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掌柜一见这架式,俩人都不往好道上聊,她也不好就杵那儿听着,借着倒茶的机会就闪人了,反手就把通往后院的门儿给关上了。
留下贵妃一行三口,和大模大样儿的叉开腿坐着的绿衣老汉大眼瞪小眼。
隔着道门在外面抱着膀子偷听墙角的旺财忍不住直翻白眼,他早说了他家老爷辨识度太高,见了面肯定就能有认出他来。
他偏以为他这是在拍马屁,给他好顿训斥,什么不思进取,打人打不过,居然还学会了逢迎拍马。
这是嫌弃他没打过这傻子。
可是苍天有眼,他家老爷纯是乌鸦落猪身上,看见别人黑看不见自个儿黑啊。好像他自己打过了人家似的,打了半天不也就落了个平手吗?
也舔个脸说他,他好意提个建议嘛,结果反遭了通骂。
他家老爷也不看看他那身高体格,鼻子直挺挺的都快突破天际了,哪怕黑乎乎的蒙面布都挡不住它蓬勃向上的势头,更不要说他那大嗓子声若洪钟,压低了声音说话都比正常人调出一大截,因为这个以前还让先皇给说过,跟他一块儿的时候时刻得加着小心,否则他一开口分分钟容易惊了架。
这么显著的特征,还不让人一认一个准?
他不听,果然让人给扒皮了吧,进去就把他给认出来了。
不过他家老爷那自欺欺人的本事,他也是真心服了,人家话都挑明了说,他居然还能舔着个脸否认‘不是大人’……也的确,是没半点儿大人的架式。
旺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可能气也是长了点儿,还没等叹完,就听店里那傻子突然兴奋地叫起来。
“阿美,那个小子也在外面!”
柴榕这时也忘了因为他偷亲那一下子,阿美已经一上午没理她了,他情绪突然就高涨起来,指着绿衣老汉道:“他有来头,我不能揍他,那外面那个小子我能揍不?”
这么说,让她怎么开口说能?
想揍就飞出去揍的架式哪儿去了,问她做什么?
难道她还能说先把那小子胳膊卸了,给这位大人瞧瞧?
贵妃目露凶光,缓缓转头:“不行。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谁都不许打——”
“所有人。”
她特意补上一句,以免给对面那位是敌是——反正不是友的大人一种他们恃强凌弱的错觉,以为他们仗着柴榕功夫高就为非作歹,得谁打谁。
谁知道对面那位大人没等发话,柴榕一句话就把她给打回了原型,自曝了:
“嗯,我听阿美的,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我记着这话呢。”
柴榕一听贵妃的话就立马收回了澎湃的小情绪,乖乖的回座位坐好。他还记着一早上阿美都不理自己,所以特意冲着贵妃露出乖巧的笑,看起来竟是再真诚,再实在也没有了。
木墩儿抚额,他简直没眼再看,真的是好尴尬。
这脸打的,速度!
响亮!
绿衣老汉冷冷一哼,漂亮话说的好听,可惜堵不住傻子那张嘴。
他信天下人都会撒谎,可是一个傻子,他怎么也不会撒谎吧?不是他不想,是没那智商。他就不信她没说过这样的话,傻子自己编得出来。
“柴夫人,这小子武功贼高,还是别随便放出去伤人的好。”这话冷冰冰地扔出来,教训意味深厚。
贵妃挑眉,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
“大人恕罪,四郎他好端端一个人,断不会随意伤人。至少我们的左邻右舍,亲戚朋友都还挺喜欢他的。放,这个字——不雅。”
绿衣老汉嗤之以鼻,一个村妇,还懂什么雅不雅,狗鼻子上插大葱装什么象?
“我就是个大老粗,不知道啥是雅。要是说错了,你也担待担待吧。”他道:“嘴上倒是挺能说。”
又是个胡搅蛮缠型的。
贵妃头疼,她明明都已经点破了他的身份,算是揭了他那层画皮,话都敞开了说透了,结果人家就是装傻充愣,就是不接她这茬,自己演自己的戏。
“纠缠在这上面就无谓了。”贵妃轻叹,“大人几次三番打探我,这回又找上门来——”
“我是来看看你家这店面,开业了吗?卖衣裳的吧?”他义正辞严,“我是来买衣裳的!”
买她家衣裳还特地打听她,知道她姓柴,是这意思?
他说出这话,自己信吗?
贵妃其实挺好奇,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不要说她现在是个顶普通的小老百姓,真摆出官威压都能压死她。
“大人。”她现在和拎不清的那位大人一说话就忍不住叹气,真怕以后再做下病。
“……您是为了柴银杏而来,对吧?”
京官儿那都是扎根在京师的,她手伸的再长也得罪不到那里,不可能凭空就多出一位仇人来。
王二说过,最近几天这位巡抚才来的,贵妃一算日子,他们这阵子也就出了和柴银杏这么一档子事。最有可能的交集,也就是不知道怎么个方式途径得知此事……
这案子是知府大人审的,公平公正公开,几乎明阳城人人都知道了。
可这位老爷却偏偏横插一脚……
一般来讲,初来乍到,想要立威,也不会选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真是错判了都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也成不了他的政绩。
贵妃只怕他是阴差阳错遇着了柴银杏,第一手资料全是从她那里得来的,那她可就被动了。
如果说贵妃这么说纯粹是想打草惊蛇,看看他的反应的话,那还真就对了,这话一抛出来绿衣老汉的脸就和他的衣裳同色同款了。
根本不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就已经出卖了他。
“……我这次来是想买衣裳。”绿衣老汉顾左右而言他,“别的少说,把衣裳给我拿出来瞅瞅。”
“……”
贵妃一口气好悬没把自己憋死,如果不是看他官儿太大,手边一个茶盏她说什么都要砸过去的。“这家店卖的是女装。”
“你早说啊,早知道是女装我连进都不进来了。”绿衣老汉拂袖而去。人走远了,还有话传过来,仍然是震耳欲震的声量。“真是,什么态度!”