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弘扬打着电话，却完全心不在焉的。老太太的声音，从一边耳朵传到另一边耳朵，却完全没办法走进心理。
他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在他的前半生，婚后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甜蜜的。顾岚安是真正的天子骄子，最难得可贵的是她单纯天真，‘性’子温柔体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争吵。因为她是那么地崇拜和爱着他，完全都是为夫是从的。
那时候的‘女’儿顾烟也是乖巧懂事的，他们一家三口过得不知道有多幸福。这种幸福而温馨的感觉，让他曾一度忘我地沉‘迷’。
╰惊醒他的，永远只有两件事。
一个是他的父母，一个则是他的初恋，他的真爱。
他的父母，一直对他入赘的事情耿耿于怀，后来又看到岚安一直没有生孩子，那种不满就渐渐累积到了爆发的顶点。
如果说他对前妻最大的意见，大概也就是在她没有生儿子，已经跟自己父母关系不好上。在他看来，一个‘女’人，为丈夫生儿育‘女’才是本职，而跟公婆打好关系，更是最最基本的。
在这一点上，阿珊就做得很好。
他从高中的时候爱上当年是校‘花’的林珊。她是那个陪着他从贫穷走向繁荣的人，是见识过他的落魄不堪的人，也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人。
这种情谊，让他怎能不感动？
最重要的是，阿珊很和善，没有半点架子，跟他爸妈相处得很好。
现在，阿珊又怀了孕，而且还是个男孩。
且不说她的不离不弃，单是这两样，就足够他感动了。
秦弘扬胡思‘乱’想着，心不在焉地听着。
老太太那边却根本不知情，也习惯了儿子在打电话时半天不吭声的事，反倒是自顾自地说得热切：“乖仔啊，阿珊怀孕的事情你爸现在还不知道呢。等会我就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啊。你也知道的，你爸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抱上小孙子。他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嗯。”
秦弘扬根本没太细想老太太的话，随意地点了应下了。
“放心吧，我跟你爸来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现在阿珊怀孕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了。我就是来帮着照顾阿珊的。我可是生了三个儿子的人，在生儿子这件事上经验是非常丰富的。放心，我一定把阿珊养得白白胖胖的，到时候生个可爱的大胖孙子。”
老太太‘激’动地说道。
一旁的林珊却听得心惊胆颤。
开什么玩笑？这个老不死要在家里长住？这怎么可能？那不是把她往绝路‘逼’吗？从她来到现在还不到五个小时，她就快被折磨出神经病了。这要是长住下去，她还怎么好好过日子啊？安生日子绝对只是妄想而已。
况且，还不只是这一个，另一个老不死的也要过来。
她都能想象到时候两个老不死地每天做大老爷地在客厅坐着，趾高气昂地指挥这指挥那的样子。
对于秦家那两个老不死的‘性’子，她可是最清楚的。
比起刁钻刻薄的老太太，她其实最讨厌的是那个老头子。老太太虽然嘴碎，但也仅仅是这样而已。最重要的是，老太太的脑子简单，没什么心计，三言两语就能忽悠住。但是秦老头就不一样，他一年到头都是摆架子，好似生生比人高出那么一大截。而且老头平时看着闷不吭声，但其实一肚子的坏水。他的心眼，多得只能用蜂窝来形容。
老太太在旁边跟自己儿子聊得热切，林珊却在那坐立不安的。
只是她不蠢，知道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忍耐。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慨隐藏起来后，倒也看不出半点端倪来了。
……
“小如乖乖。”
顾岚安抱着粉嫩嫩的小包子，爱怜地在嘟嘟的小脸上亲了口。
小包子睁着双懵懂纯净的眼睛就这样把她看着，好像在思考着她这个动作的用意一样。
看着小包子呆呆的样子，顾岚安也不以为意。她轻轻笑笑，转身对一旁的院长说道：“院长，我带小如出去真的没关系吗？”
院长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虽然是刚入‘花’甲之年，但她的头发已经全发白了，脸上也爬满了岁月的皱纹。她的苍老，并不是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是一种心力‘交’瘁的疲倦。看得出来，这位老人身上，承着很重的担子。
饶是如此，老太太的目光也都是非诚温和的。看着围在身边打转的眼神满是慈爱，相由心生，很简单地就能看出这是一个舍己为人温暖人心的老太太。
院长‘摸’了‘摸’小包子的头，慈爱地笑着：“嗯。没关系的。说起来还要感谢岚安你呢，小如长这么大，还没走出过这个院子。其实以前也想带他出去好好看看的，但奈何……哎……”
