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谁与争锋

《松江晨报》是一家日发行量不足20万份的小报纸,由于各个板块都毫无特色,目前仅靠高价请来的武侠小说作家南宫云撑场面,勉力维持着。但就在今天,十月十三号,《东北晚报》重新改版的日子,《松江晨报》居然头版头条报道了作家南宫云的评论文章——《孟南星:一个可笑的诳语者》。

南宫云在评论中写道:“就在今天,将要发生一起令所有的武侠小说作者蒙羞的事件,之前的新人作家,据说还是一名高中生的孟南星,将要在今天以日更万字的形式连载他的小说《天龙八部》。我们不可否认的是孟南星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纯爱流”,但这并不能代表他拥有写好武侠小说的实力。即便他拥有写好武侠小说的实力,也不代表他可以日更万字。”

“我依然记得,文坛前辈龙在天威名远播,一稿难求的时候,也是雄心勃勃,想要连载日更万字。但结果却是龙前辈多年名声付之东流,一直与他合作的《东南都市报》惨遭读者大面积退订,沦落至今,再无起色。龙前辈作为一个文坛老人,全职写作,尚难坚持日更万字;孟南星一个还在读书的高中生,一个第一次写武侠小说的新人,居然大言不惭地要日更万字。我只能说他是哗众取宠,大言不惭,厚颜无耻,沐猴而冠!我奉劝《东北晚报》不要玩火自焚,《东南都市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如此深沟巨壑,还敢重走老路,小心倾覆就在片刻之间,永世再无翻身之日。”

《松江晨报》如此来势汹汹的讨伐檄文一上市,便引来读者好奇的目光,纷纷解囊购买,想要看个究竟,销量瞬间就涨了好几个百分点。

报纸传到周明德手中时,他气地一把拍在桌子上,“哼,跳梁小丑,冢中枯骨,也敢大放厥词,我倒要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吴惟忠在一旁说:“社长,要不要通知一下张铎?”

周明德慌忙摆手说:“千万不要,现在他最重要的事就是安心写稿,社里任何人都不可以去打扰他。只要我们这次能成功的以日更万字的形式,把《天龙八部》连载完,绝对可以一飞冲天,就是《京城晚报》,也可以较量一番。现在,除了你我,和管合同的小康,社里没有其他人知道孟南星的真实身份,小康是我侄子,我会亲自跟他说,如果一旦泄露出去,我便唯你是问。”

吴惟忠万没想到周明德会如此重视张铎,忐忑不安地说道:“要是小康或是蒋先诚那边泄露出去呢?”

“同样唯你是问!”周明德大声吼道。

吴惟忠无奈地说:“社长处事公正严明,惟忠真是佩服万分。”

周明德随即笑着拍拍吴惟忠说:“好好干,惟忠,我很看好你的!”

晚报的开印时间一般情况下应该在十二点到十四点之间,但对于任何一份晚报来说,坚持下午出版发行,在一个相对比较短的时段内生存,都具有相当高的经营风险。许多城市的晚报,实际上蜕变为上午甚至凌晨出版的“日报”或“晨报”。《东北晚报》也不例外,通常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就可以买到了。但是今天,已经等到下午一点却依然没有上市。

滨城的一家报刊亭外,时不时地有人走过来问一句,“老板,《东北晚报》到了吗?”李君豪不耐烦地说:“还没呢,也不知道怎么改的,到现在还不来!”

“靠,行不行啊,急死人了!”外面的人随即转身走掉。

李君豪已经在报刊亭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了,他是出来买《东北晚报》的,本来想着等一会也就来了,那知越等越久,虽然有心想走,可一旦走了就证明自己这两个多小时白等了,只好在这靠时间。好在他的单位是个悠闲至极的地方,平时翘个班、代打个卡也没什么人查。

卖报的老头大概是被问烦了,但凡有问《东北晚报》还不来的,一概由李君豪答话。李君豪也被烦的不得了,这么一会的功夫,起码有好几十人问过,李君豪都有点怪自己嘴欠了。

他又翻开《京城晚报》,找出王诚的《后三国演义》看了起来,区区千字,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又看完一遍,不但没能解闷,反而被作者卖的关子勾地抓心挠肝,越发烦躁起来,心说一会《天龙八部》要是让老子看地不爽,我就再也不买《东北晚报》了。

随手又拿起早上出的《松江晨报》,看南宫云的那篇评论,写的声情并茂,有理有据,连他都有点信服了。孟南星会走上龙在天的老路吗?自己在这等这么久是不是有点不值得啊!

正在李君豪烦闷不已的时候,《东北晚报》终于送来了,他大喜过望,等老头收好报纸,他立刻拿过一份,付了钱也不走,继续坐在报刊亭里看了起来。

当他看完这期连载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不由得大叫一声:“过瘾!这两个多小时真没白等,太爽了,小说就得这么看!”

