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蒙恬

“大王带我来这, 是为了让我看着豪华的坟墓?再豪华又怎样,死后不也是要孤单百年千年万万年。”紫苏不知道这陵是谁的,语气里的嘲讽半点不掩。

“寡人也曾以为, 寡人身后要孤孤单单的, 一个人, 百年, 千年, 万万年。”地宫空旷,他寂寥的荡开很远,“可是, 上天厚待我。并没有让我孤单。”

紫苏的心一振,这是他的陵墓!

说不出的难过在她的心里蔓延……

他忽然抱起她, 沿着台阶向下走。

他将她放到一物上坐着, “寡人自再见到你时, 就开始命人打造你的棺椁。天子棺椁七重,你是寡人的王后, 棺椁一样是七重。你的棺椁就在你身下。”他虽还不是天子,但他有对天子之位势在必得的决心。

紫苏一惊,犹如吞了蛤|蟆一样难受。她这是坐在了棺材上?

她连忙跳了下来,秦王托住她,让她站得稳稳的。紫苏摩挲着秦王所说的棺椁, 百鸟朝凤, 鎏金镶玉, 贵不可言。

“寡人百年之后, 会在这里。而你, 百年之后,也会在这里。有你, 便不孤单了。”他忽然吻住她,长长久久的吻,吻得她差点忘了呼吸,“你可明白?不是因为孩子,只是因为你是你。寡人想和你永不分离。”是她,是那个在他百年之后,唯一有资格和他躺到一块儿,共享尊容的她。

紫苏的动作顿了一些,轻笑,“大王又没问我愿不愿意呢。我嫌这地宫太冷,太大……”

她的眼中有波光路转,嬴政,你知道吗,在后世的史书中,你是没有皇后的!

她曾试图改变,可长安君还是死了!

秦王又怎么会有皇后呢!

“你嫌大,我们可以将整个咸阳城都搬进来。街道集市,车马人流。你嫌冷,工匠们可以想办法,将这造得温暖如春。”

紫苏在秦王无比执着的语气中低头,眼睫扑闪,“走吧。这儿太冷,对孩子不好。”

半夜里下起了雨,雷声接着一阵又一阵的。

紫苏不是矫情的人,不至于被个雷吓到。可这雷实在是太响了,她不自觉地往秦王怀里缩了缩。

面对她这些日子来难得展现出的柔弱,秦王敞开怀抱将她又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别怕!”两人同床共枕,却又是同床异梦。

紫苏硬生,“我不怕!”

又是一个惊雷,紫苏在他怀里一颤。

“还说不怕!”秦王莞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睡吧,什么都不要想。”

一夜无梦,紫苏睡到近第二日晌午才醒的。秦王已不在榻上,宫人们见紫苏一动,有序地围上来为紫苏梳洗。

静姝将秦王之前送紫苏的簪子插到紫苏发间,全程却是一语不发。

紫苏只当她遇到了不高兴的事,没放在心上。秦王在外面等着她用膳,走到案前,她见到秦王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这才觉着有什么不对了。

她看着秦王,秦王也抬眼看了她一眼。

“赵高被雷劈死了!”

紫苏手中的箸筷掉落在地,没有难过更不是悲伤,而是太震惊了!

历史上那个坏事做尽,毁了始皇基业的赵高就这样轻于鸿毛地死了?

历史,开始改变了?

紫苏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除了羞辱她外,这时候的赵高也没做什么大的坏事。不过是个可怜的小人罢了。

“大王节哀。”

“没有什么哀不哀的。”秦王云淡风轻地说道,“只是跟在身边久了,用得顺手。他这一走,有些事倒不知道该找谁去做。”

“慢慢挑人吧,总会有用着称心的。”随便挑个安分可靠的,都比赵高用着好。

不日,秦王就浩浩荡荡的回咸阳宫了。

只是走到一半,他却携了紫苏带着一些近侍出来了,并未随着王驾一起回宫。

“寡人记得你喜欢喝那种酸酸甜甜的茶?”秦王看到街边有西域诸国来的小贩,用带着他国语音的强调叫卖着。

“那是八宝茶,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紫苏一语双关。

秦王想,那时候遇见她的时候,她是出来做什么呢?哦,他想起来了,赵姬给她安排的课程。“母后请了名伶让你学那个,你可学会了十之八九?可是寡人怎觉花样还是那么少?”秦王忽起了些旖旎的心思,紫苏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又怀孕了,他又不进后宫,几个月下来从未疏解过。

“我比不得你身经百战。”

走着走着就到了关雎门口,紫苏对关雎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她最绝望的那段日子,将感情都投在了关雎上。没有关雎,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

秦王跟在她身后信步闲庭地走进去,店里的人见他们来了,均是弯腰喊了一声“主子”。店里的人早就换了,紫苏明白他们那身主子不是在叫自己。

蒙毅也从后面打了帘子出来,“阿政今日怎么有时间来了?你这个甩手掌柜可是许久没出现了。”话刚说完,他愣住了。

蒙毅狂掐自己的手,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吗?他想了千百遍,念了千百遍,终于把她念来了。“紫……紫苏?”