老太太看看身后陈旧的房屋和摆设，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做梦都想让院子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幸福快乐，但可惜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现实，很多时候都是力不从心的。
她看得出来面前的人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对每一个孩子都很温柔。最难得的是，小如很喜欢她，她也心疼小如。
顾岚安在这家孤儿院做了几个月的义工，也了解了些里面的情况。听着院长的话，心情也有些沉重。正当她锁眉纠结的时候，脸颊上却传来一个软软嫩嫩的触感。
她惊讶地回头，刚好看到小包子撅着小嘴怔怔地看着自己。
意识到脸上那软嫩的触觉是小包子在亲自己，她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以后我会多带小如出去走走看看的。”她看看小包子，柔声说道。
“小如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好了，你们快走吧，不然天都黑了。”院长笑呵呵地开着玩笑。
跟院长道过别后，顾岚安抱着小包子小心地往外走去。
好在她自从做过手术之后，身体虽然比不上正常人强健，但也比以前好不知多少倍。至少，她能抱住三十几斤的小包子走上一段路，而不像以前那样光是自己走几步就累得直喘气了。
“小姐，我来吧。”老张看到自家夫人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走出来的时候也是吓了一大跳，顾不上别的，赶紧下车去迎接着。
他也算是顾家的老人，很清楚自家小姐的身体有多弱。小孩子虽然不沉，但是对体弱的小姐来说还是个不小的负担。
不等顾岚安拒绝，怀里的小包子就很直接地背过身去，用小胖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反对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感觉到小包子的抗拒，顾岚安笑笑：“我没事。反正也没几步路，就让我抱着吧。小如有点胆小，陌生人抱的话他会吓到的。”
老张见她这么说，也不坚持，只是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她身后。就等着自家小姐坚持不住的时候在后面把小包子接住。
“张哥，帮我开一下‘门’。”
“好。”
顾岚安看看车‘门’，想了想弯下腰让怀里的小包子下地，一面温柔地说着：“小如自己上车好不好？让阿姨看看咱们家小如有多厉害，连这么高的车子都能爬上去。”
小如睁着大眼睛看着脸红红连说话都有些喘气的她，撅了撅嘴，却还是听话地扭着小身子往车上爬。真的，是爬。
老站今天开的是是底盘比较高的商务车，这种车厢里宽敞，坐着很舒服，不会觉得憋气压抑。当然相对的，车子也比较高些。
这点小高度，对‘成’人来说就是脚抬高点的小事。但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包子来说，难度却不小。
顾岚安本来还很担心的，后来看到小包子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往上爬，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包子爬得很专心，小脸都憋得通红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他终于完美地爬上了车，回头看着顾岚安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一副宝宝是不是很‘棒’，快夸夸我的样子。
顾岚安又被逗笑了，她弯腰上了车，抱着小包子往旁边挪了挪。
等到调整到舒适的体位，她终于难掩‘激’动地在小包子脸上用力亲了亲：“小如好‘棒’。小如是最‘棒’的宝宝。”
小包子反应了几秒钟，然后大眼睛都弯成了开心的月牙儿。
看着这样子的小包子，顾岚安的心温柔成了一滩水。每次看着小包子，她都觉得以前垂影自怜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美好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温柔善良的人，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宽阔，根本没必要为了那点点小事而折磨自己。
顾烟打电话来的时候，顾岚安正在给小包子买衣服。
小包子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几十块钱的便宜货。不过耐不住小包子长得可爱，黑漆漆的大眼睛、白嫩胖嘟嘟的小脸，还有微微撅着的小嘴。哪怕身上穿的衣服既便宜又旧，但还是漂亮得像个小天使。
营业员们看过不少小宝贝，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可爱这么乖的，简直让她们爱不释手。虽然看着好像有点内向有点胆小，但小孩子嘛，这样很正常。
“哇。姐姐，你家宝宝真的超级可爱。”儿童区的导购员年纪都不大，看顾岚安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嘴巴甜甜地叫着。
