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珂这侯爷说是侯爷,其实也就是个封号而已,跟安守侯那样世袭罔替的侯爵还是有分别的,圣上赐这个侯爵给她,是为了表示对她的英勇行为作出嘉奖,并不是要她跟男人一般上朝。
这次她能站在大殿之上,是因为周玄帝招她进来给她赏赐的,要是真的由着她每天跟男人一样的上朝,估计大殿上的这么些个老古董臣子们会疯。
“穆家有女,生于暖春,积雪初融,今赐尔字,曰逊雪甫。”
这是安夫人在穆珂的及笄礼上唱的祝词。
穆珂生于积雪初融的三月,“逊雪”是她的字,也是她这一生的写照,“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逊雪”是谦逊的说法,她就是傲雪的梅,寒风刺骨也不低头,她是傲骨铮铮的将军,也风华绝代的女侯!
周玄帝下了诏书,赐穆氏长女穆珂为逊雪侯,食邑千户,封号依旧是“逊雪”。
诏书布告天下,穆珂瞬间就成为了天下所有女子的表率,成为了她们心目中的英雄。
最开心的莫过于穆大将军,自从他知道了穆珂被封了“女侯”之后,整天乐得合不拢嘴,除了说个“好”字,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
一连折腾了几天,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称埃落定,穆珂跟秦天序终于有时间去了一趟穆家。
穆珂心系着自己的孩子,一进穆家直奔梧桐苑而去,进了门正好看到穆琨跟赵喜儿抱着孩子在外面晒太阳。
赵喜儿抱着长宁,穆琨一手抱了一个,分别是八月和十五。
穆珂看到哥哥的腿已经完全好了,激动不已。
穆琨看着她的傻样,说道:“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个正形?”
“在哥哥面前,我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穆琨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也是,这年纪再怎么变,你始终都是我的妹妹。”
穆珂突然眼圈子一红,眼泪就掉下来了。
穆琨跟秦天序都被吓住了,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穆珂,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还是赵喜儿灵光一些,她把孩子往秦天序手里一塞,拍了拍穆珂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珂儿?”
穆珂本来只是掉泪珠子,现在一听赵喜儿说话,头往她肩膀上一靠,便嚎啕大哭起来。
别人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就只顾着哭。
她要把这两世的委屈都哭出来,她过得太苦了,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她既想活成她自己想要的样子,又怕这命运的轨迹会一不小心再次变成前世的那样。
与人斗尚且可以一战,与天斗,要让她何去何从?
最苦的苦都是说不出来的苦,她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梦一般,看着虚无缥缈,却又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然而她不能跟别人说,所有的一切她只能藏在心里,这种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到宿命的感觉,真的是太可怕了!
幸好,现在苦尽甘来。
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依旧要小心翼翼,但是至少现在,一切
都是美好的样子。
穆珂一直把赵喜儿的肩膀哭湿了才肯罢休,那袖子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好了,我不哭了,我哭完了。”
另外三个人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突然抽了什么疯。
穆长宁在秦天序的胳膊上扭来扭去,张着手要往赵喜儿身上扑,秦天序双手僵硬地叉着长宁的腰,就怕一不小心自己会把他给摔到地上去。
赵喜儿看着他这一副别捏样子,说道:“长宁现在开始认生了,还是我来抱吧。”
秦天序把孩子还给赵喜儿,说道:“才这么大点的小东西,都知道认生了!”
赵喜儿笑着说道:“也不小了,都九个多月了,你们家那两个还小,不认生,你们抱了试试看。”
秦天序跟穆珂一人抱了一个过来,八月跟十五养得肥嘟嘟的,吧唧吧唧地流着口水,就像两块小木头似的,谁抱他们,他们都要。
秦天序瞧瞧自己胳膊里的这个,又瞧瞧穆珂手里的,一脸嫌弃地说道:“怎么一个比一个丑?”
穆珂脸冷了下来,“因为他们的爹丑!”
秦天序一看穆珂生气的样子,赶紧讨饶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有人像你这样,自己嫌弃自己儿子的么?”
“有啊!”
“谁还有你这么无耻?”
秦天序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爹啊,我爹以前可嫌弃我了。”
穆珂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自己本来就讨厌!”
