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雁也微微闭上眼，“那些杀手，肯定是薛家派去的。倘若玉瑶落入薛家手中，薛家不是杀了她，就是拿她威胁你们，最好的结果，也只是重新把她送回和亲队伍，继续上路去面对那月雉太子。玉瑶心中，对此恐怕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她才……”
林玉心秀丽的脸庞在一夕间就瘦削下来，她垂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我家派去的第二批人，在找到了丫鬟之后，顺着她指引的方向，在断崖下面找到了玉瑶。说她，她衣衫破烂，已经被野狼吃的不成样子……”
她的手掌忽而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把掌心刺出鲜血淋漓，用力得连指关节都发白，“我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我最后也被挫骨扬灰，我这辈子，誓要把薛家拉下马。薛华，薛若烟，一个都跑不掉，我终有一日，要拿他们的人头去祭奠我妹妹！”
方楚雁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面容，杏眼中满是愤恨，心内若有所动。原先她认为林玉心只是个普通争宠的妃子，一心想要的不过是荣华富贵。此刻见她为惨死的妹妹发下如此重誓，倒不像是自己印象中的那种人。
火盆的火焰跳动得越发旺盛，映照得两人的脸庞都是一片明亮。方楚雁突然站起来，踱了几步之后道：“报仇的事可以从长计议。目前，应该先防备着薛家。玉瑶跳崖的事，恐怕薛家会拿来做借口。到时他们到皇帝面前，咬玉瑶一个抗旨背婚的罪名，说玉瑶是因为不想去月雉国，宁愿违抗圣旨，跳崖自杀，那时，这罪名最后还是落在你林家身上。你们要早作准备才是。”
一语提醒了悲伤中的林玉心，“你说的是，我从中午到现在，脑子都是乱哄哄的，想必父亲也是如此，还真没想到这层上去。”
方楚雁道：“玉瑶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陛下面前，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知道了。送嫁队伍的护卫将领是谁？
属于哪一派？”
林玉心慢慢道：“送嫁的是雷扬，他以前是个中立派，实际上，我听父亲说，最近他有隐隐倒向薛家的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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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领？倒向薛家？方楚雁心中微有所感，有一些真相似乎在慢慢浮出水面。她沉吟片刻，又觉得现在还顾不上别的，“既然他是薛家一派，那就更好办
了。你们就咬死了说玉瑶是被人推下断崖的，证人就是她的贴身丫鬟。证据么，依照你刚才说的，玉瑶是在离开营地之外的断崖下找到的，就说玉瑶和丫鬟被人劫持掳走，并推下断崖，意图陷害你林家违抗圣旨。不然，玉瑶和丫鬟不过是两个小姑娘，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营地走到那么远的断崖呢？这雷扬，咱们送他一个罪名：不是掳人的主谋，就是失职。”
林玉心想了想，点头道：“虽然这个说法有破绽，但无论薛家提出什么说法，他们要掩盖自己派出杀手追杀的真相，总得编一个谎话，这样一来我们也一样能找到他们的破绽。”
方楚雁在椅子上坐下，“正是。不管能不能自圆其说，其实皇帝也不在乎真相，就像他不在乎谁去和亲一样。他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平衡各方势力，平息争端的结果。依我看，他要么将你们两家各打五十大板，要么另外找个替罪羊了结此事。只是，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去背这黑锅。”
说着，方楚雁突然又想到一件事，不由得轻轻冷笑，“薛家只顾着置你林家于死地，却忘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现在玉瑶没了，月雉国的太子可还等着娶亲呢，你猜陛下会改选哪一个千金小姐替代玉瑶和亲？”
林玉心哭得红肿的杏眼蓦然睁大，“郑婷茹！不过——”她皱了皱蛾眉，“薛家会想不到这点吗？怕是也做了准备。”
方楚雁似笑非笑道：“他们当然会留下后手，只不过，任何安排都是需要时间的
。若是我们能抢在他们前头，郑婷茹就去定了月雉。现在又是考验你林家力量的时候了。听我一言，不要再用从前那些亲信，其中必有叛变的还潜伏在你家，不然这次咱们不至于溃败至此。你过来，我跟你说……”
两人头靠在一起，耳语着什么，跳动的火焰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从灵华殿出来以后，方楚雁在穿过御花园的时候，意外的又遇见了莫雨寒。
或者说，莫雨寒本来就在那一带徘徊，期望能“偶遇”到方楚雁。但这次他一点不走运。因为林玉瑶的死，方楚雁心情正不佳：虽然林玉瑶不是她什么人，但她也不愿看到林家倒霉，林玉心毕竟是她盟友。何况，这件事得益的是薛家，对她方楚雁本来就不是好事。
因此，一看到莫雨寒俊脸上挂着的温和含情的笑容，本来就郁闷的方楚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都未等莫雨寒走近她身边，她就冷声呼叫李山出来。
莫雨寒没想到方楚雁这样无情且暴躁，根本就没给他说一句话的机会。他看看粉脸含怒的方楚雁，又看看神色冷峻，一只手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的李山，知道对方不是跟他开玩笑，不由得苦笑着走开了：这位公主可是敢在皇后殿中大开杀戒的角色，惹怒了她，分分钟就打起来了。自己虽然不怕那个李山，可这里毕竟是北齐后宫，自己总不好动手的。
方楚雁默默的走回凝露殿，林氏姐妹的手足之情，莫名的让她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哥哥方楚鹰。如果他还在，那该有多好啊，自己不会这么孤单无依，可是这唯一的亲人也离去了，就像林玉心悲哭林玉瑶的离去一样：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一旦离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能让人发狂。
方楚雁想着心事，埋头闷走，几乎是凭着对路径的熟悉的本能回到了凝露殿，直到一头撞上一个厚实的胸膛，才惊醒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