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暗想郑景琰会有什么紧急事情给自己写信?将那信封上的火漆印鉴看了又看,觉得挺古雅精致的,便没有动它,拿剪刀从另一侧剪个口子,拉出一张素白信笺,她看过郑景琰写字,但对他的笔迹并不熟,而这张信笺上,端端正正只写着一行字:依晴,你该歇息了,不然明早起不来!
右下角落款:郑景琰。
依晴又气又好笑:郑景琰你发什么神经?跟着皇子们出城住皇庄,及时行乐多么快活自在,管我睡不睡?难不成明早你还能跑来叫我起床?本事!
不过看完信再转去瞧铜漏壶,发现真的不早了,不由得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来,便将桌上信笺本子和笔墨收好,去了一趟净室,吹灯爬上/床,倒头便睡
。
夜色寂寂,玉辉院外一棵高大细叶榕树上,甘松眨了眨眼,确定上房灯光已熄灭,这才闪身离开。
侯爷一进秦王府便抽不开身,说是今夜不能回府了,让他回来布置侍卫夜巡侯府,并探看一下少夫人什么景况,他办完事折返秦王府告诉侯爷:少夫人房中灯光明亮,还没睡呢。
侯爷便写了封信让他拿回来交给杜仲去办,却要他守着看少夫人时睡,没想到如意才送了信进去,少夫人很快就熄灯歇下了。
甘松十分羡慕:真是好夫妻啊,侯爷不在家少夫人就想念得不肯入睡,侯爷个字就把她安抚好了,老老实实自己去歇息!
郑景琰听得甘松禀报,说少夫人接到侯爷的信,上房灯光很快就熄灭了!郑景琰唇角溢出丝丝笑意,内心熨贴舒服:好依晴,就该这样,乖乖听话!
第二天清晨,依晴被花雨唤醒,伸了个懒腰下床来,自我感觉良好,笑着说道:“多睡了一个时辰就是不同,精神饱满,好得很!”
花雨怔了一下,忙说道:“少夫人,不是的……啊,是这样:今儿早上还按往日起床的时辰叫起!”
依晴楞了半晌:“你什么意思?”
“就是,如意姐姐传侯爷的话,让我们按这个时辰给少夫人叫起!嗯,这儿有封信,是侯爷写给少夫人的,请少夫人醒来拆阅!”
依晴木木地接过花雨呈上的信封,跟昨晚那封一模一样,再转头去看橱柜顶上的黄铜沙漏——别说多睡一个时辰了,花雨为了早些将侯爷的信送交到她手上,还提前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
依晴心里奔腾着一万个草泥马,胡乱撕了信封抽出信笺,上头还是端端正正一行字:依晴,该起床了!早睡早起,对你身体有好处!
好好好你个头!你懂个屁啊?睡不够女人会老得快知道吗?皮肤会坏掉的知道不知道?你懂不懂什么叫美容觉?
秦王府,郑景琰从饭桌上下来,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秦王拍拍他:“可别着凉了!叫你进内院歇息又不肯去,放心吧,再不会给你分派美人
!”
郑景琰摇头:“不是着凉,依晴想我了!”
秦王嗤笑:“要不,让阿真把她请过来住天,陪陪你?”
“侯府离不开她,她还要陪伴祖母和母亲。【】”
秦王点了点头:“倒也是!不过,我却是挺想念她的——那碟凉拌野菜!哈哈!好吃得很!你让她再做一个来,我们哥儿俩自己吃!”
郑景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她,很忙的!”
“哎!就做一个菜,况且还是做给夫君吃的,再忙她也得做啊!”
“好吧,等我晚上给她写信!”
“一句话传过去就好了,写什么信?”
“我们才成亲不久,我在教她看我的字,一点点越写越多,她或许还会给我回信……这就是情,可留待日后闲暇时慢慢品味,懂了吗?”
“……”
秦王又被他表兄弟雷倒,呆楞在当地:情?传说中风雅动人的鸿雁,撩人情丝的素锦!好吧,自己也算情场老手了,可是,真的没写过情,也没有得到过情!
郑景琰福至心灵,把自己给依晴写的提醒睡眠和早上叫起的个字命名为情,忽然间就来了劲,更写上了瘾,不仅每天准时让杜仲和如意传信,原先的一行字、一页信笺暴增为两三页写得满满当当,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东拉西扯什么都说,看得依晴头晕脑涨又气得要命。
因为需要预约鲜嫩的野菜,第三天中午,秦王要求的凉拌菜才来到,菜有三碟,这个菜是要趁新鲜吃掉,不能留的,秦王便分了一碟到别的桌上去让众人也赏赏,一碟送往后院给王妃吃,自己和郑景琰桌上留一碟。
郑景琰和位幕僚正在地图前商谈着什么,暂时来不了,秦王便走去问等候在院子里的杜仲:
“少夫人可是有口讯传给你们侯爷?”