他们两个只要站一起,说话说不到十句,必定吵架。
赵喜儿赶紧把他们劝开了,说道:“今天可说好了,你们要吵架回去吵,要是在我的梧桐苑里吵起来,我可要拿扫把赶人了。”
秦天序跟穆珂都住了口,一人抱着八月一人抱着十五,互相瞪了一眼。
赵喜儿抱着长宁,往左看看秦天序,往右看看穆珂,说道:“我看我们的小八月跟小十五不是挺好看的么,怎么就说人家丑了呢?”
秦天序抱着八月又仔细地瞧了瞧,说道:“大嫂,你不是在骗我吧?头长这么大,哪里好看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才六个月的孩子,哪个不是这样肉嘟嘟的?我把他俩带出玩,谁不夸他们长得好?”
秦天序这才松了口气,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
穆珂猛地踩了他一脚,秦天序“嗷”地一嗓子叫了起来,一脸郁闷地问道:“又怎么了?”
“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嫂子不许我跟你吵,我就不跟你吵了,但是我不踩你一脚,不能泄心头之恨。”
赵喜儿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两个,这两个不是在吵架就是在打架,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
好不容易等他们两个都消停了,赵喜儿亲自去厨房做了一只烧鸡,炖了一锅鱼汤,另外还做了几样拿手的小菜,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秦天序跟穆珂最近都没时间去吃些好的,之前打仗又苦了那么久,现在看到这么一大桌
子菜,早就把持不住,两人把袖子一撸,一人坐了一边,立即开吃。
赵喜儿看着他们,突然又有点明白他俩为啥能够在一起了,就他们这样的,估计也就只有互相不嫌弃的份儿了。
到了李都督受刑的日子,秦天序一大早地就换好了素服,扛着他的斩马刀,早早地去了行刑台,等着李都督被押解过来。
李都督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头发花白,胡子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他从大牢里出来,坐上了囚车,路上经过集市,被围观的老百姓扔了不少烂菜叶子臭鸡蛋。
到了行刑台,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把李都督从囚车里提了出来,扔在了行刑台上,踩着他的膝盖后窝让他跪了下去。
秦天序举着斩马刀,说道:“姓李的,你可曾想到你也有今天。”
李都督抬起头,想要看清说话的人,眼睛却睁不开,因为在牢里呆久了,眼睛一见光就疼。
他眯着眼睛盯着秦天序看了半晌,才说道:“原来是秦家的黄口小儿,我能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枉此生。”
“你还记得我们秦家被你害死的一千精兵么?今天就是你的报应,我会亲手斩下你的头颅,祭奠他们的亡魂。”
李都督笑了,“我这一生做了很多错事,有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出乎我的意外,时辰到了么,到了就送我上路吧。”
有小兵循例拿了断头酒跟断头饭过来,说道:“吃一口饭,免得做饿死鬼,喝完这碗酒就该上路了。”
“不用,就这样吧,我李忠向来不信神鬼之事,落至今天这个下场,是我咎由自取,小秦将军,行刑吧。”
监斩官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时辰到,行刑!”
写了“斩”字的令牌落了地,断头炮响,秦天序举起斩马刀,手起刀落,李都督的人头落了地,骨碌碌地滚了好远,他的身子还是跪着的姿势,就这么跪在秦天序的面前,仿佛是在赎罪一般。
算计了一世,不过就得了这么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李家死的死,废的废,已经没有可用之人,周玄帝趁机收回了李家的兵权,派了自己的护龙卫将军,前去东堣,暂时掌管兵权,至于以后东堣究竟交在谁的手里,还要再议。
国不可一日无后,李皇后被废之后,礼部递了折子进宫,提议立曹贤妃为后。
曹贤妃位分高,又德艺双馨,确实是国后的最佳人选,周玄帝直接准了礼部的奏折,将册立曹贤妃为后的一应事宜交给了礼部与钦天监一同办理。
皇宫里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冷宫里却冷冷清清。
从前的李皇后,现在的李氏,正窝在一个角落里啃着馒头。
大公主周婧前来看望李氏,看着她的凄凉样子,心中充满了愤怒,都是他们那些该死的,才把自己跟母后害成这个样子的!
李氏抬头看到了周婧,笑着说道:“昭元又来看母后啦?”
周婧赶紧矮下身去,捂着李氏的嘴巴,低声说道:“母亲,我现在不是昭元了,您也不是母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