反对陈炜签字？有没有搞错？我也是孩子的生母，凭什么我不能做决定？你们故意把我撇到一边，我还没找你算账！我的女儿，不是货品，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的！”
陈炜见机不对，连忙劝了李震暂且离开，“让我们沟通一下。相信我，会做出对雯雯最好的选择。”
李震冷冷看了一眼史悦而，才掉头走了。
史悦而犹自气喘呼呼，“真没见过这种人！自以为是到极点？他以为他是谁？总是高高在上，以为自己能一眼看穿别人。脑子有病！”
陈炜等她发泄了一会儿，才小心的问道，“你跟李震爵士，一开始就相处不融洽吧？”
“是！我刚来李家，他就讥讽我是私生女，上不得台面！我就不懂了，我是私生，难堪的也不该是我吧。他有胆量嘲讽我，怎么没胆量去冲他的三伯父说呢？欺软怕硬！无耻可恨！”
陈炜动了动嘴唇，抿了下，“悦而，我希望能跟你心平气和谈一下，关于雯雯的事情。”
“你动心了？被他们勾勒的前景迷惑了？哈，我早该想到的！”史悦而站起来，居高临下，“陈炜，别让我看不起你。”
“你不是我，你不懂得！我不是贵族，可我从小就生活在贵族圈里。我至少，什么叫低三下四！我不想我的女儿，也经历我经历过的。悦而，别忘记，你能活得这么恣意潇洒，那是因为你姓李！”
“你想让我用切实的亲身经历，告诉你做李家的女儿不幸福嘛？相反，很痛苦！从我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我就很痛苦。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我没有一天能睡得安心。”
陈炜不能理解，“也许，是你跟你父亲的关系导致……”
“跟他没关系。哦，他也是让我痛苦的原因。但不是关键的。我最痛苦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是我知道，这个家外表看起来那面美好，那么美轮美奂，但是维系它的，不是爱，而是利益！”
“我大伯父，完美的贵族典范李昐先生，他只有一个妻子，并且对她的妻子忠诚不二。他爱她吗，当然，不过我确信他们当时结婚的时候，是因为利益。甚至所谓的忠诚，也是为了利益。出轨对他的形象影响太糟糕，所以他克制自己。”
“我大姐，端庄大方，谈吐高雅，完美的女性代表。但李氏是她的枷锁，她不喜欢从政，可为了找寻自己的出路，她只有从政一条路。她曾经喜欢过某一个人，可只敢藏在心底，现实是她要跟心上人的弟弟订婚。你知道那种痛苦吗？那一年，她只有十八岁而已！十年过去，她还是孤身一人，你觉得她真的快乐吗？”
“晋安侯就不说了，他为了利益，连深爱的女人都能抛弃，宁可自己后悔二十年，也不会改变的。”
“还有这个家的家长。陈炜，你被迷惑了，你真以为老爷子喜欢雯雯？他只是老了，需要一个小孩子，咿咿呀呀，哄他开心。李氏已经有了一个私生，不在乎多一个私生。可要是哪一天，需要雯雯为了李氏利益牺牲的话，我告诉你，没有人会眨一下眼睛！他们会一边流着泪，说他们爱，一边送雯雯去死！”
“这个家的人，天生就不懂得爱。他们唯一会做的，就是签字送钱，然后掂量你的价值。就连感情，也会预先估算。陈炜，我在这个家的地位如此，雯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