杜仲忙答道:“回王爷话:少夫人有一信,要交给侯爷
!”
“拿来吧,我转交给你们侯爷,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秦王亲自代为传信,杜仲哪敢不从?从怀中取出一素白信封,双手递呈上去。
秦王接过信封,翻来复去地看,心里暗自称奇:果然情就是情,如此的雅致精巧,透着无限风情,光是看一看也足够动人心弦的!
那是依晴懒得去房找信封,随手取一张白色宣纸,折成前世她最喜欢的信封样式,因想着或有人忌讳纯白色,怕不吉利,便用鹅毛笔以纤细优美的线条在上头画上些繁复绮丽的欧洲皇室常用图案,也懒得封口了,直接让杜仲带过去交给郑景琰——他要求的,要复信!
秦王把信封反反复复观赏个够,郑景琰还不回来,他咬咬牙,让侍卫在门口守着,若是郑侯回来就大声传报,然后他利索地将里边一页雪花笺抽了出来。
清幽淡雅的淡淡芳香随之溢出信封,秦王深吸口气,真好闻!夏依晴,多才多艺,聪**敏,连香气都与众不同!难道皇叔和阿琰为她互相甩冷脸,不过她确实与阿琰挺配的!
至于皇叔嘛,诶!只好继续做梦吧,左右她时常入他梦里!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飞快展开信笺,心道阿琰你就原谅我吧,我实在想看看女子情怎么写的,到底有多么妩媚**……
咦?怎么回事?就、就这样啊?
洁白印着淡淡花纹的信笺上只有两行字:郑景琰,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不要再给我写信,不要你叫起,让我睡觉!好不好?给你磕头了!
秦王噗地一声,收不住势,哈哈大笑不止。
杜仲骑着马拐入荣平侯府那条街巷,远远便看见高大府门前跪着个人,走近去看清了,原来是王瑶贞姑娘跟前的青荷丫头。
杜仲本待不理会她,但想想这丫头胆子太大了吧?侯爷说过王宅那边事不要惊动老太太,因老太太讲究忌讳,不是有甘松负责替她们给爷传话么?她还敢如此
!
甘松此时在秦王府跟随侯爷身边,青荷自是找不到他,看来,还是得理一理她,真是麻烦!
青荷看见杜仲站在面前,居然装不认识,杜仲大奇:“青荷,你做什么呢?还不赶紧起来?跟这跪着丢人现眼,叫爷知道,让你们姑娘罚你!”
青荷低头不作声,杜仲狠拍一下自己脑袋:真是笨!一个丫头哪敢做此举动?定是她的姑娘让她来的!
他只得弯下腰去好声气道:“青荷姐姐,姑奶奶!有什么事,与我说好不好?我替你禀报给爷,别招惹得老太太动怒,到时候爷也不好替你们姑娘在老太太跟前说话!”
青荷转头看他一眼:“平日里我求你们,你们一个两个尾巴翘上了天,不理睬我,只管欺上瞒下,既不为我们向爷传话,也不给过日子的花用,如今姑娘病倒在床,连请医问药的银子都没有了!我迫不得已,这才又寻了来!我今儿就是求见老太太的!老太太常年吃斋敬佛,最是善良心慈,我要将你们的恶行告诉她,让老太太狠狠罚你!最好把你打发卖了!”
杜仲先是气得瞪圆了眼,喘过一口气,又将眼睛眯起来看着青荷:“青荷姑奶奶,你是跟小爷我说笑呢吧?”
青荷呸了一声:“你算什么爷?狗奴才!等我们姑娘……哼,有你好瞧的!”
杜仲灵地跳开去,躲开青荷的口水,伸手爱惜地拍拍自己藏青色缎面袍子:
“看看我这狗奴才穿的什么料子衣裳?你赔得起么?蠢丫头!给我扣个罪名也要有凭有据,我不给传话、不给花用?哎你说话用点良心成不?你们王宅那边每年的花销用度,什么时候缺过?别的四五品官宦人家,一家二三十口人,一年花销最多也就五六千两银子,爷给王姑娘多少?一年一万两!这还不算,还有别的珠花脂粉银子,额外又给一笔!王姑娘用请什么医问什么药?她吃的药丸,全是爷亲自配好送去,给王姑娘的炖汤滋养身子的温补药材,不用说全是上好珍品!更有那满贵重摆设,你青荷偷偷摸摸任意拿一件去当掉,就能得银百两千两!你竟敢昧着良心说我们有恶行?我看若是王姑娘真到了那地步,首先得查查你这蠢丫头的底子干不干净!你难道都忘了吗?每次我把银子拿到那边去,你接了,亲手在帐册上摁过拇指印的!如今想来反咬一口?找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