看了这么多年的连载,他头一次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如同一个一直过着半饥半饱生活的人,第一次吃上饱饭,那种滋味,终生难忘。可他爽快的同时,又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孟南星这种状态能坚持多久,真希望能看到每天日更万字,而质量又能保持的神作啊!而此时,在《东北晚报》覆盖的城市里,无数“星仔”迷和武侠小说迷都发出和李君豪同样的感慨。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东北晚报》的报社里依旧灯火通明,周明德在办公室里把玩着镇纸,心却不知飞到哪去了!

这时门被突然打开,吓的他手一哆嗦,差点把镇纸扔掉,见是吴惟忠进来,故作镇静地说:“看看你那样子,慌什么,让我将来怎么把重任交给你?”

吴惟忠慌忙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社长,是我太激动了!”

周明德慢条斯理地说:“结果出来了?销量涨了几万啊?”

吴惟忠激动地说:“社长,十二万,销量整整涨了十二万,当初他的书刚连载的时候,不过多了三万销量,想不到改成日更万字,一下便涨了十二万啊!”

周明德微笑说:“嗯,不错、不错,过几天可以叫广告部跟那些广告商谈谈提价的问题了!行了,辛苦一天,叫大家都下班吧!”

吴惟忠说:“好的,那我这就去通知大家!”转身出了社长办公室,心中还想,不愧是社长,见过大风浪,瞧人家风轻云淡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养成那种气度。

吴惟忠不知道的是,他刚一走出办公室,周明德便喜不自胜,已经稳定了几年的销量终于暴涨了,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喝酒庆祝一下,急冲冲地绕过书桌向外走,连心爱的镇纸被刮掉在地毯上,磕到墙角上也没有发觉。

《东北晚报》继续以每天万字的速度连载《天龙八部》,所带来的效果有如*出现在世人眼中那场爆炸一样,是那么的震撼人心。小说的质量自然无须赘言,倪匡曾评说过,《天龙八部》在武侠小说中排第一,在金庸的作品中排第二。

随着剧情的展开,读者发现不仅速度令人难以企及,质量更是稳中有升,大呼过瘾的同时,开始积极向身边的好友推荐。在众人的口口相传之下,《东北晚报》的销量以一天一个台阶的速度向上攀升,已经达到了142万份,超越了历史的最高纪录——136万份。

《松江晨报》的社长办公室里,社长江芷兰看完今天刚刚出来的《天龙八部》后,突然间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们的报纸看来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在《东北晚报》改版的这十天当中,她眼睁睁地看着《东北晚报》的发行量以一天一个台阶的速度向上刷新,听说最新的发行量已经达到142万份了,一个光是想想就能让她感到头晕的数字,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词——一书封神。

她觉得没有哪个词能更好地解释目前的状况了,而她突然间也开始后悔当初同意南宫云在报纸上攻击孟南星,虽然从头到尾孟南星和《东北晚报》都没有做过任何反击,可这样却更让她有挫败感,让她觉得自己和南宫云就像个小丑一样。《松江晨报》的销量虽然在最初涨了几个百分点,可孟南星的日更万字连载一出,《松江晨报》的销量便如雪堆的巨人一般,在烈日的照耀下,瞬间缩小下来。

报社的总编唐天豪如丧考妣地拿着报表走进社长办公室,“社长,大事不好了!”

江芷兰有如接受审判一般地问了句:“多少?”

“社长,已经不足十万了!报纸卖不出去不说,还有很多读者来信投诉南宫云,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只有关门一条路,腰斩吧!”唐天豪苦心劝道。

江芷兰的身子深深地堆在沙发里,挥挥手说:“去吧,就按你说的做!”

唐天豪连声答应,出了办公室,立刻向办公区的人员喊道:“去,赶紧把南宫云的稿子撤掉,把他的合同解除了,其他人去联系除武侠以外的其他作家,能联系到畅销书作家来咱们这连载的,直接发一年奖金,都给我动起来。”

唐天豪虽然不是什么太厉害的人物,眼光却也毒辣,一眼便看出问题关键所在。“纯爱流”虽火,却不能一手遮天,对于其他言情小说作者,其实影响不大,因为看纯爱小说并不影响读者看才子佳人系列。就如同我们渴望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可如果有一场美好的艳遇的话,其实大多数的男人并不会拒绝。

而孟南星的新派武侠则不然,它的横空出世,几乎可以宣告旧武侠小说的消亡。就是对传统的公案小说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不过对于从公案小说衍生出的官场、探案类小说影响却不算太大。

《松江晨报》的遭遇只是《天龙八部》出世带来的影响中极平常的一个,在其后的连载中,共计有97部武侠小说,6部公案小说,5部官场小说在连载的过程中因为销量太差读者投诉而惨遭腰斩。转写其他类别的武侠小说作者62人,公案小说的作者3人,至于南宫云,早已淡出文坛,不知所踪。

在天龙八部连载完的那一期,周明德挥毫做诗一首:“

天龙八部入江湖,

哀鸿一片几多书。

腰斩一百单八部,

古往今来有人无?

一向喜欢自吹自擂的张铎,在听到金玉芝把这首诗念给他听的时候,竟破天荒的脸红了,让金玉芝知道,原来这小子的脸皮也是有厚度的嘛,害的自己还以为他根本不会脸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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