难怪她们会误会，顾岚安本身就是‘精’致秀美的长相，小包子又是这样的粉雕‘玉’琢，很容易就会被当成是母子。况且现在这个年代，三四十岁生小孩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比起来三十来岁有个三四岁的小宝宝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顾岚安没有解释，而是笑着蹲下来将小包子的扣子扣好。
“小如可不可爱？”她搂着小包子指着镜子问道。
小如睁着双懵懂的眼睛，一脸的‘迷’茫。
他这样，总是让人忍不住爱怜地亲亲他。顾岚安果真又没忍住，在小包子脸上亲了亲，温柔地说道：“那小如喜欢这套衣服吗？”
小如呆呆地看着镜子里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后知后觉地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又扭头看着旁边顾岚安。想了很久，才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着：“……妈妈？”
顾岚安被吓了一大跳，有些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小包子说话，又急切地问道：“小如，你刚才说什么呢？你叫我什么？”
哪怕她跟小如并不是真的母子，但看到一向很少开口的小如竟然对着自己叫出了那个称呼，那一瞬间，她真的差点就泪奔。
小如还是呆呆的，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很久，最后才腆着小肚子走过来，像个小猫咪一样在顾岚安的怀里蹭了蹭，嫩嫩地叫着：“妈妈……”
这一刻，顾岚安是真的忍不住了，眼眶都开始发红了。
她没有拒绝小包子对自己的这个称呼，也没有对他解释着自己不是他妈妈的事。她知道，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妈妈是个多么重要的存在。而小如的世界上，一直缺少这么一个重要的人。她不想让小包子知道过早地知道那些残忍的事情。
“小如真乖。”
她用手背抹去没掉下来的眼泪，在小包子脸上亲了口，温柔地说着。
她牵着小包子软软的小胖手站起来，对一旁的导购员说道：“麻烦把这件，这件，这件，那件，还有那两双鞋按照这个码子给我包起来。”
虽然小包子穿着普通，但导购员早就看出这位漂亮的姐姐身价不菲。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恬然和高贵，绝对不是后天能够刻意达到的。
听到她的话，导购员笑得更灿烂了：“好的，姐姐。那小宝宝身上的衣服是穿着，还是先换下来？”
顾岚安看看穿着崭新的衣服变得更加可爱的小包子，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带他先去换了吧。小孩子皮肤敏感，新衣服直接上身的话会不太好。”
“好的。姐姐。那我先帮您把票开了。”
“嗯。”
顾岚安点点头。带着小包子去试衣间将衣服换了下来。
小包子原来穿的衣服，虽然便宜又有点旧，但都是很干净的，而且是棉织品，小孩子穿着很舒服，不会起疹子。
“小烟？”
领着小包子从试衣间出来，刚准备去拿票付钱，手机就响了。她看了看脚边的小包子，这才放心了。
顾烟正好开完会，她早就知道自家妈妈今天要带着小包子出去玩的事，所以才一忙完就立刻打电话过来询问情况。
“妈妈，你跟小如现在在哪里呀？小如今天乖不乖？”
对于倍受自家妈妈喜爱和宠溺的小包子，顾烟以前是有些吃醋的。不过她心‘胸’很开阔，不会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包子去计较这种事情。况且她也跟着一起去看过几次小包子，小包子又乖又可爱，别说是妈妈，连她都喜欢到不行。
听着‘女’儿的话，顾岚安忍不住笑了。她蹲下来，拿着手机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包子：“很乖呢。小烟要跟小如讲电话吗？”
顾烟很爽快：“好啊。好长时间没看到小如了，我都想他了。”
“小如，小烟姐姐跟你讲电话。”顾岚安将电话放在小包子的耳边，一面柔声说道。
对于打电话这种事小包子完全是一无所知的，他就一脸茫然地愣在那。
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因为他竟然从这个小车子里，听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小如，我是小烟姐姐，小如还记不记得我呀？小如今天乖不乖呀？”
顾烟完全不在意电话那边没有丁点回应，用更加轻柔的声音将想说的话说完，就等着自家妈妈接电话了。
谁知道，让她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她等着自家妈妈拿过电话跟自己说话时，她突然听到从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小小，嫩嫩的声音。声音非常地小，还有点小结巴，但她非常确定，自己肯定没有听错。
因为电话里，她听到小包子正软软糯糯地叫着：“小烟……姐姐……”
－－－－－－题外话－－－－－－
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小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