紫苏笑若春风,“是呀,就是我啊!还不许我回来看看。”

蒙毅忽略了秦王,带着紫苏一路说笑地去了后面。关雎又有了哪些新的产业,什么地方又做了改善。两人谈笑风生,秦王插不进话去,又是那个理亏的,只能随着他俩走着,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蒙毅实在是太高兴了,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紫苏的肚子,“你怀孕了?”他有些不高兴了,这次又是被谁捷足先登。

“那是!”秦王答得比紫苏还快,自豪地将紫苏圈在怀中,“阿毅将来教我儿子习武可好?也好让孩子叫你一声师傅。”秦王想说的是,你最多只是孩子的师傅!

蒙毅习惯了秦王的冷嘲热讽,“师傅也挺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呵呵呵………”

紫苏,“……”

听着这两人斗嘴,她觉得秦王的脸上都能掉出冰渣子来。

一个貌若桃花的女子衣带飘飞地走了过来,随着她生风的步伐,空气里浮现出幽幽暗香。

紫苏惊诧而高兴,“蒙小将,这是你的……”

蒙毅赶紧摆手,虽说这女子温柔贤淑又体贴,做媳妇是不错的,可不是他能肖想的,“这是我嫂子。”

泓嘉是最近才过来偶尔帮帮忙的,她善于品香调香。自从她过来后,关雎里许多东西的香调又上了一个档次。她在家里没什么事,和丈夫也是相敬如冰,倒不如在关雎里来得自在。“这是——?”

泓嘉被秦王的面容惊呆了,生得这般好看的男子,像是天人一样,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美,太美了,可又有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大嫂,这是紫苏,这是阿政。关雎就是紫苏的。”蒙毅向嫂子介绍着,秦王的面又黑一分。

泓嘉听蒙毅叫那人阿政,又见那人体态威仪,通身富贵,又是蒙毅的朋友。她自小便被人冠以聪慧的名声,一下子便想到秦国上下,恐怕只此一人了。

她拂了拂身,“见过公子和夫人。”

蒙毅赶紧将她扶起来,“在外面不用这样的。”

紫苏和泓嘉十分投缘,泓嘉未出嫁前,家中嫂子有孕,她也跟着学了不少知识。此时一一讲给母亲不在身边的紫苏听,紫苏觉得十分受用。

紫苏好不容易找到个亦师亦友的玩伴,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你要是愿意,以后常来宫中找我玩啊。我一个人也是无趣的。”

泓嘉含笑说好。

泓嘉在关雎忙了一天,晚膳后又将给丈夫赶制的春裳边角处理好。她拿着衣裳快步走着,只想丈夫早点看到她的作品,早点看到她的心。虽然蒙恬对她冷淡无比,她却不减殷勤。爱情中,总要有一方主动的,否则还不冷了去。

她刚要敲门,只听丈夫的房中传来怪异的声响。她不敢动,只是怕惊扰了他。她顺着门缝看过去,顿时心跳得像是要飞出来一样,浓浓的哀伤也自她心底满出。

千算万算,她从未想到过,自己竟会输给一个男子。

她想过,自己的丈夫心里可能是有人了。可那个人怎么会是他!

窥探到丈夫隐秘的泓嘉只觉得心都被击碎了,冰凉冰凉的……

她的丈夫,竟是在对着那个人的画像自渎!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秦最尊贵的秦王!

泪水迷蒙了她的双眼,她贝齿一咬红唇,狠着心推开门去。蒙恬措手不及,什么都来不及收。

他尴尬了,“泓嘉……”

泓嘉走上前去,将那画像挥到地上,用尽狠力抱住他、吻他。“蒙恬,这就是你不碰我的原因吗?可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泓嘉,我……”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你说我放荡也好,不要脸也罢。只求你给我个孩子,流言蜚语,我们都受不了。”他们成亲快两年了,却连个孩子都没有,外面传什么的都有,蒙老将军也着急了。

…………………

…………

她的洞房花烛迟了,可终究是来了。尽管,是这样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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